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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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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二月十八日清早,大叔应该是前一天晚上参加了什么聚会,回来时已喝得酩酊大醉。他好像得了个什么小说奖[19],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去参加颁奖仪式了。

大叔一到家就鲸吞牛饮地喝起水来,看到我,还打了个酒嗝,酒气熏人。我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

“真难闻啊!”我捏着鼻子说,“您回来得可真晚啊!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我都准备好了。”大叔瞟了一眼大门口,那里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帆布背包。

“来得及吗?”

“没事,七点半有人来接。”

我看看钟,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啊,不过还是挺高兴的。”大叔躺在沙发上伸着懒腰,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得到别人的祝福和褒奖,感觉还真不错。只可惜散得太早!可恶,要不是去都灵的话,还可以跟他们玩得更开心点的。”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忖度着,幸亏今天安排好了要去都灵。恐怕跟大叔打过交道的编辑们都会这么想吧。要是让他由着性子喝的话,估计会连着喝上两三天也说不定。

“快去洗个澡,冲冲你的酒气。时间都快来不及了!”

“真嗦!知道了。”大叔慢慢动了起来,“切,为什么非得这时候出门嘛?光文社还真会安排时间。烦死了,一点儿都不想去啊。本来还想和大家多喝几杯的。”

“还在絮絮叨叨干什么?快点去啊!”我冲着大叔的屁股踹了一脚。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意大利的都灵,当然这会儿那里还在举办冬奥会。痴迷于冬季运动的大叔,很在意日本人对冬奥会的看法,为了弄清这一点,所以计划亲自去实地考察。谁知道出发的前一天,正好是刚才提到的文学奖颁奖仪式,所以这几日他完全没有什么干劲。

其实大叔之所以打不起精神,还不只是上述那些原因。都灵冬奥会从二月十一号开幕到现在,已经历时一周,可日本队却捷报全无。被认为是夺金大热门的加藤条治由于不堪压力而发挥失常,而本有望获得数枚奖牌的男子u型池项目,在预选赛就惨遭全部被淘汰的命运。雪上技巧比赛中,虽然上村爱子选手表现不俗,却因为评分标准模棱两可,结果也无缘奖牌。速滑女子团体追逐赛在四分之一决赛里难得遇到了对手摔倒,然而在第三四名的决赛中,日本队又出现了失误。接着,在女子u型池比赛里,今井梦露也摔倒了。总之,从比赛开始至今,赛绩平平。

尽管大叔也预言过,日本会在这届冬奥会里陷入苦战,但恐怕他万万没有料到会是现在这种惨状。估计是由于以上原因,所以这会儿都快出发了,大叔好像仍然丝毫不在状态。

即便如此,浴后的大叔看上去似乎还是有些振奋的。紧接着,他一看到我就瞪圆了双眼。

“你搞什么呀,穿这一身?”

“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我问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防寒服呀。装在那边纸箱里的。”

“那是庆祝我获得直木奖时人家送的。你怎么倒穿上了?”

“因为现在都灵很冷呀。”

“就是因为很冷,所以有关负责人才送给我当礼物的嘛。你赶紧给我脱下来。”

“那,那我穿什么去啊?”

“你本来不就是猫吗?有身上的皮就足够了。”

“可现在已经没了呀。况且猫天生怕冷。”

“你还真嗦!那我借你一件滑雪服,你就穿那个吧。”

“是那件有点脏兮兮的滑雪服吗?”

“你要是嫌弃的话就别穿啊。”

正在我们争论时,门铃响了。接我们的人来了。没办法,我只好披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

来客站在公寓门口,一袭黑衣。他是大叔的编辑,名字就叫黑衣,听起来像一位幕后工作者。

“你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梦吉君呀,请多指教。”他很郑重地鞠躬说道。

“我以前应该跟你提过,这家伙以前是猫,所以没有护照,这没什么问题吧?”

大叔的话听起来荒诞无稽,但黑衣君却点了点头。

“我倒还没听说过猫也需要护照,现实中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们这是在小说里,所以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得也是啊。”

“嗯,别担心了。那我们就走吧。”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这事儿就算解决了。这些家伙们也太随心所欲了吧。平日里一定也总是打着这种腔调,说些“这是在小说里,情节当然就不必细究了”之类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大叔在车里居然酣然入睡了。

“他一定累坏了吧,其实没必要这么辛苦自己。”黑衣君说。

“抱歉,旅行中恐怕还会给你添麻烦。”

“哈哈,没事。包在我身上了。”

黑衣君拍着胸脯说,一副很值得信赖的样子,不过五分钟之后,他也打起了瞌睡。想必黑衣君也参加了昨天晚上的宴会。

到达成田机场之后,我们匆忙办完登机手续,然后大叔去书店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宫部美雪女士的《蒲生邸事件》,另一本是奥田英朗先生的《糟糕透顶》。

“咦,你怎么在这个时候买这两本书啊?”我问。

“要坐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准备两本厚点儿的书才有充实感嘛。”

大叔好像没有明白我问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我的意思是大叔和这两位作家都颇有交情,却至今还未拜读过他们的大作,这也太奇怪了吧!特别是奥田先生,大叔经常和他结伴去喝酒,都没读过人家的代表作。大叔还真能做到毫不在乎地跟奥田先生打交道。

大叔说肚子饿了,于是在餐馆里点了叉烧面。黑衣君也悠闲惬意地喝起了咖啡。飞机的正点起飞时间是十点半,现在都已经十点了,这两个人还如此气定神闲,这恐怕不太对头吧。

“差不多该登机了吧。”我忍不住问道。

黑衣君看了看表,点头表示同意。

“是呀,差不多该走了。”

他俩晃晃悠悠地走向登机口,我跟在后面。可这时,那里排起了长队,其中以年轻人居多,可能是大学生们已经开始放春假了吧。

终于磨磨蹭蹭地排到了行李检查处,可大叔带的包却没能通过安检。一个面相凶恶的女检查官勒令他开包检查,大叔不禁“啧”了下舌。

“也没装什么特别的东西呀。因为这种无关要紧的理由逐个开包检查的话,会把入口堵住的——”

大叔嘴里发着牢骚,女检查官却满脸严肃地说道:“里面装着刀。”

“什么?”

“你的包里面装着刀具。”

大叔脸色大变,开始在包里翻找了起来。片刻之后还真找出一把折叠刀。

“糟了,原来是沿着浅谷登山时用的刀。这下糟了,这是朋友送的礼物……”

大叔感叹着,但为时已晚,刀被没收了。这倒也理所当然,连剪刀、刮胡刀什么的都不能带上飞机,更何况是那种尖锐的刀呢,简直可以充当货真价实的凶器了。

没想到在这种意料不到的地方浪费了时间,我们出海关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一位女乘务员拿着汉莎航空公司的牌子,正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请快一些!现在还没有登机的就只有你们几位了。请加快速度!”

几个人吃了一惊,便拔腿飞奔起来。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过登机桥,拥向登机口。有一位汉莎公司的空姐正在等着我们,看上去是日本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她看了大叔的票,带我们找到了座位。

总算赶上了,真是有惊无险。正在这时,那位空姐非常客气地说道:“那个——这次真是恭喜您了。”

嗯?大叔一脸的迷惑表情。

“我是说您获得直木奖的事,真是太棒了!”

