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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出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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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呀,乔,到时间了。”

“做什么?”

“你答应今天和我一起走访六家人的,你不会忘了吧?”“我这一生是做过许多鲁莽的傻事,可我不会发神经,说我要一天拜访六户人家吧。访一家都让我烦一个星期。”“是的,你是说过。那是我俩的协议。我替你完成贝思的铅笔画像,你好好地和我一起去邻居家回访。”“假如天气好——协议中有这一条,我严格遵守协议,夏洛克。东边有一大块乌云,天气不好,所以我不去。”“你这是偷懒。天气不错,不会下雨的,你不是以守约自豪吗?讲点信用吧,去尽你的义务,然后你又可以安心过六个月。”那一时刻,乔正特别沉迷于缝制衣服。她为全家人做大衣并居功自傲,因为她的针使得和笔一样好。可她正在首次试穿她缝的新衣就给抓差,受命在七月的热天里盛装出访,真叫人光火。她讨厌任何正式的出访,除非艾美和她订协议,贿赂她,或者许愿,如此这般胁她,否则她决不会干的。眼下这种情形是逃脱不掉的了。她恨恨地将剪刀弄出响声,声辩她觉察到了雷雨的迹象,可还是投降了。她收起针线,拿起帽子、手套,告诉艾美她这个遭难者已做好准备。

“乔-马奇,你真够倔的,圣人也要被你激怒。我希望你不是打算就这样出访吧?”艾美打量着她,惊叫起来。

“怎么不行?我觉得齐整、凉爽、舒适。热天里尘土飞扬的,这样穿戴很合适。要是人们更在乎我的衣服而不是我这个人,我就不愿见他们。你可以尽心尽意打扮得优雅,让人们喜欢你,喜欢你的衣服。你觉得这样挺值,我却不然,裙饰只能让我烦。”“哦,天哪!”艾美叹了口气。”她现在处于逆反情绪中,不等我把她弄妥贴,她会让我发狂的。今天出门肯定不会是件好差事。可是,我们欠了社交债呀。除了你我,家里没人去还这笔债。乔,你只需好好打扮一下,帮我回礼,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你很会说话,打扮起来很有贵族气质,举止也很潇洒,只要你乐意。我会为你骄傲的。我害怕一个人去,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照顾我。“你这个小姑娘真有手腕。那样子甜言蜜语哄骗你脾气坏的姐姐。真想得出来,我有贵族气,有教养,你一个人哪也不敢去!真不知哪一个更荒唐。好啦,既然我非得去就去吧,我尽力而为。你来当这次远征的统帅吧,我绝对服从,满意了吗?”乔说,她的态度由倔强突然转变为绵羊似的顺从。

“你真是个天使!现在,去穿上你最好的衣服,我会教你做到举止得体的,这样你就会给人留下好印象。我希望别人喜欢你,而你只要试着随和一点,就能让人喜欢,头发弄漂亮点,帽子上放一朵粉红色玫瑰。你穿着素净衣服看上去太严肃了,这样相称些。带上你的淡黄手套和绣花手绢。我们在梅格家停一下,把她的白阳伞借来,这样,你就可以用我那把鸽灰色阳伞了。”艾美一边打扮,一边发着命令,乔不无抗议地服从着。她叹着气,——地穿上她的新玻璃纱衣,皱着眉,将帽带系成个无可挑剔的结。她手忙脚乱地弄着别针,戴上领结,扯出手绢时,全身衣服都给扯皱了。手绢上的刺绣让她鼻子很不舒服,就像眼前的出访使命让她一样难受。作为优雅打扮的最后装饰,她将手挤进了那双有三个钮扣和流苏的手套。她转向艾美,脸上带着憨憨的表情,谦恭地说——“我太痛苦了,可你要是觉得我这样能拿得出去,我死而无憾。”“你太让人满意了。慢慢转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乔转了个身,艾美这里修一下,那里补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歪着头宽厚地打量着她。”行,能行。你的头打扮得最合我意。

红玫瑰点缀着白帽子真是迷人。挺起肩来,别管手套是不是挤手,手放自如些。你再加件东西会更好,乔。也就是,围条披肩——我围着不好,你围合适。真高兴,马奇婶婶把那条可爱的披肩给你了。它虽然朴素,可是很好看,落在胳膊上的褶子真是风雅。你看我斗篷上的针绣花边在不在中间?我衣服可扣整齐了?我想让人看看我的靴子,因为,我的脚确实很美,尽管我的鼻子不理想。”“你是个美丽的小东西,永远快乐,”乔说。她带着权威的神气透过手看着艾美插在金发上的蓝色羽饰。”请问夫人,我是把好衣服放下来扫着尘地,还是卷起来?”“走路的时候就卷起来,进了屋子就放下来。裙褶拖曳的风格最适合你,你得学着优雅地拖着裙裾。你一只袖口没全扣上,赶快扣上。要是不注意这些细节,你根本不会完美的,悦人的整体形象就是由细节组成的。”乔叹了口气,开始扣袖子,手套上的扣子差点给绷掉。两个人终于打扮完毕上路了。罕娜从楼上窗户探出身子看着她们,说她俩”漂亮得像图中人”。

