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2/2)
我在一张照片的底部输入特工们用以联络的无线电台频率以及一个分析他们使用的不规则加密算法的方程式。制作完成后,我将这些图像发送给中央情报局长,明白无误地表达出弦外之音:除非他的便衣撤走,否则我就要他们的命。
要使中央情报局撤销对康妮的起诉,要一劳永逸地遏制他们对我的干扰,我还得做更多的工作。
我又识别出了一种模式,但这一次与理论无关,完全是平淡无奇的繁杂世事。数以千页的报告、备忘录、来往信件;每一页都是一幅点彩画中的一个彩色小点。我从这幅全景画前倒退一步,注视线条和边缘出现,产生图形。我浏览了数以兆计的信息,这些信息仅占我调查的这一段时间里所有记载的极少部分,但也足够了。
我的发现平淡无奇,比侦探小说的情节简单多了。中央情报局长知道一伙恐怖分子阴谋炸毁华盛顿市的地铁系统,但为了获得国会授权采取极端手段打击那伙恐怖分子,他听任爆炸发生了。爆炸遇难者中有一位国会议员的儿子。于是国会授权中央情报局长放手对付恐怖分子。虽然中央情报局的档案里没有直接陈述他的这些策划,但其含义清清楚楚。有关备忘录只是转弯抹角地提及,这些计划漂浮在无伤大雅的文件形成的海洋中间,如果某个调查委员会审读全部档案,证据一定会淹没在杂音里。然而,只要对那些暗藏玄机的备忘录作一番分析过滤,新闻界便一定会相信。
我列了一份备忘录的目录,寄给中央情报局长,并附上一张条子: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他会意识到他别无选择。
这个小小的插曲加深了我对世事的信念:如果我随时了解时事,任何地方策划的任何阴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过,我对这些统统不感兴趣,我要继续我的研究。
我对身体的控制力在继续发展。现在我可以在火炭上行走,或者将针刺进我的手臂,只要我愿意。然而,我对东方式面壁修炼的兴趣仅限于这种方法对肉体的控制方面。我可以达到冥想状态,但从中得到的愉悦远远不能同从原始信息中拼缀出本质规律相比。
我正在设计一种新的语言。我己经达到了常规语言的极限,受这些语言的限制,我已经无法再取得什么进展了。它们无法表达我需要表达的概念,即使表达普通事物时也捉襟见肘。它们连表达话语都难以胜任,更谈不上表达思想了。
现存的语言学理论没有用处;我重新评估了基本逻辑,以确定哪些语言元素适合我的语言。这种语言的一部分将兼容一切数学语言,这样一来,我所写的任何数学公式都具有对应的语言表达形式。另外,数学仅仅是这种语言的一个很小的组成部分,远非全部;不同于莱布尼兹,我认识到了数理逻辑的极限。这种语言的其他部分则将包容我用以表达美学和认知理论的符号。这是一项耗时的浩大工程,一旦完成,将大大澄清我的思维。等我将自己的全部知识用这种语言译解一过,我所寻求的种种模式就将清晰呈现。
我的工作暂时停顿下来。在研究出美学符号之前,我必须建立一套词汇,可以将我所能想像的一切情感完全表达出来。
我体会到许多超越常人的情感,我看出常人情感的范围是多么狭窄。我不否认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爱与烦恼是实实在在的,但现在我看清了它们的真实面目:和我目前体验到的一切相比,过去的情感就像小孩子的痴迷与压抑,最多只是一点点先兆而已。我现在的情感纷繁异呈,随着自我意识的增强,所有情感都复杂了许多个数量级。如果我要完成那首长诗,就必须充分描写这些情感。
当然,与我能够体验的情感相比,我实际体验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我的情感发展受到周围人的智力以及我与他们稀疏交往的制约。我不时想起孔子的“仁”这个概念:“仁慈”这个词远不足以表达“仁”的内涵,“仁”浓缩了人性的精华,只有通过与人接触才能获得,孤独者是无缘问津的。而我,虽然与人同在,处处都与人同在,却没有与任何人往来。按照我的智商,我可以成为一个完人,可是目前我仅仅是完人的一小部分。
我不会以自怜自伤或者自大自傲来自欺欺人;我自始至终都能够以完全客观的态度评价自己的心态。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拥有哪些情感资源,缺乏哪些情感资源,重视哪一种情感,蔑视哪一种情感。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创造的新语言成形了。它以事物的本质规律为导向,能够完美地承载我的思想,但却不适合于书写或者口语,无法以线形排列的字词把这种语言写下来,它的形式是无所不包的表意符号,只能整体吸收。这种表意符号比图画更微妙,能够表达上千个词都无法表达的意思。每个表意符号包含的信息愈多,它自身就愈复杂精微。我在怡然自得地构思一个庞大无比的表意符号,这个符号可以描述整个宇宙。
用印刷文本作为这种语言的载体太蹩脚、太呆板了。惟一可行的载体是录像或者全息图,可以显示时光流逝的图像。由于人的喉咙的音域有限,因此这种语言无法言说。
我思绪万千,头脑里充满古代和现代语言中的咒骂语,它们带着粗鲁嘲弄我,使我想起我的理想语言也应该有恶毒的词汇,以表达我的挫折感。
