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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云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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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楠没说话,朝莫青荷努了努嘴。

大厅里两个漂亮孩子一个跪着啜泣,一个站着生气,莫青荷让金嫂取了把戒尺,先往杭云央手心狠狠抽了三下,冷着脸道:“你走时师父打你一板子说一句话,嘱咐的都是什么?”

杭云央红着眼圈,断断续续道:“师父说……伶人没地位,越是被别人看不起,越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要记得忠孝廉耻。”

莫青荷捉着杭云央的手心,又抽了两下:“你是怎么做的?”

“我为了日子舒坦,花别人的钱,陪着男人消遣,还登了报纸。”

莫青荷一咬牙:“我们这一行身不由己,有钱有势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哥自己也不干净,没资格怪你,师哥气的是你给日本人唱戏,他们是人么?畜生也懂戏么?有一天这国要是亡了,谁还知道京戏是什么玩意?”

说完又刷刷抽了几板子,白皙的手心被打出一条宽宽的血痕,不住往外渗血珠子。

那边玉芬捂着嘴,偷偷白了一眼沈培楠:“听听,作孽。”

沈培楠押了口酒,无辜道:“他要是不卖我能强买么?”忽然又想起莫青荷还真是自己强行绑来的,便闭了嘴。

莫青荷继续道:“师父还说了什么?”

杭云央嗫嚅道:“要勤奋用功,不能荒了玩意,辱没祖师爷的名声。”

“唱一段,我听听进益到什么程度了!”

“唱昆腔?”

莫青荷一瞪眼睛:“拣拿手的!”

杭云央吓得缩成一团,开口来了段文姬归汉,荒原寒日嘶胡马,万里云山归路遐。蒙头霜霰冬和夏,满目牛羊风卷沙。伤心竟把胡人嫁,忍耻偷生计已差……

杭云央这几年一直打着唱戏的幌子混迹交际场,哪里有一次正经吊过嗓子,眼见莫青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便不敢唱了,犹豫着把红肿的手伸出来,可怜巴巴道:“师哥你还是打吧。”

周汝白正喝酒,一下子被逗的差点呛着,一边压着咳嗽一边拍沈培楠的肩膀,大有幸灾乐祸之意。沈培楠也气得摇头,他带兵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从莫青荷的眼神就看出他不服气,这才叫了杭云央来教他怎么伺候男人,又故意与云央亲昵,让莫青荷知道自己的斤两,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弄成了这副样子。

杭云央的手心血肉模糊,莫青荷每抽他一下,他都哆嗦着喊一句打得好,眼看着再打下去手便要废了,莫青荷才长长叹了口气,要他把入行时对祖师爷画像发的誓背一遍。

杭云央抖抖索索的开口:“传于……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一世,须有一技……一技之能……”

莫青荷听他念得磕绊,一撩长袍下摆跪下,恭恭敬敬朝北方磕了个头,两人一起念道:“自古人生一世,须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1)。”

莫青荷放下戒尺,拉了杭云央的手查看伤势,叹道:“师哥小时候舍不得打你,现在打的狠了,是让你记住,咱们命不好,自小学的是嬉笑怒骂的营生,但越是下九流越不能自轻自贱,大义不能错,做不了楚霸王也不能学秦桧,可记住了?”

杭云央红着眼圈点头。

“既然来了北平,去给师父上柱香请个罪,这事就结了。”莫青荷摸了摸他的脸,“有空去北戴河见见柳初师兄,他也想你了。”

周汝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对沈培楠说:“你别说他还真有点像你,我记得在黄埔读书,你一个小屁孩子也这么得得瑟瑟的教训人。”

莫青荷和杭云央的这一出让沈培楠想起一段往事,掐灭烟卷,沉吟一会,反问了句你们觉得呢,玉芬道这孩子有几分骨气,周汝白知道沈培楠的心思,淡淡的接了一句:“我看他还不差。”

沈培楠便明白了。

莫青荷收拾完杭云央,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把柯尔特递给沈培楠,说了句任凭处置便闭上眼睛,谁料等了许久也没动静,再一睁眼,只见沙发上的人都转移去了餐桌,金嫂忙着倒酒,沈培楠用筷子点了点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不耐烦道:“换件衣裳入席吃饭,这么多人都要等着你么?”

莫青荷一头雾水,问穿哪件,沈培楠更不耐烦了:“自己挑,没长眼?”

饭桌上没他说话的机会了,周汝白最爱谈时局和政治,苦于工作关系对许多问题都必须讳莫如深,谈的不尽兴,周太太王玉芬伶牙俐齿,接话茬、打趣沈培楠两不误,沈培楠比他俩年轻不少,反而最缄默,趁大家交谈甚欢,给莫青荷夹了只虾子,道今天话说重了,赔个不是。

莫青荷没搭腔,脑子里想的都是周汝白偶然提起的一封从中共截获的电报,内容与李知凡特使叛变有关,莫青荷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一分都不敢表现出来。

相比伍豪,少山等化名,李知凡这个代号则秘密许多,他是谁?整个中共地下组织最为核心的人物,中央特科的领导人——周恩来。他的特使投敌,意味着无数跟自己一样的潜伏人员岌岌可危,莫青荷想到这里,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手心满是冷汗。

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信息传递出去,组织所有同志转移。

作者有话要说:(1):誓词取自电影《霸王别姬》写的好high,难道我的天赋在于红色文学么!求别和谐自家党派了,也不嫌寒碜,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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