“哎,乔,亲爱的,切斯特一家以为她们非常优雅,所以,我想让你拿出最好的风度来。别说你那些粗暴的话,别做怪事,好不好?只要沉着、冷静、镇定——那样保险,又有女士风度,你很容易在十五分钟内做到这些的,”艾美说。她们已去过梅格家,借了白阳桑梅格一手抱一个孩子检查了她们的装扮。现在她们已到了要访问的第一家。

“我想想-沉着、冷静、镇定-——好的,我想可以答应你。我在舞台上扮演过一个古板的年轻女士,我来试试。你会看到,我很有能耐的。脑子放松一些,我的孩子。”艾美松了口气。调皮的乔奉行了她的话。在第一家,她坐在那儿,四肢放得优雅舒适,裙褶垂到恰到好处。她平静得像夏天的海,冷得像大雪堆,沉默得像狮身人面像。切斯特夫人提到她的”动人的小说”,切斯特小姐们挑起话头,谈舞会、野餐、歌剧以及服装款式,均告无效。乔要么笑笑,要么点点头,再不就严肃地说声”是”、”不”,以此回答所有的问题,让人扫兴。艾美向她传去”说话“的指令,试图把她从这种状态中拖出来,还用脚偷偷踹她,还是不起作用。乔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举止如同莫德的脸:“匀称却冷冰冰,没有表情却光彩照人。”“马奇家大小姐多么高傲又令人乏味啊!”送走客人关上门,一个小姐评论道,不幸给客人听见了。乔无声地笑着穿过大厅,可是艾美为她的指挥失误怄着气,自然怪罪起来乔来。

“你怎么能这样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要你表现得端庄、稳重,可你整个儿一个木头疙瘩。到兰姆家可要随和些了。你要像别的女孩们那样闲聊,对服装、调笑、管它什么废话都要表现出兴趣。她们出入于上流社会,认识她们对我们很有用。我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们留下好印象。”“我会放随和些的,我会闲聊,傻笑,听到你喜欢的任何琐事都惊叹狂呼。我很喜欢那样。现在,我得模仿所谓的-迷人的女孩-,有梅-切斯特做样板,我再改进些,是能做好的。等着瞧,兰姆一家会说:-乔-马奇多么可爱、迷人呀!-”艾美完全有理由着急,因为一旦乔异想天开起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收得祝艾美看着她姐姐轻快地走进下一个客厅,热情奔放地亲吻了所有的年轻女士,优雅地朝年轻先生们微笑,兴致勃勃地加入了闲聊,这种情绪使艾美这个旁观者大为惊讶,她一脸困惑。兰姆太太占住了艾美。她很喜欢艾美,迫使艾美听她长篇大论地讲述卢克丽霞的最后反抗,同时,三个愉快的年轻先生守候在近处,等着兰姆太太一住口,就冲上去救艾美出来。在这种情形下,艾美无力制止乔。乔似乎被淘气的精灵缠住了,她像兰姆老太一样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好几个脑袋围着她,艾美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因为断断续续的话语使她充满疑惧,圆睁的眼睛和上举的手折磨着她的好奇心,不断的笑声使她极想分享乐趣。听听这种谈话的评断,我们可以想像出艾美的痛苦。

“她马骑得特棒——谁教她的?”

“没人教。她过去常在安在一棵树上的旧马鞍上练习上马、握缰、骑马。现在,她什么都敢骑,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马夫给她马骑,要价便宜,因为她把马驯得服服贴贴,让女士骑没问题。她骑马的热情太大,我常对她说,假如她做别的事不成,可以当个驯马师来谋生。”听到这种糟糕的话,艾美很难克制住自己了,因为,这种话给人留下她是荡妇的印象,而这又是她特别讨厌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老太太故事刚说了一半。就在故事还远远没结束的时候,乔又开始了,讲出更可笑的秘密,出现了更可怕的错。

