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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修理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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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天总是戴着一副墨镜。

“你为什么总戴墨镜呢?”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并没有总戴啊,晚上一般都不戴的。”

现在是傍晚七点。夏天的太阳很晚才落山,耀眼的阳光依然透过窗玻璃照在咖啡厅里。连我们在内,这间咖啡厅一共只有五位客人。考虑到现在正是晚餐时间,这里的生意可以说是相当惨淡的。

“可至少白天的时候你总是会戴着墨镜,从没例外过,而且晚上你偶尔也会有戴着墨镜的时候,但是反过来说,白天不戴墨镜的时候可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呢。”

“是事故啦。”

这个时候,女服务生刚好过来问我们要点些什么,于是谈话就停下了。天气很热,我点了一杯冰咖啡,但她却要了一杯热奶茶。

我看着女服务生走开,等到她听不见我们谈话的时候,再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呃,你刚刚说什么,是事故?”

“嗯,事故。”

“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啊,你以前怎么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呢?”

“因为你从来没问过啊,而且又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故。”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确实有人为了掩饰事故留下的伤疤,会整天戴着墨镜。可如果只有白天才戴的话,那就有点儿说不通了。毕竟从一般的道理上讲,如果只在白天戴墨镜的话,通常应该是为了追求时髦,也可能是因为眼睛有疾病,再不然就是视神经过敏等等,总之不会是因为要掩饰伤疤……不过呢,也可能是因为伤疤不太明显,白天看得比较清楚,晚上就不太容易注意到,所以才会只在白天戴墨镜。可是,我也有过很多晚上和她亲近的机会,但是印象中好像没发现她脸上有什么伤疤。

“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故?”

“嗯,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时候——不对,说不定是更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从没听爸爸妈妈说起过啊。难道说,那件事是个秘密,对我来说?”

“不是秘密啦,只不过一共只有两个人知道罢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概也算是秘密吧,因为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般来说,像她这种成年之后都不得不戴着墨镜的伤疤,父母应该不至于一直都没发现吧。我忽然好奇起来,想听听她详细说说那次事故了。

“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信不信总要说说看吧,不说又怎么知道呢?”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说:“小的时候,在我家附近,有一名玩具修理者。”

“呃?玩具修理者?你说的是那种专门修理坏玩具的人?”

“就是那个。附近的孩子们常常把坏掉的玩具拿过去修,不管什么样的玩具都能修好。”

“唔,居然还有那种生意。”

“不是生意哦,从来不收钱的。”

“哎,不收钱的?真是个古怪的人。可是,这名玩具修理者和你前面说的事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你很烦呢!”她有点儿生气的样子,“你是不是打算不停打断我的话,不让我说下去?那样的话,我干脆不说好了。”

“啊,知道啦,知道啦,你继续说,你继续说,我尽量不插嘴还不行吗?只不过,偶尔问一下行不行呢?因为有的地方我真的很好奇。”

“除非是确实很有必要的地方,才允许你问……那个,刚刚说到哪里了?”

“刚刚说到玩具修理者……对了,这位玩具修理者没有名字吗?”

“尧古索托豪托夫。”她这么回答。

这个名字很奇怪。如果说是真名的话,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日本人的名字,也不像美国人的名字,中国人的名字也不太可能。

“是俄国人?”

“不知道,不过不大像俄国人。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人的名字。”

“什么意思?”

“因为从来没有听本人说起过自己的名字啦。那个名字完全是小孩子们猜的。据说有个小孩子——是个比那时候的我还要小的孩子——看到,玩具修理者一边修玩具一边说‘尧古索托豪托夫’,所以大家就管玩具修理者叫这个名字了。不过呢,也有其他的小孩子坚持认为听到的是‘古特修-路修’,而我自己听到的是‘努瓦伊艾伊路莱伊特豪泰普’。”

“什么啊,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不是名字啊?说不定因为他是外国人,而小孩子听到外语,总会觉得怪怪的吧。”

“那种事情也有可能哦,不过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玩具修理者平时总是用日语和小孩子们说话的。”

“越说越糊涂了。那这个男的到底是哪里人啊?”

“哎,我说过那个人是男的吗?”

“呃?!是女的?”

“也不太清楚。”

“等一下,”我感觉自己真要被弄傻了,“换句话说,这个人的名字可能叫‘尧古索托豪托夫’,也有可能叫‘古特修-路修’,还可能叫别的什么;国籍不详,性别也不详——这就是你讲的玩具修理者?”

