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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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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好和班上仅有的两个女生同一排。也难怪,按姓氏拼音顺序排列,“横道”这个姓氏一向都让他排在男生的最后一个。

她们一个在听随身听,另一个低着头读新生手册,看见有人走近,连头都没抬一下。

世之介一坐下,老师就进来了。那是一位很滑稽的老师,特意想把气氛弄得热络一点,但学生们只是肃静地记录着注意事项。无趣的教室里,世之介越发怀念仓持的开朗。

老师做完如何选课的说明以后,便走出教室。有人马上起身离开,也有人和隔壁的同学简短交谈。世之介正准备站起来时,邻座的女同学叫住了他。

“这个要拿到学务处,是吗?”

她的耳机已经拿下来了。

“刚刚那个老师说寄去也可以。”世之介点了点头。

“寄去也可以啊,谢啦。”

她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刚哭过似的。想到这里,世之介不由得“咦”了一声,为什么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印象中有一种叫作双眼皮胶的东西,只要把白色的胶水涂在眼睑上,可以把单眼皮变成人工双眼皮。

“什么嘛,大学的老师也跟高中时候的老师一样,根本就没有变嘛,老想逗学生发笑,结果,搞得大家都很扫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啊,嗯。”

世之介明明一脸尴尬,但女同学浑然无觉。世之介眨眼眨个不停,仿佛自己的眼睑被胶水粘住一般。

“我刚才看了一下名单,你叫横道,对吧?你好,请多指教。这个班上只有两个女孩子,另外那一个看起来很不和蔼可亲。”

她皱起眉头说,手中折着简介资料。世之介瞄了一眼姓名栏,上面写着“阿久津唯”。

“喂,你待会儿要去逛社团的招生摊位?”

“是、是啊。”

“如果不麻烦,可以带我一起去吗?你要跟刚刚那个走错教室的男生去,对不对?我都没有可以一起逛的朋友。”

阿久津唯站起来,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也不等世之介回答,便一个人往外头走。这是一间阶梯教室,阿久津唯的身形也就越走越小。

“横道同学,你是应届毕业生吗?”

阿久津唯回过头来问道。世之介点了点头,并且应了一声“嗯”。

“你看河堤旁的樱花,很美吧?”

“嗯。”

校园的广场上,依旧是热情的招生社员团团围住大一新生。

“那是他吗?”

顺着阿久津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仓持。与其说他是按照约定在那儿等世之介,毋宁说他是被穿着桑巴舞衣的女生拉住手臂动弹不得。

“他好像加入了桑巴舞社呢。”

阿久津唯笑着说。

仓持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马上跟穿着桑巴舞衣的女生说:“你看你看,来了吧,我早就说过我是在等朋友嘛。”

“好吧,那记得待会儿回摊位来哦,我等你。”

这位桑巴女生抹在脸上的五颜六色,好像不是化妆,倒像是涂的油画。她叮咛仓持还要回来以后,便又赶着去拉别的新生的手臂了。

“干吗画成这样?”

被浓得不像话的彩妆吓呆了的世之介喃喃问道。

“这个社团太惊人了。她一直怂恿我加入桑巴舞社,说我的体格适合跳桑巴舞。怎么样?看一下适合跳桑巴舞的身材吧。”

仓持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移到阿久津唯身上。

“啊,她是我的同班同学阿久津唯。”

仓持耳朵听着世之介的介绍,眼睛则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阿久津唯的脸。然后,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你干吗?这是……你把自己的眼皮翻过来做什么?”

世之介强忍住不愿戳破的事情,没想到鲁莽的仓持竟然就这样毫不避讳地挑明了。

“你、你……这……”

阿久津唯恼羞成怒,顾不得急得发慌的世之介,气得对仓持大叫:“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没有怎样啊,是你的眼睛、眼睛翻过来啦。”

仓持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捧腹大笑。

“住口住口,不要再笑了。你、你太没有礼貌了!”

世之介急忙推开仓持,让他离阿久津唯远一点。气到七窍生烟的阿久津唯,身高似乎因此拉长了一点。

“我这样很没有礼貌吗?你说……”

“喂,这种事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啦!”

“不说不是很奇怪吗?……咦?噢!你明明注意到了,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你这样才叫作没礼貌,不是吗?”