“是的,艾美那天真是倒霉,所有的好马都不在,留下来三匹,一匹跛,一匹瞎,还有一匹太顽劣,往它嘴里塞泥它才走。游园会用这种马不错,是不是?”“她选了哪一匹呢?”一个先生笑着问,他喜欢这个话题。

“一匹也没眩她听说河对面农家有一匹好马,又精神又漂亮,虽然还没有女士骑过它,艾美决定一试。那场斗争真是悲壮,没人给马上鞍,她自己上。我的天哪!她竟然带着马划过了河,给马上鞍,来到谷仓,使老头大大吃了一惊。”“她骑那马了吗?”“当然。她玩得非常开心。我还以为她会给弄得残缺不全地送回来呢。可是她完全制服了那马,成了游园会的中心人物。”“嗯,那真叫有胆量!”小兰姆先生赞许地瞥了一眼艾美,奇怪她妈妈说些什么,把那女孩羞得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谈话突然转了向,谈到衣服问题,艾美的脸更红了,也更不自在了。一个年轻女士询问乔,她去野餐时戴的那顶淡褐色帽子是在哪里买的。傻乎乎的乔不提两年前买帽子的地方,而是毫无必要地坦诚相告:“噢,是艾美涂上去的。买不到那些柔和颜色的,所以我们想要什么颜色就涂什么颜色。有一个懂艺术的妹妹是个很大的安慰。”“这主意真是新奇!”兰姆小姐叫起来,她发现乔很有趣。

“和她做的别的伟绩相比,这算不了什么。没有这孩子干不了的事。瞧,她想要双蓝靴子参加萨莉的舞会,她就把她那双泥乎乎的白靴子涂成最可爱的天蓝色,看上去真像缎子做的,”乔带着对妹妹成就的自豪感补充道,这激怒了艾美,她恨不能用名片盒砸她才解气。

“前些日子,我们读了你写的一个故事,非常喜欢,”兰姆大小姐说道,她想恭维文学女士。必须承认,当时这位文学女士看上去一点也没那气质。

一提及她的”作品”,总会对乔产生不好的影响,她要么严肃起来,像是谁冒犯了她,要么唐突地转变话题,现在就是这样。”真遗憾你们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来读,我写那废话是因为它有销路。普通老百姓才喜欢它。今年冬天你去纽约吗?“因为兰姆小姐”喜欢”这故事,所以乔的话显得不太文雅,也不客气。话一出口,乔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由于担心把事情弄得更糟,她突然记起该先提出告辞,于是贸然提出要走,使得其他三个人话没说完,噎在了喉咙。

“艾美,我们得走了。再见,亲爱的,一定上我们家来玩,盼着你们来访。我不敢请您,兰姆先生。但要是您真的来了,我想我没有胆量打发您走的。”乔滑稽地模仿着梅-切斯特的风格,极动感情地说完那些话。艾美尽快出了屋,搞得哭笑不得。

“我干得不错吧?”她们离开时,乔满意地问道。

“没有比这更糟的人,”艾美的回答斩钉截铁,”你让什么迷住了,竟说起那些故事来?什么马鞍、帽子、靴子的,还有其他那些?”“哎呀,那些好玩,逗人笑。他们知道我们穷,没有必要假装我们有马夫,一季买三四顶帽子,还能像他们那样轻而易举地得到好东西。”“你也不必把我们的小计谋告诉他们呀,也没必要那样暴露我们的贫穷。你一点儿正当的自尊都没有,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口,什么时候该出言,”艾美绝望地说。

可怜的乔感到羞愧了。她默默地用干硬的手绢擦着鼻尖,仿佛在为她干的坏事忏悔。

“在这里我该怎么做?”当她们走近第三家时,乔问。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可不管你了,”艾美简短地答道。

“那我就会玩得快活罗。那些男孩们在家,我们会很开心的。天知道,我需要点变化了。优雅不适合我的性格,”乔态度生硬地回敬。她老是不能让艾美满意,心中恼火。

三个大男孩和几个可爱的小孩子热情地欢迎她,这迅速扫除了她的不快。她由着艾美去和女主人及碰巧同样来访的图德先生应酬,自己则和年轻人们打成了一片。她发现这样的变化使人精神振奋。她怀着极大的兴趣倾听着大学生的故事,一声不吭地抚摸着猎狗和长卷毛狗,完全赞同”汤姆-布朗是条好汉”,也不管这种赞许的不恰当。当一个小伙子提议去看看他的鱼池时,乔欣然从命。她笨拙却充满柔情地拥抱了一下慈爱的夫人,把帽子弄毁了。这顶帽子对她来说非常亲切,有灵感的法国女人做出的头饰也不及它。夫人一边为她整理着帽子,一边不由笑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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