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我摸到了一张茶几,用手摸索着上面的东西。我一定是碰倒了什么,只听到丁当一声脆响。我找到了水仙,干枯的部位叶尖已经发脆,根部软塌塌的。我用手指将它掐下来。我会把它压在某个地方。压在床垫下面。把它留在那里,留给下一个女人,我之后的女人,让她去寻找发现。
可是且慢,屋里有人,就在我身后。
我听到脚步声,和我的一样轻,同一块木地板发出的嘎吱声。门轻轻咔哒一声在我身后关上,屋里更是漆黑一片。我整个人僵住了:我犯下了大错,不该穿白色的。即便在黑暗中,我也像月光下的白雪般清晰可见。
接着便听到一声低语:“别喊。没事。”
好像我真要喊似的,好像真没事似的,我转过身:眼前所见惟有一个影子,颧骨发出暗光,看不清肤色。
他走到我跟前。是尼克。
“你到这里来干吗?”
我没有回答。他到这里来,一样也犯了规,又是和我一起,不会出卖我的。我自然也不会出卖他。这时的我们,相互就好比对方的镜子。他把手放在我手臂上,将我拉入怀里,嘴压住我的嘴。在经历了这样一种自我克制和压抑后,这种举动再自然不过,除此之外,还会是其他什么?两人颤栗着,一言不发。我多么渴望。在赛丽娜干花装饰的客厅里,在中国地毯上,他那精瘦的男性躯体。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男人。就像猛的大声喊叫,就像朝某个人开枪射击。设想一下,假如我的手游弋下去,解开扣子,接下去会怎么样。但这么做太危险了,他心里清楚,我们各自把对方推开,但仍离得很近。太轻信,太冒险,太出格了。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他贴近我耳朵说,一边仍在喘气。我真想把头伸上去,品尝一下他肌肤的味道,他令我饥渴难熬。他的手指移动着,抚摩着我睡衣袖子里的手臂,仿佛已经身不由己。被人触摸,被人如此饥渴地抚摩,如此热切地渴望,这种感觉真好。卢克,你会了解的,你会明白的。这个人就是你,只不过寄身在另一个身体里。
一派胡言。
“找我干吗?”我问。难道他饥渴难耐到了这种地步,竟不惜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深夜闯入我房间吗?我想到挂在围墙上被绞死的尸体。我几乎站都站不稳了。趁我尚未完全瘫软之前,我得赶紧离开,回到楼上。这时尼克已把手放到我肩膀上,紧紧抓着,挤压着我,好似滚烫的铅块。我将因此遭受灭顶之灾吗?我是个胆小鬼,我惧怕痛苦。
“他让我来的,”尼克继续道,“他想见你。在他的办公室里。”
“你说什么?”我反问道。是大主教,一定是的。见我,这个见是什么意思?他还觉得不够吗?
“明天。”他说,声音低得刚能听见。在黑暗的客厅里,我们缓慢地分开,似乎我们被某种力量,某种电流拉近,又被同样强大的两只手拉开。
我摸到门,拧动把手,手指感觉到冰冷的陶瓷,打开。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