“啊,非常感谢!”大叔点头应道,冷汗直冒。

坐到座位上之后,大叔“扑扑”地笑了起来,令人得慌。

“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呢,我也算是名人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也就是说,那位空姐知道在迟到的乘客名单中,有一个人就是大叔你。从今往后你的生活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马虎随便了。”

“我的生活哪里马虎随便了?你可别没事找碴哟。”

大叔毫无自觉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居然就打起了呼噜,可这会儿飞机都还没离地起飞呢。我看了看,发现他的安全带也没有系。这个样子,怎么能不让人说他做事马虎随便呢?

大叔大概连着睡了三个小时,这期间派发了舱内午餐,可他一点都没醒。刚才的那位空姐好像有什么事似的来看过几次,但每次看到大叔那雷打不醒的睡相,只好回去了。

大叔醒来后伸了个大懒腰,然后用手揉了揉脸。

“睡得真舒服!果然商务舱就是不错。”

“这还得感谢黑衣君呀。”黑衣君坐的是经济舱。

“那就用不着了。他能借着考察的名义出去旅行,用公司的钱看奥运会的比赛项目,还得感谢我呢。”

“你说这种傲慢的话,会引人反感的。还有,虽说能亲眼看到奥运会比赛,但是好像也不会有多大收获吧。”

“那是指无望获得奖牌吧。”

“嗯。”

“呃……”大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本来以为在我们去之前,无论如何也能获得一枚奖牌吧,可结果证明这种想法太乐观了。速滑项目也估算错了。”

“那u型池项目呢?”

“今井梦露[20]的比赛结果确实有点令人失望。但男子项目的比赛水平也就那样了,我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获得奖牌。”

“是这样啊。”

“当我得知以肖恩·怀特为代表的美国队要出场时,我就清楚,日本队已经夺牌无望了,因为美国队的运动员都是专业选手。我在电视里经常看到他们出现在极限运动比赛里,表现也十分活跃,就好像篮球比赛的nba运动员一样。只要他们参加比赛,业余的日本选手肯定是敌不过的。我就不明白日本滑雪大联盟的单板滑雪部部长有什么根据扬言,日本选手比美国选手更有实力。”

“跳台滑雪项目中原田雅彦的表现也挺让人吃惊的。”

“嗯,确实令人大跌眼镜。我之前就有预感,觉得他会出什么事情,可没想到居然直接就失去了参赛资格,而且原因仅仅是体重轻了二百克,那也就是一杯牛奶的重量呀。”

“有一种说法是,由于单板滑雪规则的变更太过频繁,太过复杂,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单板滑雪的规则变更确实比较频繁复杂。那是因为单板滑雪的技术和滑板的材质每年都有所改进,所以规则当然也必须相应地作出变化。跳雪选手中最近盛行过度减轻体重,让原田选手失去资格的规则就是为了防止这种行为而设定的。说到底,这条规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而且把握好规定的体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失误。本来我还想为他辩解一番,但仔细考虑,这也是他自己犯的错误。”

又不是没跟人家见过面,可大叔评论起来还真是直截了当、不留情面。恐怕大叔心里原本也一直期待着原田雅彦选手在本届冬奥会里有上佳表现吧。

“不管怎么说,”大叔握紧了拳头说,“由于我大老远地亲自飞去观战,肯定会发生奇迹。我会把我的好运分给他们。”

这话说起来气势十足,其实大叔也是提名了六次之后才获了一个奖而已,似乎运气也一般。

刚才的那位空姐好像发现大叔醒了,于是又走过来,似乎想要大叔的签名。最近我经常看到这种情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总会有人那么想要这样一位大叔的签名呢?他写的字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大叔在三张明信片上签完名后,那位空姐看起来十分开心。唉,我一点儿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总算到了法兰克福。法兰克福机场大得离谱。走了好几条通道还没到达我们要去的登机口。不管怎么走,标识牌都指示,目的地还在前面。

好不容易走到了登机口,转乘的飞机看上去很小。

坐在小飞机上又继续了一个小时的飞行旅途,最后终于到达了都灵机场。

“应该会有出租车来接我们的。”黑衣君说。

出了机场大厅,一位胖胖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有一双大眼睛,脸上胡子拉碴。看来这位就是出租车司机了,虽然他的英语很差,但起码会讲。他告诉我们他叫保罗。

“还是来了,我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出国旅行了。”大叔一边嘟囔着,一边看着车窗外面。

大叔以前结过婚。那个时候因为妻子喜欢旅行,所以他们经常出国旅行。他妻子的英语非常流利,可大叔却对英语一窍不通。他刚才之所以感叹说自己曾以为不会再出国旅行,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已经对国外旅行感到腻烦,就像对食物过敏一样。要是这次旅行能治疗一下他的旅行过敏症就好了。

车开到一个名叫阿斯蒂的城市,我们就住在那里的塞雷拉旅馆。这家旅馆看起来小巧舒适,同时又给人一种历史悠久的感觉。

办理完入住手续之后,我们来到旅馆里的餐厅,这里也非常袖珍,而且雅致。一位个子不高的服务生过来请我们点菜,遗憾的是他一点英语都不懂。他用意大利语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之后,给我们拿来了英语菜单。

虽然大叔对英语一窍不通,但看到英语还是安心了许多。他磨磨蹭蹭地看完菜单,点了章鱼土豆沙拉、意大利方饺,还有烤鱼鳍块。这些都是大叔在日本的意大利菜餐馆经常点的东西。而在这种时候,跟班的我只会采取最保险的方法点菜。

于是我也要了跟大叔完全相同的食物。

坐在另一边的黑衣君却用肢体语言向不懂英语的服务生比划着点了些东西。然后我问他点了什么菜。

“我点了金枪鱼。”他回答道,“有点想吃鱼了。”

那位不懂英语的服务生给我们端来了他大力推荐的红酒,大叔抿了一口之后点了点头。

“味道真不错!醇香与清甜都恰到好处。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喝到意大利酒,真不失为一件幸事。”

大叔平日里对酒并无研究,因此我觉得他根本品不出什么好酒劣酒,但后一句应该是真心而发。因为他确实喜欢饮酒。

终于上菜了。每上一个菜,大叔都会“吧嗒”着嘴讲解一番,真是烦人得很。

黑衣君本来点的是金枪鱼,但是仔细端详给他上的菜,怎么看怎么像一例普通的肉菜。黑衣君心存疑虑地吃了起来。

“你吃的那个,真的是鱼?”大叔问。

“呃,看来好像不是。”黑衣君也歪着脑袋,犹疑着。

“那吃起来感觉怎么样?”