我无力完成我的人工智能语言,工程太浩大了,我目前的资源无法胜任。一连数个星期潜心研究,却一无所获。我独立创作,不借助任何外力,从我已经定义的基本语言着手,改写成为新语言,使新的版本更加丰富。然而,每一个新版本总是突出其缺陷,迫使我扩展我的终极目标,却又使目标注定误入歧途,遥不可及。真还不如推倒一切,从零开始。
动用第四瓶荷尔蒙k?这个念头萦绕脑际,挥之不去。目前停滞状态中所经历的每一次挫折都提醒我,我是有可能达到更高境界的。
当然,这要冒很大风险。这一针可能导致我的大脑受伤,再不然就是精神错乱。也许这是魔鬼的诱惑,但毕竟是诱惑。而且,我找不出抗拒的理由。
最好在医院注射,再不然就在家里,找个人陪着,都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可转念一想,注射的结果只有两种:或者成功,或者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于是我放弃了这些安全措施。
我从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订购了设备,装配成独自一人进行脊椎注射的器械。针剂的效应可能几天后才会充分呈现,因此我不得不待在卧室里。可能发生剧烈反应,于是我将屋里所有易碎的东西都搬出去,用皮带把自己松松地系在床上。邻居听见任何声音都会误以为是瘾君子在嚎叫。
我给自己注射了一针,然后等待。
我的大脑在燃烧,脊椎火辣辣地穿过背部,觉得自己快要中风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头脑一片混沌。
我产生了幻觉。种种说不出的恐怖包围着我,历历在目,清晰得不可思议,剧烈冲突。一定是幻象。不是肉体的暴力,而是头脑心理的分裂。
精神上的剧痛与极度亢奋。恐怖与歇斯底里的狂笑。
我的知觉恢复了片刻。我躺在地板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头发,一绺绺连根拔起的头发撒在我身边。我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舌头咬烂了,喉咙红肿:估计是尖叫的缘故。反复痉挛致使我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后脑青肿,可能发生了脑震荡,可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持续了几小时还是几分钟?
接着,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头脑中的喧嚣咆哮又开始了。
药物突破临界量。
醍醐灌顶。
我认识自己的思维机制,我确切认识到自己了解事物的过程。这种认识经过反复验证。对自我的认识无比精微,不是一步步地,无休止地去了解,而是直接领悟极限。反观自身,清明朗照。在我这里,“自我意识”这个术语有了新的意义。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借助一种新的、比我所想像的更有表现力的语言,我更清楚地认识了自我。上帝用一句话便从混沌中创造出秩序,我则用这种新语言使自己焕发为一个全新的人。这种语言能够自我描述,自我编辑,不仅能描叙各种层次的思想,还能描述并修正自己在各种层面上的运作过程。在这种语言中,修改一个陈述句,整个语法都会作出相应变化,如果哥德尔在世,他宁愿抛弃一切也要见识一下这种语言。
用这种语言,我可以看见自己的大脑是如何活动的。我不自夸能看见自己的神经细胞在燃烧,这种豪迈属于约翰·李利和他在20世纪60年代的致幻药实验。我能做到的是洞见规律。我看着思维结构如何形成,如何相互作用。我看着自己在思考,看着描叙自己思考的方程式,看着这些方程式如何描叙它们被我理解的整个过程。
我知道这些方程式如何构成我的思想。
都是什么样的思想啊。
最初,我被所有这些输入的信息震撼了,洞悉我的全部自我,我因此惊骇得麻木了。过了好几小时,我才能够控制自我描述的信息潮。我没有将信息过滤掉,也没有将其推进背景里。它与我的思维过程融为一体,运用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以后我才能轻松自如地运用这种手段,犹如女舞蹈演员运用她的运动感觉一样。
从前我从理论上对我的意识所知道的一切,如今连细节都历历在目。性、侵略和自我保护的潜流,由我童年的环境生成,与理性发生冲突,有时候也乔装打扮成理性。我每一种情绪背后所有的原因、我每一个决定之下的动机,我无所不知。
我用这种知识能做什么呢?对于通常所谓的“人格”,我都能随心所欲;我的心理的更高级部分表明我现在是谁。我能够用我的大脑进入各种精神或者情感状态,同时对一切始终保持着清醒意识,能够随时恢复我的本来状态。既然我了解自己同时做两件事情时的运行机制,那么我就能将自己的意识划为几块,运用自己对于事物本质的把握,专心致志处理两个以上彼此分离的问题,自动意识到问题的所有方面。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呢?
