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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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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你发神经了!下去!——李冰!李连长!禁闭!”

但是死啦死啦咣地一下跪在他跟前,人矮了一截子,声势倒是更壮:“——请让我带着共党的军队在中原与日寇决战吧!”

然后人群就从台后炸开了,几个人挥舞的不是枪杆子,而是包胶的铅棍,技能真是娴熟之极。第一下便把他砸趴在地上,我们看着人腿纷错中我们那位团长被打躺下又爬起,爬起又被打躺下,一个人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大逆不道的声音。

我们哄地一声便往台上冲。完全无人发起,全是在南天门上给生造出来的本能反射,连阿译、连张立宪、连余治,全在其中。几十个枪托把我们砸了回来,几十条枪栓在我们周围拉动,几十个枪口对准我们。

我架稳了被一枪托砸得头破血流地张立宪。阿译不分青红皂白地护住我们。当弄清对着他的是什么时,他便开始在正午的阳光下猛烈地打上了摆子。

我越过阿译抖得不成话的背影。看着台上虞啸卿束手无策地看着,唐基蹙着眉头观望,那帮人——肯定不是军人,他们穿着青蓝色的便装——用绳子勒起了死啦死啦的一颗头,后者唾沫横飞地还打算再嚷那么一句,一棍子敲了上来,让他被绳子勒住地头也低垂了下去。

枪托挥了过来,轻松就越过了阿译这道靠不住的屏障。一个枪托在我眼前越变越大,于是我的眼前也黑了。

第四十三章

进去了以后便有一个人表情古怪地看着我们,两种表情在他脸上迅速交替,先是“来了”,后是“何必”,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动起来都像是拿来气人的,于是虞啸卿的脸色比进来前更加难看,只怕他真是虞啸卿的克星,我路上那样气老虞都未遂,他刚和虞啸卿打了个照面,老虞已经是一副找碴的神情。

张立宪在发呆,像我们去见一个并不是很熟的将死之人一样。我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打量着他所处地这个小间,比我那个二乘二乘二的空间好多了,显然整治他的人也发现整治他是没什么意义的,他有桌、有床、有一张椅子,甚至还有一本书,我们进来时他正在看那本书。他今天穿得很松快,被卸掉了军衔的军装挂在椅背上,穿着干干净净地配发汗衫,他半敞着胸口,露着脖子上挂的那颗幸运弹,气色比按时去嗑药那会好得多,心情看上去也好得要命。

我:“…你他妈是待宰的猪吧”

他哈哈大笑,而虞啸卿回头严厉地瞪了我一眼,显然他做这么大功夫来了这里,不是为了方便我们斗嘴。

虞啸卿:“我来送行。走好。”

死啦死啦:“不错的。这些年仗打的,难得有人像我这么狗运的,死之前还能有空想想事。”

虞啸卿:“愿你想得通。”

死啦死啦:“永远也不要想通。四万万个脑袋拼出来地世界,有生有死地,每天都在变。做该做的想做地就好了,今天的想通到了明天可能就是通而不通,想通干嘛学了你拿些土皇帝订的规矩照人脑袋上瞎扣你看我们张营长都被你逼成了什么样子”

他心情好到如此地步。让你无法跟他生气。而张立宪一直在怔怔地看着他,一被提到便赶紧做了个面无表情。

虞啸卿:“我今天不是来和你斗嘴。”

死啦死啦:“我知道。师座做你该做的事去吧,也是你想做的…等到哪天不想做了,想想我说过的胡话。”

虞啸卿:“…你现在也知道你那天说的是胡话了”

死啦死啦:“哪天把我送进这里来的那些话不是胡话。”

我无心去听他们两人的争论,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摸着口袋里藏着的东西。我的手心汗出到手滑,身子都在微微地发颤,张立宪奇怪地看了看我,我想在他眼里我一定更像那个就要送去吃枪子的人。

而虞啸卿在那里忽然变得暴跳如雷:“你不要那么打哈哈!我对得起你!早几天只要你认个错我还救得回你,现在我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

死啦死啦:“我认错。我那天是说滑了嘴。最要紧地话没说,现在说了。希望师座挥师北上,打到有一天不想打了的时候想得起来。我们根本打不过共党,三万三十万铁甲,三百万都会一溃如沙,我们会惨过南天门。”

那两位又斗上了牛,两个脑袋几乎撞在一起。我相信虞啸卿对共党什么的并没有那么多的愤怒。他为之愤怒的是我的团长。

虞啸卿:“你真地是共党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只要十万铁甲,我让你做了死鬼还无党无派。”

死啦死啦:“不是。我只是个不愿意和你们一起伐异的同党。打了太久的战,打得你手一指我就会扑上去,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我一说,狗肉,上——它就扑上去。我不想那样。你想”

张立宪望得很紧张,因为虞啸卿几乎是在掐着死啦死啦的脖子了。我没有在听,完全无心听。现在虞啸卿是背着我的,我慢慢掏出衣袋里的手,我的手上有一把小刀,那是在张立宪的屋里猫来的——我一直盯着虞啸卿腰上地那枝手枪。

我的蠢计划终将现形,它会让我的团长笑掉大牙。拿刀换枪,拿虞啸卿换回我的团长,然后我们逃进深山,很蠢,蠢得我不敢再做拖延,再拖下去我会觉得他不需要搭救。他在搭救我们。

而那两个家伙仍在那里做着争执。世界上没人能被另一个人说服。

死啦死啦:“…杀上瘾了的总要被人杀,就像现在地日军。错一定输给对。年青总会取代年老,只要它真的年青。我不喜欢盛气凌人,可你我其实成了朋友。我敬重中正公,那也犯不上就美化我党。我不了解共党,可不能因为不了解就大开杀戒——总算从杀场上退下来了,能象人一样想事,我就这么想,死是可以的,可不要弄得像你一样衰老。”

虞啸卿咆哮着,拳头就快顶到了死啦死啦脸上:“衰老!”

拳头变了指尖,指着我和张立宪,我全身的汗毛孔都快要被他吓了炸掉,我忙乎着把刚掏出来的刀子缩回袖筒。

虞啸卿:“看看他们!这样的青年我们有百万之众!衰老!”

死啦死啦看着我和张立宪叹了口气:“所以更加…你们来地时候是少年,不要做了老头子出去。”

我倒没什么反应,我心思也不在这上边,张立宪发梦一样点了点头,那可让虞啸卿更加生气。

虞啸卿:“老头子…几年来拿命相护地东西,你就给了这三个字。”

死啦死啦:“到头了,会年青起来的。否则这么好些人死得真就全无值偿了。我们会等来个想不到地东西,它终究会比我们好,没有这个,我死到临头又如何笑得出来…嗳,有烟吗”

刚被虞啸卿吓了一跳,现在又被他吓了一跳,我正盯着虞啸卿气鼓鼓的背影,我的袖口伸着刀尖,而那家伙冲我们捏着两只指头。

我和张立宪都摇头。

虞啸卿:“你确实是死有余辜。”——但他仍然摸出一只皱巴巴的烟扔给死啦死啦,那还是在车上张立宪给他的,因我的火柴划不着而幸存了。

死啦死啦:“怎么咬得全是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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