“没有鱼的味道。”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荤菜嘛。”

“嗯,就是普通的肉啊,”黑衣君脸上露出郁郁的神情,嘟囔道,“并且味道也太重了。”

吃完饭,黑衣君脸上阴云密布。由于我们不懂意大利语,后面也许还会吃不少苦头。

回到房间后,大叔开始钻研一本意大利语的会话书。当然他也不会读太久,只读了片刻就去休息了。于是我也上床就寝了。

翌日是十九号,那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我们首次观看了冬奥会的冰壶项目比赛,就是那个因意外受伤而给大叔造成心理障碍的项目。

来自阿斯蒂观光局的一位名叫曼努埃拉的女士来到宾馆,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后面的日程安排。她稍微会讲一点日语,但也经常会有听不懂的时候,这种时候她总会满带歉意地说:“我的日语太差了,十分抱歉。”其实我们才觉得不好意思呢,连个翻译都没有带。

曼努埃拉开车送我们到车站。因为我们都携带了在意大利国内通用的火车月票,因此拿着票直接进了站台。

不一会儿火车就来了。到站时间基本和时刻表上的时间一致,但这种准点的情况似乎很难得。平时晚点十分钟、十五分钟都是正常的,据说还会经常晚到半个小时以上。

我们踩着踏板上车之后,确实强烈地感觉到,乘坐的是外国火车。车里像卧铺车厢一样,有许多的小单间,单间里都在两边设有仅供三人乘坐的座位。为了保证有座,必须要提前预订。每个单间的入口都贴着纸条,上面标示着从某站到某站的座位已经被预订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从纸条上也能了解到,这些座位在哪些站之间是不会有人坐的,据说一些“精明”的乘客就会在此期间临时借坐在那些座位上。

而我们只能待在过道里,还好车厢厢壁旁边装有折叠式椅子,才能坐着休息一会儿。

火车到达都灵的林格托车站,菲亚特[21]的工厂就在这里。我们在这里下车之后,在站台上环顾四周,只看到大片大片闲散着的空地。空地中央附近有一个巨大的滑冰场,那是速滑比赛的场馆。

“在这种地方建滑冰场,以后还能派上用场么?”大叔轻声说道。

“谁知道呢。许多冬奥会城市为赛事建造的设施,往往因为赛后被闲置,又加上高额的维护费用,最终又被拆毁。听说长野冬奥会的波浪速滑馆也已经破旧不堪了。”黑衣君冷静地解释道。

要到冰壶比赛场馆所在的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好像还必须从这里换乘火车。换乘的火车很新很宽敞,但是列车运行经过的线路却很寒碜。因为是单轨列车,所以逢站必停,即使是没有乘客上下的小站,火车还是会照停不误。

虽然这一站叫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确切地说也只是个临时停车站,甚至连公厕都没有。冰壶场地明明就在眼前,却必须绕远路才能过去。大概是因为直达场馆的专用通道已经不能满足运行需求了吧。

“这个车站在奥运会结束后肯定会被拆掉的。”大叔说道。那腔调实在是令人厌恶。

来到冰壶场馆的入口,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好像不仅要验票,还要对入场观众随身携带的物品进行检查。与机场里的行李检查方式相同,场馆入口处也准备了能够探测金属物品的安检门。

“什么呀,搞得这么严格!”大叔说。

“应该是为了防范恐怖袭击吧。意大利内政部长曾说过,由于丹麦媒体刊登了讽刺穆罕默德的漫画,所以冬奥会期间可能会遭到恐怖分子的威胁。”黑衣君立刻解释道。

大叔撇了撇嘴。

“奥林匹克和恐怖主义本身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的东西,却不知何故,两者在很久前就有了紧密联系。听说斯皮尔伯格好像拍过一部叫《慕尼黑》的电影。”

“我希望能把政治和体育两者分开,不然,参赛选手的处境就太可怜了。”

“观众们也很悲惨啊。”

安全通过随身携带物的检查后,我们终于得以进入场馆。但在进入比赛场地之前,大叔又在前方发现了比赛期间正在营业的临时餐馆。于是大叔唠叨着民以食为天,径直走了进去。

当我们简单地点了披萨与啤酒,正吃着的时候,有一大堆人走了进来,好像是来自哪个国家的拉拉队。只听他们闹哄哄地喊着“美国!美国!”他们是来支持哪个国家的,一下子就很清楚了。

“上午的男子比赛好像已经结束了。”黑衣君说道,“看他们那么兴奋的样子,估计是美国队赢了吧。”

“比赛对手是哪个队啊?”

“英国。能够战胜英国这样的强手,就很有可能晋级下一轮比赛了吧。”

“那也未免兴奋过头了吧。这里可是公共场合,搞什么嘛!难道就没人告诉他们这些社会常识么?”

由于我们讲的是日语,不管说些什么,想来他们也听不懂,于是大叔开始毫不避讳地讲那群美国人的坏话。

“我知道你很生这些美国人的气,可关键是日本女队的赛况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黑衣君,“目前她们的战绩如何啊?”

黑衣君迅速掏出一个便签本。

“现在是二胜四负。要想突破第一轮晋级的话,至少必须取得五胜四负的成绩。换言之她们已经没有后路了。”

“到一胜三负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们没有退路了。”大叔说着,“后来赢了加拿大,晋级的可能还是有的。本来我还希望如果顺利的话,她们能赢下后来的瑞典,总之后面三场输得让人心痛。不过好歹我们也赢了几场,起初战胜了俄罗斯,若不是在对丹麦的比赛中出现了失误,本来也能赢的。要是关键时刻冰壶能够停稳的话就能赢了。”

虽然对冰壶有阴影,但看得出来大叔还是认真地研究过那场比赛的。

“体育比赛中本来就会有失误,更何况是像冰壶这种难度很高的项目呢。”

我这话一出口,大叔就白了我一眼。

“能够出现在奥运会赛场上的选手,是绝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失误的。明明就是个外行,别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懂似的。”

你自己还不是个大外行!我暗暗想道。

“今天的比赛对手是……”大叔问黑衣君。

“英国队。他们在上届盐湖城冬奥会上获得了金牌,可以说是一支实力强队。”

“看来将是一场苦战了。”大叔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在日本看比赛时,我为她们加油了半天,结果都输了。对美国的那场我根本没看,结果反而在加时赛取得了胜利。”

“那我们就别看了,现在打道回府怎么样?”我试探着问大叔。

“怎么可能不看?要是今天输了的话,晋级之梦就破灭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看到最后的。”

这话说得好像已经必败无疑似的。如果“青森队”的女选手们知道是我们这种人在支持她们,她们肯定也会提不起什么兴致吧。

那群美国人仍然在临时餐馆里“哇啦哇啦”地吵个不停。于是我们出了餐馆,向比赛场地那边走去。

比赛场地看上去跟滑冰场差不多,冰场四周设有许多观众坐席。冰场里排列着四条冰道,说明在这里同时可以进行四场比赛。

我们的座位在最边上的冰道旁边,靠近建筑物。然而日本队与英国队的比赛却并非安排在这边,而是在相邻的第二冰道上进行。在我们面前进行的是瑞士对美国的比赛。我觉得安排我们坐在这边座位的人真是太不周到了。看比赛只有在最近处给她们加油才会有效果的嘛。

在我左思右想时,我们身后的瑞士拉拉队已经坐下来摆开了加油的阵势。

“凭什么他们能坐在最近的地方给本国队加油嘛?”大叔马上又开始发起了牢骚,“为什么不把我们日本拉拉队的座位安排在日本队赛道的旁边啊。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一向对欧美人没什么好感的大叔忿忿不平,不过大叔的气愤也在情理之中。像我们这样抱着游山玩水的目的来看比赛的也就罢了,那些特意来都灵为日本队助威的常吕町[22]拉拉队的人,却也只能跟我们坐在同样的地方。

常吕町拉拉队跟电视里看过的一样,其中有戴着冰壶样式帽子的人,也有戴着圣诞树式样假发的人。大家看上去都满怀热情,这种热情能够清楚地感染到我们。

突然,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北欧两项的前选手荻原次晴,现在担任体育节目评论员。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站在摄像机前面。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有在冬奥会上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恐怕会全力以赴。然而他很快就走了,也说不准只是客串出场一下而已。