我知道我的身体脱胎换骨了,如同截肢者的残肢突然换上了钟表匠的巧手,控制随意肌易如反掌。我具有超人的协调能力。通常需要重复数千次才能获得的技巧,我重复两三次就学会了。我找到一盘钢琴家弹琴时手指运动的录像带,不久,眼前不需键盘也能模仿钢琴家的手指动作。通过有选择地将肌肉一张一弛,我的力量和灵活性提高了。无论是自觉的动作还是条件反射,我的肌肉反应时间都只有三十五微秒。因此,学习杂技也好,武术也好,几乎全都不需要什么训练。
我对肝脏功能、营养吸收、腺的分泌作用具有直观的认识,甚至能意识神经传递素在我的思维活动中所起的作用。这种意识状态所涉及的精神活动,其剧烈程度远远超过任何由肾上腺素驱动导致的紧张度,我的一部分大脑所处的状态,换了一个正常的大脑和肉体,数分钟内便能将它们置于死地。我重新调整安排了我的意识,能感受到意识的潮涨潮落,这些涨落触发我的情感反应,提高我的注意力,或者微妙地决定我的态度。
然后,我将视线投向身体之外的世界。
我周围满是令人目眩、欢快而又恐惧的对称。一切都与内在规律暗合,乃至于大千宇宙即将成为一幅丝丝入扣的图画。我正在接近终极规律:知识万象尽入其中,光芒万丈,是宇宙的洪钟大吕。
我追求光明,不是精神的光明,而是理性的光明。我必须更上一层楼,达到光明的彼岸。这一次目标不会从我的手指间滑走了。有了自己的思维语言,我与光明彼岸的距离可以精确地推算出来。我的终极目标已经遥遥在望。
现在,我必须计划下一步行动。首先,需要简单地加强自我保护能力,开始习武。我要观看一些武术比赛,研究可能使用的进攻手段,尽管我只采取防卫;我的动作神速,足以避开速度最快的进攻。这样,一旦遭到地痞流氓的攻击,我就能够保护自己,解除对方的武装。与此同时,虽然我的新陈代谢的效率已经大为增加,我还是必须多吃多喝,加强大脑的营养。我头部的血液循环速度比常人快得多,所以我还要剃光头发,让头部散热更快。
接下来,我将着眼于我的主要目标:破译世界的规律。要进一步提高我的思维能力,人工强化措施是惟一可行的手段。我需要把自己的大脑与电脑直接联接,下载思维。要实现这一步,我必须创造出一种新技术。任何数字式计算机都不足以满足我的要求,我在设想基于神经网络的纳米结构电脑。
一旦想出了基本思路,我的大脑就开始并行处理:大脑的一部分求出反映神经网络行为的数学模型;另一部分发展一种方法,借助具备自修复功能的生物陶瓷,在分子层次模拟神经路径的形成;第三部分则研究如何指导私营企业的研发工作,让它们有能力制造出我所需要的东西。时间不等人:我要做出理论与技术的重大突破,让我的新兴工业成长、迅跑。
我进入大千世界,重新观察社会百态。过去我的眼里是种种表达感情的语言、迹象,现在我看到的则是一个种种因素交叉关联的矩阵。人与人之间、物与物之间、机构与机构之间、观念与观念之间,力的线条扭曲、延伸。其中的个人是可悲的,如同牵线木偶,一个个原本活跃的个体被他们视而不见的网络缠住。如果他们有这个愿望,本来是可以抗拒的,但是这样做的人却寥寥无几。
此时此刻,我坐在一家酒吧里。离我右边三只凳子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他熟悉这种环境,只见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角落一个黑暗小包间里有一对情人。于是,他露出微笑,示意侍者过来,然后俯身悄悄地对那对情人说三道四。我不必听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向侍者撒谎,谎言脱口而出。这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撒谎者,他撒谎不是为了寻求更有刺激的生活,而是觉得欺骗他人很快乐。他知道侍者很淡漠,仅仅装着感兴趣——这是真的,但他也知道侍者依然上当了——这也是真的。
我对人体语言愈来愈敏感,已经达到眼不看耳不听也能读出对方心思的高度:我能嗅到对方肌肤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我的肌肉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觉察到对方肌肉的紧张,也许是我感应到了他们周围电磁场的变化。这些手段还不能提供精确的信息,但我获得的印象为我进一步推论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常人也许在潜意识状态下可以探测到这些从体内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我要进一步修炼,更加适应这些信息素,也许可以由此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散发出的信息素。
我开发出来的种种潜能不由得使我联想起小报广告所吹嘘的意识控制术。我能够控制自己体内信息素的散发,从而在他人身上引发准确的反应。通过控制信息素与肌肉张弛度,我可以使对方产生愤怒、恐惧、同情或者性亢奋等方面的反应。不用说,这足以使我交上朋友,左右他人。
