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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何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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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灼使剑不是为了刺他,而是这剑是道教宝物,名曰别魂,有祛邪除晦、破开怨气的效果,甫一出现,空气中就生出了隐隐的焦糊味来,仿佛什么地方被烧着了一样。

江灼长剑在手,当胸直刺,袭向林向东的胸口,林向东怕自己的身体被剑气腐蚀掉,自然要躲,却不料他这边刚刚闪避,江灼的招式就变了,撤手横拖,将林向东从胸口到侧腰重重划了一道,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江灼趁机一脚把他踢开,一剑将旁边的墙壁破了个洞,把宋灵扶起来说道:“咱们快走!”

他的手机还撇在地上照明,时间紧迫来不及捡,江灼也下的去狠心,一脚将手机顺着墙洞给踢了出去,他半搀着宋灵也往外闯。

宋灵惊叫道:“等一下!”

江灼不耐烦地道:“大姐,你很重的知不知道,我要没劲了。”

宋灵难得的没把他呛回去,急急地道:“扣子,扣子掉出去了。”

刚才他们捡到的那枚作为证物的扣子,本来和江灼的手机一起放在宋灵手里,后来江灼的手机被放在旁边照亮,扣子由宋灵装着,没想到就在两人要走的时候,动作一大,这枚残缺不全的扣子竟然从她的衣兜里面掉出来,骨碌碌朝着林向东滚了过去。

——这本来就是林向东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如果碰到他身上,就会融合,倒是后努力可都白费了。

宋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跟江灼说话的同时,已经用力将他的手挣开,转身朝房间里扑去,不管不顾地一把将那枚纽扣握在手里,然后又快速地向着江灼的方向跑回来。

江灼什么都来不及说,见状也跟着折回来拽她,眼看两人就要汇合,结果忙中生乱,宋灵刚才偷偷塞进衣兜里的信封又落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照片。

照片没什么特殊的,里面的内容可有点要命,江灼下意识地余光一瞥,发现这竟然就是宋灵本人的裸照。他实在出乎意料,耳根子一下就红了,忙不迭地移开目光。

宋灵也没想到这一茬,整个人脑子当时就乱了,又想折回去捡,又想赶快逃跑,整个人在原地晃荡了两下。

江灼反手捏诀,原地风起,将照片都刮了出去,他疾声道:“别管照片了!把手给我!”

与此同时,林向东也浑身滴血地冲上来。

他刚从床底下出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被江灼给砍断了,这会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又把宋灵的肩膀抓了个窟窿,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要往地上摔。

江灼反应极快,迅速伏身,身子贴着光滑的地面朝两人的方向滑出去,正好将宋灵接住,跟着从下而上一记飞踢将林向东踢开。

他抱着宋灵就地一滚,两人从这个虚幻的空间里面冲了出去。

江灼把宋灵往旁边一放,手上结印,快速念动咒语:“五雷行阵,神鬼遵凭。闻吾叩令,怨灭魂诛。急急如律令,破!”

两人在程谙那怨气化成的房子外面,透过江灼破开的剑洞,还能看见浑身是血的林向东恶鬼一样向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但紧接着,整栋房子就在他们面前飞快地坍塌融化,如同刚刚出现时那样,再次没入到地底下去了。

而就在这一切全盘崩毁的时候,江灼忽然觉得头部传来一阵剧痛。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有根钉子直接被楔进了他的脑袋里一样,江灼的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下来了,脸色通红,要不是平时训练有素,几乎要疼得喊出来。

他抬手用力按住头,紧接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扭曲成了散碎的色块而后重组,最终变成了另一片似曾相识的场景。

江灼头疼的几乎动不了,一开始也顾不上注意周围环境的改变,直到半晌之后疼痛逐渐消解,他才总算能够勉强起身,抬起头来四下打量。

按照他和宋灵出门的时间算起,现在应该正是上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可是江灼此时所处的却是黎明时分,天色将明未明,朦胧的光线从重重叠叠的云翳间坠落,地上还有雨后的积水。不远处的海水轻拍海岸,发出刷刷的声响。

江灼的脸上还残存着刚才因为剧烈疼痛而引发的病态潮红,却在看清楚周围场景的时候,转眼间变得苍白。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让血液不能流通,空气无法进入胸腔,甚至连困在身体之内的灵魂都在剧烈地挣扎着,使人不得安宁。

他缓缓地转身,背后那一排海滩长椅上,果然有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已经有多久了。

这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面颊消瘦,眼睛不太大,鼻梁却很挺,单看容貌来说不能说是太过出众,可是这人平平淡淡望过来的神情,却有着一种让任何人都难以忽视的力量。

“你……”江灼声音发抖,“师父?”

何箕从容地笑了笑:“你来了。”

江灼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感觉到有所缓解的头痛重新又反了上来,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变得平静:“找我干什么?”

“咱们两个得有五六年没见,听说师父前不久也去世了,我回来看看你,也该给他老人家上炷香。”

何箕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江灼的身边。外面的天气正值盛夏,而这片空间里却好像处于秋冬交界的世界,何箕身上穿的是件深灰色的长风衣,更显得他整个人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他解开自己的衣扣,将衣服披在江灼的半袖t恤外面,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量着他,那模样好像真是一位慈爱的师父,欣慰地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长高了。”

他的手指下滑,移到江灼的胸前,轻轻扯了下他的衣领,轻描淡写地一扫,问道:“你从小带着的紫玉坠子呢?怎么没了?”

