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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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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尔街三十三号的门上响起了七下敲门声,想把马克斯转移到任何地方都晚了。

然后是叫门声。

“开门!”

他们的心都砰砰地狂跳个不停。莉赛尔差点想把自己的心脏吃掉,心脏的味道可不会太妙。

罗莎低声祷告着:“上帝啊,圣母玛利亚啊……”

这回是爸爸起身做出反应。他冲到地下室的门边,朝下面发出一声警告,然后,又回来对他们急冲冲地说:“得了,现在没时间玩花样了。我们也许可以用一百种办法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可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他看了一眼大门,总结道,“什么都不干。”

这可不是罗莎想要的答案,她的两眼瞪得大大的。“啥也不做?你疯了吗?”

敲门声再次响起。

爸爸的表情严肃。“对了,啥也不做。我们甚至都别下去——装出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一切都放慢了速度。

罗莎点头同意。

她的眉头紧锁,摇摇头,去应门了。

“莉赛尔,”爸爸的声音好像把她碾成了薄薄的一片,“只要保持镇静就行了,懂吗?”

“好的,爸爸。”

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流血的伤腿上。

“啊哈!”

门口,罗莎还在盘问来人此行的目的,而那个和气的纳粹却先注意到了莉赛尔。

“疯狂的足球队员!”他咧着嘴笑了,“膝盖怎么样了?”你们通常认为纳粹不会有这种兴致,可这个人的确与众不同。他走过来,好像打算蹲下身看看她的伤口。

他知道了吗?休伯曼太太想,他能闻得出我们藏着个犹太人吗?

爸爸从水槽边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块湿布,他把湿布搭在莉赛尔的膝盖上。“疼吗?”他那闪着银光的双眼关切而冷静地看着她,这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恐惧很容易被当成对她的伤口的担忧。

罗莎隔着厨房嚷嚷着。“能疼到哪儿去?她就得吃点苦头。”

那个纳粹站起身,笑了。“我猜这姑娘是不会接受任何教训的……太太?”

“休伯曼太太。”那张板着的脸扭曲着。

“休伯曼太太——我觉得她倒给我们上了一课,”他对莉赛尔送上一个微笑,“尤其对那些男孩子们来说,对不对,小姑娘?”

爸爸猛地一按湿布,莉赛尔疼得直抽搐,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相反,汉斯开口对女孩低声道歉。

接下来是令人不舒服的沉默,那个纳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如果方便的话,”他解释道,“我想看看你们的地下室,只是看一下,看看它是否适合做防空洞。”

爸爸最后往莉赛尔膝盖上轻轻一拍。“你这里会留下一块小伤疤,莉赛尔。”他漫不经心地朝站着的那人招呼了一句,“当然可以,右边第一道门就是,下面有点乱,别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比起我今天见过的那些地下室,肯定要好得多。是这扇门吗?”

“对,是它。”

休伯曼家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三分钟

爸爸坐在桌旁。罗莎在角落里嘟嘟囔囔地祈祷着。

莉赛尔则倍受煎熬:她的膝盖,她的胸口,还有手臂上的肌肉都疼得要命。我怀疑他们中谁都没有想过,如果这间地下室被指定作防空洞的话,该怎么办。

他们得先熬过检查这一关再说。

他们听到那个纳粹在地下室里走动的声音,还有拉动卷尺的声音。莉赛尔禁不住想象着马克斯坐在楼梯下面,怀里紧紧抱着他的素描本的样子。

爸爸站着,又有了一个主意。

他走到门厅,冲下面大声问:“下边一切还好吧?”

回答的声音顺着楼梯传上来,就在马克斯·范登伯格的头顶上。“可能还要一分钟。”

“你想喝点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谢谢你。”

爸爸转过身,命令莉赛尔去拿一本书来看,又让罗莎去张罗晚饭。他感到他们最好不要一脸焦急地坐在一起。“好了,快点,”他大声说,“快点行动,莉赛尔。我不管你的膝盖疼不疼,你得读完那本书,你早就说过的。”

莉赛尔极力控制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崩溃。“好的,爸爸。”

“得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呢?”她看得出来,爸爸费了很大的劲在冲她眨眼。

在走廊里,她差点一头撞上那个纳粹。

“和你爸爸闹别扭了,嗯?没关系,我和我孩子也经常这样。”

他们各自走开了。莉赛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跪在地上,顾不上随之而来的疼痛。她先听到那人评价说地下室太浅了,然后又听见那人告别的声音,其中一句话顺着走廊传过来。“再见了,疯狂的足球队员!”

她醒悟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赶紧说:“再见!”

她手里的《梦的挑夫》被捏得发烫了。

据爸爸说,那个纳粹一走,罗莎就瘫倒在炉子旁了。随后,他们叫上莉赛尔,一起来到地下室,搬开了巧妙伪装的床罩和油漆桶。马克斯·范登伯格坐在楼梯下面,手里握着那把生锈的剪刀,仿佛是握着一把刀。他腋下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他嘴巴像受了伤一样艰难地说着话。

“我本来不想用它,”他轻声说,“我……”他举起生锈的剪刀柄,贴在前额上,“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

爸爸点燃一支烟。罗莎拿走了剪刀。

“你活着,”她说,“我们都还活着。”

现在说抱歉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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