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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个原因。没有人像你这么了解我。”他叹息着往后靠,“我的确害她陷入险境。”
“她自己也想把握这次机会。”她让步,“我们都很清楚。”
“我知道,但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她看着他问:“你爱她吗?”
他完全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
她无法忍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发问,她想知道答案,“强尼?”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去,她沉入他所给予的安慰中。在他怀里的感觉有如呼吸般自然,但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危险。
他们静静坐在一起度过漫长空虚的夜晚,无言等待。
塔莉渐渐醒来,开始察觉到周遭的环境:天花板上的白色隔音瓷砖、一条条的日光灯管、床上的银色栏杆,以及她身旁的托盘。
记忆一点一滴回到意识中:明灯丘,便利商店,她想起枪口指着她,还有疼痛。
“为了出风头,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凯蒂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华盛顿大学运动裤与旧旧的希腊周活动t恤。她往床边走来,眼泪涌出,她愤愤抹去,“可恶,我发过誓不会哭。”
“感谢老天,你在这里。”塔莉按下控制钮,让床立起来让她变成坐姿。
“我当然在这里,大白痴。所有人都来了,查德、马特、妈妈、爸爸,还有强尼。他陪我爸玩了好几个钟头扑克牌,外加聊新闻,妈妈至少织完了两条毛线毯。大家都担心死了。”
“我的表现好不好?”
虽然眼泪滑落面颊,凯蒂还是大笑起来,“你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强尼说你让杰西卡·塞维奇相形失色。”
“不晓得《六十分钟》会不会访问我。”
凯蒂站在她身边,“不准再那样吓我,知道了吗?”
“我尽力。”
凯蒂还来不及回答,门被打开了,查德端着两个保丽龙咖啡杯站在门口。“她醒了。”他轻声说,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她才刚睁开眼睛。当然,她一点也不关心伤势,只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赢得艾美奖。”凯蒂低头看着好友,“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
“你不会走掉吧?”塔莉问。
“等大家都回家以后我会再来。”
“好,”塔莉说,“我需要你。”
凯蒂一出去,查德立刻来到床边,“我还以为会失去你。”
“我很好。”她的语气很不耐烦,“你有没有看到播出?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好,塔莉。”他柔声说,“我认识很多有毛病的人,但你是问题最大的一个,可是我爱你。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想,没有了你,我的人生会变成怎样,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结果。”
“你怎么会失去我?我就在这里。”
“嫁给我,塔莉。”
她还以为是玩笑话,差点笑出来,但她看见他眼中的恐惧,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她。“你是认真的。”她皱着眉头说。
“田纳西州的范德堡大学请我过去,我希望你一起去。塔莉,虽然你不知道,但其实你爱我,而且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田纳西在四十大媒体市场中吗?”
他憔悴的脸瞬间一垮,笑容随之消失。“我爱你。”他再次说,这次很轻柔,但没有以亲吻封印与强调。
他身后的门开了。穆勒齐伯母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穿着廉价牛仔裙、小圆领格子衬衫,很像青春歌舞片《浑身是劲》中的配角。“护士说会客时间只剩五分钟,然后就要把我们全赶出去。”
查德弯腰吻她,这个吻很美、很缠绵,将他们拉近的同时也凸显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爱过你,塔莉。”他低声说。
爱过?他刚才说爱过?过去式?“查德——”
他转身离开病床,“玛吉,她交给你了。”
“抱歉这样赶你出去。”穆勒齐伯母说。
“没关系,我的时间好像过了。再见,塔莉。”他由穆勒齐伯母身边走过,离开病房,让门自行砰一声关上。
“嘿,小丫头。”穆勒齐伯母唤。
塔莉瞬间哭了出来,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穆勒齐伯母只是摸摸她的头发,任由她哭泣。
“看来我真的吓到了。”
“嘘,”穆勒齐伯母轻声安慰,用面纸擦去她的泪水,“当然喽,可是现在我们都来陪你了,你不必独自面对。”
塔莉尽情哭泣,直到胸口的压力减轻、泪水流尽,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才擦干眼泪,挤出笑容,“好了,现在我可以听训了。”
穆勒齐伯母表情严厉地看着她,“你的教授,塔莉?”
