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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扬最早是个演员来着,拿了影帝、大红大紫之后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改行开始自己拍摄电影,偶尔也会客串一些角色,80以上是在他自己的片子中担任一个配角,转行导演之后再也没有结接过别人的戏。
“我是早就不太演戏了。”钟扬说,“但我从没说过绝对不会有例外。”
“你……”谢思清问,“你是在说真的?”
“废话。”
钟扬的话,那可真是……可以想象得到,绝对不会亏本。
电影是风险最高的投资类别之一,70都会亏本,但剩下那30赚得的利润就足以令无数投资者趋之若鹜。
本来,要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但是如果钟扬肯来,谢思清会安心很多。
只是,这件事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那个……”谢思清说,“我没有钱请你……”
“我已经知道了。”钟扬说,“我缺你那点钱?”
“……”
“三万块,给你演。”
……三万?这是群众演员的价码吗?
而且还是普通群演。现在演死尸的群众演员一天都要上百,正经收入之外还有剧组给的红包拿,意思是去去晦气,做的事也不难,死一死就好了,先穿上土匪的衣服死在这边,之后爬起来再套上官兵的衣服死在那边。或者,先穿上日本人的衣服死在这边,之后爬起来再套上共产党或者国民党的衣服死在那边。如果是会被人打的群演,就更多了,硬扛着被打上几下,一天能拿上五六百,有的戏还要求借这机会凶悍地捉住女主角要亲要摸的,虽然后来总是会被戏里面赶过来的男主角揍上一顿,但是起码也和大牌女明星有过足以出去吹上一阵子的接触了。
钟扬这个三万块钱——
“嫌贵?”钟扬问。
“当然不是!可是……” 谢思清忍不住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根本没必要来参与这种小成本的东西。”
谢思清想,就算钟扬真的手痒又想当一当纯演员,也该找一部鸿篇巨制吧,只要他有这个心,立刻就会有人找上门来,那个时候他的受关注度、票房、奖项、片酬都不是自己这种作品可以比的。
“我对那些都没兴趣。”钟扬说,“我只会接你这一部。”
想了一想,钟扬又说:“这么说也不对,以后你需要我的话我还会来,就做你的专属主演好了。”
“……”
“不喜欢?”
“不是。”谢思清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在担心主演的事。”
“……”自己的确非常担心,怕这片子会搞砸了,出师不利那样的话以后再想得到机会就更难了。
“还有,”钟扬又说,“累积积分啊。帮你一个大忙积上10分,一个小忙积上5分,攒到100分时你就以身相许。”
“……说了别开玩笑。”
“好吧。”钟扬又说,“其实我是觉得剧本挺有意思,突然之间有了一些兴趣。做演员时票房奖项全都拿过,对于鸿篇巨制早就没兴趣了,接个自己想挑战的角色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哦……”
“怎么?”
“钟扬……”谢思清说,“那,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真了,把你这三万块列在预算表上。”
钟扬看着谢思清,问:“我答应过的事情,什么时候不作数?”
谢思清呼吸有一点急促了。
这个意外之喜,他完全没想到。
对自己来说,3万块钱,真相当于凭空掉下一个主演,而且,还是影帝级别的。
对凤梨酥传媒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噱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谢思清又问,“那个,你会不会太帅了……?”
钟扬一听立刻怒了:“这也有错?!”
“没有没有。”谢思清道,“只是,我没想过演员会是这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的?”
“普通人吧。”谢思清想了想,“是手艺人。”
“谁规定手艺人就得丑?”
“不是丑,是平凡,我想象中的男主角除了手艺其他方面都很平凡。”
“你这完全就是思维偏见。”钟扬又道,“认为体力劳动者就得丑。”
“不是丑,是平凡……”谢思清又纠正道,“而且不是体力劳动者就平凡,而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他也是这绝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不过,钟扬说的也对,本来就长什么样都可以是片子中的手艺人,只是,长相太出众了还是显得不太现实。
“那,”钟扬又道,“还可以化妆么。”
“……嗯。”
然后,钟扬又皱皱眉:“别把我化得太丑。”
“……知道了。”
接着,谢思清又听见钟扬说:“这部喜剧我要先拍摄完。”
“当然。”
“喜剧很快就会开机,中期后期需要半年,半年之后才有时间。”
“嗯。”谢思清说,“我这边也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谢思清很明白,做导演是一个多么劳心费神的工作,要管的事太多,执导一部电影同时还做过其他事情的导演全世界也就有那么少数几个,这和演员不同,同时参演几部戏的演员有很多,只要档期能错得开,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么,”钟扬看了看他,问:“副导演这边呢,你是不是要退?”
“我想还是不退吧。”谢思清想了想回答说,“我会尽量过去,但是时间不会再是百分之百,不去我会请假,总归还是需要安排这边的事。”
前期工作总是很多。创建剧组,制定预算,敲定演员,遴选场景,编写分镜头剧本,与摄影和美术等部门确定整体氛围和技术细节,审定制景、服装、化妆、道具等等的设计和制作,与主创们商讨主场戏的拍摄,等等。虽然前期很多事情都是别人在做,但导演始终需要把握流程、对各个环节进行把关。
“这样也好。”钟扬说,“别太累了。”
“嗯。我知道。”
——于是,主演就差不多这么定下了。
是谢思清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钟扬。
不仅仅是自己,钟扬这个名字,恐怕早已经被所有导演从演员的候选名单中给划下去了。
谁能想到,钟扬转行做了导演之后,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担任主演的竟会是这么一部片子呢?
