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尸人(2/2)
他们的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个手印。
“斯蒂芬尼!”
“汉赛尔!”
“格斯特尔格斯特尔斯德伯!”
随着烟尘逐渐散去,人们在只剩下残垣断壁的街道上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叫着这些名字。有时候,这一幕会以两个人满身灰尘的拥抱结束;有时候,是以双膝跪下的号啕大哭而剧终。这一幕一幕的戏剧一小时又一小时地重复上演,就像一个个等待发生的甜蜜而酸楚的梦。
各种危险聚拢一起,灰尘、烟雾和呼呼燃烧的火苗,受伤的人们。汉斯·休伯曼和这个小队的其他人一样,急需忘掉这可怕的一幕。
“你怎么样,休伯曼?”中士问他,他的肩头上还在冒烟。
汉斯朝他不自在地点点头。
他们值勤的途中看到一位老人步履蹒跚、毫无防备地在街头穿行。等汉斯固定完一处建筑后,转过身,看到后面那位老人,他正冷静地等着他们回来。他的脸上有一点血迹,鲜血正顺着喉咙和脖子往下流。他穿着一件深红色领子的白衬衣,手里抱着他自己的一条腿,仿佛那是他身旁的一个东西。“你能帮我支起来吗,年轻人?”
汉斯抱起他,把他送出了这阵灰雾。
一个悲伤的小注释
当汉斯·休伯曼手里还抱着那位老人时,我访问了小城的这条街。
天空是白马身上的那种灰色。
直到汉斯把他放在一片被水泥覆盖的草地上,这才发现老人已经断了气。
“什么事情?”有人问。
汉斯只能指指地上。
“哦,”一只手把他拉开了,“习惯了就好了,休伯曼。”
余下的时间里,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尽量不去想呼唤亲人的人们那遥远的回声。
大约两小时后,他从一幢楼里冲出来,身后是中士和另外的两个人。他没有留神脚下,一下子被绊倒在地。当他爬起来时才看到别人都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个绊倒他的障碍物,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具脸朝下趴着的尸体。
尸体躺在一片尘土上,他的双手正摸着耳朵。
是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们在街上走不多远,就看到一个嘴里叫着“鲁道夫”的女人。她看到了这四个人,就从烟雾中走到他们面前。她的身体虚弱,哀愁压得她直不起腰。
“你们看到过我儿子吗?”
“他有多大?”
“十二岁。”
噢,耶稣啊,噢,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啊。
他们同时想到了那具尸体,但中士不能让自己告诉她,或是给她指出那个方向。
女人挣扎着要往前走,拜芮恩·舒派尔拦住了她。“我们刚从那条街过来,”他向她保证,“那边没有他。”
弯着腰的女人还抱着一线希望,她连走带跑,嘴里喊着:“鲁迪!”
这个时候,汉斯·休伯曼想到了另一个鲁迪,汉密尔街上的那个鲁迪。他对着模糊一片的天空祈求,请让鲁迪平平安安的吧。他的思绪自然而然飞到了莉赛尔、鲁迪和斯丹纳一家,还有马克斯的身边。
他们对其他人讲起这事时,他躺倒在地上。
“下面怎么样?”有人问。
爸爸的肺里充满了空气。
几小时后,他洗漱完毕,吃过饭,想了一会儿。他打算写封信回家介绍一下详情,可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迫使他写得非常简短。如果能够回家的话,他愿意到那时再向她们口述剩余的部分。
亲爱的罗莎和莉赛尔,他开始写道。
他花了好久才写下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