“前教授。所以我才一直没告诉你,我知道你会说他的年纪太大了。”
“你爱他吗?”
“我怎么知道?”
“你自然会知道。”
塔莉看着穆勒齐伯母,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她老成世故。穆勒齐家的人都以为爱是一种持久可靠的东西,一眼就能认出来。塔莉虽然年轻,但她知道并非如此,爱比麻雀的骨头更不堪一击,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回答:“也许吧。”
一夜之间,塔莉成为西雅图的媒体宠儿。专栏作家艾密特·华森难得一次没有批评华盛顿州加州化的问题,特别写了一篇文章称赞塔莉在火线下表现出的勇气、对报道的投入,还说新闻界应该以她为荣。广播电台kjr播放了一整天的摇滚乐,献给“用麦克风阻止枪案的辣妹”,就连当地最热门的喜剧秀《差点直播》都演了一段短剧嘲弄笨拙的抢匪,饰演塔莉的人打扮成神力女超人。
她的病房里堆满了花束、气球,很多来自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物。到了星期三,她开始将花束和花饰转送给其他病患。负责照顾她的护士除了一般工作,还得兼任她的保镖与门卫。
“你是这方面的天才,告诉我该怎么做。”她坐在病床上,翻阅着凯蒂从公司带来的一叠粉红色便条纸,全是祝她早日康复的留言,上头的名字都是大人物,但她无法专心。她的手臂很痛,吊带让小事变成大挑战,更烦人的是她不断想起查德突如其来的求婚,“拜托,田纳西啊,干脆叫我去内布拉斯加 [60] 算了。”
“可不是。”
“在那种地方我怎么有办法出人头地?说不定我该去,在那里我一定能迅速爬上,得到联播网的注意。”
凯蒂坐在床脚,伸长双腿与塔莉并排,“听着,我们聊这件事很久了,感觉至少有一个小时,或许不太适合由我提出这件事,但你从头到尾没有提起爱。”
“你妈说如果我爱他自然会知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光秃秃的左手,试着想象戴上钻石戒指的模样。
“你以前说过,假使你在三十岁之前考虑结婚,要我一枪打死你。”凯蒂笑嘻嘻地说,“要不要改一下啊?”
“真搞笑。”
床边的电话响起,她接起来,继续望着左手,希望是查德打来的,“喂?”
“塔露拉·哈特?”
她失望叹息,“是。”
“我是弗瑞德·罗巴赫,你大概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kilo电视台,我高三那年每个星期都寄履历表给你,上大学之后还寄了录像带。你好吗?”
“很好,谢谢,不过现在我不在kilo电视台了,而是在ke。我负责晚间新闻。”
“恭喜。”
“事实上,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这个。应该有很多电视台联络过你了,但我们保证能给你最好的条件。”
这下她全神贯注了,“哦,真的?”
凯蒂下床来到塔莉旁边,用嘴型问:什么事?
塔莉挥手要她别吵,“说来听听。”
“只要能说服你加入ke新闻家族,我们什么都愿意。我们想请你来公司进一步研究,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我马上就要办理出院了,明天早上十点好吗?”
“明天见。”
塔莉挂上电话,兴奋尖叫,“那是ke电视台,他们想雇用我!”
“噢,我的天。”凯蒂上下跳着,“你要变成大明星了,我就知道,我等不及——”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
“怎么了?”
“查德。”
塔莉感觉内心深处抽紧。她想假装左右为难、无法抉择,但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凯蒂也很清楚。
“你要成为大明星了。”凯蒂坚定地说,“他一定能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