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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oks like 酷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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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

英语课上,深堀老师站在黑板前,工整地,写下了两行英语——he looks like is father.he is jt like his father.

“这两句有什么不同?”深堀老师虽然个子很小,眼睛却很大,鼻梁也很高,是“眉清目秀”一词的完美体现。虽然已经过了三十五岁,但比起“阿姨”,她更像是个“大姐姐”。久留米和人和一众关系好的同学们经常一起兴奋地说:“哎呀,深堀老师完全在考虑对象范围之内啊,应该说都想求着她跟我交往了。”每当这时,他们都会遭到女生的白眼,被骂“垃圾”。

据说深堀老师很早之前就结婚了,不过结婚对象众说纷纭。有说是英语对话课程里的外教,也有说是其他国家的外交官,明显都是从“深堀老师是英语老师,所以肯定和外国人来往密切”这一想当然的想法中推测出来的。

“久留米,你来。”深堀老师点了他的名字。班里其他同学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但都没有看向他,大概在想“飞来的导弹没有击中自己,真是太好了”。

久留米和人看向黑板。他把椅子向后挪了挪,慢吞吞地站起身,小声说道:“他,很像父亲。”没什么太难的生词。

“第二句呢?”

“很像父亲”,这一例句在他的脑海中投下了阴影,使他感到一阵不快。久留米和人与他父亲长得很像,从小就被人说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双胞胎。他却从未对此感到高兴。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变成和父亲一样的大人的呢?连久留米和人自己也不太清楚。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别人总说“你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使他产生了逆反心理,但更重要、更令他反感的,恐怕是父亲永远是早上穿着西装出门,晚上回家。久留米十分怀疑父亲每天过得是否快乐。

“日本经济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我才不要一生都抱着一家公司不放。”他曾对母亲表达过这种想法,却被母亲取笑说:“哎哟,刚上高中,就开始说这种严肃的话题了啊。”还补充说,“会说这种话,是因为你不知道在公司努力工作有多辛苦。而且啊……”

“什么啊?”久留米和人苦笑着,追问一边吃脆饼一边看电视的母亲。

“我在高中的时候也这么想过。觉得人生只有一次,我要过和别人不一样的特别的生活。觉得我才不要变成那些认为结婚、养孩子才是唯一生活方式的大人,也不可能会变成那样的人。”

“结果你现在却成为家庭主妇,过着不怎么用心地照顾孩子的日子。”

母亲在二十五岁左右时遇到了父亲,结了婚。久留米听说,是因为父亲要去外地工作,两个人觉得与其维持远距离恋爱,不如先登记,于是就结了婚,之后立刻就生了久留米和人这个儿子。

“喂,我看起来不用心,其实很认真的。你在语文课上没读过中岛敦吗?像是《名人传》之类的?”

“那是什么?”

“一本描写那些到达名人领域、甚至超越了名人领域的人的书。如果拿抚养孩子举例,那些对孩子的举手投足都十分在意的母亲就只能算是普通母亲。到了名人级别的话,当有人问她‘请您告诉我抚养孩子的秘诀吧’时,她就会回答:‘嗯?孩子是什么?’”

“你是不是都忘了咱们原来聊的是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过什么人生的意义或是不想成为社会的齿轮之类的事,你都落后一圈了。所以不要摆出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

“但是一看见我爸,我就觉得齿轮实在太无聊了。”

“你啊,我说的意思就是让你不要小看齿轮啊。不管什么工作,最基本的都是齿轮。而且,即使做着齿轮一样的工作,也能享受幸福的人生啊。”

“也有不幸的啊。”

“那当然了。”

“那我爸呢?”

“下次你问问呗。还有,虽然你嘴上说得很伟大,可是和人啊,你现在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还退出了社团,根本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正当久留米回想着与母亲的对话时,耳边传来了深堀老师的声音:“怎么样,和人,你不知道吗?”他回过神,急忙看向黑板上的英文。

“因为有jt,所以是‘他刚好与父亲很像’吧?或者是‘特别像’?啊,不对,是‘他很喜欢父亲’吗?”

