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2)
人群熙熙攘攘。
在这个著名的金融之都旅游胜地,汇聚着世界各地任何国籍的游人,长枪短炮瞄准着衔接曼哈顿岛与布鲁克林区的布鲁克林大桥。
因为密集的人群,这里也滋生了多样的讨生活的人群,扒手、强盗、拾荒者、流浪汉,还有手工业者。
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一个打开的皮箱,箱子的衔接角系在腰带处,在人群中穿梭,逢人便迎上去叫卖:“先生,买一包糖果吗?”
“上好的水果糖,给您的孩子来一包吧?”
他的生意不错。游人们因为明媚的天气心情都十分好,也乐于花五十美分买一包红红绿绿色泽漂亮的硬质糖,虽然数量很少,但每个糖的包装袋上都印着纽约制造,可以当做纪念品拿回去糊弄小孩子。
中年人卖了差不多半箱,大概累了,他收起箱子,在桥尾的草坪处坐下来休息,一个胖胖的黑妇人拿着一个三明治从桥底爬上来递给他:“吃一些吧,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回家去做饭。”
中年人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手里只夹着煎蛋和半块猪扒的土司,拍了拍手,又站起来去推销了。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米森·吉安。
从旧金山逃离之后,他扒了一辆货车来到陌生的纽约,他没有护照,没有钱,也不敢回到祖国,因为那里一定有着数不清的希望他死去的仇人。
刘雅的疯狂吓怕了他,刘父的能力在几次被险些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时候早已被神化,蒋方舟想,如果他真的被遣送回国,一定会被刘父折磨致死。
所以他在这个同样可怕的城市呆了下来。
他躲避警察,剃光了自己的黑发,在生活的折磨下,皮肤变得越来越黑,不再是一个显眼的黄皮肤,倒是更像黑人流浪汉,在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他住在布鲁克林大桥的桥体里,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密室,有毛毯,避风,还有腐坏的压缩饼干。暂时找到安身之所的蒋方舟每天到一个码头做搬运工,直到桥洞被另外一群流浪汉发现。
他被打了出来,浑身是伤,在贫民区诊所求救的时候,被好心的寡妇捡回家去。
蒋方舟和她结婚了,在那之后,得到了居住证,正式定居在了布鲁克林贫民区。
他的新妻子安吉尔和前夫租了一套破旧的平房,房租并不算很高,但悲惨的是她的前夫前不久死在了枪战里,留下了安吉尔和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女儿,在这个贫民窟里,如果不改嫁,安吉尔的女儿早晚会莫名其妙死亡。
婚后的生活比预料中的平静,蒋方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当然有一些自己的手艺,他买来原料和香精,在家里开辟出一个小房间做工坊,制作一些小糖果小面包销售给来旅游的游人,利润非常高,他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慢慢好起来。
安吉尔是一个很体贴的妻子,虽然又胖又丑,但温柔细心又能吃苦,对历经沧桑的蒋方舟来说,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刚到纽约的那段时间,蒋方舟曾经想尽办法弄到了一点钱,给那个魂牵梦萦的朱敏敏打去了电话。
朱敏敏把他约到了一个公园,然后让她的新男友暴打了蒋方舟一顿。
蒋方舟口鼻流血,静静的躺在公园里,那个时候,几乎有了想死的心。
但他终究是坚持活了下来,历经了各种磨难的蒋方舟,终于在快要步入晚年的时候组建家庭,知足地生活了起来。
他经历了各种女人,美貌的、温柔的、恶毒的、柔弱的、冷艳的……
而现在对他来说,皮相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而唯一遗憾的,只有……
蒋方舟从回忆里脱身,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现在回去做饭、准备明天的糖果之后,要去接孩子放学。
他收拾了一下箱子里的零钱,今天运气很好,有五十多美金的收入,把钱塞到口袋里,下到桥底和认识的流浪汉打了招呼,蒋方舟扶着安吉尔爬了上来。
桥尾草坪旁边有个临时停车处,此刻刚刚驶入一辆黑色的,还在冒尾气的路虎,高大的车身让人望而生畏。
是不能得罪的有钱人。
蒋方舟暗暗地警惕起来,拉着安吉尔打算躲开。
车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里面传来少年的嗓音,让蒋方舟脚步顿住,是中文。
——“清虚,一会儿你给我拍一张全景,用的来快门吗?”
虽然时隔日久,但这样熟悉的声音,蒋方舟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无与伦比重要意义的孩子,他的大儿子,也是今生唯一的孩子。
理智和自尊告诉蒋方舟,现在立刻躲开,不能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
蒋方舟想要挪动脚步,却浑身都是僵直的,如同沉浸在梦魇里,想要挣脱,却有心无力。
他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泪水被迫力逼了回去,收拾好东西的安吉尔看到他没有动静,奇怪的发问:“米森,你还好吗?”
蒋方舟喉咙赫赫的滚动着声音,却没有说话,双眼朦胧渴望地看着打开的车门。
一双结实袖长的,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伸了出来,青年身形矫健,稳稳地跃到地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大桥,嘴里喋喋不休地用中文在抱怨:“真是的,我昨天忙到两点多才睡觉,结果一大早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蒋方舟一顺不顺地打量着他,眼泪无法自制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滚进衣襟里。
他长大了。
记忆中的那个清秀漂亮的孩子,变得高大优雅,高挺的鼻梁,眼睛长得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蒋梦麟……
连名字也是仔仔细细算了生辰八字托先生取的。
明明是那样幸福的一个家,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富足的生活。
风水轮流,自己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蒋梦麟感觉到脸颊都在发烫,不由得开始寻找。
他们的距离不过几步之差,很快对上了视线。
——
在蒋方舟失踪的这些年里,蒋梦麟不是没有想起过这个父亲的。
他对蒋方舟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拜他所赐,上一世他的人生如同一场无法苏醒的噩梦,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己却生活的无忧无虑。
蒋梦麟一度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上天赐予他新的生命,一定是对这个男人的惩罚。
可是现在,再次相见,而且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会面,如果一定要用词语来形容蒋梦麟的心情,那么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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