我引发别人的反应后,还能使他自动强化这种反应。通过将特定的反应与满足感结合起来,我便可以创造出一种自激效应,如同生物信息反馈一样,使对方的身体自我强化其反应。我要将这个用在公司总裁们身上,促使他们支持开发我所需要的工业技术。
我再也无法正常做梦了。我缺乏任何可以叫做潜意识的东西,大脑的全部功能尽在我的控制之下,于是,梦成了过时货,不存在了。偶尔我对大脑的控制也会松懈,但这说不上是睡眠。也许可以称作超幻觉,简直是一种折磨。这些时候,我处于分离状态:知道我的大脑是如何产生幻觉的,却神志恍惚,不能做出反应,难以辨认我看见的一切,只是些怪异的,超限的自我观照、自我修正的意象,即使是我都觉得荒诞不经。
我的意识大耗大脑资源。头脑有限的容量和生理结构只能勉强支撑这种对自我无所不知的意识。不过,这种意识也可以作出一定程度的自我调节,我让我的意识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不要超越这一范围。这很困难:我仿佛局处笼中,既坐不下去,也站不起来。一旦要松弛或者伸直身体,接踵而来的便是剧痛、疯狂。
我处于幻觉之中,看见我的意识在想像它能够产生的种种结构,结构纷至沓来,又一一消散。我目睹自己的幻觉,我在幻想:一旦掌握终极规律,我的意识将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
我会获得终极自我意识吗?我的意识形成终极形态所需的种种,我能够发现吗?我会洞悉人类的种族记忆吗?我会发现道德规范的内在本质吗?也许我可以确定意识是否能够从物质中自发产生,可以理解是什么东西将意识与宇宙的其他一切联系起来。也许我可以看见主体与客体是如何融为一体的:元经验。
或者,也许我会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法形成终极形态,这项工作必需某种外力干预。也许我会看见灵魂——超越物质、形成意识的要素是对上帝存在的证明吗?我会看见本体、存在的真正本质。
我将大彻大悟。一定是一种狂喜的体验……
我的意识收缩到正常状态。我必须牢牢地控制自我。我的意识处于能生成其他程序的程序母机的层面,一般情况下我能控制住自我,意识一旦游离,立即可以进行完美的自我修复,从酷似妄想症或者遗忘症的状态中恢复自我。然而,如果我在这个层面漂移得太远,意识就可能变成不稳定结构,我便会滑进深渊,比单纯的疯狂更加可怕。我必须对意识编制程序,约束它自动生成程序的范围。
这些幻觉使我创造人工大脑的决心更加坚定。只有拥有这种结构,我才能够真正把握我追求的本质,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梦想里。要获得大彻大悟,我的脑神经衍生物还需要大量增生,突破临界值。
我睁开眼睛。我合上眼睛已经有两小时二十八分十秒了,只是闭目养神,不是睡觉。我翻身起床。
我在计算机上调出我的股票交易情况。俯身向荧光屏瞧去,顿时浑身冰凉。
荧光屏向我吼叫,告诉我另一个人也且有超级意识。
我的五种股票显示亏损,虽然不是猛跌,但也够大了,我察觉到股票经纪人的身体语言都发生了变化。我的眼光扫过以字母顺序排列的一览表,发现股值下跌的公司的首写字母是:c,e,g,o和r。经过重新排列,就是gre。我的名字格雷科。
有人给我发送了一条信息。
那边有一个人和我一样,一定也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注射了三针荷尔蒙k。他在我进入医管局数据库之前就将他的文件抹去,在他的医生的账户中输入假信息,从而混淆视听。他还偷走了另一瓶荷尔蒙k,促使医管局关闭有关荷尔蒙k的文件。在当局不知道他的行踪的情况下,他修炼到了我的水平。
他一定是通过我以假身份投资的模式识别出了我;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具备洞察入微的眼光。作为一个超人,他有能力精密地动动手脚,给我造成损失,从而引起我的注意。
我借各种数据咨询公司了解股市行情;我的各种股票全都没有问题,说明对手并不是简单地修改我的账户。他改变了五家互不相干的公司的股票交易模式,仅仅为了一个词。真是好身手。做到这一点真不简单。
估计他比我先开始接受治疗,这就意味着他走在我前面了。走得多远?我开始推测他的进展,一获得新的信息立即汇总。
关键在于,他是朋友还是敌人?他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善意地展示他的本领,还是表明他要毁掉我?我的股票损失不大不小——关心我?抑或是关心他做手脚的公司?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便做出不少小动作,虽说危害不大,我却不得不假定他怀有一定程度的敌意。
如果情况果真如此,我就危险了。对方可能采取的手段可以是恶作剧,也可以是致命的攻击。小心起见,我要立刻避开。不用说,如果他对我充满敌意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他发给我的信息意味着他希望我们俩玩一玩游戏。但我必须在同等条件下和他玩:隐蔽我的住处,确定他的身份,然后设法同他联系。
