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承诺(1/2)
吕凤先冷傲的眸子里,突然露出一种寂寞之意——一个人觉得寂寞的时候,就表示他正在渴望着友情。怎奈真挚的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吕凤先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能为他死,他也会为你死,是不是?”李寻欢道:”是。”
吕凤先声音更冷酷,道:”但你已算准了我不会杀你,至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杀你,是不是?”李寻欢默然。
沉默,通常只代表两种意思——默认和抗议。
吕凤先瞪着他,瞳孔渐渐松散,突又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会杀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李寻欢还没有说话,吕凤先已接着道:”因为我要你永远欠 着我的,永远觉得我对你有恩……”他竟也笑了笑,道:”因为我若要杀你,以后还有机会,但这种机会以后只怕永远不会再有了。”他心里的意思,是不是想以此 换得李寻欢的友情?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突也笑了笑,道:”你还有机会?”吕风先道:”哦?”
李寻欢道:”我还要求你做一件事。”
吕凤先瞪着他,就像是从未见过这个人似的,过了很久,才冷笑道:”你第一次交易还未付出代价,就想要我做第二件事了?这算是什么样的交易?”李寻欢道:”这不是交易,是我求你。”
吕凤先脸色虽很黯,眼睛却在发着光,道:”既然不是交易。我为何要答应?”李寻欢微笑着,他的眸子乎和、明朗,而真诚。
他凝视着吕凤先,微笑着道:”因为这是我求你的。”这句话口答得不但很妙,甚至有些狂妄。
这本不像李寻欢平时说的活。
但吕凤先却没有生气,心里反而忽然觉得有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因为他已从李寻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友情的光辉。
这也许就是唯一能驱走人间寂寞与黑暗的光辉。
这是永恒的光辉,只要人性不灭,就永远有友情存在。
吕凤先哺哺道:”别人都说李寻欢从不求人,今日居然肯来求我,看来我的面子倒不小。”李寻欢笑道:”我既已欠了你的,再多欠些又何妨。”吕凤先又笑了,这次才是真心的笑。
他微笑道:”有人说,学做生意最大的学问就是要懂得如何欠帐,看来你本该去做生意的。”李寻欢道:”你肯答应?”
吕凤先叹了口气,道:”至少我现在还未想出拒绝的法子,你趁此机会,赶快说吧。”李寻欢咳嗽了几声,神情又变得很沉重,缓缓道:”你若在两年前遇见阿飞,我纵不求你,你只怕也要败在他手下。”吕凤先沉默着,也不知是默认,还是抗议?
他能以沉默表示抗议,也已很不容易。
李寻欢道:”你若在两年前见到过他,就会发现那时的他和现在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吕凤先道:”只不过短短两年,他怎会改变得如此多?”李寻欢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因他不幸遇上了一个人。”吕凤先道:”女人?”
李寻欢道:”自然是女人,世上也许只有女人才能改变男人。”吕凤先冷笑道:”他不是改变,而是堕落,一个男人为了女人而堕落,这种人非但不值得同情,而且愚蠢得可笑。”李寻欢叹息着道:”你说得也许不错,只因你还未遇到过那样的女人。”吕凤先道:”我遇见了又如何?”
李寻欢道:”你若遇见了她,说不定也许变得和阿飞一样的。”吕凤先笑了,道:”你以为我也是个没见过女人的小伙子?”李寻欢道:”你也许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是她……她却绝对和别的女人不同。”吕凤先道:”哦?”
李寻欢道:”曾经有个人将她形容得很好……她看来如仙子,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吕凤先目光闪动,忽然道:”我已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李寻欢叹道:” 你本该猜到的,因为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也幸好只有一个,否则只怕大多数男人都已活不下去。”吕凤先道,”有关这位&039;天下第一美人&039;的传说,我的确已 听过不少。”李寻欢凝注着自己的指尖,缓缓道:”阿飞现在总算已振作起来,我不能眼看着他再沉沦下去,所以……”吕凤先道:”所以你要我去杀了她?”
李寻欢黯然道:”我只希望阿飞永远莫要再见到她,因为只要一见到她,阿飞就无法自拔。”吕凤先又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本可自己动手的。”李寻欢道:”只是我不能。”
吕凤先道:”为什么?”
李寻欢笑得很凄凉,道:”因为阿飞若知道了,必将恨我终生。”吕凤先道:”他应该明白你这是为他好。”李寻欢苦笑道:”无论多聪明的人,若是陷入情感 而不能自拔,都会变成呆子。”吕凤先用手指轻敲着下巴,道:”你为何不找别人做这件事?为何要找我?”李寻欢道:”因为别人纵有力量能杀她,见了她之后只 怕也不忍下手,因为……”他抬起头,凝视着吕凤先,缓缓接着道:”我本就很难找到一个我可以去求他的人。”两人目光相遇,吕凤先心里忽又充满了温暖的感 觉。
他似已从李寻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他的寂寞和悲痛。
那是英雄唯有的寂寞和悲痛。
也只有英雄才能了解这种寂寞是多么凄渗,这种悲痛是多么深沉。
吕凤先突然道:”她在哪里?”。
李寻欢道:”铃铃知道她在哪里,只不过……”铃铃已晕过去很久,到现在居然还没有醒来。
李寻欢瞧了她一眼,缓缓接着道:”你若想她带你去,只怕并不容易。”吕凤先笑了笑,悠然道:”这倒用不着你担心,我自然有法子的。”阿飞醒来时,李寻欢已睡着。
在睡梦中,他还是在不停的咳嗽着,每当咳得剧烈时,他全身都因痛苦而扭曲痉挛……
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
阿飞这才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更多了。
他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年轻的。
每当他闭上眼睛时,就会显得很憔悴、很苍老,甚至很衰弱。
他的衣衫已很陈旧残破,已有多日未洗涤。
又有谁能想得到在如此衰弱,如此僵偻的躯壳里,竟藏着那么坚强的意志,那么高尚的人格,那么伟大的灵魂?
阿飞瞧着他,热泪已盈眶。
他活着,本就是在忍受着煎熬——各式各样不同购煎熬,折磨,打击。
他但却还是没有倒下去!也并没有觉得生命是冷酷黑暗的。
因为只要有他在,就有温暖,就有光明。
他带给别人的永远都是快乐,却将痛苦留给了自己。
阿飞的热泪已夺眶而出,流下面颊……
孪寻欢还是睡的很沉。
睡眠,在他说来,几乎也变成了件很奢侈的事。
阿飞虽然急着想回去,急着想看到那春花般的笑脸,但还是不忍惊动他,悄俏掩起门,俏俏走了出去。
还很早,光刚照上屋顶,赶路的人都已走了,所以院子里很静,只剩下一株顽强的梧桐,在晚秋的寒风中做然独立。
李寻欢岂非也正如这梧桐一样,虽然明知秋已将尽,冬已将至,但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绝不会屈服的。
阿飞长长叹了口气,慢漫的穿过院子。
梧桐的叶子,已开始凋零,一片片飘过他眼前,飘落在他身上……
炉火犹未熄,豆浆,慢慢的啄着。
他吃得一向不快,慢慢的让这微温的豆浆自舌流入咽喉,流入胃里——一个人的胃若充实,整个人都仿佛充实了起来。
他一向喜欢这种感觉。
自半夜就起来忙碌的店伙,到现在才算空闲了下来,正坐在炉火的余熏旁,在慢慢的喝着酒。
下酒的虽只不过是根已冷了的”油炸烩”,喝的虽只不过是粗劣的烧刀子,但看他的表情,却像是正在享受着世间最丰美的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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