“正确!而且呢,年龄也不详哦。”

“什么呀!一定是因为你们都是些小孩子啦,如果是大人的话,至少能判断出性别和年龄的吧。”

“真的吗?可是,就算到了现在,要是再让我看见像那种样子的人,肯定还是判断不出来的。”

“那你就说说看,那个‘尧古索托豪托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那个人脸上什么特征都没有的,性别呀、年龄呀、人种呀,一点儿能让人推测的线索都没有。头发的颜色呢,唔,打个比方说,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把所有蜡笔都涂到一张纸上混合起来的那种颜色。衣服也是拿各种各样的碎布缝起来的,样式很差劲,一点儿整体感都没有:说裤子不像裤子,说裙子不像裙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而且再仔细看的话,那其实连衣服都算不上,大概就是拿很多布头把身体裹起来。从布头里面伸出来的部分——也就是说手呀脚呀脸呀之类的部分,总是黏黏的样子,像是涂了厚厚的油脂一样。这个人很少说话,就算小孩子们拿着坏掉的玩具过来,最多也就是说上两三句话而已,不过他总能把玩具修好。”

“那么店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有店,我们都直接拿到玩具修理者家里——啊,不过,说不定只是我们自己把那个当作是玩具修理者的家呢。那是一间小屋子,位于两间没人住的房子中间。那个小屋子像是用许许多多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石头堆起来的。小的石头只有米粒那么大,大的石头说不定要有大人的头那么大。那些石头就像木工做出来的木制品,全都很平滑很紧密地组合在一起。远看的时候,感觉像是一座砂石堆起来的小山;可近看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点儿觉得像家的样子。”

“原来那个人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啊。”

“如果玩具坏掉了,小孩子们就会拿到玩具修理者那里去。新的也好、旧的也好、简单的也好、复杂的也好、陀螺也好、风筝也好、竹蜻蜓也好、喷水枪也好、机器人也好、遥控车也好、游戏机也好、游戏卡也好,只要是坏了的玩具,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拿过去修。”

“不会吧,真的全都能修好吗?”

“全都能修好哦!连游戏卡那样复杂的东西都能修好。”

说不定只是游戏卡的电池没电了,我想。说到底,玩具修理者大概只是一个心灵手巧的怪人,顶多比别人观察事物更仔细罢了。

“小孩子们把坏掉的玩具拿给玩具修理者去修的事情,对于大人来说可是秘密呢。因为如果让大人知道玩具坏了是会被骂的。可是有了玩具修理者就可以放心了,不管多贵的玩具坏了,都可以不用对大人们说,也不用偷偷拿零用钱去修理,交给玩具修理者就行了。”

女服务生把冰咖啡和热奶茶送了过来,我们都沉默了,一直到女服务生走开。这时候,我俩注意到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山去了,于是她微微笑着,用两只手慢慢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的瞳仁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美丽。

“那么,”我打破沉默说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到你的事故啊?”

“你说什么呐!”她睁大眼睛瞪着我,“都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才没说下去啊!不知道是谁说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可是又不停地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我!”

“对不起,对不起啦,可是我觉得你说的话奇怪嘛。那么有没有人实际看到过玩具修理者修理玩具的情景啊?”

“看到过啊。首先呢,玩具修理者会把坏掉的玩具拆成一块一块的,就算是用胶水粘起来的部分也可以很干净地拆开——如果有两个以上的玩具,也是先把它们全部拆开——常常会拆出几十个、几百个部件,然后玩具修理者就会带着很满意的表情仔细观察这些部件,接着就开始发出古怪的叫声。”

“尧古索托豪托夫?”

“对啊,不过还有很多别的叫法。反正接下来玩具修理者就会把部件一个接一个地捡起来,再组合到一起。一个玩具装好以后,再开始装第二个。”

“可如果那样子安装,部件有可能会混到一起吧?”

“混到一起也没关系,反正玩具最后确实都能动起来。”

“这怎么可能?你在逗我玩吧!”我忍不住说,“好吧,关于玩具修理者就说到这里好了,赶快跟我说你的事故吧。”

“有一天天气非常热,下午两点的时候,气温差不多有四十度的样子。可就算是那么热的天气,我还是被迫要充当保姆,照顾我才十个月大的弟弟道雄。我就一直想不通,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规矩,为什么大一点儿的孩子一定要充当小孩子的保姆。可是爸爸妈妈都很严厉,根本连问一下都不允许。

“有一次,我背着道雄的时候,不小心把道雄的头撞到柱子上了,然后我就被狠狠地骂了一顿。妈妈抓着我的头发,一边说‘让你也尝尝道雄的痛苦’,一边把我的头往柱子上撞。那天晚上爸爸听说之后,还把我绑在自家的门柱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把我放开。一整晚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不敢哭出声。我不知道万一哭出声来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且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一直到早上都不敢闭上眼睛。可越是盯着黑暗里看,越会看到不想看的、不能看的东西。另外,附近的野狗很多,有几十只轮番地跑过来嗅我身上的味道,实在让我害怕得不得了。