我向冰场那边望去,看到了日本队员目黑选手和林选手的身姿。目黑选手在第一场比赛时状态平平,所以第二场对阵美国时坐了冷板凳,不知道她今天的状态会怎么样。

以前我曾经在电视里听过,这里的冰场很光滑,而且速度很快,所以小野寺选手才会在关键时候没能让冰壶停在准确的位置。不过现在她们也该逐渐适应这个冰场了吧。

当我正出神地思考着这些事儿的时候,常吕町拉拉队的一位女士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是日本人么?如果是的话,请收下这个。”

说着,她向我们递过来两面日本国旗,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加油的话。

大叔收下后,马上和黑衣君对视了一下。

“看来不得不摇摇这面旗了。”大叔勉为其难地说道。

“我们姑且也算是来加油的吧。可能多少会作用的,先拍些照片吧。”

“嗯,说得也是。”

大叔拍着纪念照片,看上去还是兴味索然。

“你打精神好不好!”我对他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我又不是常吕町的人。”

“但你也是日本人呀。”

“我是日本人不假,但看到这些字句,总让人觉得,与其说是为日本加油,倒不如说他们是来为常吕町加油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们旗上写的内容,的确写得都是为常吕町加油的东西。

“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疏远感。难道我们是外人么?”大叔歪着脖子说道。

“你多虑了吧!不过确实感觉很难融入到他们中间去。”黑衣君也似乎有同感。

正说话间,比赛开始了。

日本队后手进攻,这种情况下比较容易得分。但是只要得了一分,下一局对手就会变为后手。双方都没得分的话,日本队下一局还会是后手进攻。所以,如果一开始就是后手的话,最好先得至少两分,不行的话,就要确保双方到最后都没有机会得分。我在来意大利之前看电视仔细研究过这种战术。

第一局,日本没有得分,接着还是后手进攻。第二局,得了两分。第三局,虽然变为先手,还是抓住对手失误又得一分。第四局,送给后手的英国队一分,然后在第五局再得三分。比赛进行得十分顺利。之前的比赛都会出现冰壶走位不准之类的明显失误,而在今天的比赛里却完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今天日本队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呀。”

“嗯。反而让人觉得对手英国队的失误太多了。”

大叔和黑衣君正那样说着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穿白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瞪着黑衣君说道:“不是这样的。因为日本进攻战术应用得当,对手只能勉强应对,所以才出现了许多失误。”

“哈,是这样的啊。”黑衣君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那位大叔看起来应该是常吕町拉拉队里的一位重要人物,为自身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跟他作对的好。估计黑衣君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吧。

那位中年男子好像一直在倾听我们之间的对话。当听到黑衣君问“冰壶比赛里好像不需要裁判吧”的时候,他马上回过头来告诉我们:“冰壶比赛和高尔夫差不多,基本上不需要裁判。所以才要求比赛中要遵守规则,发扬公平竞赛的精神。”

由于同时进行着四场比赛,场上各国拉拉队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显得混乱异常。意大利拉拉队最先热闹起来。但是意大利队在第五局结束时被对手加拿大队干脆地赢了个七比二,他们顿时就泄了气,慢慢地也就安静下来了。

反而是美国队与瑞士队的拉拉队在那边开始唱起了对台戏。美国队那边还是照例地齐声呐喊着“美国!美国!”瑞士队那边也不甘落后,大声喊着“大热门瑞士!”一边还砰砰地敲着钟,吵得坐在前面的我们难受得很。

在这两个拉拉队喧闹的间隙,偶尔会听到“日本加油!”的喊声,不过周围太吵了,估计很难传到“青森队”选手那边去。

冰壶场馆里比预想中冷多了。大叔在长裤外面套了条滑雪裤,还一个劲地嚷嚷冷。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第五局结束后进入休息时间,休息结束之后,下半场终于开始了。这时日本队已经六比一领先了,大家都想着,估计能够轻松取胜。大叔甚至开始打起了瞌睡。

谁想到,在第六局里一下子被对手扳回了三分。形势骤然又变得火药味十足。

刚才那位穿白衣服的中年男子好像也按捺不住了,不断地对小野寺选手制定的战术评头论足。

“不管对方把冰壶摆在哪儿,把它们全部打出去就行了呗。唉呀,你们想干嘛啊?不是说了,不能把冰壶投到那个位置的吗?把冰道上防御用的冰壶击走就行了啊。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嘛。”那位先生不停地咕哝着这些话。

看职业棒球赛或者相扑比赛的时候,大叔经常会对着电视做解说,现在坐在我们前面的这位先生,简直跟那个时候的大叔如出一辙。

后来,日本队和英国队在第七局与第八局各得一分,比赛进入了第九局,场上冰壶的摆放位置十分复杂。最终小野寺选手以一次绝妙的撞击一口气得了三分,这样比分就变成了十比五。虽然还有最后一局,但在一局里不可能得到五分,所以英国队已经输了。在胜负明显已定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坚持继续比赛,会被认为是没有绅士风度的行为;而主动与对方队员握手则通常意味着主动认输。

“以前我在电视里看比赛的时候日本队都输了,可是来到都灵之后观看的第一场比赛却赢得这么漂亮,还得了一个开门红。恐怕日本队是托我的福才这么走运的吧。”大叔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们走出场馆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之前,都灵已经有两周没下过雪了。难道大叔把雪云也带过来了么?并且还是湿乎乎的鹅毛大雪。不一会儿,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们乘火车到波塔诺瓦站,下了车,发现雪不仅没停,反倒越下越大,路面上已经开始出现积雪。我们暂且先拦了一辆出租车,这时黑衣君却面露难色。

“老实说,今天是周日,”他说,“意大利的商店基本都不营业。我也查到了几家周末营业的商店,但是都开在一些不太好找的地段……”

事实证明,连出租车司机似乎也不知道那些地方,所以又走了点冤枉路。我们找了个地方下了车,准备步行过去,可是由于路面积雪,道路十分难走。当然了,这会儿也是冷得要命。

我们迷了路,误打误撞地走进一家餐馆。由于还没到七点,只能先喝点茶什么的。我们要了点儿葡萄酒,吃着拼盘里的奶酪和小点心。很快就到了可以正式点餐的时间,于是我们准备接着吃晚饭。

菜单对我们来说当然仍然是难解的天书。多亏大叔带着《应急口语对译》这本书,我们勉勉强强要了肉汁烩饭和猪排。“这个味道委实不错,我点得还真有水平。”大叔兴高采烈地说。

黑衣君胡乱点了个菜。本来还好奇会是什么呢,结果端上来一大块油炸猪肝,看上去就让人不舒服。他勉强吃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从明天开始我就跟东野先生学习好了,点菜的时候还是稳重一点好。”他苦笑道。

回到宾馆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大叔开了一瓶房间提供的葡萄酒,倒在塑料杯子里,又开始自斟自饮了起来。大叔看起来心情沉郁,我问他怎么了。

“我想现在常吕町拉拉队那边应该很高兴吧。”

