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3(2/2)
“之后,我心存疑惑地回到警察局。看过鉴定科送来的结果后,我更加纳闷了。”
“又怎么了?”
“没有任何指纹。”
“指纹?”
“水龙头上。”加贺指了指水池的水龙头,“准确地说,只发现了园子小姐的指纹。您应该能理解我纳闷的原因了吧?那么水池为什么会是湿的呢?”
康正如梦初醒。他开关水龙头时是戴着手套的。他是为了不让指纹沾到其他地方,结果却起到了反作用。
“所以我才问您有没有用过水池。当时我说水池里是湿的,您便说您之前洗了把脸。但您的话明显有问题。如果您曾在水池边洗过脸,就应该会留下指纹。”
“那么……你又是如何推理的?”康正问道。他已经开始焦躁不安。
“所以我就推理,清洗那个酒杯的人其实是您。但您不想让警察发现这一点,所以清洗时很小心,没在水龙头上留下指纹。”
“这样啊……”
“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请您尽管指出。但希望您能同时解释一下水池濡湿和水龙头上没有指纹的原因。”
“我还是先听你说完吧。”
“那好。当时您之所以要清洗,估计是因为那个酒杯用过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也就是说,屋里有两个用过的酒杯。如此一来,园子小姐就不是独自一人饮酒了。但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原因何在?可能性只有一个。如果任由酒杯放着,警方就会对园子小姐的死心存疑问。反过来说,您其实早就知道园子小姐并非死于自杀。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条门链。如果当时房门上真的拴着门链,那么不管房间里的状况再如何可疑,您都不会认为园子小姐是被杀的。由此便得出一个结论。”
“房门上拴着门链一事是我撒的谎,是吗?”
“就只有这种可能了。”说着,加贺点了点头。
康正想起,上次在宾馆的酒吧里见面时,加贺就已经怀疑门链一事了。
“接着说。”康正说道。
“后来我试着设想您这样做的原因。”加贺竖起食指,“正常情况下,如果您对令妹的死心存疑问,应该会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才对。因此我首先想到,您和令妹的死之间或许存在关联。”
“所以你就去调查了我的不在场证明?”
“我并不想辩解,但请您相信,我这么做只是在按步骤办案。我从没想过园子小姐是您杀的。”
“这倒无所谓。那么结果如何?周五我白天上班,傍晚就下班了,而且周六休息。我根本就没有不在场证明。”
“您说得没错。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并不关心您有没有不在场证明。相反,我觉得您或许认识杀园子小姐的凶手,甚至还想包庇此人。”
“凶手杀了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还要包庇凶手?”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有时人的想法非常复杂。”
“没这回事。至少我不是这样。”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加贺一脸严肃地说,“您并不打算包庇凶手,但您不想让警方逮捕凶手。”
康正也板起脸回望加贺。加贺应该明白,他的这番推理已经猜中真相。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具备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您要在一定程度上对凶手有所了解。您应该也很清楚,个人的调查是存在一定局限性的。”
康正用指尖敲了敲膝盖。“既然已经推理到这一步,为什么练马警察局还没有采取行动?”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理。”加贺撇了撇嘴,“我也和上司说过这些话,但他们并不赞同我的观点。他们觉得您是不可能撒谎的。既然当时房门上拴着门链,那就只可能是自杀了。而且最后以自杀结案,也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说到这里,加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而且最近辖区内发生的职业女性连续遇害案件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我再问您一次。”加贺转身朝向房门,指着那条断成两截的门链说,“您来的时候,房门并没有拴门链吧?”
“不,”康正摇了摇头,“是拴着的。我是把门链剪断后才进到屋里的。”
加贺搔了搔后脑勺。“您是在那天下午六点左右报的警。您之前说过,您一发现尸体便立刻报警。但一个在附近补习班补习的小学生证明,他曾在那天下午五点左右看到您的车停在附近。那在这一个小时里,您到底都干什么了?”
我的车被人看到了?康正不由得感叹起来。当时他没能注意到这一点,而且也没想到这个刑警居然连这些事都调查了。当然,加贺必定早已猜到康正是在报警之前到的,才会寻找证词验证他的想法。
“那车不是我的。”
“那孩子可是连车的种类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辆随处可见的国产车罢了。再说那孩子记得车牌号吗?如果他还记得,你就去把他领到这里,我当面问他。”
听康正这么说,加贺苦笑了一下。康正见状也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你接下来又准备出什么牌?”
“我想请问您一点。之前您说您看到房门上拴着门链,就大声冲着屋里喊令妹。那天同一层的几户人都在家,却没人听到您的声音。有关这一点,您打算作何解释?”
康正耸了耸肩。“我觉得当时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可实际上不大。或许事情就是这样。”
“当时您可是在叫屋里的人,声音怎么可能不大?”
“我也不大清楚。当时我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加贺像演员一样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之后又在屋里踱步。地板被踩得嘎吱直响。
“和泉先生,”加贺停下脚步,“请您把揪出凶手的事交给警方,惩处罪犯的事交给法庭吧。”
“园子明明是自杀的,哪儿来的什么凶手?”
“一个人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或许您已经大致猜到了真凶,但真正的困难还在后边。”
“你不是才说过吗?我是个凭借物证得出假设的专家。”
“光凭假设是无法逮捕凶手的。”
“不需要逮捕,光是假设就足够了。”
加贺的表情像吃了黄连一样。“跟您说句我父亲的口头禅吧。他经常说,毫无意义的复仇,光是赤穗浪士就足够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复仇,而是在表现自我。”康正板起脸说道,“你进屋想调查的东西就只有羽毛球拍吗?”
“不,这只是开始。”
“那就麻烦你动作快点。另外,你说作为交换条件,会告诉我一个机密消息,你好像还没说吧?”
“我会在调查的同时告诉您的。不好意思,我可以看看那台电视机下边吗?”
“电视机下边?”
电视机放在茶褐色小货架上。货架上摆着录像机,下边一层则整齐地放着一排录像带。“那里的全都是vhs吗?”加贺询问录像带的种类。
“似乎是。录像机只能放vhs。其他的只有卡式盒带……”康正往架子下边看了看,立刻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不对,这是八毫米录像带。”他从架子下边拿出一盒尚未开封的八毫米录像带。盒内有两卷一小时长的带子。
“借我看一下。”加贺拿过带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不出所料。”
“怎么了?”
“您有没有见过住在隔壁的人?”
听到突如其来的提问,康正稍感疑惑。“还没见过。”
“隔壁住着一个女自由撰稿人。她和园子小姐不算太熟,但偶尔也会聊上两句。”
“她怎么了?”
“去世的两天前,令妹曾找她借过摄像机,就是使用这种八毫米录像带的摄像机。”
“摄像机?”康正从未想到这种东西。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加贺到底在说什么。
“她借那东西干吗?”
“令妹说要在聚会上用。那个自由撰稿人是为了搜集写作素材才买的。令妹本来说准备周六用,但到了周五,令妹又告诉她说不用了。”
聚会肯定是园子找的借口。她借摄像机到底有什么用?又为何忽然不借了?
“大概是想拍什么。”康正喃喃道。
“如果您想了解得再详细些,不如直接去隔壁问问。她今天似乎在家。”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
“今天就到此为止。”加贺开始在玄关穿鞋,“下次您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我也说不清。”
“应该是后天吧。”加贺说,“明天您要值班,一直到后天早上才结束。我想您下班后应该就会过来。”
看到康正瞪着自己,加贺说了句“再见”,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