仓持现在已经笑到失控、不能自拔了。阿久津唯的身高因为愤怒又拉长了一些。

仓持笑到完全停不下来,世之介逼不得已只好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同时拼命地向阿久津唯道歉。其实,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要好好珍惜。”而另外一个声音说:“大学生活刚开始不久,不要管这两个人了,赶快归零,让一切从头开始吧。”

阿久津唯总算冷静下来了,世之介好说歹说劝她在长椅上坐着休息一下。想不到一个在教室里看起来那么开朗积极的女生,竟然会为了双眼皮胶这种小事气到快要掉眼泪。

站在一旁的仓持开口对阿久津唯说:“对不起啦,你干吗那么生气?”仓持的道歉真是不痛不痒,“……对不起,我诚心道歉。不过,我相信不管是谁,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翻过来的眼睛,一定都会……”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世之介瞪了仓持一眼,责备他连怎么道歉都不会。

“……我只是想要改变一下形象而已,却被你嘲笑成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的阿久津唯突然开口说道。

“……我想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这样也不行吗?”

阿久津唯两手放在膝上,紧握双拳,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滴在拳头上。世之介心里嘀咕,难道她的高中生涯过得很悲惨吗?

由于眼前的阿久津唯和刚刚在教室里印象中的她,反差实在太大,世之介的脸上堆满了尴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本来想向仓持求救,但心想仓持一定也束手无策——才想到束手无策这四个字,耳边就响起了仓持的声音:“好啦,别哭了,是我不对,不应该乱开玩笑,请原谅我。”仓持人也坐到阿久津唯的旁边,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说道。

“……每个人都有重新做自己的权利,我也不例外,让我们一起改变吧,把从前的自己完全忘掉,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的。”

听得目瞪口呆的世之介,虽然一下子成了局外人,但气氛霎时变得很好。世之介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落幕了,谁知仓持竟然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不过哦……那个双眼皮胶不要再用了,那个胶啊……”

世之介正想踢仓持一脚,但是,阿久津唯的脚比他快一步。

沐浴在春阳下的广场仍然人声鼎沸,各个社团依旧使出浑身解数,热情有劲地向新生招手。

按照学生手册的指示进行选课登记、奖学金申请等等,整个四月眨眼间就结束了,日历一张张被撕去,仿佛凋谢的樱花一般零落散尽。

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脸上还带着睡意的世之介急急忙忙地冲出公寓的大门。他中午约了表哥清志见面,现在要赶去幕张表哥住的县民学生宿舍。昨天,他确实把闹钟设定在九点,闹钟也准时响起,结果世之介无意识地按掉响铃声,又安心地睡了三个小时。

出门前,母亲一再交代他,到了东京以后,要立刻去找表哥,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彼此也有个照应。

世之介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等他真正采取拜访行动时,已经又过了三个星期。清志比他大三岁,两家人住得很近,也曾有一段时间,世之介把清志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崇拜,所以并不会不想见他。

清志这个人简直就像三年后的世之介。如果世之介经常给人呆头呆脑的印象,那么,清志就是在世之介的基础上再添了三年份的痴呆。因此,两人在一起,怎样都不觉得累。

清志念的大学正是仓持念念不忘的第一志愿,他今年四年级。当年发榜,乡亲父老得知他考取早大时,无不跌破眼镜,大家都强烈怀疑,清志要不是靠作弊怎么考得上?

当世之介正式在东京展开独立生活后,注意到了一件事。先举个例子来说,他平常把闹钟设定在七点起床,每天闹钟响起时,却只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它关掉,然后告诉自己再睡五分钟,结果眼睛连一下也没睁开过,继续呼呼大睡。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意识到再不会有人把自己从赖床中叫醒。

他在九州岛家里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楼下扯开喉咙叫起床。如果这一招不见效,她就会踩着惊天动地、足以撼动整座屋子的步伐跑上楼来。世之介一向认为这是母亲的嗜好,她就是爱这么做。直到前些日子,仓持到他的住处过夜,第二天早上他整整花了半小时,才把有严重赖床病的仓持弄下床,这时世之介总算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没被母亲宰了,实属万幸。

跟早上起床一样,大学也不和善。世之介只要哪天逃学,那一天就像是被丢弃在东久留米的套房里一样,无人问津,完全被这个世界遗忘。以前的高中老师会抓着他的鬓毛啰里八唆地唠叨:“横道!你的选修科目怎么还没去登记?!”从前老觉得这些老师就像念经一样烦,现在却怀念不已。

自己的事自己做。

喊口号很简单,但一个人在东京过日子才知道,“自己的事”竟然多到连做梦也想不到。

世之介抵达幕张车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过后了。他昨天晚上事先查过地图,想着走到清志的宿舍一点也不困难。谁知一出车站,明明只要花五分钟就可以走到的地方,居然怎么走、怎么找,也看不到目标建筑物。他往东找不到,便再折回向西走,等到他找到门口挂着小小招牌的学生宿舍时,已经过了一个钟头。