随机选择一座城市:孟菲斯。我关掉电脑,穿上衣服,收拾旅行包,将住所里准备的应付紧急情况的现钞全部带走。
我在孟菲斯一家旅馆住下,立即开始在屋里安装数据网络终端。首先,我通过几个假终端改变我的网络活动路径;如果警方追踪我,我的询问看上去来自犹他州的不同终端。军事情报部门也许能够查出这些询问来自休斯敦的一个终端,从那里继续追踪的话便有可能查到孟菲斯。不过万一真的查到那里,我在休斯敦的的预警程序就会通知我。
我那位孪生兄弟抹去了多少有关他身份的线索?联邦药物管理局数据库没有他的文件,我开始查询各城市信使公司服务点的文件,搜寻荷尔蒙k研究期间药管局与医院之间的包裹传递情况。然后,检查当时医院保存的脑损伤病历,理出了线索。
他名叫雷诺兹。最初来自凤凰城,早期发展与我差不多同步。他注射第三针是在六个月零四天前,领先我十五天。他并没有抹掉任何明显的档案,着样子是等着我去找他。估计他成为超人已经有十二天了,比我早一半时间。
我现在可以看见他的手在股市搅动,但要找到他的下落却异常艰难。我检查了整个数据网的用户注册表,以查明他渗透的账户。我在终端上同时开通十二条线,使用两个单手键盘和一个语音话筒,同时进行三处查询。我的身体大部分静止不动,为了防止疲劳,我保证血液循环适度,肌肉适当收缩,排除乳酸。我吸收所有看到的信息,透过音符研究下面的旋律,搜寻网上每一次轻微震颤的源头。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我们俩都在浏览数以千兆字节的数据,与对方周旋。
他在费城,等着我。
我乘一辆溅满稀泥的出租车前往雷诺兹的公寓。
根据几个月来雷诺兹所查询的数据库和各种机构判断,他个人的研究涉及以生物工程微生物处理有毒废物、实用核聚变的惰性控制以及对社会各阶层潜意识地传播信息。他计划拯救世界,保护世界免遭自我毁灭。另外,他对我的印象不好。
我对外部世界的事物没有表示出任何兴趣,也没有进行任何调查研究来帮助芸芸众生。我们俩都无法改变对方。我认为外部世界跟我的终极目标关系不大,他则不能容忍一个具有超常智慧的人单纯做个自了汉,置苍生于不顾。我的人脑—电脑联接计划将会在世界上产生巨大反响,引发政府、公众的反应,进而干扰他的计划。正如格言所云,我不仅无助于解决问题,自己反倒成了问题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仅仅是超人社会的成员,我俩互相交往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幸的是,我们俩都生活在现实社会,不可避免要成为主宰万物的角色。常人的所作所为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但我们两人,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也无法忽略对方。必须拿出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俩已经避免了好几次交锋。我们可以采用上千种方法置对方于死地,从在门把手上涂抹含有神经毒素的二甲亚砜到借用军方的攻击卫星进行外科手术式打击。我们俩都拥有无数手段,可以扫平对方身体所处的空间和他的数据网络,也可以事先设下圈套,静候攻来的对手上钩。然而,我们俩都按兵不动,觉得有必要先等等再说。转念一想,我们俩都放弃了千百万种攻击手段。最具决定意义的是事先准备,这些准备工作中哪些才会最终决定胜负却是我们无法预测的。
出租车停下,我付了车钱,然后步行到公寓大楼。大门的电子锁为我开着。我脱下大衣,爬上四楼。
雷诺兹的房门也开着。我穿过门廊,走进客厅。一只数字音响合成器以超波频率播放着复调音乐。这显然是他的杰作。声波经过调制,常人的耳朵无法听见,连我也听不出其中的模式。也许是他的高信息密度音乐实验。
屋里有一把大转椅,椅背朝着我。看不见雷诺兹,他将身体信息素的传递控制在惰怠状态。我发出信息,表示我到了,认出了他的身份。
雷诺兹。
他也传出信息,表示收到。格雷科。
转椅轻轻地、缓缓地转过来。他对我微微一笑,关掉他身边的音响合成器。答话。很高兴见到你。
我们用常人的身体语言交流:这是普通对话的精简。身体发出一条信息只需要十分之一秒。我传达遗憾之情。真不幸,一定要成为敌人。
带着伤感同意,作出假想。是呀。想一想如果我们珠联璧合,可以怎样改造世界。两个超人。如此良机却错过了。
真的,假如我们俩合作,一定会创建单独行事无法比拟的伟业。我们两人无论以什么形式合作都会结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硕果。他的谈话速度和我一样快,他能够提出令我耳目一新的主意,他和我一样能够认知万物的本质,与这样的人讨论问题是多么惬意。他也怀着同样的渴望。一想到我们俩有一个不会活着离开这间屋子,怎不令人痛心疾首。
他提议。想交流六个月来咱们学到的东西吗?
