第十章(2/2)
“你想赌一把吗,赫伯?”巴克曼说,“赌杰森·塔夫纳还在维加斯。”
“你干吗要关心这个鼻屎大的小破案子?”赫伯说,“这个案子是麦克纳尔蒂那种级别操心的,而不是你。”
巴克曼坐下来,玩起可视电话里无聊的彩色小游戏。他点亮许多代表已消失国家的小旗子,说道:“你想想,这男人都干了些什么。他用某种手段,将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从这个星球,以及 月球,以及 火星殖民地上的数据库中抹去了……麦克纳尔蒂甚至都查到火星去了。你花一分钟时间想一下,这得调用多庞大的资源才能做到?花钱?需要不可计数的钱来行贿,天文数字。要是塔夫纳肯下这么大的价钱,那这赌注可就大发了。影响力?结论一样。如果他的影响力巨大如此,那他就不是小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那些人。我认为地球上有某个群体在支持他,但这个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我还没有头绪。总而言之,他们将杰森·塔夫纳的档案删得一干二净,杰森·塔夫纳不存在。但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赫伯在沉思。
“我想不出来。”巴克曼说,“毫无意义嘛。不过,既然他们肯花这么大代价去做,那就必然有惊人的目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何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他做了个手势——“无论这代价是什么。钱、时间、影响力,不管是什么,很可能三者皆有。再加上大量的努力。”
“我明白了。”赫伯点头。
巴克曼继续说:“有时候,你在钓小鱼,却引来一条大鱼上钩。这是永远无法预料的事情,鬼知道下一条小鱼后面会不会跟着什么大家伙。或者——”他耸耸肩——“还是一条小鱼,只够你填填劳动营的池子。没准杰森·塔夫纳背后也就是一条小鱼。我也可能完全猜错了。但是我对此案很感兴趣。”
“这么一来,”赫伯说,“塔夫纳可就惨了。”
“没错。”巴克曼点点头,“仔细设想一下。”他顿了顿,放了个闷屁,然后继续说:“塔夫纳找到了id卡伪造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废弃饭馆屋后的一间毫不起眼的伪造工坊。他没有接头人,而且,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第一个主动联系的居然是他所住的那家旅馆的前台服务员。因此,显而易见,他一定非常想拿回身份证件。那就奇怪了。这时候他那些牛逼的幕后老大呢?他们既然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套假id呢?基督在上,他们就这样把他扔进城市的污秽丛林里,丢在一个警察线人做旅馆服务员的地方。这完全是想置他于死地嘛!”
“是的,”赫伯点头,“有什么事情搞砸了。”
“对。有什么事情不对头 。突然之间,他从市中心的破旅馆里冒了出来,身上没有id。他后来那些卡全都是凯西·纳尔逊伪造的。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们怎么会蠢到搞出这种鸟事,让他像个瞎子似的一步步去找人伪造id卡?没有id卡,他能活着步行三个街区给我瞧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正因如此,他才落入我们手中。”
“你说什么?”巴克曼把播放鲁特琴的唱片机音量调小。
赫伯说:“如果他们没有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们根本连机会也没有。对我们来说,这些错误是一个抽象的永恒存在,不要去研究或者怀疑它们。找寻这类错误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我不认为想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犯错有啥重要的。唯一真正有意义的是:他们犯了错。而我们正好能他妈的举杯庆祝一番。”
正是,巴克曼心想。他弯腰拨通麦克纳尔蒂的分机。没应答。麦克纳尔蒂还没回大楼。巴克曼看了看表,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
他拨通蓝色交换中心。“拉斯维加斯闪火区的行动目前是什么情况?”他问那个操作员小妞。她坐在超大地图板前的高凳上,手拿一根长长的杆子,负责推动板上的塑料小人。“追踪对象自称是杰森·塔夫纳。”
操作员噼里啪啦地输入数据,敏捷而又熟练。“我帮您接通现场指挥官。”很快,巴克曼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沉着冷静,但一脸白痴相。“您找我,巴克曼将军?”
“你抓住塔夫纳了吗?”
“还没有,阁下。我们已经突击搜查了大概三十个房客单元,在此——”
“你一旦抓住他,”巴克曼说,“马上直接打给我。”他把分机号给了这个书呆子警官,挂了电话,忽然有一阵没来由的挫败感。
“需要时间。”赫伯说。
“就像好啤酒。”巴克曼小声说,盲目地盯着前方。他的大脑在运转,但没有任何结论。
“如果用荣格理论来解释你和你的直觉,”赫伯说,“换句话说,你在荣格的人格类型中属于这一类:直觉、思考型人格,你往往以直觉作为主行为模式和思考——”
“狗屁。”他撕下麦克纳尔蒂的一页报告,上面写满粗略的注释,揉作一团,扔进碎纸机。
“你难道没读过荣格?”
“当然读过。我在伯克利念硕士时读的,整个警察科学系的必读书目。你学的那点皮毛算什么?对于荣格,我比你了解得更多。”他发现自己的口气有点反应过度了,他不喜欢这样。“他们很可能正像收垃圾的那样在进行所谓的突击搜查,乒里乓啷,唯恐天下不乱。这阵仗,还没等他们到那儿,塔夫纳估计就察觉了。”
“对于塔夫纳,你觉得他会跟什么人在一起?某个重要人物,在他上层搞幕后指挥——”
“不可能,他现在不会和任何关键人物待在一起。他的id卡还放在警察分局的柜子里呢。而且他还知道,我们就在他附近。我不指望能抓到大鱼。我现在只想抓塔夫纳本人。”
赫伯说:“我跟你赌一把。”
“好啊。”
“我赌五个五毛,金币。我赌就算你抓住他,也一无所获。”
巴克曼震惊了。他挺直脊背,赫伯的表现跟他一样:完全凭直觉,既不靠事实分析,也没有数据支撑,纯粹的预感。
“你赌还是不赌?”赫伯问他。
“你给我看好了。”巴克曼拿出钱夹,开始数里面的钞票,“我跟你赌一千美元现钞,抓住塔夫纳,意味着我们将从此进入一个从未挑战过的重要领域。”
赫伯说:“我才不会跟你赌这么多钱呢。”
“你承认我是对的?”
电话铃响了起来,巴克曼抓起听筒。屏幕上,身在维加斯的书呆子指挥官的脸渐渐浮现。“我们的热敏成像仪显示,在还未搜查过的公寓单元中,有一男性,身高、体重和外形全部符合塔夫纳的数据。目前,我们已将相邻所有住户赶出建筑,正在小心靠近目标。”
“留活口。”巴克曼说。
“遵命,巴克曼先生,我保证。”
“和我保持连线,”巴克曼说,“我要在这里观看现场所有动向。”
“没问题,阁下。”
巴克曼对赫伯·迈米说:“这下他跑不了了。”他轻声笑了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