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2)
那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赔偿款,足够盛朗给外婆养老送终,或者买个房子付首付。
不过看脸色,杨父给得并不情愿。能让父母掏出这一笔钱,杨景行估计起了不小的作用。
盛朗看着那个厚厚的大信封,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收下去。
杨景行说:“我知道,不论我们给你再多的钱,都不能买回你的健康。但是我们家所能给的,也只有钱了。”
“想一笔钱就买断我外孙的将来,你可做梦去吧!”外婆叫道,“我告诉你,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的。小朗的伤今后有什么不好,我们绝对还要找你们家负责!”
杨父实在忍不住,干脆退到一旁,不再和这个泼悍老太婆对峙。
杨景行耐着性子道:“我们当然会负责。盛朗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一定会倾力相助。”
盛朗将信封拿了起来,交给了林知夏。
穷孩子在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什么骨气了。
盛朗现在突临变故,人生规划大乱,将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这笔钱能解他燃眉之急。
其实杨景行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盛朗的怒火了,甚至挨盛朗一个拳头都有可能。
可盛朗出奇地镇定,全程漠然寡言。他外婆骂骂咧咧的时候,他似乎在走神。
这真不符合盛朗的性格。
他是一个如烈火般的少年,明朗率真,情绪和心思从来都掩饰不住。
前途尽毁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让人崩溃发狂,更别说盛朗这种性子耿直的人。
可这一场意外好像将他改变了。他沉淀了下来,学会了修筑一道墙挡住真实的思绪,然后自己在里面慢慢蜕变。
这也是林知夏眼下十分担心的事。
盛朗明显有很深的心事,他的话明显比过去少了很多。
出院后,盛朗在家里养伤。没事的时候,盛朗总是一个人坐在小阁楼的门口,一发呆就是好久。
没泪水,也没有抱怨,就那么沉默地坐着,从来不说自己在想什么。
盛朗这样,让林知夏想起之前两人还没戳破那层纸时,盛朗和自己闹别扭的时期。
多数时间,盛朗在林知夏面前是畅所欲言的。只有极度苦闷烦躁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封闭住,一个人折腾。
林知夏不敢触动盛朗伤口,只能焦虑地在一旁守着,看着盛朗自己舔舐伤,什么都帮不上忙。
关键是,盛朗看上去并不怎么消沉。
他很认真地配合医生做检查,制定复健计划,还能吃能睡的。除了寡言少语外,和受伤前没太大的不同。
这让给他鼓劲儿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要急,让盛朗自己好生静一静。”林安文对儿子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换谁都需要时间缓一下。盛朗是个直率的人,他不会去钻牛角尖的。”
林知夏望着父亲,忍不住问:“爸,你当初眼睛坏了的时候,是不是也特别难受。”
“那当然。”林安文笑,“天都塌了一样。我当时宁愿缺胳膊断腿,都不愿意瞎了眼。你妈不在了,你又小,我光是想到你,就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你也熬过来了。”
“人的韧性是很强的。况且盛朗又没残疾,只是以后在体育方面发展受限罢了。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脑子又不笨,只要踏踏实实去做,总会闯出一条新的路的。”
林知夏把自己高中两年来的笔记和做过的题库装在一个大行李箱里,拖去了盛朗家。等盛朗缓过了神来,他就要给盛朗高压补课了。
林知夏还不信了,考不上本科,一个像样的大专都考不上吗?
然而盛朗并不在家。
“我让他出去转转,别老闷在家里发呆。”外婆说,“你也别整天紧张兮兮地守着他。他都十八岁的人了,还是奶娃娃吗?”
这个老太太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从小大到经历过中国多少社会改革,看过多少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外婆迅速地从打击中挺了回来,不抱怨,不丧气,撑着她病歪歪的身子,每天变着法子做盛朗喜欢吃的饭菜。
林知夏觉得外婆才是盛朗的主心骨。
林知夏帮外婆做晚饭,一边等盛朗回来。
可等日头已经西斜,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香,还不见盛朗的踪影。
林知夏坐立不安,心里有个小人在咚咚地敲鼓。
他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跳江的杨素素,在脑海里替换成了盛朗。又想盛朗水性这么好,自寻短见应该也不会去跳江,毕竟把自己沉进水底难度有点大……
林知夏越想越不安,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干脆跳上单车,出门去找盛朗。
盛朗连钱包都没带就出门了,应该走不远。
林知夏踩着单车,在永安曲折复杂的街道上奔走。
江边,金河桥边,网吧,卤肉店……盛朗过去喜欢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身影。
林知夏越发焦急,虽然也知道自己有些瞎操心,可那迫切想见到盛朗,确定他安然无恙的心情无法抑制。
盛朗不在永安吗?
他难道去体校,去游泳馆了?
一想到盛朗孤零零坐在看台上,看队员们游泳的画面,林知夏更是难受得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运动生涯就此终结,盛朗该多难过呀。
他这么多年来的信念都建立在这个事上。他现在该多迷惘,多痛苦……
林知夏用力蹬着单车,朝最近的地铁站冲去。
“小夏?”
林知夏一个急刹车,险些朝前翻了出去。
盛朗正从一条小路里走出来,惊讶地问:“你去哪里?”
林知夏丢下单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朝着盛朗没受伤的肩膀就是一拳。
“你还问我?你这大半天跑哪里去了?天黑了你都不回家?受了伤还成天在外面野。你干脆住大街上算了……”
一拳接着一拳,盛朗也不还手,而是抬起手臂,搂住了林知夏,将他的脑袋摁进了怀里。
“嘘……别哭。我真的就是出来转转而已。我这正要回家呢,就碰到你了。别哭呀,你哭得我心疼……”
林知夏把脸埋在盛朗的胸膛上,又气自己大惊小怪,又气自己不争气,最近总动不动掉眼泪。
他抽着鼻子,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一个毛茸茸、脏兮兮的脑袋从盛朗的外套里钻了出来,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张嘴吐出一截小粉舌头。
林知夏:“……”
作者有话要说:
老狼(现在还是奶狼)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