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试验(2/2)
“它是饿坏的。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去烤它。我要给它做一件寿衣,把它葬在园子里。我以后再不养鸟了,再不了,我不配,”贝思低声哭诉着,双手捧着宠鸟坐在地板上。
“葬礼今天下午举行,我们都参加。好了,别哭了,贝思;这事大家都不好受,但这星期事情全都乱了套,匹普便是这个试验的最大牺牲品。给它做好寿衣,把它放在我的盒子里,宴会后,我们举行一个隆重的小葬礼。”乔开始尝到了苦头。
她让梅格、艾美留下安慰贝思,自己则走到厨房,里头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她系上大围裙开始干活,刚堆好碟子准备洗,却发现炉火熄了。
“真是形势大好!”乔咕哝道,砰地打开炉门,使劲捅里头的炉渣。
把炉火重新捅亮后,她想趁烧水的功夫上一趟市常这么一走动,兴致又上来了。她买了一只十分幼小的大螯虾,一些老掉牙的芦笋,还有两盒酸溜溜的草莓。因为做成了几笔廉价交易,她心中十分得意,于是跋涉回家。待她收拾好后,午饭也备齐了,炉子也烧红了。罕姆走前留下一盘要发酵的面包,梅格早早便把面包做好,放在炉边再发酵一次,然后便把它忘掉了。她正在客厅里招呼莎莉-加德纳,门突然飞开,一个身上沾满面粉煤屑、头发蓬乱的怪物露出来,赤红着脸尖叫道——“嘿,面包不沾盘子是不是已经发酵够了?”莎莉被逗笑了,梅格点点头,把眉毛抬得要多高有多高,怪物见状立即消失,赶紧把酸面包放到炉上。贝思坐在一边做寿衣,将心爱的鸟放在衣盒里任人凭吊。马奇太太出来瞅瞅情况,安慰了贝思几句,然后出门而去。当母亲那灰色的帽子消失在拐角处时,姑娘们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孤立无援的感觉。没隔几分钟,克罗克小姐来访,并说是来吃午饭,姑娘们简直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这位女士是个又黄又瘦的老姑婆,脸上镶着一个尖鼻子和一双好奇的眼睛,她绝不错过任何芝麻绿豆的小事,看到什么都要去绕舌鼓噪一番。她们并不喜欢她,但马奇太太教她们要友善待她,只因她年老家贫,又没有什么朋友。梅格于是把安乐椅给她,并尽量去跟她拉话儿,她则在一边问这问那,指指点点,说西家长,道东家短。
那天早上乔真是被弄得焦头烂额、精疲力尽,其中滋味一言难荆她做的午餐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笑话。因为不敢再向梅格请教,她独个儿使出浑身解数,发现做个厨师光凭一股劲头和良好的心愿并不够。她把芦笋煮了一个小时,痛苦地发现笋头全都煮掉了,主茎却变得更硬。面包烧得乌黑、因为她做色拉时把味道调得一塌糊涂,一急之下,决定对一切听之任之,直到自信面包已经不能吃为止。大螯虾神秘地变成了猩红色,她捶开虾壳,把里头的肉捅出来,那一丁点儿肉落到莴苣叶堆里便不见了。土豆得快点煮,不能让芦笋等得太久,结果没有煮熟。牛奶冻结成一团一团,草莓被手段高明的小贩弄了假,看上去已经熟透,吃起来却酸溜溜的。
“如果他们肚子饿的话,牛肉、面包和牛油倒也可以吃,只是白白忙活了一整个上午,岂不着死人了,”乔想着拉响开饭铃。这顿饭比平时足足晚了半个小时,乔又热又累,垂头丧气,站在那里审视着为劳里和克罗克小姐准备的盛宴,要知道这两位客人一个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一个是绝不错过任何笑料,专爱搬弄是非的绕舌妇。
菜被一一尝过,然后又被搁置一边,可怜的乔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艾美咯咯直笑,梅格表情悲痛,克罗克小姐噘起嘴,劳里拼命说笑,试图活跃宴席气氛。乔的拿手好戏是水果,因为她放糖放得恰到好处,而且和上了一大罐香喷喷的奶油。当精致的玻璃盘子逐一摆上席面时,乔炽热的脸颊凉了一点,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望着浸在奶油里的呈玫瑰红的小山堆,全都垂涎欲滴。克罗克小姐先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急忙喝水。乔看到水果上桌后很快所剩无多,唯恐不够,于是自己不吃,她瞅一眼劳里,见他正勇敢地继续吃下去,但嘴巴却微微噘着,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盘子。喜欢美食的艾美满满舀了一调匙,却呛了一口,用餐巾掩着脸,仓促离席。
“噢,怎么回事?”乔颤抖着高声问道。
“你放的是盐,不是糖,奶油也变酸了,”梅格悲痛地打了个手势答道。
乔呻吟了一声,倒在椅子上,方想起最后放糖的时候自己仓促之间把厨房桌上面放着的两个盒子随手拿了一个,匆匆往草莓上一撒了事,牛奶也忘记放冰箱了。她脸色涨得通红,止不住就要哭出来。正在这时,她与劳里恰好四目相对。
虽然劳里努力摆出一副英雄式的样子,但眼神仍透着一股活气劲儿;她突然觉得这件事十分滑稽,于是放声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在坐各位,包括被姑娘们称为”呱呱叫”的老小姐也全都笑了起来。大家吃着面包、牛油、橄榄,说说笑笑。这顿不幸的午餐最后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我现在没有心思洗碗,为了严肃气氛,我们为小鸟举行个葬礼吧,”乔看到大家站起来便说道。克罗克小姐一心赶着要在下一个朋友的餐桌边编派这个新故事,便向大家告辞。
为了贝思,他们全都严肃下来;劳里在丛林里的蕨草下面挖了个墓穴,小匹普被安放在里头,它那柔情万丈的女主人哭得成了个泪人儿。墓穴盖上苔藓,上立一块石碑,碑上挂一个用紫罗兰和繁缕编成的花环,并刻了墓志铭。铭文是乔一面做饭一面想出来的:这里躺着匹普-马奇,它在六月七日死去;黯然断魂,伤心憾事,难忘,难忘记!
