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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米格尔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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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庞迪特,您真好。”

这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他说:“等你获得了文凭和学位从英国回来,成了大人物、大药剂师,我再过来要回你欠我的也不迟。”

我告诉哈特我要走。

他说:“去干什么?做劳工?”

我说:“政府给了我一笔奖学金,让我去学药剂学。”

他说:“是你自己争取到的吗?”

我说:“不是我,是我妈。”

埃多斯说:“这是件好事。我认识一个药剂师,我为他清理垃圾有好几年了。那家伙富得都什么样啦,钱那是滚滚地来。”

消息传到伊莱亚斯那儿,他却是另一种反应。有天晚上他跑到我家门口,大喊:“贿赂,贿赂。你们就知道贿赂。”

我母亲也狠狠地回敬了一句:“抱怨别人贿赂的都是自己拿不出东西贿赂的穷光蛋。”

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我出发了。在此期间,特立尼达政府向英国驻纽约领事馆写了封信,让英国领事馆了解了我的情况。美国人要我保证不会使用武力推翻他们的政府,最后发给了我签证。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母亲在家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聚会有点像葬礼上的守灵。来的人个个神情沮丧,都说会很想我的,但转身就把我忘了,只顾埋头吃喝。

劳拉在我面颊上亲了一口,并给了我一个圣克里斯托弗的大勋章,让我把勋章挂在脖子上。我答应她我会的,然后就把它放进了口袋。巴库太太送了我一个六便士的硬币,她说那个硬币是她专门准备的。其实,它看上去同其他六便士的硬币没有什么不同,我想,后来我把它给花了。泰特斯·霍伊特不计前嫌,给我送来了普及版丁尼生诗选的第二卷。埃多斯给了我一只皮夹,还发誓说它是新的,几乎没有用过。博伊和埃罗尔什么也没给我。哈特送了我一包香烟,说:“我听说你戒烟了,但是拿着这个吧,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的。”结果我还真的又抽上了。

巴库叔叔一晚上都在修车,就是那辆第二天要送我去机场的汽车。我几次跑出去让他别忙了,可他都说化油器有点毛病要修修。

第二天早上,巴库早早起床后又修起汽车来。我们本来打算八点出发,可到了十点巴库还没有修完。我母亲有点着急,巴库太太也不耐烦了。

可巴库还躺在车下,边修车边吹着口哨,是《罗摩衍那》里的一对儿对句。等从车下钻出来后他还乐呵呵地说道:“你们等急了吧?”

我们终于准备完毕。还好巴库没有修坏发动机,它还能点上火。我的行李被装上了车子,我这就要永远离开这所房子了。

这时我母亲说:“等一下。”

她把一个盛了牛奶的铜壶放在门口。

我现在也闹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那扇门很宽,足够过一辆汽车,那壶大约四英寸宽,就放在正中间。我记得我是蹭着门边走的,根本没有靠近那只铜壶,但我还是把壶给踢翻了。

母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说:“这是不祥的兆头吗?”

她没有回答。

巴库在按喇叭了。

我们上了车,巴库发动了汽车。车子沿着米格尔街开到赖特森路,又朝南码头开去。一路上我没朝窗外看一眼。

母亲一面哭一面说:“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在米格尔街上看到你了。”

我说:“为什么?就因为我踢翻了那壶牛奶?”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为打翻的牛奶掉泪。

直到车子开出了西班牙港城郊,我才朝外面望去。天气晴朗而炎热。稻田里一些男女在干活,路边的一个水塔下一群孩子正在洗澡。

我们及时赶到了皮亚尔科。这时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得到那份奖学金。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我很害怕。一群肥硕的美国人在酒吧喝着不知名的饮料,那些戴着太阳眼镜的美国女人一脸傲慢,讲起话来嗓门特别大。他们看上去都挺富有挺自在的。

接着广播里分别用西班牙语和英语说,二〇六次航班的起飞时间推迟六个小时。

我对母亲说:“我们回西班牙港吧。”

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还会在候机厅里遇到那帮美国佬,我只希望和他们碰面的时间越短越好。

回到米格尔街,我最先看见的就是哈特。当时他正拖着脚从咖啡馆里出来往回走,胳膊下还夹着一张报纸。我朝他挥了挥手叫了起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这时已经在天上了呢。”

我很失望,倒不光是因为遭到了哈特的冷遇。我失望,是因为我走了,注定要永远地走了,可米格尔街上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有丝毫变化。

我看了看门口那只被打翻的铜壶,然后对母亲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呢?”

她笑了,看上去很高兴。

我和母亲、巴库叔叔以及他太太一起在我家吃了最后一顿饭,然后又沿着那条通向皮亚尔科的滚烫的马路返回机场。飞机已经在等着啦。我认出了一个海关官员,他免检了我的行李。

播音员的声音冷静而又漠然。

我拥抱了母亲。

我对巴库说:“巴库叔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想我听见你车子的挺杆有撞击声。”

他的眼睛一亮。

我和他们一一告别,快步向飞机走去。我没回头看,只看着前面自己的影子,一个在柏油碎石路面上跳动着的小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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