世之介走进宿舍大门,眼前有一间开了小窗,挂着粉红色布帘的小小传达室。玄关附近散落着几双经常可以在爆笑短剧里看到的墨绿色拖鞋。世之介把头伸向传达室的小窗。

“你好,我是来找川上清志的。”

一位背对着他,正在看电视的男人开口说道:“咦?他刚刚不是还在那里吗?”然后指了指世之介背后的方向。世之介转头往里面瞧了一下,有一处看起来像接待室的场所,沙发上丢了几张看过还来不及收拾的体育报,桌子上则摆了一个主人不详的脸盆,里面塞满了盥洗用具。

“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进去等一下吧。”

“好的,谢谢你……”

“世之介?”

世之介正弯下身去想找双比较干净的拖鞋来穿,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一回头就看到清志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站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哦,没关系,你有你自己的时间流速。”

“什、什么?”

世之介觉得清志有点怪异。

“你没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认识的清志表哥,这时候一定会碎碎念。”

“人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他对别人有所求。”

“什么?”

“因为对别人有所求,一旦求不到、希望落空时,就会转变为愤怒。说起来欲求啊什么的都是身外俗物,而且,生气一点用处也没有,只不过会让我们丧失公正、公平的判断力罢了。”

“啊、啊?”

面对性情丕变的亲戚,世之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向管理员投以求助的目光,当然没有人理睬他。

世之介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内幕让清志完全变了个样,不过,还是跟着他爬上三楼。走廊上的每一个房间几乎都是大门敞开,从各个屋里传出的电视音响四处流窜。

清志朝世之介的背后推了一把,直接把他推进屋里。清志的房间比想象中的来得宽敞,阳光也可以跨过阳台照进屋来,日照十分充足。地板上堆满了书,一本叠着一本,学校福利社堆得跟山一样高的畅销书也在其中。清志之所以行事作风大异于前,大概跟这些书脱不了干系吧。世之介随手拾起一本,啪啦啪啦地翻着书页。

“清志表哥,我不记得你这么爱看书啊。”

“我想早日习惯别人的绝望。”

世之介愈来愈觉得同自己讲话的人不是清志,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习惯了以后又怎样呢?”

世之介其实可以置之不理,偏偏他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么说好了,如果习以为常的话,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就不会想太多、钻牛角尖了。”

“不对啊清志表哥,你以前就不是那种会深思熟虑的人啊。”

只要是认识清志的人,通通都会举双手赞成世之介的话,就连清志自己听了也觉得尴尬。

“清志表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不曾发生任何事。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我遇见了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孩。”

看到清志凭靠在窗边喟然叹息的样子,世之介快要忍俊不禁了。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笑,因为憋着肚子强忍笑意,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清志表哥,你连说话的方式都很奇怪。”

世之介再也克制不住了,终于放开了哈哈大笑。清志只是冷冷地看着笑到不能自已的表弟,然后按下窗台边的音响开关。

音乐开始播放,世之介听到了非常经典的爵士曲目。

“清、清志表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这种音乐的?”

世之介捧腹大笑,已经笑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每个星期都会把十大金曲录下来,录了一段时间了。”

清志似乎忘记了世之介对他的过去知之甚详,径顾着用手跟着音乐打起拍子。

“你今年十八了?”

“嗯,是啊。”

“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失去的痛苦。”

“啊,原来如此。”

谈到这里,世之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简单说,就是清志被他心仪的女孩子甩了。

世之介遵照母亲的嘱咐前来拜访表哥,不过,当他得知表哥性情大转变的理由以后,反而觉得跟清志谈不上话。清志就是清志,表弟难得来一趟,他居然自个儿躺在床上看没看完的书。两个人在一起既然无话可说,不如各自解散,可是,世之介并不急着表态“我要回去了”,清志也没有开口表示“你可以回去了”。

“世之介。”

“嗯?”

“跳舞吧!”

“啊?”

“我说‘跳舞吧’,趁年轻的时候。”

“什、什么?”

“不要去想为什么要跳舞,尽管跳舞就对了。脚步一旦停了下来,就会往另一个世界走。”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就是另一个世界,以后你就会懂了。”

清志啪嗒一声合上书本,叹了一口气。

“世之介。”

“嗯?”

“记住了吗?跳舞吧!”

“好好好,我跳我跳。”

世之介懒得再问,敷衍地回答。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知道啊,就是叫我跳舞啊。”

“正是如此。”

“跳舞就对了,其他担心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清志霍地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世之介。

“我加入了桑巴舞社。”世之介向清志说道。

“什么?”