同桌的织田美绪笑了出来,其他的同学也一样。

“他喜欢父亲,这句话中包含的禁断之情太多了吧?”同学们起着哄。

“久留米,一开始说得还挺对的,可越说离正确答案越远了。”深堀老师说道,“he looks like his father.他长得很像他父亲。he is jt like his father.他非常像他父亲。”老师进一步解释道:“第二句指性格很像。”

“原来是这样啊。”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的叹息声。

之后深堀老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这一代的高中生里有尊敬自己父亲的吗?和人你怎么样?”

“尊敬……”和人答道,“应该没有吧。”

“你不喜欢跟他相处?”

“也不是,就是不想变成他那样。”

和人说出了真心话,教室里一片沸腾。

“你也太诚实了。”深堀老师皱起了眉。

年轻男女

笹塚朱美一味地忍耐着。她只能像等待暴风雨平息一般等待眼前的男人抱怨完毕,气喘吁吁,最终离开这里。

此时她身处一家大众餐厅,在离人口很近的桌子边。

那个年纪很大却精神矍铄的男人脸上已有很深的皱纹,眼光很锐利。

他正因端上的食物与他点的菜不符而愤怒不已。

其实并不是笹塚朱美为他点的菜,但是她确认输入的,之后发现系统里记载的确实不是这位客人说的那道菜,也不知道是输入有误还是这位客人的记忆有误。

但笹塚朱美还是立刻道了歉,并说将会为他端来他点的菜。“你打算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吗?”这位高龄客人瞪着她说道,“我已经饿得不行了。你们自己搞错了,却说什么再做一份,你们是想敲诈我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他没完没了地抱怨着,还批评道:“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就会敷衍了事。”

朱美越是低头郑重地道歉,那男人就越激动。

其他的客人明显也都注意到了这名高声抱怨的上了岁数的男士,纷纷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即使有人对他的吵闹感到不满,也因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难而害怕地选择沉默不语。

我的使命就是采取一切方法使这一令人不快的状况快点儿结束。朱美一边告诉自己,一边不住地道歉。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这种顾客,不知道是不是想强调客人只要付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并可以随便向店员抱怨自己的不满。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店员还嘴的时候更加奋力地叫嚣:“你把顾客当什么了?”而且抱有这样想法的客人并不在少数。

无法还嘴的笹塚朱美决定保持低姿态,挺过去。如果店长此时介入进来,或许事情还会有所转机,然而最近刚换的店长是一个主张息事宁人、不愿负责任的男人,现在他恐怕正躲在哪里,假装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冲突。她已经放弃了。

“那个……”有个男人插了句嘴。他看上去和笹朱美同龄,之前一直一个人坐在桌边看书。

朱美能够从他说话的方式和担心的神情看出来,他是看不下去想来说和的。但她觉得这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因为那些喋喋不休、牢骚满腹的人如果过于兴奋只会愈发激动,便赶忙说:“不关您的事,请您离开。”

“干什么啊,小哥?”一脸顽固的男子却没放过,他像一名准备训斥新兵的长官,仿佛下一秒就要骂道“不像话的东西”。

“啊,给您添麻烦了。”朱美又低头行了个礼。

那位年轻人却一脸惶恐地说:“啊没有,实在抱歉,我也会马上逃走的。”随后他又看向那位上了年纪的男子,说道,“那个,您知道这位女性是谁的女儿吗,居然对她用这种口气说话?”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子的鼻孔里喷出粗气,可以明显看出他比刚才更加生气了,却也有些惊讶。

“没有,我只是看到你竟然敢对那个人的女儿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真是不要命啊。”年轻男子说话时始终一脸胆怯,微曲着身子,“唉,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对我产生误解,那就太可怕了,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他看了看周围,“我是怕你都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的女儿就对她发火,才好心提醒你的。谁知道有什么人在看着呢,对吧?”说完立刻离开了。

笹塚朱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愣在了原地。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真是个不像话的东西。”上了年纪的男子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句,随即又开始发泄不满,但与刚才相比,这次的攻势明显减弱了。其中有因为那个奇怪的年轻人的介入而导致气势减弱的因素,然而更重要的还是那句“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令他难以释怀吧。疑惑不解的男客人看向笹朱美的眼神都明显变得警惕起来。