“那肯定是啊。人家会想俺们镇的选手在奥运会赛场上大出风头,这自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俺们镇的……”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仔细地考虑过,国家冰壶队跟其他团队项目不同,稍微有点特殊之处。通常情况下,棒球也好,足球也罢,组建国家队参加国际大赛时,队员们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的佼佼者。然而冰壶队却并非如此,在国内比赛中获胜的队伍直接代表国家参加比赛。”

“那也是没办法的。即使聚集众多优秀选手,临时把他们凑在一起也未必能成为一支强队,更何况冰壶又是难度极高的比赛项目。”

“但是我查过‘青森队’组成时的一些细节,其实这个队是由各地的优秀选手组成的。常吕町出身的小野寺和林都曾经在盐湖城冬奥会出场,她们当时是为了寻求更好的训练场去青森的。在青年赛中表现不俗的目黑和寺田也是这样,而且那年爆冷获得日本选手代表权的本桥,也是常吕町出身的。这个队组建不到一年,就获得了都灵冬奥会的参赛资格。因此说‘青森队’是‘俺们镇上的奥林匹克选手’并不确切,事实上,可以说,倘若没有常吕町的话,冰壶运动就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的水平。”

“所以……你是想说常吕町那群人得意忘形了,其实没啥可高兴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促进冬季运动发展这方面,本应由国家来做的事情,常吕町却为我们做了。‘青森队’是通过四处招揽优秀选手而使自身变得实力超群的,但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本应该存在一种健全的体制来为之作出保障吗?我想说的是,国家和政府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修建体育设施,甚至连强化提高优秀选手的体系都不健全,真不知道我们的政府都在干些什么!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我们的冰壶选手还能够取得好成绩,她们干得真是太棒了!”

酒瓶马上就要见底儿了。醉意朦胧的大叔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都在喋喋不休地发表着他的见解。由于后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在此就略去,不作详述了。

二十号那天,我们决定去看跳台滑雪团体赛,于是跟前一天一样,先乘火车到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然后再转乘区间公交车。

“要坐多长时间啊?”大叔问道。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

“一个半小时?要坐那么久?”

“因为赛场离都灵市区怎么说也有二百多公里呀。”

“什么?距离那么远,那还能称之为都灵冬奥会吗?这就好比在东京举办冬奥会,却必须得到新县去观看比赛一样嘛。”

大叔愤愤然地说。像刚才这种牢骚,我和黑衣君以后注定还得听好多次。

既然要在车里颠簸一个半小时,我们决定出发之前先去方便一下。但是前面提到,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是一个临时车站,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公共厕所,取而代之的是用蓝色塑料搭建的临时公厕。我一进去就大吃一惊,因为里面竟然没有冲水装置。便器下方有个类似铝箔样的东西。上完厕所后,拉一下便器旁边的把手,那东西就会像传送带似的慢慢移动,最后把污物送到污物桶里。

“这个也太恶心了吧。”大叔捏着鼻子出来了,“小便还能凑合解决,大便的话就太那个了吧。”

“要是女士的话就更麻烦了。”

“真是让人不堪忍受!车站的简易公厕居然是这样!那场馆里的厕所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

终于坐上了公车,车里的空间十分狭窄。椅子靠背本来都是放倒着的,坐起来倒是很舒服,可是前面座位的靠背逼近在脸前,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感觉像是被夹在名片夹里一样啊。”黑衣君调侃道。

公共汽车行驶片刻之后,就看到了雪山,心中终于真切地涌起一种要看跳台比赛的感觉了。这时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我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有一位男士要下车。那位男士走到距离汽车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们,好像在做什么。

我和大叔面面相觑,原来那个男子在那里站着小便。看来是实在忍不住了,所以让司机临时停了车。虽然不难理解,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找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比较好。

那个男子回来时,有一群人还鼓掌欢迎他,估计都是他的朋友。果然,哪个国家都有这种白痴!

之后,我们乘坐的这辆公车又有一次因为有人要小解而停车。这次是三个男子屁股对着我们,并排站在那里撒尿。真没想到,来到意大利的偏僻郊区,还能够看到这样的“风景”!

话说回来,这车就没想过定时停个车,让乘客上个厕所、休息一下么?车里女性乘客比较少,倘若她们也憋不住了,该如何是好?无论是车站里的简易厕所,还是这种时候的考虑不周,都实在让人非常不满。

结果我们坐的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但是并没有到达赛场所在地,还必须再步行一公里才能看到跳台。

“这里的交通也太不方便了吧。”大叔又开始抱怨道。

步行片刻之后,就看到一条路的两边摆满了杂货摊,其中有卖酒的,有卖零食的,热闹非常。还有的摊位上在卖金牌形状的巧克力。总算让人有一种亲临奥运会比赛场地的感觉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在冰壶场馆那里就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奥运氛围嘛。”大叔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些。

我们走到一个卖甜点的摊位前。大叔拿出那本《应急口语会话》。我还在好奇他要做什么,谁知他一直向店员大哥比划着表示“咸”“辣”意思的意大利语。

“我是想买些点心当下酒菜,可是这里的点心好像都是甜的呀。”

那位大哥似乎明白了大叔的意思,给我们推荐了两种点心。我尝了一下,果然一种是辣的,一种是咸的。这位大哥的领悟能力真是很强啊。

再往前走,看到一个小店,里面卖的商品看起来很像华夫饼干。正当我们一个劲儿地盯着看的时候,店员大姐给了我们一块试吃,居然味道绝妙。大叔要了份火腿夹心的,而黑衣君就跟昨天说的那样,决定不再独自冒险了,于是也要了一份跟大叔一样的东西。两人大吃起来,看样子味道很不错。

那个店里还卖一种热的果酒,就是把红酒加热后制成的饮料。这东西喝了以后能暖暖身体,所以我们也要了。谁知道大叔刚喝了一口,脸上就显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是这种味道?”

我也尝了一口。喝起来很甜,而且甜得要命。那味道就像往葡萄汁里加了大量的胶糖蜜一样。

“杯底还沉淀着砂糖呢。”黑衣君看着杯底,表情痛苦地说道。

“正因为老是喝这种东西,意大利才会有这么多胖子。”大叔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却把酒全部喝光了。

不管怎么说,肚子算是暂时填饱了,接下来我们就直奔跳台。比起冰壶赛场,在这里能看到的日本人要多得多。我又一次感受到,对于日本人来说,跳台滑雪果然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项目。

途中我们看到一个临时厕所,黑衣君说了声“少陪”就径直走了过去。可是却被旁边走来的一个外国小孩抢在前头先进去。但当这个外国小孩打开门时,发现前面讲到的铝箔便器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秽物,嚷了句“噢,不!”就跑掉了。我们看着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即便如此,确实像大叔担心的那样,上厕所十分不方便。我们往后还得提心吊胆的。

总算到了赛场。看到普通台和大台并立在那里,我感觉比赛肯定会相当精彩。

就跟进入冰壶比赛场馆的时候一样,进入这里的赛场也需要接受安检。

“恐怖分子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吗?”大叔嘟囔着,走过探测金属的安检门。

靠近跳台的地方就是观众席。我们是从里侧上去,但外侧还裸露着钢筋骨架,就像还在施工的大楼一样。我想这是考虑到赛事结束后能够迅速拆除吧。

我们按票上的座位号找到自己的位子,没想到后面坐着一群日本人。他们讲的竟然是关西腔。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选手们的亲友团。

于是我开始环顾四周,想找出选手们的亲友团都坐在哪里。很快便看到一群身穿印有“下川”字样防风大衣的人。

“那是下川町的拉拉队吧。”大叔说道,“因为在这次的冬奥会上,下川町出身的选手有四人呢。”

“啊?竟然有四个人啊?”