“桑巴舞社啊,你不是叫我跳舞吗?”

“跳桑巴舞?”

“是啊。”

“为什么?”

“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怎么个流法才能流进桑巴舞社?”

“说来话长。”

即使世之介本人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要加入桑巴舞社。仓持取笑阿久津唯用胶水粘出来的双眼皮,把阿久津唯气哭了,仓持拼命求对方原谅,于是阿久津唯提出条件说:“如果你是真心道歉,就加入桑巴舞社。”仓持当然一口回绝,但阿久津唯也相当坚持,仓持看到哭回单眼皮的阿久津唯只好认输,打算暂且加入,以后再退社。到现在世之介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卷入他们两人的冲突之中。

结果,仓持和他在阿久津唯的监视下,一起在入社申请表上签了名。只是,站在旁边盯着他们签名的阿久津唯也被赶鸭子上架加入了桑巴舞社。总之,演变到最后,看起来就像三个好朋友志同道合地加入了桑巴舞社一样。

“喂,你也找个正经一点的社团嘛。”

世之介很快地交代完入社的前因后果后,一脸诧异的清志开口说道。

“桑巴舞社很正经啊,它可是一个有历史、有传统的社团呢。”

“那么辛苦才考上大学,干吗挑个桑巴舞社?难道没有其他社团了吗?”

“清志表哥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太多,只要跳舞就好了吗?”

“那是小说里的对白。”

“你耍我?”

“耍你?我可没那个意思。”

有些人开口闭口净说些厌世的话,可是,一看到厌世的人却会气得直跳脚。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世之介,要来点啤酒吗?我这里有比利时的啤酒。”

“我还未成年。”

清志从小冰箱里拿出比利时啤酒。

“什么未成年?去年,还是前年,我们不是在家乡的居酒屋碰过面吗?”

“啊,我想起来了。”

那是高二那年的事,世之介在市内的居酒屋巧遇清志。那一次,他跟小泽他们总共五个人跑到居酒屋试酒胆。不过,清志并不知道世之介离开居酒屋后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世之介非常喜欢一个叫作大崎樱的女孩子,才两杯黄汤下肚就不胜酒力的世之介,借酒壮胆跑到她家去进行爱的告白。

初尝酒精滋味的五个人,个个情绪亢奋,原本说要去电子游戏厅大展身手,后来又说要去电影院看色情片,趁大家七嘴八舌进行讨论的时候,世之介悄悄走开,一个人搭公交车到大崎樱住的街上去。

世之介坐在车里醉到不时傻笑,说也奇怪,到了目的地一跳下公交车,竟然酒意全消。世之介心里十分明白,假使错过了今天,以后就不可能再鼓起勇气告白。为了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醉意当中,世之介不停地自我催眠:“我醉了,我醉了。”还故意走得东倒西歪,一会儿碰到这根电线杆,一会儿又晃向下一根电线杆。晃呀晃地终于来到大崎樱的家门前,此时此刻别说找不到半点醉意,头脑甚至比平常还要清醒千百倍。

大崎樱的家是位于都市新兴住宅区的白墙住宅,她的房间在二楼。世之介看到二楼亮着灯,而且运气不错,窗户是开着的。

“大崎!”世之介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他喊得这么小声,对方应该听不见,但世之介还是继续站在楼下等待。可能这股意念太强烈了,大崎樱也感受到它的可怕,居然出现在窗前。

“横道?”

大崎樱充满疑惑的声音自二楼窗户飘了下来。

“对,就是我。我、我有点喝醉了。”

世之介开始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明明说自己喝醉了,站姿却跟军人一样标准。

“你喝醉了……等我一下,我现在就下去。”

站在窗前的大崎樱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笑颜,又转眼失去了踪影。世之介大概只等了三十秒,而这三十秒对世之介来说,仿佛延续至今。

“世之介,黄金周有什么节目?”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世之介,突然被清志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黄金周哦,我要跟社团的人一起去清里……”

“去清里跳桑巴舞啊……我正在读的书,概括说来确实是这么个思想,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儿不对。”

“清志表哥,不要再读书了,读书跟你的形象不符啦。”

“读书哪有符不符的?”

“怎么没有?原本就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却硬要看寓意深远的书,这对当事人的身体来讲,是一种毒害。”

“你这样讲太过分了哦。”

“我说的全是实话……”

从窗外看出去,对面正巧是京叶线的高架桥,宛如地平线一般向蔚蓝的天际延伸开去。原来东京也有天空,更严谨地说,应该是千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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