“因为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虽然天气很热,我也只有默不作声地背着道雄,到附近的店里去帮忙干活。那时候我在路上常常会遇到附近的小孩子们,但是我总是像逃跑一样急匆匆地躲开他们。有时候也会遇到他们拿着坏掉的玩具到玩具修理者那边去,但是我既没有玩具,也没有洋娃娃,所以对于我来说,其实和玩具修理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等一下,”我打断她的话,“你刚刚说,你听到过玩具修理者的叫声。既然听到过叫声,那就应该有拿着玩具去修理的时候吧。”

“那一天,我遇到一个拖着一只死猫走过去的小孩儿,”她完全无视我的问题,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就问那个孩子,‘你为什么要拖着一只死猫啊?’

“他说:‘你问这个啊,这只猫是我爸爸给我买的。可是刚刚跟它玩的时候它把我抓伤了,我就狠狠踩了它一下,然后它就不会动了,所以现在把它拿到尧古索托豪托夫那边去修一下,不然爸爸发现了肯定会骂我。’

“我觉得这个孩子的想法好奇怪。说不定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还分不清宠物和玩具的区别——或者不如干脆说,在他们那个年纪根本就搞不清楚生物和非生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有等大一点儿的时候,才会慢慢了解到那些有关自然的知识吧。

“小孩儿说完之后,就继续拖着死猫往玩具修理者的小屋那边走,而我则开始爬一座横穿国道的天桥。

“天气实在太热,大家都尽可能待在家里不出来,所以天桥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国道上的车也很少,很长时间才会开过去一辆。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说不定当时根本没有必要老老实实爬天桥,但是我那时候太小了,完全想不到那一点。

“天桥的台阶对于小孩子来说很陡,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身子就已经站不稳了,全身都是汗,像是泡在水里一样,道雄也哇哇哭个不停。我又恶心,又想吐,浑身发冷,已经爬不动了,可是回头我又想,如果我花的时间比需要的时间长,妈妈不知道要发火发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只有硬拖着自己的两条腿,一步一步地往上面爬——结果就在那个时候,我和道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听她说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几乎都要陷到肉里去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的身子动都动不了——其实不是动不了,应该是一开始完全昏过去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又惊又痛,身子根本动弹不得,然后我就突然感觉到脸上很疼很疼,于是试着伸手去摸,一摸,手上就沾满了黏糊糊的血,好像从额头到鼻子有一道严重的伤口,血滴滴答答的,天桥上不少地方都积了一摊摊的血。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道雄没有哭,然后就发现他居然被我压在身子下面,一动都不动。我赶快跳起来,把他从背后放下来检查,但是他身上哪里都看不到出血的地方,可就是不会动了,完全都不动了,而且连呼吸都没有了。”

“等一下,”我开始冒冷汗了,“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道雄死了。”她继续说着,“一开始,我想自己以后不用再照顾他了,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如果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情,不晓得会大发雷霆成什么样子,于是我又开始感觉到非常害怕。

“——能不能隐瞒道雄死掉的事情呢?假装道雄还活着?哄着死了的道雄,往他的嘴里喂牛奶会怎么样呢?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他洗澡……对,我还能练习腹语术,再在道雄背上开个洞,把手从那里面伸进去,就可以时不时地让他动一动,那样的话就不会露馅儿了!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假装的话,又到底要假装到什么时候呢?道雄虽然现在还是个婴儿,可是他会长大的呀,怎么办才好呢?也许每天把他的身体拉长一点就可以蒙混过去了?可是接下来道雄又要去上幼儿园了,我不能跟着他到幼儿园去啊……也许我可以把道雄的身子掏空,自己钻进去假扮成道雄行不行呢?可那时候我说不定也比现在长得更大,如果钻不进去该怎么办?而且女孩子和男孩子根本不一样的呀,怎么能蒙混过去呢?还有,要是什么时候道雄结婚的话,我又怎么能和女人结婚呢?行不通的呀。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背着死了的道雄,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要是有人看见我那副样子,肯定会毛骨悚然,不过当时并没有行人,偶尔过去的汽车速度又都很快,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

“两个小时过去了,天气还是一样的热,道雄渐渐开始发出臭味,脸上的颜色也渐渐变黑,根本没办法再假装他还活着。他的舌头也垂到外面来了,眼睛呀、耳朵呀、鼻子呀,都有汁液一滴一滴滴下来。而我身上的伤口这边,血虽然渐渐止住了,但也发出和道雄身上一样的臭味——就在那个时候,我头脑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很好的主意。”

“玩具修理者?”我一边用衣服袖子擦着冷汗一边问,“就像对那只死猫一样?”