此时,这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大概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父亲是谁。到底是谁?刚才那个人会说那种话,难道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肯定只是开玩笑。但万一很危险呢?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不能把那个人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谁的女儿?到底是谁的女儿?这一刻他的脑中想必已经乱成一团,形成了疑问的旋涡。

笹塚朱美的父亲是耳鼻喉科的医生。如果被问到是谁的女儿,她只能回答“是笹塚耳鼻喉医院家的二女儿。”“啊,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好似在辩解一般对上了年纪的男子说道。

也许是她的语气有些不自然,那名男客人眨了眨眼,显得坐立不安。最终他坐下来,说道:“好了。总之,快把我点的菜端上来。”已完全没有刚才的兴奋。

笹塚朱美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到了厨房。

店长就在厨房里,对她说道:“啊,我正要过去呢,出什么事了?”可以感受到店长正在拼命保住身为店长的面子。

“现在没事了。”笹塚朱美应道,“啊,店长。”

“什么事?”

“你觉得我是谁的女儿?”

店长皱起了眉,那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长出了角的幼虫一般。

高中生

“久留米同学,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织田美绪对他说。那时班会刚刚结束,学生们吵吵嚷嚷地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放学后,同学们各有去向。有直接回家的,也有去其他教室参加社团活动的。

久留米在四月加入了手球部,却因为难以忍受高年级学生的欺压而迅速退出,之后便没有参加任何特别的活动社团,每天一放学就回家。

久留米和人看向自己的同桌织田美绪。她的双眼皮使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捉摸不透,但也因此,使久留米觉得她有一分神秘的色彩。虽然神不神秘只是个人的主观判断而已。

据说从她刚入学的时候开始,高年级的学生们就高兴地奔走相告“来了个美人,哎呀哎呀哎呀”。在同年级的男生中,她自然也备受关注。她在何时和谁成了好朋友之类的事,虽然男生们嘴上谁也不提,却都密切关注着。

所以,高一暑假结束后,第一次换座位时久留米和人抽到了和织田美绪做同桌后,他就成为众人眼中的幸运儿。他能感受到其他男生心里那嫉妒的火焰,暗暗想着“真好啊”,同时也淡淡地期待着“座位离得这么近,关系应该会变好吧”。

他们刚成为同桌时,织田美绪对他说:“久留米同学的名字,‘久留米和人’,写成汉字好像《魏志倭人传》 (1) 啊。”那时他根本不知该作何回应。虽然心里想着“一点儿也不像啊”,却又怕否定了对方会使对方不快。

应该表示赞同,说“经常有人这么说”吗?还是应该夸奖对方,说“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真是个大发现”呢?那一瞬间,脑子转个不停,令他感到头晕。最终,他嫌太麻烦,就说:“只有‘人’字一样啊。”

织田美绪没有生气,也没有板起脸,只是笑着说了句:“啊,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啊。”使得久留米和人萌生出一种“让她露出笑容的可是本大爷我啊”的难以言喻的感动。

而现在,她已经主动来找我商量事情了。我并不记得自己做过任何努力啊,却登上了光荣的阶梯——久留米想着,感到身体仿佛漂浮了起来。但他的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

“商量什么?”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仙台站的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真是大胆啊!”久留米和人不禁脱口而出。这仅仅是因为他从“地下停车场”一词联想到了密室和昏暗的空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跟大胆无关。”织田美绪说道,“昨天我放学后也去了那个停车场,因为我把自行车停在那里了。在那个停车场,不是能用五十日元在售票机上买到像存车券一样的东西吗?”

“能买贴纸。”

“对,然后再贴到自行车上,对吧?”

“啊,是啊。”

停车场里有几个定期巡逻的管理员,如果他们发现有车上面没贴贴纸,就会把一张写着“您未缴纳停车费,请于离开时缴纳”的警告信贴在上面。

“昨天回去时,我发现自行车上被贴了一张蓝色的贴纸,是警告信。”

“这是你没付五十日元的惩罚。”

“不是啊,我当然交钱了。”织田美绪有些生气,“肯定是有人把我的贴纸撕下来了。”

“为了留作纪念?”久留米和人并不想开玩笑,而是把脑海中浮现出的可能性直接说了出来。

“肯定是有人没交那五十日元,然后把我的贴纸给抢走了。”

“谁干的?”