“就是冈部孝信、葛西纪明、伊东大贵、伊藤谦四郎四位选手。在今天的团体赛上,冈部孝信、葛西纪明、伊东大贵都会出场,所以这些人前来为他们加油也是理所当然的。”

“调布市东京跳雪少年团的内藤父子也说过,他们得到过下川町的多方照顾。看来对于日本跳台滑雪界来说,下川町是不可或缺的呀。”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如此下去有些不妥,因为其他町也应该多加努力,共同进步嘛。当然,国家在这方面的支持也是非常必要的。”

就在大叔唾沫横飞地讲着大道理时,各国的拉拉队员已经开始入座了。我本来还以为刚进来的那一大群人都是日本人呢,结果却是中国人。我不知道今天也有中国选手出场。

不一会儿,试跳就开始了。选手们按顺序逐个儿从高台上纵身跳下。看到这一情景,各国的拉拉队情绪开始高涨了,甚至有一群人在通道上挥舞着大旗,以致于和坐在后面的观众发生了龃龉。

我们身后带着一口关西腔的那群人也同样如此,由于亲眼看到跳台滑雪,显得格外兴奋。

“哇,飞得真远啊。”

“是啊,居然能从那种地方跳下来,不是人人能够做到的。”

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总觉得关西人越是离开关西地区,越喜欢讲关西腔。可能是他们觉得这样做才更有底气吧。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发现他们基本上对跳台滑雪一无所知,连团体赛需要四个人参加、根据选手跳两次的分数相加起来计算总成绩之类的事情都不清楚。估计他们是来意大利旅行、顺便来看比赛的吧。

随着比赛时间临近,日暮黄昏,空气中寒意袭人。前面说过,我们所在的建筑貌似还没有完全完工,所以这里的气温下降得很厉害。大叔在紧身裤外面还穿了件滑雪裤,甚至把自己带来的单板滑雪裤也套在了外面,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御寒。于是他又把那种一次性怀炉[23]塞到两个膝盖处。大叔还穿了两双袜子,头上戴着单板滑雪用的针织帽,脸上还蒙着单板滑雪用的面罩,看上去样子古怪得很。

“以前我曾经去札幌看过在那里举办的世锦赛。”大叔一边冻得发抖一边说道,“那时候刚好赶上下大雪,冷得让人受不了。这次我吸取了教训,所以才带了今天这身装备,但那会儿的比赛是在白天,所以还算好,没想到这边的比赛居然安排在晚上进行,真是冒傻气。”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选手们还在继续试跳。起雾了,从下面已看不清他们的起跳点。

“真是服了。不知道万一比赛中途取消了的话怎么办呢?”黑衣君口中说了一句不吉利的话。

“都到这个地方来了,事到如今,比赛要是临时取消,肯定会引起暴动。”大叔表情阴险,好像他要带头暴动一般。

比赛快开始时,一些奇怪的舞蹈演员开始在一个特设的舞台上跳舞。大屏幕上出现了dj模样的人。他穿的竟然是短袖!

“那家伙凭什么独自躲在暖和的房间里嘛。他就应该到寒冷的现场来做直播,不然怎么能准确地搞清楚实际情况啊。”大叔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知不觉中,比赛已经开始了。首先出场的是亚洲组的中国队与韩国队。他们在跳台滑雪项目上还是刚刚起步,事实上他们跳跃后的飞行距离也确实比较短。

“韩国虽然在国际大学生体育运动会和亚运会上获得过金牌,但归根到底是因为当时作为他们对手的日本队状态十分低迷。这也令人感叹这几年日本队的状态是何等不如人意。”大叔说着,垂下了头。

终于该日本队出场了,首先出场的是选手伊东大贵。

“日本队的尤里安·蒂拉主教练曾说过,冬奥会后,将以伊东为中心培养新的选手。伊东算是新老交替后日本队的王牌选手了,希望这次的表现能够充分发挥实力。”

听了大叔的话,我们心中也充满期待。可遗憾的是,伊东选手仅在跳跃距离略微超过一百二十米的地方就落地了。大叔、我以及黑衣君都叹了一口气。

其后出场的一户选手也表现平平。相比之下,反倒是北欧强队表现很抢眼,轻松一跃都能跳过一百三十米。这种结果甚至不禁让人怀疑,他们起跳的时候跳台的角度是不是有所改变。

葛西、冈部这两位资深运动员的跳跃也不太出彩,结果日本在首轮比赛中仅仅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

“唉,估计最后也就这样了。”大叔说着站了起来,并未让我们看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

“这结果跟你预想的一样吗?”

“比我期待的还要差些。我本以为葛西、冈部都能够有更出色的发挥,不过对于现在的结果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不管怎样,我已经见识过日本在卡尔加里冬奥会上的惨败,熬过日本队表现最为低谷的时期了。”

“不过今天好像是跟奖牌无缘了吧。”

“嗯,看来比较困难。”

“我是一直盼着北欧队失败的。”黑衣君好似还怀有一丝希望。

“估计不会。即便那样,日本也不可能进入前三名。”

大家都没了继续观看比赛的兴致,于是开始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这时,厕所那边已经排起了长龙。

“唉,在冬奥会期间上厕所还真是个问题。如果主办方不能多为女性游客考虑考虑的话,以后估计都不会有什么人再来了。”

今天的大叔老在抱怨厕所的事。

我们并排站在一条小路上,这时一个不知来自哪个国家的年轻小伙子过来想插队,大叔对这种行为最为反感了。不出所料,大叔拍了拍那个小伙子的肩膀。等那个小伙子一转过头来大叔就瞪着他,用手指着后面,示意他去排队。由于大叔戴着面罩,一般人的反应都会大吃一惊。那个年轻男子也不例外,他缩着脖子往队列后面走去。大叔一直盯着他走到队列的末尾才罢休。

“活该!我最讨厌别人插队了,别以为我是日本人就好欺负。”

“你戴着面罩,他应该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吧?”

“那家伙肯定以为要是日本人的话就不会抱怨,所以才不把我们当回事的。一定是这样的!”