“没错,我要把道雄拿到玩具修理者那边去。虽然不敢说他一定会修,但是我一直都听说过玩具修理者的名声,知道他不管什么样的玩具都能修好,所以,如果我能好好骗骗玩具修理者,把道雄说成是个玩具,就可以让他帮我修理了。

“我摇摇晃晃地向玩具修理者的小屋那边走过去,但是我又不是很清楚那个小屋到底在什么地方,所以只能一边回想着平时和朋友们说的话,一边一个巷子一个巷子慢慢找过去。

“不巧的是,在其中一个巷子里,我遇上了一个认识的阿姨。那个阿姨和妈妈的关系很好,可是每次妈妈不在的时候,又总会向我打探一些爸爸妈妈的事情,反正我不太喜欢她。

“那个阿姨从对面走过来,我想尽可能离她远一点,但是巷子太窄了,无论如何都会从她身边擦过去。如果让她发现是我就麻烦了,可如果刻意躲开很远的话又显得不自然,反而会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我就摆出一副若无其事悠闲自得的样子慢慢走过去……

“可是,那个阿姨注意到我了。

“‘咦,带着道雄一起出门啊?还走了这么远,你要去哪里呀?’

“因为我的左脸从额头一直到鼻子的伤口看上去很吓人,所以我用头发把左边的半边脸遮了起来。阿姨离我还有一点距离,大概暂时还不会看出来,可她正一边说话一边朝我这里走呢。

“‘咦,你脸上沾着什么东西?’

“我慌慌张张地捂住脸,往后退了一步。

“‘唔……没什么,有块泥巴粘在上面。’

“‘道雄睡着了?怎么觉得他的脸看上去有点黑,没事吧?’

“正在那时候,有个什么东西从我捂着脸的手指缝中间掉到地上了。

“‘那是什么?!’阿姨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那是我脸上的肉。

“‘是泥巴啦。’我立刻回答说。

“可那个东西红得发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泥巴。阿姨脸上带着怀疑的表情凑过来。

“该怎么逃离这个困境呢?

“‘哎呀!!’我死命叫喊起来,‘有个阿姨在干变态的事情啊!!’

“阿姨瞪起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似的,往周围看了一下就飞快地跑开了,跑开的时候丢下一句话,‘给我记住,你这个变态的丫头!’

“阿姨走远了以后,我也往周围看了一圈。刚才那样子死命地叫喊,要是真把人喊过来,反而会更糟糕。幸好周围并没有人过来。我又去看掉在地上的肉,大概有我手掌的一半那么大。另外,我脸上掉肉下来的地方又开始淌血了,而且除了血之外还有发出臭味的黄色汁液,不过我并没在意那个,因为从道雄全身上下冒出来的汁液把我身子都弄湿了,再多一点也没感觉。而且阳光的热量和我自己身子里发出的热量早就让我的喉咙渴得像要烧起来一样,这些汁液从鼻子一直淌到嘴里,正好勉强可以帮我解渴。

“‘你要去哪里啊?’

“我一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肉块,连有人走过来都不知道。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我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以为是阿姨又回来了。还好不是阿姨,而是刚刚那个拖着死猫的小女孩。

“‘你的猫怎么样了?’我嘶哑着嗓子问。

“‘已经拿过去了。尧古索托豪托夫收集了一大堆玩具,还没开始修呢。我看他今天肯定修不完就先回家了,过两天再去拿。’

“‘哦……那个,要是想请尧古索托豪托夫修理的话,该怎么对他说呢?’

“‘很简单啊,你就到尧古索托豪托夫家里去,等尧古索托豪托夫从里屋出来,把玩具拿给他看,说请帮忙修理就行了。’

“‘那然后呢?’

“‘然后……哎?你怎么了?那是什么,血?’

“‘没什么啦,不小心摔了一跤。别管那个了,尧古索托豪托夫出来之后该做什么好呢?’

“‘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情了?……哎呀,血都沾到你衣服上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我把事实都告诉她,说不定她以后会向我妈妈打小报告。

“‘我有个洋娃娃的手断掉了,想去修一下,不过现在还丢在家里呢……’

“‘你有洋娃娃啊?我都不知道嘛!丽佳娃娃?芭比娃娃?……哎呀,你看,道雄嘴巴里有什么东西淌出来了!’

“‘唔,洋娃娃是妈妈做的,没名字的。’

“‘哇,真好啊!’那个女孩的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芒,‘那你可以自己给她起个喜欢的名字了。叫什么好呢?……等等,你的嘴里也有什么东西往外淌啊!’

“我拿手擦了擦嘴角,是有点儿像墨汁一样颜色的液体。

“‘名字嘛……唔……就叫珂蒂莉娅吧。’

“‘什么呀,好奇怪的名字……哎?怎么回事啊,道雄的头发一直在往下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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