“我就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找啊,去找出那个贼。”

数个疑问同时出现在久留米和人的脑海中。要怎么找到那个贼?能确定谁是贼吗?

为什么,她想让我跟她一起去?

只能一个一个问了。

“我觉得像这种贼,应该是个惯犯,每次在停车场停车时都不交钱,每次都把别人的贴纸偷过来蒙混过关。”

“估计是想省钱吧。”

“我不知道用这种方法能不能省钱,但我觉得那人肯定只是嫌交钱麻烦,要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利用你们这些愚民来聪明地生活的胜利者’。”

“那只是织田同学你自己的想象而已吧。”

“肯定是这样的。”

“怎么了怎么了?两个人聊得这么开心。”一个高个子男生从旁边插了进来。是水沼。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校规允许范围的边缘,盖住了耳朵,但还没到肩膀。他鼻梁高挺,长得像狼一样。水沼是轻音乐部的,弹得一手好贝斯,据说还加入了一个校外的成人乐队,在小型现场演出过。“喂,织田同学,关于那个惊喜,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啊?”水沼嬉皮笑脸地凑到了织田美绪面前。

“什么惊喜?”久留米和人歪了歪头。

“哎呀,就是给实习老师的惊喜啊。”

经水沼提醒,久留米想起来了。一周前,他们班来了一位实习老师,是个很有朝气却容易紧张的女老师,很受班里同学的欢迎,与大家很亲密。于是,有人提议,想在那位老师实习期结束时举办一场小规模的惊喜派对。

“我不太喜欢这种事。”

“这种事是指?”

“就是那种所谓‘surprise!’的活动。有时候电视上不是会演吗?一个男人在咖啡厅里突然向一个女人求婚,店员都是他的同伙之类的。”

“多令人感动啊。”

久留米和人觉得举止轻浮的水沼很有趣,并不讨厌他。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只是策划一方为了自我满足吧。”

“你有过经验?”水沼开朗地问道。

“也不是没有。”

“啊——是啊——织田同学你那么受男生欢迎,估计大家会准备各种各样的惊喜来攻击你吧?”

“既然都说是攻击了,就说明根本没在为对方着想啊。”

“那……攻势?服务?surprise服务?总之,如果你有好主意,要马上告诉我哦。”水沼语气夸张地说完,便潇洒地走出了教室。

只留下一阵疾风。

“刚才说到哪儿了?”

“忘了。”

久留米和人苦笑起来,随后说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停车场,但你为什么会邀请我呢?”

万一她回答“因为我想和久留米同学交朋友啊”可怎么办?唉,有可能,很有可能啊。久留米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有几个理由。”织田美绪掰着指头。

我的优点竟然有这么多?虽有可能是误解,久留米和人却开心不已,但努力不把喜悦表现在脸上。

“首先,亚美子好像很忙,没法陪我一起去。”她说出了和她关系最要好的女同学的名字,“她今天家里有事,放了学立刻回去了。”

“原来如此。”

“其次,久留米同学你不是也经常在那个停车场停车吗?”织田美绪理所当然地说道,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久留米和人却屏住了呼吸。

“咦?不是吗?我好几次在那个停车场看见过跟久留米同学很像的人啊。”

久留米和人确实在那里停过车,但只有一两次,很难说经常去。于是他立刻回答道:“那可能是我父亲。”父亲的公司就在车站附近的大楼里,他每天坐公交车上班,但有时也会骑车去,记得父亲说过在地下停车场停车的事。“别人都说我们俩长得很像。”

“啊,是这样吗?”

久留米想起“he is jt like his father.”这句英语。他希望自己即使脸长得像父亲,也不要像他那样生活。“不过我爸应该穿着西装啊,一看就知道不是我。”

“哦,我也只是从远处看到他,感到有些惊讶而已。”织田美绪笑着说道。

那语气听起来像在说,我对你的兴趣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啊,不过你刚刚说,他是公司职员,可你爸爸不是那种像教父一样可怕的人吗?”

“啊?”

“我听别人说的,不是吗?”