他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
身体语言缺乏专门术语,于是我们出声交谈。雷诺兹说得又轻又快,只说了五个词。短短五个词意味深长,超过任何一段诗节:每一个词都提供一个逻辑立足点,弄清楚前面的词所隐含的全部意义后我便能登上这个立足点。这五个词加在一块,简明扼要地概括出社会学领域具有革命性的新观点;他用身体语言表示这个观点是他最初获得的成果之一。他所认识的我也领悟到了,但组织形式却不一样。我立刻发出七个词回应,其中四个词概括了我们之间的观点区别,另外三个词推导出以上区别所阐明的一个隐含结论。他也做出回应。
我们继续谈下去。我们如同两位吟唱诗人,互相提示对方即兴吟唱另一诗节,共同谱写一首知识的史诗。片刻之后,我们加快交谈速度,同时开口,又能听出对方话中每一个细微之处。渐渐地我们开始吸收、下结论、应和,连续不断、同步并举。
时间一分分过去。我从他那里学会了许多,他也从我这里学会了许多。突然沐浴在思想的光辉里令人多么心旷神怡,这些思想的含义本来会耗费我数天的时间去琢磨的。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在汲取具有战略意义的信息:我推测出他所掌握、却没有说出的知识的范围,与我自己的领域相比较,揣测他做出的类似推测。因为,自始至终,我们都意识到,这一切必然会结束的。交流的结果,我们世界观的差异显现无遗。
雷诺兹没有看到我所见到的美。他站在顿悟所展示的美景面前,却视而不见。激发他灵感的惟一的本体规律恰恰又是我所忽视的,即地球社会的规律、地球生物圈的规律。我热爱美,他热爱人类。彼此都觉得对方忽视了大好机会。
他有一个计划没有提到,那就是为了世界的繁荣,建立一个具有全球影响的网络。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他准备雇用不少人,其中一些人他要赋予简单的增强型智力,另一些人则要赋予高级自我意识。其中的少数人会对他构成威胁。何苦为了凡人冒险?
你获得了大彻大悟,对常人淡漠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你的王国与他们的世界互不相干。但只要你我仍然能够理解他们的疾苦,那就不可能超脱。
我可以准确地测出我们各自道德立场之间的距离,它们互不兼容、各走各路,我能看出其中的对立。他的动机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心和利他主义,他的动机大得多,将同情心和利他主义包容其中。另一方面,我却只潜心于认识尽善尽美的境界。从大彻大悟中显现出来的美呢?难道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要达到大彻大悟的意识需要什么样的结构,这你是知道的。时间不等人,我不想把时间花在等待建立必要的产业上。
他视智慧为手段,我却视智慧为终极目标。再高超的智慧对他都没有多大用处。他目前的水平不仅能够找到解决人类经验王国中任何问题的最佳途径,还能解决许多超越人类经验的问题。他所需要的只是足够的时间来实施他的方案。
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经过双方同意,我们开始了。
对我们来说,突然袭击毫无意义。当然,事先声明也不是出于骑士风度——即使知道动手时间,我们也不可能比不知道时更加警觉。不过是把不可避免的事具体化而已。
通过交流,我们对对方都作出了推论,但这些推论中仍然存在缺失,存在空白。我们不知道对方在内在心理方面有什么发现,取得了什么进展。在这个方面,我们从未流露出一丝迹象,整个世界对我们这方面的发现毫无线索。
我开始了。
我集中意念在他的身上激发两种自激效应。一条十分简单:急剧增高血压。如果不加以遏止,而是听任这种自激循环增强继续一秒钟以上,它就会将血压增高到中风的程度——也许高压400,低压300——他的大脑毛细血管就会破裂。
雷诺兹立即觉察到了。从我们的交谈中看来,显然他从来没有调查过在别人身上产生生物信息正负反馈循环自激的情况。尽管如此,他却立即明白了。他当即减慢心跳速度,扩张全身的血管。
