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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 为问 题是出 在灯 泡附近 的电线,因为只要按紧开关,灯就灭了。如果问题是出在开关,那么灯泡出问题之前会延迟一阵子。斐德洛不想和他争辩这个,只到对街的五金行买了一个开关,在几分钟之内就把它装好。当然电灯立刻就亮了,让狄威斯带着一脸的困惑、沮 丧 。”你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开关?”他问。

”因为我轻摇开关的时候灯光时断时 续 。”

”难道不可能是电线引起的吗?””不 可 能 。”

斐德洛自信的态度激怒了狄威斯,于是他开始争辩,”你怎么知道的?”他说。

”情况很明显啊!””那么为什么我没看见呢?””你一定得有经验才行。””那么情况就不是很明显了,对不对?”

狄威斯总是从一个非常奇怪的角度和人争辩,因而往往让人无法回答他。就是这种角度让斐德洛认为狄威斯对他隐瞒了些什么。一直到他待在波斯曼的最后一天,他才以他分析的和有条理的方式,看见狄威斯真正的态度。

在公园的入口处,我们停下来付钱给一位戴着帽子的男士,他交给我们一张当天适用的通行证。我看见前面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观光客在给我们拍照,于是我就朝着他笑了一下。他穿着一条短裤,露出两截没有血色的小腿,穿着长统袜和皮鞋。他太太在一旁看,小腿也和他一样。走的时候我向他们挥挥手,他们也向我们挥手道再见,这是值得拍下来,留作以后纪念的一刻。

斐德洛很讨厌这个公园,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不是他发现的,或者也不是这个原因,或许是别的原因。公园里导游解说的态度激怒了他,不过布朗克斯动物园里的观光客让他更厌恶,这里的一切和高山区是如此不同。这里好像一座巨型的博物馆,里面的展览都经过小心谨慎的修饰,让人产生真实的幻觉,然后又用铁链围起来,让孩童不至于破坏它。来到公园里的人都变得比较有礼貌,甚至可以说有些虚伪,是公园里面的气氛使他们变成这样。所以虽然他的住处离这儿不到一百英里,但他只来过一两次。

噢,顺序错乱了,中间丢了大约十年。他并不是从康德就直接跳到蒙大拿的波斯曼。在这十年间,他住在印度,在印度大学研究东方哲学。

就我所知,他并没有在那里学到任何奥秘,除了不断地学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听哲学家的演讲,拜访虔诚的人士,一面吸收一面思考,情形就是这样。你可以从他的信件当中发现,他原先通过观察事物所归纳出的原则此刻出现了极大的混乱、矛盾、分歧,他去印度的时候,是一个经验主义的科学家,离开印度的时候仍然如此,并没有比他刚来的时候更有智慧。他接触了许多学问,这些学问都潜藏起来,一直到日后才逐渐发挥出来。

有一些学问应该略加叙述,因为日后将会变得非常重要。他发现印度教、佛教和道教教义上的不同,和基督教、回教、犹太教在教义上的不同不一样。东方不曾出现圣战,因为他们口说的真实永远不是真实本身。

在所有东方的宗教当中,最看重的教义就是”你之所是”与”你之所视”是不可分的。如果能够充分了解这一点,就可以说是顿悟了。

逻辑就是把主客观分开,所以逻辑不是最高的智慧,想要消除这种因划分主客观所产生的幻觉,最好的方法就是减少生理、精神和情感上的活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许多修炼的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方法,就是所谓的”禅”了。斐德洛从来没有打坐的经验,因为他不认为这有任何意义。他在印度时,一直坚持依靠逻辑,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真实的理由抛弃这种信仰。我想他这么做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有一天在教室里,哲学教授很愉快地解说世界的幻象,这似乎是第五十次了。斐德洛举起手来,冷冷地问他是否相信落在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是一场幻觉。教授笑了笑说是的。于是他的游学就到此终止。

就印度哲学的传统来说,这个回答很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对斐德洛以及任何经常阅读报纸的人,还有关心人类大量地被摧毁的人来说,这个回答实在令人无法接受。于是他就离开了教室,离开了印度,放弃继续研究下去。

他回到美国的中西部念了一个实用的新闻学位,结了婚,先后住在内华达州和新墨西哥州,做一些奇怪的工作,比如记者、科学作家以及工业广告的撰稿人。他有两个孩子,买了一个农场、一匹马、两辆车,然后逐渐地步入中年,身\_体开始发胖。他对理性的追求似乎已放弃了,这点非常重要,一定要了解,他放弃了。

由于他放弃了,所以生活对他来说很容易打发。他工作得很勤奋,也很好相处,从当时他所写的短篇小说来看,我们偶尔会发现他内心的空虚,他的日子过得非常平淡。

至于究竟是什么再次激起他的追寻并不确定。连他太太也不清楚。我猜很可能是他内在的挫折感,以及希望再度继续追寻下去的意愿。他变得成熟多了,似乎在他放弃内心的目标之后,成熟得更快。

我们在加德纳走出了黄石公园。当地的雨下得似乎不多,因为在星光下,山边只有青草和鼠尾草,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

这座城边的河岸非常高,上面架了一座桥,溪水从平滑而干净的小圆石上流过。过了桥之后,前面汽车旅馆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从窗户里透出人世的灯光,我看见每一间小屋前都细心地种了许多花。于是我便慢慢地走以免踩到它们。

我还注意到关于小屋的一些其他现象,就指给克里斯看。窗户有两层,而且是上下拉动的。关门的时候,听声音就知道很密合,没有任何松脱的迹象。所有的建筑都结构严密,虽然称不上艺术,但是做工很细。因而让我觉得这完全是手工制品。

当我们从餐厅走回汽车旅馆的时候,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坐在外面的一个小花园里,享受着夜晚习习吹来的凉风。老先生承认这些小木屋都是他盖的,而且他很高兴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他的太太请我们都坐下。

我们不赶时间,于是慢慢聊着。这是公园最早的出入口,早在有摩托车之前就有了。他们也告诉我们这些年来的种种变化,从而让我们对周遭的一切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让这座小城因为这对夫妻以及过去的岁月而蒙上了美丽的色彩。约翰挽着思薇雅的手臂,我听到河水淙淙流过的声音,还嗅到晚风中阵阵的香气。那位老妇-人对这香气很熟悉,她说这是金银花的香气。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倦意,在我们决定回房的时候,克里斯几乎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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