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法特(7)(1/2)
法特对罗伯特·罗德里格斯不感兴趣,对他第一部电影的故事(或者最后一部,反正一样)也不感兴趣;再说,他很想吃饭或者吃个三明治,然后上汽车旅馆睡觉;可是,同样还不得不听听那故事情节的片段,那是个一群聪明妓女的故事,或者也许仅仅是些好心的妓女,其中出类拔萃的名叫什么胡斯蒂娜;这个胡斯蒂娜不知什么原因,但容易猜到,认识了墨西哥城几个夜间假扮警察游荡的吸血鬼。这故事剩下的部分,他就不注意听了。就在他跟那个黑发姑娘(跟罗莎一起来的)亲嘴的同时,听见有人说什么金字塔、阿兹特克吸血鬼、一本血书、《杀出个黎明》先前的想法和罗伯特·罗德里格斯重现的噩梦。黑发姑娘不会亲嘴。法特离开前把和风旅馆的电话号码给了丘乔,然后,磕磕绊绊地走到他停车的地方。
拉开车门的时候,法特听见有人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过身来。丘乔距离他有三米远,领带结散开了,搂着罗莎的细腰。她望着法特的眼神,好像法特是什么异国情调的典型。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但那姑娘的眼神让他不痛快。
法特说:“我很好。没问题。”
“要我送你去汽车旅馆吗?”丘乔问。
罗莎笑得更厉害了。法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墨西哥人是同性恋。
法特说:“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丘乔松开姑娘的细腰,朝法特走来。法特拉开车门,坐下发动车子,避免看丘乔和罗莎。他听见那墨西哥人好像悄悄说了一句:朋友,再见!罗莎双手叉腰,法特觉得这姿势一点也不自然。她不看法特,不看远去的轿车,只看丘乔。后者一动不动,仿佛夜间的冷空气把他给冻僵了。
到了汽车旅馆,服务台还开着,法特问一个刚才进门时他没看见的小伙子:能不能给弄点吃的?小伙子告诉他厨房关门了,他可以到外面的自动售货机上买饼干或巧克力棒。公路上,时不时地有卡车南来北往;公路那一侧有服务站的灯火。法特迈步向对面走去。可是,穿越公路时,一辆轿车险些撞倒他。刹那间,他想他醉了;可是又一想过公路前,他醉没醉呢,事先仔细看过来往车辆啊,并没发现公路上有车灯。那这辆轿车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他想回来的时候,可得多加小心。服务站上灯火通明,几乎没人了。柜台后面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在看杂志。法特觉得女孩的脑袋太小了。收款台旁边有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子。他向卖热狗的机器走去时,女子一直在注视他。
“您得先付款。”女子用西班牙语告诉他。
法特说:“我不懂。我是美国人。”
女子用英语重复了她的提醒。
法特说:“要两个热狗和一罐啤酒。”
女子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写下法特应该交给她的钱数。
法特问:“交美元还是比索?”
女子说:“比索。”
法特在收款台上放下一张钞票,去冰箱里拿啤酒;然后,用手指告诉小脑袋女孩他要两个热狗。女孩给他端上后,法特问她调味机要怎么用。
女孩用英语说:“随便按动哪个按钮都行。”
法特在一个热狗抹上西红柿酱、芥末以及像是鳄梨酱的东西,立刻吃了起来。
他说:“好吃。”
姑娘说:“太好了。”
接着,他把另外一个也如法炮制。然后,去收款台拿找头。他拿起硬币,重返女孩那里,给她一些小费。
法特说:“小姑娘,谢谢。”
他拿着啤酒和热狗向公路走去。就在他等候三辆卡车从圣特莱莎驶向亚利桑那的工夫,他回想自己对女收款员说的那句“我是美国人”。为什么我不说“我是美国黑人”呢?莫非因为我在国外?可是,如果愿意的话,我只要走上一段路,不是很长的路,就可以回国,难道这也能看做是国外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某些地方我是美国人,在另外一些地方我是美国黑人,而根据逻辑推理,在另外什么地方,我什么也不是?
法特一觉醒来,给杂志的体育部主任通了电话,告诉主任皮凯特不在圣特莱莎。
体育部主任说:“这很正常。有可能在赌城拉斯维加斯郊外的什么庄园里。”
法特说:“真见鬼!我怎么去采访他呢?你要我去拉斯维加斯吗?”