“啊?是吗?”久留米和人不禁向她确认。

“所以我觉得,既然你有一位强悍的家长,在遇到恶贼的时候,应该也会很勇敢才对。”

“哦……”原来如此。久留米和人想着,原来她是因为有这种错误的认识才叫上我的。

“啊,还有。”

“还有?”

这时织田美绪放低了音量,仿佛吐气般轻声说道:“你对男生比对女生更有兴趣,对吧?”

“啊?”

“我听说你有那种倾向。”

“谁说的?”

“是谁来着?据说班里的男生都知道这事。”

久留米和人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为了阻止坐在织田美绪旁边的他和她成为朋友而散播的谣言,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能更进一步。这肯定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联合起来的力量。

比起生气,久留米和人更想感慨。他们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连他都觉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你不是更喜欢男生吗?”

surprise!久留米和人在心里说道。

年轻男女

笹朱美看向身边的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啊——”

“嗯?”他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转过头,“怎么了?”

“你看,刚才那个女生的胸也很大,你又呆呆地看了半天。果然邦彦你喜欢胸大的女孩,对不对?”

“没有的事。”邦彦皱起眉回答,“只是不小心看过去了,不是胸大不大的问题。”

“不对,胸小的女生你就不会看。”

邦彦困惑地苦笑起来。“我已经重申过很多次了。”他模仿起首相在国会辩论时的口气,“我对我偷看其他女性的行为深表歉意,这完全是由于我的道德修养不够所致。但我要在此再次强调,这次的事件与恋慕之情及女性魅力完全无关。”

“真是抱歉啊,我的胸这么小。”

“我又没这么说。”他有些生气,又强调自己从来没想以什么基准衡量女性胸部的大小,假如非要让他选,他也更喜欢胸小的一方。

然而笹塚朱美又说:“但是你看人家了啊。”

“唉,如果我是那种胸部至上主义者或是胸部原理主义者的话,就不会在那时为朱美你出头了啊。”

“你是说传说中的‘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战术啊。”她快活地说道。

一年前,她在大众餐厅里被客人训斥得一筹莫展时,得到了他的帮助。当他又一次来到店里时,她立刻道了谢,随后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我是谁的女儿?”

“啊!”他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那时我只是一心想着要怎么调解才好。但如果我说‘好了大叔,冷静一下’,大概只会被骂‘无关人等给我退下’吧。”

“是啊……”

“所以我觉得,不如装成站在那个大叔的一方,以‘我是为了你好,才不得不出面’的立场来劝他。”

“所以你就假装我是某位很可怕的人物的女儿?”

“像是‘骷髅13’ (2) 的女儿之类的,好让他产生一些危机感,让他觉得对那个人的女儿抱怨的人都会被一个接一个地杀死。”他笑了,挤出眼角纹,表情突然柔和起来,“在现在这个社会上,随随便便攻击别人很可能会吃苦头。所以那个大叔在训斥别人的时候,最好也注意一下。”

“多亏了你,我才得救了。”

“太好了,其实我也很紧张。”

“托你的福,和我一起打工的员工都开始叫我‘大小姐’或‘老大之女’了。”

他笑着道歉:“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起来。她得知他比自己大两岁,两人上的是同一所大学。随后他们又因工学部和教育学部的不同风气而相谈甚欢,再加上有共同认识的朋友,产生了不少话题。最终,他们开始了正式交往。如今过去了一年,他们已经变成会因为邦彦偷看胸大的女孩而小吵一架的关系。

“也就是说,邦彦你在那家大众餐厅里时,就已经把我判定为胸小的女孩了,对吧?”

“不是这个意思。”邦彦说,“真麻烦啊。”

“啊,你说我麻烦。”

“我初中是剑道部的,我是在说头盔和身体护具很臭啦。” (3)

“护臂就不臭吗?”尽管很生气,笹塚朱美还是这么问道,惹得邦彦大笑了起来。这么一来,偷窥胸部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们又在街上逛了逛,走进了正在大减价的时尚购物中心。坐自动扶梯上了五层,沿顺时针逛了起来。虽说是减价品,笹塚朱美打工赚的钱也只够买一件夹克衫或一件针织衫的,所以需要慎重选择。她先进了一家店,把衣服在身上比了比,说了声“再去别的店转转”并离开,之后接连逛了一家又一家。等逛完一圈,觉得“还是一开始那件灰色的好啊”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人买走了。

“虽然我不想多嘴。”陪着她逛的邦彦一脸无聊地说道,“你有没有后悔刚才没买下那件?”