他所说的坠子就是上回江灼跟人赌暗器的时候所押的注,江灼虽然没给输出去,但摘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戴上。

江灼甩开他的手,蹙眉向后退了一步,倒确实感到了一阵寒意。

何箕的语气和微笑让他又忍不住想起曾经试图决裂的那一天,对方就是这样,没有半点失态和挣扎,从容地做出了放弃他的决定。

“这戏演的怪没意思,何必呢。”

越是觉得冷,反倒越不愿意享受这件衣服给自己带来的温暖。江灼将风衣脱下来,扔到旁边的长椅上。

他眉眼冷淡,冲着何箕说道:“你不是来关心我的,你关心的是现在我正调查的重生者一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哦?”何箕略带诧异地扬眉,看了江灼一眼,这是两人见面后他头一次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果然是长大了。”他感叹般地低声说了一句,问江灼,“你确定自己能够准确判断出我的来意?”

江灼唇边露出轻蔑的笑意:“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了——我那天虽然被人拿枪指着头,但是你们的话还是能听见的。你所谓的大道,就是为了寻找永生不死的方法,他们要拿我跟你换什么能播种出生命的种子。”

他微微骗过头去,借着看海景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我不知道你离开门派的这几年都做过什么,但是师父,从此就是陌路人,没事就不用再见面了,好自为之。”

其实江灼能从当时何箕和绑架他那几个人的对话中听出来,自己的师父离开门派之后,所做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勾当。

他那些所谓不想受红尘束缚的借口都是虚话,肯定是已经私下做了很久的准备,最后实在觉得在门派中处处行事都不方便了,才会离开。

何箕是江老的弟子,江辰非的师弟,他对江灼从小言传身教,如师如父,在江灼的生命当中充当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对于江灼来说,知道“师父不是个好人”比知道“师父要放弃我”更加不能接受。

这件事包括云宿川在内,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但这五六年来,却是一直暗中让人留意着何箕过去留下的几处势力,以便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及时处理。

好在何箕这几年来十分安静,江灼担着的心事本来都放下几分,但从上次看到鱼胖胖开始,他其实就已经隐约意识到或许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今天何箕居然还就真的出现了。

对于徒弟的冷漠和愤怒,他只是微笑以对,仿佛江灼还只是小时候发脾气似的:“我知道你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了。不过小灼,好好想想当时的情况,那些人拿你威胁我,正是知道我对你的在意,就算我答应他们的条件,难道已经听到了许多消息的你,还会全身而退吗?”

“是吗。”江灼带着几分讽刺,尖刻地反问,“所以你是因为怕我被杀,才会在他们让你把种子交出来的时候一声不吭了?”

“不,当然不是。”何箕笑起来,“恰恰相反,是因为有了那些种子,即使你死了,我也有办法救活你。”

他冲着江灼摊开手,手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盆不过手指高矮的小花,花朵通体深红,柔芳交错,待开未开,在风中微微晃动。

何箕道:“这叫重生之花,是用鲜血浇灌长大的。”

江灼沉默地盯着那朵漂亮的话,何箕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逗弄想要吃糖的孩子一样,等待着江灼的反应。

“好,好,原来是你。”良久,江灼抬起头,说话时的语气像是带笑,又有点发颤。

他看着何箕,那双一贯漠然的眼眸中仿佛盛了两把火,明亮的更胜星光,“那些人的重生,原来真的是受你驱使。”

何箕温柔地解释:“并不是我,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用亲人或者朋友的血液换取重生的机会,集中所有的运气着力于改变命运的一刹那,然后像朵盛放过后的花儿一样,迅速枯萎……”

掌心的话随着他的话语干枯腐烂,花瓣零散坠地,变成了一滴滴看起来并不怎么新鲜的血液。

“不过重生的人多了,遇到同伴的时候就难免相互厮杀,花朵们相互吞噬,就能活的更久些。”

何箕道:“胜利者到哪里都会占便宜的,比如小川那孩子……你既然怀疑我的突然出现,又是否能真心地相信他呢?”

江灼在心中飞快地转念,何箕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对于他来说倒是不会产生太多的理解障碍,特别是目前已经发现了两个重生者,他对这些并不是一无所知。

杨辛锋杀堂弟,年新雨杀亲弟——“杀过人”并非是app系统给他用于辨别重生者身份的条件,而是要重生,必须要牺牲亲人的性命。

“我相不相信云宿川,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正如师父你,要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

江灼声音中泛着凉意:“只希望你我不要有一天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刀兵相向,因为你未必能赢,就像现在,我已经可以看穿你设下的迷障了。”

比起当年那个拉住他衣服挽留的孩子,这些年的时光确实让江灼成长了不少。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何箕微微一怔,便见江灼唇边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说不清是伤感还是嘲讽。

他轻描淡写地结了几个手印,整片空间重新开始扭曲重组,江灼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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