“你没必要去采访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我们只需要什么人讲讲比赛的情况、气氛、拳击台上的空气、皮凯特的状态,还有在他妈的墨西哥人里留下的印象。”
“就是比赛的开场白了。”法特说。
“开场什么?”体育部主任问他。
法特说:“什么操蛋气氛。”
体育部主任说:“文字要简练,就像在酒吧讲故事一样,你周围的人都是你的朋友,都急不可耐地想听你讲话。”
法特说:“明白了。我后天寄给你吧。”
“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别担心!我们这里给编辑一下,就好像你一辈子都是在拳击台旁边度过的。”
法特说:“行。明白了。”
法特走出房间,在走廊里看见三个金发男孩,几乎就是白化病人的样子,正在玩一个白球、一个红桶和几把红色塑料铲子。最大的应该有五岁,最小的大约三岁。这个地方不安全,不适合孩子玩耍。稍一疏忽,孩子们有可能过马路,卡车会撞倒他们。他看看两侧,发现有个金发女郎坐在阴凉下的木凳上,戴着墨镜注意着孩子们的动静。他有礼貌地招招手。女郎看了他一下,点点头,意思是她的视线不能离开孩子。
法特走下台阶,钻进自己的轿车。车内的热度让人无法忍受。他打开两扇车窗。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他小时候母亲照看他的方式。启动车子的时候,一个白化病小孩站起来注视他。法特冲他笑笑,招招手。孩子放下皮球,像士兵一样立正。轿车要开出汽车旅馆的时候,孩子把手举到帽檐处,保持敬礼的姿势,直到法特的车子消失在南边。
法特一面驾驶一面又想起母亲来。他仿佛看见母亲在走路,在背对着他看电视,他看见母亲的后脑勺,听见她在笑,看见她在厨房洗碗。但母亲的面部始终在暗处,好像她已经去世,好像她用手势而不是话语告诉他:无论今世还是来世面部都不重要。到了索诺拉胜地旅馆,他没找到任何一个记者,于是不得不问服务员去拳击馆怎么走。到达拳击馆,他发现那里有些骚动。他问走廊里一个擦皮鞋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擦皮鞋的告诉他美国拳击手到了。
法特看见孔特·皮凯特已经登上拳击台,他身穿西装,打着领带,露出一副宽容、自信的笑容。摄影记者纷纷把照相机对准孔特,围拢在拳击台四周的记者七嘴八舌地叫他小名,提出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打冠军赛?杰西·布林伍德怕你是真的吗?你是在拉斯维加斯秘密结婚了吗?皮凯特的经纪人站在他身边。经纪人是个矮胖子,由他回答几乎全部问题。墨西哥记者用西班牙语跟他说话,叫他的名字“索尔,索尔先生”;索尔先生也用西班牙语回答问题。有时,索尔先生也叫墨西哥记者的名字。一个美国记者,高大、方脸的家伙,问把孔特·皮凯特拉到圣特莱莎比赛,从政治角度说是否正确。
经纪人问:“从政治角度说,是什么意思?”
那美国记者正要开口回答。但是,经纪人抢在了他前头。
经纪人说:“拳击是个体育项目,而体育跟艺术一样是超越政治的。拉尔夫,你别把体育跟政治掺合在一起。”
这个什么拉尔夫说:“如果您的话我理解正确的话,您把孔特·皮凯特拉到圣特莱莎是没有顾虑的。”
经纪人说:“孔特·皮凯特谁也不怕。”
孔特·皮凯特说:“能打败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好,孔特是条好汉。这是明摆着的。那就有这样一个问题了:有女人跟你们一起来吗?”拉尔夫问。
在另外一头有个墨西哥记者站起来,让拉尔夫滚蛋。距离法特不远的另外一个墨西哥记者吼道他要是不想挨揍,就别骂墨西哥人!
“闭上你的臭嘴,蠢牛!要不然我劈了你。”
拉尔夫好像没听见骂声,依然站在那里不动,表情镇定,等候经纪人回答问题。在拳击台一角的几个美国记者,跟摄影记者一道,望着经纪人,面带疑问的神情。经纪人清清嗓子,说道:
“没有女人跟我们来。拉尔夫,您是知道的:我们出来从不带女人。”
“连阿尔维森夫人也不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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