谢思清有一种非常不现实的感觉。
在重生后,屡次帮了自己的人,竟是钟扬。
而且,现在竟然到了钟扬为了自己的戏再次回归演员的程度。
谢思清回顾重生之后的这一步步,突然发现似乎每一步都有钟扬在其中。微电影大赛时保他进了决赛,拍广告片时同意把与罗森一组的他给换过去,邀请自己做新作的副导演,然后,在他拿到投资之后表示会来担任主演给他扛票房。
这个圈子里最讲究的事就是“遇到贵人”,也许,钟扬真的可以算是一位。
这在“上一辈子”是不可能的。那时,他和钟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也看不出任何将来会有交集的趋势,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两个是竞争对手,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竞争对手,仅此而已。
谢思清突然感到也许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神秘力量,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扭转了他的命运,改写了他人生的轨迹。之前生命中重要的一些人消失了,之前一些从没注意过的路人甲乙丙丁却与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纠缠交错起来。
至于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谢思清也说不清。
过去,他认为这一定是不好的,因为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事业、朋友、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谢思清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有另外一番味道。
想起“上一辈子”,之后会怎么样,似乎还是蛮清晰的。自己已经名成利就,还会不断地拍电影,拿去上映以及参选,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感情方面,也依然是他暗恋池文越,邵羽深爱着他。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7年,看起来似乎将会永远地持续下去,想不到有什么改变的可能性。
现在呢,未来好像有着很多变数。
他正努力,一点一点试着实现他的理想。这条路比前一辈子要艰难得多,在周围一个雾霭中看不清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支持他的就是坚信远处有花并且终年芳菲。
而邵羽和池文越,距离他那么远,远得已经足够让他不再考虑什么也不再奢望什么。
可能,会有别的人出现吧。
这个重生说不定真是一个重新出发的机会。
——只是,每当谢思清想起当时那些情谊,依旧是舍不得,仍然会心痛。
他失去了那些人,那些人也失去了他。
经历了一次死亡后,谢思清愈发不能理解那些为了名和利而抛弃亲朋好友的人。
因为,当回顾那一生的时候,仍然刻在心间的,绝不是享受名利的那些瞬间,而只有各种各样的情谊。
这个,已经是重生一年之后,唯一让谢思清感到难过的一点了。
“在想什么?”钟扬问道。
“哦。”思绪回来之后,谢思清也不知道重生之后第几次对钟扬说,“那个,虽然导演不该和演员说这种话……但是,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
“有你加入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钟扬一笑:“你知道就好。”
“……嗯。”谢思清没有理会这句很狂妄的话,他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因为……我要拍自己的片子,还要参与你的电影,所以我现在的工作,大概是要辞掉的吧,我想老板不会允许我请长假。”
小黄片公司的老板,谢思清只见过一次。
本来谢思清以为一定很猥琐,万万没想到却是风度翩翩的。当时这老板一番盛赞谢思清,然后表示自己没有救错人。
“哦?”钟扬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拍点视频……”
“什么视频?”钟扬好像很感兴趣,“我想看看。”
“……算了。”谢思清说,“只是为了工作而已,我不想给认识的人看——”
谢思清想,给他看了那还得了?依钟扬那毒舌程度,自己会被嘲笑至死的。
“……”钟扬虽然还是好奇,但他知道谢思清决定的事,别人不管怎么磨他都不会改主意的。
“所以,”谢思清又回到了刚才想要说的话题,“如果这部电影不能成功,我又为此失去我的工作,以后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吧。”
“不会。”钟扬说,“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嗯?”
“你这部电影,有我,还有你,不会有问题。”
顿了一顿,钟扬又说:“而且,就算真的没有成功,至少你可以给我做一辈子的副导演,白天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你傻了么?”谢思清说,“即使我给你做一辈子的副导演,我们晚上也不会在一起。”
那边,钟扬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是么……?”
——过了一会儿,钟扬又说:“为了庆祝拿到投资,你去做几个好菜吧。”
“……”给谢思清庆祝,却要谢思清去做菜。
其实谢思清挺喜欢做菜的,但他真的做的很烂。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谢思清曾经先后在网上订购了菜刀六件组、菜刀十二件组、日本的电饭锅、德国的炒菜锅、美国的电磁炉、电压力锅、空气炸锅、羊肉串炉子等等等等,各种调料、调味品和酱料更是应有尽有,每样还会买上好几种,租屋的共用厨房里几层架子上好几百个罐子都是谢思清的,别说番茄酱冰糖可可粉辣椒耗油鲜鱼露桂皮茴香咖喱粉这种很常用的,甚至连非常偏门的唇形科植物都有。为了做菜,谢思清还买了一整套的量杯和小天平,还有秒表,严格地按照书上说的做,但是弄出来之后依然很难吃,谢思清实在不能够明白问题出在哪。
正纠结该怎么办,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谢思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葡萄又来催命了。
瞅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是景然。
还好——
“喂?”谢思清接起了电话。
“尧舜禹……是我。”
“嗯。”谢思清说,“怎么了?”
景然的声音闷闷的:“我惹连曦非常生气……”
“哦?”谢思清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哪里?”景然问道,“我们见面说行不行?我想与你好好聊聊……”
“我在家里。”谢思清说,“不过现在有个客人。”
“哦……”景然说,“那我等下再过去吧。”
“行。”
那边,景然又有些犹豫地说:“那个,还有,我在你家住上几天行吗?”
“啊?”谢思清问,“为什么?”
“我……”景然声音非常消沉,“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以后的事,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连曦知道我家地址,消气之后肯定是要到那找的,所以我想找个地方躲上几天,如果你那不太方便,我住酒店也可以的……”
“我这……”谢思清看了下自己的那张床,“应该没有问题。”
谢思清有一点担心了。
不但要和自己好好聊聊,还要仔细考虑一下以后的事,看来景然现在非常难过。
顿了一下,谢思清又问道:“不过,你不回去,不要紧吗?不怕会被开除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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