大叔有点较真起来,他肯定是心中怀着某种难以发泄的愤懑才会这样做。

总算轮到我们,但里面实在太脏了。怎么说也是个冲水厕所,可连最重要的水都流不出来,洗手处的水槽也坏了。

回到座位之后,第二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我们没想到比赛竟然如此迅速。首轮没有进入前八的队就没有资格进入第二轮比赛。此时中国和韩国已经出局,他们的拉拉队也都打道回府了。

而日本队在不知不觉间名次又有所下降。看来伊东跳完之后又被其他队超越了。

而一户的跳跃也不足一百二十米,这样一来跟其他队的差距又拉大了。

“目前只能期待葛西和冈部的表现了。”大叔低语道,“恐怕他们俩都是最后一次参加冬奥会了。希望他们能放手拼搏一次,跳出好成绩,千万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我可不希望他们像原田一样,在最后一次冬奥会上留下痛苦的记忆。”

也许是大叔的暗中祈祷灵验了,葛西纪明表现得十分精彩,跳跃距离超过了一百三十米。下川拉拉队也终于恢复了活力。

尽管如此,三人跳完后日本队还是只排在第七位。

“冈部,就靠你了!”正当大叔和黑衣君在祈祷的时候,冈部孝信选手起跳了。这次跳得十分完美,跳跃距离达到一百三十二米,创造了日本选手的最高纪录。这样日本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名次。

“太棒了!这样只要后面的选手们都出现失误……”

黑衣君嘴里许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这种事果然还是没有发生。相反,挪威选手里约克索伊实现了冬奥会史上最长的跳跃距离——一百四十一米的大飞跃。奥地利选手摩根斯坦也跳出了一百四十点五米的成绩。

大叔笑了起来。

“对手太出色了,我们不可能赢。”

结果,奥地利位居第一,芬兰第二,挪威第三。日本得了第六名。

“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大叔难掩落寞之情,“不过以后日本队还得面对很多问题。如果不能真正恰当地处理好新老队员交替的问题,在下届温哥华冬奥会上,很可能就连第二轮都进不了。”

“日本队在长野冬奥会上取得的荣誉也已经成为历史了。”黑衣君失望地说道。

“长野冬奥会后因修改规则而造成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吧。”我问大叔。

“那简直是造成日本队一蹶不振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为什么?”

“你看今天的比赛,我们目前完全是靠葛西和冈部两位老将的努力才有这样的成绩。他们在规则修改之前都是王牌选手,但他们在新规则实施之后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其他的选手应该也能够做到。倘若今天两位年轻选手能像他们那样发挥出水平的话,今天日本就有望夺得奖牌了。”大叔果然还是觉得遗憾万分。

我也觉得不能再把什么都归咎于规则的改变了。

由于颁奖仪式看不看已经无所谓了,于是我们决定早点回去乘区间公交车。途中我们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回头望去,原来是人们在跳台边放起了焰火。此时在跳台下,恐怕正在举行盛大的颁奖仪式吧。

上车后我们都睡了一觉,大叔到这个时候才嚷嚷说,膝盖处的怀炉太热了。

我们回到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在站台上等火车的时候,发现旁边站着一位很眼熟的中年男子。原来正是昨天在冰壶赛场观众席上坐在我们前面为我们充当义务解说员的那位先生,他看上去很沮丧。有一个日本男人跟他搭了句话。

“真是太遗憾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位先生微微苦笑道。

周围甚至有人啜泣起来。我把这事儿偷偷告诉了大叔和黑衣君。

“唉,冰壶那边也输了。”大叔点了点头,“上午的比赛赢了意大利之后,四胜四负,难分伯仲。估计后来对阵瑞士,输得很惨吧。”

“这下冰壶也没希望了。”黑衣君很失望的样子,“这次的冬奥会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欢庆一次啊?”

大叔陷入了缄默,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我们从皮内罗洛·奥林匹克站坐到波塔诺瓦车站下车。这里的厕所是收费的,上一次要花七十美分。我本来还以为里面有多干净,结果大叔从厕所里走出来时怒气冲冲的,一问才知道,原来里面的便器上还留有秽物。

今天大叔一整天都在跟厕所较劲儿。

由于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于是回到旅馆后开始摆上葡萄酒,开起了宴会。白天买的小点心正好当下酒菜,包括从飞机上拿的红酒在内,总共喝光了三瓶酒。结果个个喝得烂醉如泥,蒙头大睡。

第二天是二十一号,我们决定去看女子花样滑冰短节目[24]的比赛。本来想看自由滑冰比赛的,可最终还是没有弄到票。即使那些对冬奥会不甚关心的人,也会关注女子花样滑冰比赛,况且这是日本获得奖牌的最后一线希望了。所以就算是只能看短节目比赛,我们也能接受。

那天我们宿醉醒来,头晕脑涨地去吃早饭。旅馆的早饭每天都一成不变,羊角等各类面包配上奶酪、生火腿,还有酸奶、水果什么的,咖啡之类的饮料是可以随便喝的。

落座开始就餐之后,大叔扔给黑衣君一句话:“不知道今天的比赛会怎么样呢?”。

“主要看荒川的表现了吧。”黑衣君立刻回答说,“村主[25]很难获得奖牌,美姬最多也就能得个第八名吧。”

他说的跟来都灵之前大叔说过的话完全相同。

“如果今天能有两个人进入前六名,就好了。”大叔说。

“是吗?”

“嗯,这样一来,在自由滑的时候才有机会逆转局势最终获胜。估计排名前两位的不会出现什么小失误,所以我们只有机会争取铜牌。总的来说,争夺铜牌的选手水平多少都差一些,所以可能会由于夺牌心切而导致在自由滑比赛中出现失误。”

“但是这对于日本选手来说不是也一样吗?”

“当然了。可是如果进不了前六名,后面的比赛也就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是这样啊。”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观看的日本队的比赛都十分令人遗憾。大叔本人不希望看到短节目比赛一结束,日本队就失去获奖机会。自由滑比赛是在后天,我也希望我们的期待能够延续到那天。

早饭之后,我们从阿斯蒂坐车到都灵的林格托车站。当时就去花样滑冰比赛的帕拉维拉体育馆的话,还为时过早。于是我们出了站之后,开始朝着与体育馆相反的方向走。这么走下去,应该会看到一家名叫奥托廊的购物商场。我们准备去那儿买点东西。

因为大叔在这次的旅行中忘了带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他带了笔记本电脑,却忘记带电源插头的适配器。电池勉强撑到了昨天,估计差不多快耗尽了。

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奥托廊,但商场的入口处却有许多穿着工作服的人在来回巡逻着。我们想从那里进去,结果却被告知得绕行至其他入口。看来这个商场的一部分区域被占用作媒体事务中心了,并且还有工作人员专用的便利通道与速滑场馆连通。

这样一来,原本只想进去购物的我们不得不绕了个大弯子,还多走了好多冤枉路。这次来看冬奥会,我的感想就是:观看所有比赛时有一个共通点,即普通观众无论如何都会被强迫绕远路。我真想问问那些自己花钱来看比赛的人对此有什么感受。不过话虽这么说,反正也用不着我来掏腰包。

终于进到了商场里面,我们找到一家叫做“土星”的电器店。这家商店很大,看来应该能够买到我们要买的东西。我们向一位漂亮的女店员询问卖电源适配器的柜台在那里,她告诉我们在二层。大叔听了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到了二层,我们又问了另一个人,却被告知那种适配器已经卖完了。

“那种东西是不可能一下子卖光的。”大叔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估计是你同行们的‘杰作’吧。被那些待在媒体中心里的各国媒体同仁包圆儿了吧。”黑衣君轻点着头说着。

“那帮家伙真是太过分了!”大叔生气地说道,“不仅让我们绕冤枉路,连适配器也被他们全买光了。”

大叔不愿死心,在店里四处转悠了半天。结果发现展卖的苹果电脑商那里配有电源适配器,于是想把那个买下来。结果和女店员交涉了半天,还是被拒绝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把那个卖给他呢?

