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选择(2/2)
泰特斯·霍伊特微笑道:“全凭他自己。他得了三等。他的名字明天就要见报。我总是说,我现在还要说,伊莱亚斯这孩子脑子真好使。”
哈特后来说:“可惜伊莱亚斯的父亲死了。他虽然没有一技之长,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那天晚上,伊莱亚斯回来了,所有人,大人和孩子,都簇拥在他身边。他们什么都谈,就是不提念书的事情,伊莱亚斯也在谈论电影、女孩子和板球之类的话题。他看上去仍旧很严肃。
趁谈话中断时哈特说:“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呢,伊莱亚斯?找工作吗?”
伊莱亚斯吐了口唾沫。“不,我想我要再考一次。”
我说:“那是何苦呢?”
“我要得个二等。”
我们明白了,他是想做医生。
伊莱亚斯在人行道上坐下后,说:“是的,伙计,我要再考一次,今年我要让那位剑桥先生看了我的考卷后拍案叫绝。”
我们没有吭声,可心里却在嘀咕。
“最让我头疼的是英语和温学(文学)。”
从伊莱亚斯嘴里说出的“温学”是我听过最漂亮的单词。这个词听起来像是能吃似的,就像巧克力一样好吃。
哈特说:“你是说你要读很多雌歌(诗歌)吗?”
伊莱亚斯点了点头。让伊莱亚斯小小年纪就学温学和雌歌,我们觉得很不公平。
※
伊莱亚斯搬进了粉红房子,那房子自他父亲死后一直没人住。他又开始发奋学习了。他回到了泰特斯·霍伊特办的学校,不是去做学生而是去当老师。泰特斯·霍伊特说他每月付给伊莱亚斯四十元的工资。
泰特斯·霍伊特补充说:“他配拿这份工资。他是全西班牙港最聪明的孩子之一。”
伊莱亚斯回到我们身边后,我们发现他变得更优秀了。他成了这条街上最干净的男孩。他每天要洗两次澡,刷两次牙。他洗澡和刷牙时都站在那座房子前面的水龙头前。他每天早上去学校之前都要将房子打扫一遍。他和他父亲截然相反。他父亲又矮又胖,而且特别脏,而他又高又瘦,特别干净;他父亲酗酒,骂脏话,他滴酒不沾,没人听他说过一个脏字。
我母亲常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学学伊莱亚斯?我真不知道上帝怎么会给我这么一个儿子。”
每次哈特或爱德华打博伊和埃罗尔时,他们总是说:“你为什么要打我们?你知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伊莱亚斯比。”
哈特常说:“伊莱亚斯这孩子不仅有头脑,人也很好。”
因此知道伊莱亚斯第三次参加考试没通过后,老实说,我有点幸灾乐祸。
哈特说:“你们都看见了这些英国佬是什么德行。这里没人敢对我说这孩子通不过考试,但你们要是以为他们会给他高分,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家听了都说:“真可耻。”
哈特问伊莱亚斯:“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呢,孩子?”伊莱亚斯说:“你知道,我得找个工作。我想做卫生检查员。”
我们于是谈论起他穿着一套卡其色制服,戴着一顶卡其色帽子,手里拿着一个小笔记本,挨家挨户地做检查的情景。
“是的,”伊莱亚斯说,“卫生检查员,这正是我想做的工作。”
哈特说:“我想干这一行挺有钱的。我听你父亲乔治说过,为了堵住卫生检查员的嘴,他每月都要付他五元。假设有十个或八个这样的人,这就是说——让我算算,十乘五等于五十,八乘五等于四十,这样你每月至少可以得到四十到五十元。听着,这还不包括你的工资。”
伊莱亚斯说:“我可不是冲着这些钱去的。我确实喜欢这份工作。”
这一点是很好理解的。
伊莱亚斯说:“只是要得到这份工作,还要考试。”
哈特说:“他们不会把考卷送到英国去吧?”
伊莱亚斯说:“不会。不过,我可是考怕了。我在考场上没有运气。”
博伊说:“我还以为你要做医生呢。”
哈特说:“博伊,你把嘴闭上,否则看我不砍断你的小尾巴。”
但博伊并没有什么恶意。
伊莱亚斯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做个卫生检查员。我确实喜欢这工作。”
※
伊莱亚斯连续三年参加卫生院考试,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开始说:“在特立尼达你还能指望什么呢?就是请人剪个脚指甲也要行贿。”
哈特说:“那天我在船上碰见一个人,他说在英属圭亚那卫生检查员的考试容易得多。你可以去圭亚那考试,然后回来工作。”
伊莱亚斯乘飞机去圭亚那参加了考试,但没有通过,于是又飞了回来。
哈特说:“我遇见一个巴巴多斯人,他告诉我巴巴多斯的考试要容易点。他说容易得很。”
于是伊莱亚斯又飞到巴巴多斯参加了考试,但还是没有通过,只好飞了回来。
哈特说:“那天我碰到一个格林纳达人……”
伊莱亚斯说:“闭上你的臭嘴,要不我就跟你没完。”
※
几年之后,我也参加了剑桥高中的结业考试。剑桥的考官给了我二等。我向海关申请工作,没费多大力气就通过了。我领到一套带铜扣的卡其色制服和一顶帽子。那套制服很像卫生检查员的工作服。
我头一回穿那套制服时,伊莱亚斯恨不得揍我一顿。
“你妈为给你弄到那份工作都做了什么手脚?”他喊道。我正要揍他,被埃多斯一把拦住了。
埃多斯说:“他不过是伤心和忌妒罢了,没有其他意思。”
后来,伊莱亚斯成了这条街上的贵族之一,驾起了清洁马车。
“这里没有道理可讲,”伊莱亚斯说,“面对现实吧。我真的喜欢我现在干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