“嗯,有一点吧。”

“只有一点?”

“逃走的鱼总是显得比较大嘛。”

这时邦彦说起公司里一名前辈的事。那位前辈个子高、学历也高、长相又好、为人又亲切,是个地道的美男子,在女职员中自然很受欢迎。然而,因为他太过纠结“哪位女性最好”,最终与谁都没能深入交往,一直单身至今。周围的人都笑他,说“要是早点下手就好了”。

“刚才买衣服的事与这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处吧。”邦彦说道。

“可是,这种事都要看时机和邂逅的嘛。你那位前辈也有可能与以后认识的女性在一起啊,和之前的人只是没有缘分而已,所以不用觉得自己很失败,也不用后悔啊。”

“哦……”

“所以呢,我决定买下旁边那家店的羽绒夹克了。”她铿锵有力地宣布,“虽然有点贵。”

她很有气势地冲到了隔壁店里,不知该说早就料到还是运气不好,夹克卖光了。“真是令人痛心的失误啊。”笹塚朱美后悔地说道。

高中生

久留米和人并不打算澄清同性恋的嫌疑。当然,他对织田美绪说了“那是误解”,但如果再强调“我喜欢女人”,肯定会被讨厌。此外他还想到,如果她是因为“对女人没兴趣”这个理由才决定叫他一起行动的,那么否定这个理由就不是什么良策。

“我不觉得同性恋是坏事哦。”织田美绪瞪着大眼睛说道。

久留米和人很想告诉她真相,又怕她知道真相后就不和他一起行动了,于是不禁嘟囔道:“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明知必须要增税,却无法将增税说出口的政治家一样。”

他们一起骑车去了仙台站。两人都骑车上下学,这似乎也是她选择他的一个原因。她说如果让坐公交车上下学的朋友陪她去停车场,会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

久留米和人近乎沉默地蹬起了自行车。应该与她并排骑呢,还是一前一后?要是一前一后,我是应该骑在前面还是后面?他为这些事烦恼不已,又为了尽量显得帅气,一会儿毫无意义地单手松开车把,一会儿又变换背部的角度,并通过倒映在路边公寓大门上的影子来检查自己的姿势是否好看。

织田美绪丝毫没有注意到久留米和人那令人想要流泪的种种尝试和表演,只是淡定地骑着车。

停车场位于大楼旁边的楼梯下方。他们从自行车坡道骑到地下,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存车券,贴在了车座上。

最深处有空位,他们把车停到了那里。

“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这是普通的约会,或是有事要办,他们应该在放下自行车后向目的地移动。然而这次,这个停车场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我们在这里随便走几圈吧。”

“像巡逻一样?”

“对。”

“不会被人怀疑吧?”停车场有自己的管理人员。

“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来自发巡逻,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而且,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

“上次我的贴纸大概是在傍晚四点到六点之间被撕下来的。”她看了看手表,久留米和人也跟着看了看,指针正指向四点半。从现在开始,他们要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昏暗停车场里待上一个半小时吗?这也太可疑了吧。不过他又觉得,只要能与织田美绪在一起,别说是一个半小时,哪怕两个半小时,对他来说也是幸福快乐的体验。所以他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甚至觉得在他这毫无波澜的高中时代竟然会出现这种令人心动的情景,真是令人感动。他不知道该向谁表达这份感激之情,简直想感谢这个地下停车场了,想把这个地下停车场封为圣地。

然而,他这份激动的心情在听见织田美绪说“好了,我们俩一起巡逻也没什么用,分开行动吧”时瞬间低落了下来。

“啊,也是,分开比较好。”

“我没想到这里的占地面积还挺大的。”

自行车一直排到了数十米之外。存车处里停了好几排车,看上去即使只转一圈也要花费很长时间。

“总之我们先转悠一会儿,装作忘了把车停在哪儿了吧。”

“像僵尸一样走来走去。”久留米和人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要是你发现把贴在别人车上的存车券撕下来的男人,就告诉我。”

“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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