仪式一结束,贝思便退回自己的房间,心情十分沉重;但她却找不到地方休息,因为几张床全都没有收拾,她只得把枕头掸拂干净,把各样东西收拾整齐,这样心里倒好受了一些。梅格帮乔收拾碗碟,用了半个下午才洗完。两人都疲倦不堪,于是一致赞成晚饭只吃茶和烤面包。酸奶油似乎对艾美的脾气有种不良的影响,劳里便做好事,把她带出去骑马。
马奇太太回家时发现三个大女儿竟然在午间辛勤工作,再瞅一眼壁橱,便明白实验已经成功了一部分。
几位小主妇未及休息,便有几位客人来访,于是急忙准备招呼客人;接着又得泡茶,跑腿买东西,一两件非做不可的针线活只得放到最后才做。
黄昏带着露珠悄悄降临,姐妹们陆续聚集到门廊,门廊周围开满了六月的玫瑰,花蕾朵朵,十分美丽。大家坐下时或哼哼一声,或叹一口气,似乎筋疲力尽,又似乎烦恼无边。
“今天倒霉透了!”通常第一个说话的乔首先说道。
“日子好像没有平时长,但却很不好过,”梅格说。
“一点都不像个家,”艾美接着说。
“没有妈咪和小匹普,家似乎就不成样子了。”贝思叹口气,深情地望一眼挂在上面的空鸟笼。
“妈妈在这里呢,亲爱的,你明天可以再养一只鸟,如果你想的话。”马奇太太边说边走过来坐在她们中间,看样子,她的假日也并不比她们的愉快多少。
“这个试验你们满意了吗,姑娘们?要不要再试一个星期?”她问。这时贝思依偎到她的身边,共余三姐妹也把头转向她,脸上放光,犹如鲜花朝向太阳。
“我不要!”乔坚决地喊道。
“我也不要,”其他人齐声回答。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担负一些责任,替别人着想一下为好,对吧?”“闲混戏耍毫无益处,”乔评论道,摇摇脑袋,”我腻透了,真想现在就做点什么。”“建议你学做饭;这个本事十分有用,女人都得学会,”马奇太太说。想到乔的宴会,她无声地笑了,因为克罗克小姐早就把故事告诉她了。
“妈妈,您走出去什么也不管,是不是故意看我们怎么做?”梅格叫起来。她整天都在怀疑这事。
“是的,我想让你们明白,只有每个人都尽忠职守,大家才能过舒服日子。当我和罕娜替你们工作时,你们过得满不错,但我看你们并不高兴,并不领情;所以我想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看如果人人都只想着自己时结果会如何。只有彼此帮助,承担日常工作,生活才会更愉快,休闲起来才有意思,宽容忍耐,才会使家庭舒适幸福。你们同意吗?”“同意,妈妈,我们同意!”姑娘们齐声喊道。
“那么我建议你们再一次挑起自己的小担子。虽然有时担子似乎很沉重,但对我们有好处,如果学会了怎么挑,担子就会变轻了。工作是一件好事,而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工作要干;它有益于身心健康,使我们不会感到无聊,不会干坏事。比起金钱和时装来,它更能给我们一种能力感和独立感。”“我们会像蜜蜂一样工作,并且热爱工作,看着吧!”乔说,”我要把做饭当作我的假日任务来学,下一次宴会一定会成功。”“我要帮爸爸做衬衣,而不用您来操劳,妈咪。我能做到的,也愿意这样做,虽然我并不喜欢针线活;这样做比成天讲究自己的衣着更有好处,事实上我的衣着也已经很不错了,”梅格说。
“我要每天做功课,不再花这么多时间弹琴和玩洋娃娃。
我天性愚笨,应该多看书学习,而不是玩。”贝思下定了决心。
艾美则学姐姐们的样子大声宣布:“我要学会开钮孔和区分各种词类。”“很好!既然这样,我对这个试验感到很满意,看来我们不必再做一次了,只是不要走到另一极端,劳碌过度。要定时作息,使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愉快,你们明白时间是无价之宝,那么就更要善于利用时间。这样,即使我们没有钱,青春也会充满快乐,生活也会美满成功,年老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我们会记住的,妈妈!”她们也确实把话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