可是,另一条更精妙的自激线路才是我的秘密武器。这个撒手锏我自从开始搜寻雷诺兹以来就一直在研制。这一招会导致他的神经细胞急剧产生过量的神经传递阻挠素,阻止神经冲动穿过突轴,进而关闭大脑活动。这条自激线路上我施加的强度远远高于前一条线路。
雷诺兹抵御我的佯攻时,觉得注意力稍稍有点不集中,好像血压增高一样。转瞬间,他的身体开始放大对自身的效应。他惊骇地感到他的思维在逐渐模糊。于是,他搜寻起因,很快就会查明我的战术,但却没有仔细审视的时间。
一旦他的大脑功能降低到常人的水平,我就能够轻易地操纵他的思维。采用催眠术,可使他那超级意识所拥有的信息大部分都倒流出来。
我观察他的身体语言,注意到身体语言暴露出他的智力在减弱。减弱的迹象清晰可辨,决不会错。
就在这时候,倒退停止了。
雷诺兹稳住了。我惊呆了。他居然能够打破自激效应。他遏止住了我最厉害的进攻手段。
接着,他开始修复所遭受的创伤。尽管他的能力已经减弱,但还是能够恢复神经传递素的平衡。短短几秒钟,他完全恢复了。
他也同样看透了我。在我们交淡期间,他就推测出我研究过正负反馈循环自激效应。趁着交流的机会,他瞒过我的耳目,找到了基本的预防措施。在我实施攻击时,他观察其具体细节,分析出化险为夷之道。真是火眼金睛,行动神速,神不知鬼不觉,令我惊叹不已。
他承认我的功夫。一种非常有意思的技术,让你这样全神关注自身的人用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没有看出预兆,它就——突然,他发出一种不同的身体信号,我立刻辨认出来了。三天前,我在一家杂货店,他尾随在我的身后,当时他使用的就是这个身体信号。杂货店的走道挤满了人,我身旁有一位老年妇女,气喘吁吁地跟在她买的空气过滤器后面,还有一位吸毒的瘦削的年轻人,穿了一件饰以不断变幻的迷幻图案的幻彩衫。雷诺兹溜到我身后,有意将自己的意识转到黄色书摊上面。他虽然没有获得我的自激武器的信息,但确实对我的意识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我预感到一种可能性。于是我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意识,在其要素中植入随机数,组合后的意识将不可预见。我现在的意识方式与往常大相径庭,雷诺兹怎么也不会猜中,他的心理武器于是丧失了用武之地。
我微微一笑。
他报以微笑。你考虑过——突然打住。他会说出来,我却无法预见他要说出什么。接着,来了,轻得像耳语:“自我毁灭指令吗?格雷科?”
话一出口,我对他的推想中存在的一处空白迅速填充,满溢出来。这处空白一填充,他在我头脑中的形象立即大不一样,他指的是语辞:一句话,一旦出口,便会摧毁听话人的意识。雷诺兹表示,那个传说千真万确。也就是说,每一个大脑都有一个内置的触发器,对于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特定的句子,可以将他化为一个白痴、一个疯子、一个紧张症患者。而且,他声称知道毁灭我的那一句话。
我立刻转移全部用于输入的感官,将它们指向一块抗干扰的短期缓冲记忆。接着,我编制出一个自我意识的模拟器,用来接受输入,慢速吸收。我的意识则作为高端编程者,间接检测模拟器。只有确认了传感信息是安全的,我才会实际接收。如果模拟器遭到毁灭,我的意识就应该被隔绝起来,我会顺着原来的路径,一步一步折回毁灭点,获取信息,重新编制我的意识。
雷诺兹说出我的名字时,我已经一切就绪;下一句话可能是毁灭指令。此刻,我以一百二十毫秒的时间滞后接收我的传感输入。我再次审视我对人类意识的分析结果,以检验他的论断是否真实。
与此同时,我平静、淡漠地发出信息。有什么高招就使出来吧。
别着急,还没到舌头上呢。
我搜寻到了某个东西。我不禁咒骂自己:人类意识中有一道十分隐秘的暗门,可我的意识没有调校好,无法辨识。我的武器产生于对自身的观照,而他的武器却只有操纵他人者才能创造出来。
雷诺兹知道我已经建立起防御系统;他的触发装置指令是专门用来挫败我的防御系统吗?我继续探测触发指令的性质。
还等什么?他胸有成竹,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不可能建立起有效的防御系统。
猜一猜吧。他太自鸣得意了。他真的能够这样轻易摆弄我吗?
现在,我能够从理论上描述触发装置对常人的影响了。仅仅一个指令就能将任何普通人脑沦为一片空白,但要抹去超级意识,却需要巧计智取。抹去意识的指令有明显先兆,我的模拟装置会对我发出警报。可是,这些先兆我虽然可以计算出来,毁灭指令本身,按其定义,应该是某种我的想像范围的句子;我的超级意识在诊断模拟器的状态时会崩溃吗?
你对常人使用过毁灭指令?我开始测算需要什么东西才能产生出一个特定的毁灭指令?
用过一次,是对一个毒贩子做实验。随后,我一拳打在毒贩子的太阳穴上,把证据隐藏起来了。
我豁然开朗。原来创造指令是一项浩繁的工作。创造触发令,需要对我的意识了如指掌。我推测他对我究竟知道多少。就我能够重编程序来看,他了解得还不够,不过他或许另有观察技术,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我深深地意识到,由干他对外界进行了研究,所以对我占有优势。
这种事你肯定得练习很多次。
雷诺兹的内疚显而易见。要实施他的计划,不死更多的人是不可能的。有普通人,还有几个他的超人助手,这些人一心希望达到更高境界,受这个欲望的诱惑,他们会干扰他的计划。发出指令后,他可能会重新给他们——或者给我——编程,使我们沦为他的仆人,心无旁鹜,自我超级编程能力受到制约。死人是实施他的计划所付出的必要代价。
我没有自称圣人。
仅仅是拯救者。
芸芸众生也许会将他看作一个独裁者,因为他们误以为他也是一个常人。庸人缺乏明智的判断,他们怎么也看不出他能胜任拯救世界的伟业。他对常人的判断具有远见卓识,而常人却无法将贪婪与野心等观念套用于超人身上。
雷诺兹以一种戏剧化的姿势举起手来,食指前伸,似乎要强调一个论点。我的信息不够,看不出他的毁灭指令,所以暂时只能招架。如果我抵挡住了他的进攻,就有时间发动反击。
他竖起食指。他说道:“领悟。”
起初我没有领悟。接着,恐怖的一刻——我领悟了。
他设计的指令不是为了宣之于口,甚至根本不是传感触发器。它是一个记忆触发器:该指令产生于一连串的知觉,这些知觉单个是无害的,但他却将它们成批植入我的大脑,如同一颗颗定时炸弹。由这些记忆结果所形成的神经结构此时消解收缩,成为一个模式,形成一种心理形态,这个形态注定了我的死亡。我其实等于自己吐出了那一句言辞。
我的大脑立刻高速运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迅速。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自我毁灭意识。我竭力止住联想,可是抑制不了这些记忆。我的意识导致联想过程,这一过程正在发生,冷酷无情、不可遏止。我仿佛从高峰坠落,不得不目睹这个过程。
时间一毫秒一毫秒地过去了。我的死亡历历在目。
是雷诺兹经过杂货店的图像。还有那年轻人身上穿的幻彩衫。幻彩衫上是雷诺兹编制的图像,在我的大脑中植入一个暗示,其结果就是,尽管我转移了自己的输入感官,但心理仍然处于接受状态。即使作出转移这个行为的同一时间,我的意识仍然是敞开的。
没有时间了。只有以飞快的速度重新以随机模式编织意识。这是绝望的挣扎,也许是走向自我毁灭。
刚刚踏进雷诺兹的屋子时,我听到经过调制的奇特声音。我吸收了这个关键的暗示——在做出防御姿态之前。
我的意识分裂了,但结论却愈来愈凸出,愈来愈清晰。
是我自己亲手建立的那个模拟器。为了设计这一防御手段,我的感知力作出了改变,调整到最易受他那个触发令影响的状态。
我承认他比我更富有创造力。这是他的事业的吉兆。对于拯救者来说,实用主义远比唯美主义实用。
我不知道,拯救了世界以后他想做什么?
我领悟了那个词及其发挥威力的方式。接着,我死了。
后记
我写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我读大学时一位室友随口发出的一句感慨。当时他正在阅读法国存在主义大师萨特的小说《恶心》。小说的主人公发现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那位室友纳闷,如果你从你所看到的一切中发现意义与秩序,那该是怎样一番景象。我认为,这种能力也就是一种非凡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进而意味着超级智力。于是,我开始思考这样一个临界点,即从量变——更强的记忆力、更迅速的模式认知能力——到质变,到一种全新的认知模式。
此外,我还纳闷,有没有可能真正理解我们的意识是如何工作的?有些人用“你不可能亲眼看见你自己的脸”之类比喻来断定我们不可能理解。但我觉得这种论断缺乏说服力。到头来,也许事实会证明,就“理解”与“意识”的某些方面而言,我们无法理解自己的意识——但要我信服这种观点,还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论据。
王荣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