没办法,我们只好去超市里面看看。花样滑冰比赛是晚上结束,比赛结束之后回到旅馆时肯定没什么吃的了。于是我们买了奶酪、点心等意大利风味的食物,估计这两个家伙晚上又打算喝酒了吧。

购物中心里有一家快餐店风格的餐馆。我们在那里点了些菜,还要了像罐头食品一样便宜的肉汁烩饭,不过味道上乘。无意中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在速滑比赛中成名的及川,他是唐基汉堡牛肉连锁店公司旗下的选手。及川选手经过艰苦努力,取得了第四名,但是如果能再上升一个名次的话,估计他的人生从此就会截然不同了。

填饱肚子后,我们走向帕拉维拉体育馆。这时外面不是很冷,正好适合散一会儿步。

回想起来,像这样不紧不慢地在街上游荡着欣赏街景,还是来都灵之后的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条街道的景色还是充满情调的,能令人感受到强烈的历史感。这是一条单行道,许多商店的招牌都是透明的。然而对于行人来说,就不必遵守单行的规定,所以反方向走着看那些招牌,招牌上的字就像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全部左右颠倒了,倒也不乏情趣。

街道两边有许多小店。乍一看并没有办法搞清楚里面是卖何种商品的。因为一方面我们不懂意大利语,另一方面是它们如同约定俗成般的,在陈列橱窗上装饰着与奥运会相关的小商品和标语牌。有几个商店还像炫耀似的,展示着古典滑雪的器具。

“这地方跟古典式滑雪有什么关联吗?”黑衣君歪着脑袋问。

“我想应该没关联吧。”大叔干脆地答道,“因为这周围连雪山都没有啊。估计是为了营造奥运气氛才匆忙摆设出来的吧。可是,在鞋店、化妆品店的陈列橱窗上摆着滑雪用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嘛。”

“你说的也是。这个小镇是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来为奥运会营造热烈的气氛吧。”

不一会儿,就看到帕拉维拉体育馆了。来自各国的观众络绎不绝地涌向体育馆,人群中不时能看到日本人的身影。不知是否因为花样滑冰比跳台滑雪更受到人们的关注,因此出现这种现象也是理所当然?并且,比起跳台滑雪与花样滑冰的看台,非选手亲友团以外的观众也更多一些。

我们走过一个修剪成巨型滑冰鞋的树丛,看到一些人在走来走去,看起来显然是日本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他们好像是在物色着什么似的,仔细地环顾着四周,一看到我们,就径直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是日本人吧?”

“嗯,是的。”大叔冷淡地回了一句。

“能为我们日本选手说几句鼓励的话吗?”

哈哈哈!看来这个男子并未看出大叔的真实身份。而大叔现在可是名人啊,连飞机上都有空姐来主动搭话的呀!看来大叔的自尊心有点受到伤害。

大叔直接熟视无睹地走了过去,那人也没有继续纠缠。

“一到花样滑冰比赛,日本媒体果然就比较关注了。这些人估计是想制作一些节目给选手加油打气吧。我可不愿意就这样被他们利用!”大叔有点恨恨地说道。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人家没有一眼认出他来而感到生气罢了。

“刚才那些人是tbs[26]的呀。”黑衣君说道。

“tbs?真的吗?”大叔的眼神起了变化。

“应该是的。我好像看到了标识……”

“是吗?原来是tbs啊……”大叔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若是tbs的话,就该稍微配合他们一下了。”

“为什么?”

“tbs电视台现在正在播我的《白夜行》[27]。倘若我给花样滑冰选手加加油、装装样子的话,不就能顺便给这部电视剧做一下宣传了吗?那部电视剧在收视率方面好像有些吃力。”

心眼还挺多!

“那我们再回去跟他们交涉一下?”黑衣君犹豫着问道。

“还是算了吧。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是“有点”啊,应该是非常不好意思吧!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即使他在采访里给自己作品改编的电视剧打广告,最后录的这些跟花样滑冰无关的东西肯定还是会被剪掉的。

照例接受安检之后,我们进入了体育馆。里面的座位是钵状的,让人联想起美式足球场的座位。我们的座位在台阶尽头最上面那一列。万一睡着了倒向前方,很可能会顺着台阶滚落下去,令人有点胆战心惊。但是换个角度想想看,从这里能远远眺望到整个赛场,其实也不坏。

由于这个项目的人气很高,因此场内拉拉队的气氛比其他任何一个项目都要热烈,到处都能看到大幅的国旗。想想在这个项目上日本队很有实力,不禁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骄傲感。

我们落座时,场上还有许多空座位。但随着临近比赛开始,就基本上座无虚席了。到此我才终于明白要弄到一张跳台滑雪的门票是多么困难了。虽然心中也很遗憾没有弄到自由滑冰比赛的门票,但也只好放弃了。

说起来我在观看跳台滑雪比赛时也曾有过一个疑问:外国人为何总是找错座位?场内到处都是他们争执的声音。

“我说这位先生,你坐的是我的位置吧?”

“咦,那我的位置在哪儿?”

“让我看看你的票。你看,你果然坐错了吧,你的位置是前面那个。”

“可那儿坐着一个金发大婶呀。”

“这就奇怪了。大婶,能让我看看你的票么?啊,不是吧?大婶的座位在后面那个上。这样的话我的座位不就没了吗?那我的座位在哪儿啊?”

就像这样,一个观众新入场,会造成好多观众的大规模移动。其实只要核对清楚台阶号和座位号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做起来那么费劲?

“这些人真傻,难道不认得数字吗?”大叔口吐粗言道。

确实,在日本的剧场、棒球赛场里是看不到这种情形的。也许是日本人在这种事情上比较细心,但也可以说,外国人太粗枝大叶了。

正在这时,比赛终于要开始了。根据选手的出场名单,日本队的三位女选手都被安排在后半场出场。比赛时,每五六个人一组,每组比赛的间隙,会进行冰面护理和选手热身。

第一组登场了。第二位出场的是在全美选拔赛获得第二的金米·梅斯内尔。美国拉拉队顿时开始沸腾起来。

没想到梅斯内尔一出场就获得了高分,其中艺术表现得分格外高。梅斯内尔自己也觉得发挥得很不错,至于技术分我们就不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全场观众开始沸腾,其中美国人呐喊得最起劲儿,现场“美国!美国!”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哎呀,观众席上的欢呼会不会对裁判造成影响啊?”大叔跟我想的如出一辙。

选手们轮番出场。如果不是出现较大失误,我们根本分不出来她们发挥得好不好。即使觉得她们技术上十分高超,但前面提到的艺术表现得分却又特别低。因此,梅斯内尔一直保持领先。

选手们各具特色,当然也有选手很显然已经无法进入自由滑阶段了。对于这样的选手,当她们出现失误时,观众们不分国别,都会给予她们鼓励的掌声,还会对裁判给出的低分发出嘘声,以示不满。这些场面让人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唔,这种行为可不好评价啊。”大叔歪着脑袋说,“给选手鼓掌加油,嘘裁判给的分数表示不满,这其实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旁观者心态。目前梅斯内尔还是第一,等到实力能够威胁到她排名的选手出现在场上时,我就不信美国人还能那样博爱地去支持每个选手。他们肯定会在心里默念其他选手们赶快出现失误吧。”

“你怎么尽想这些阴暗面哟。”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第三组选手开始热身了,其中就有安藤美姬。美姬的服装主色调是黑的,看上去很朴素。”大叔拿着黑衣君的双筒望远镜,一直盯着她看。

“嗯……”

“你在哼唧什么呢?”我问。

“在那么多身材修长的选手里,美姬果然还是显得比较丰满。怪不得她那么受欢迎,因为她不是那种常见的花样滑冰选手的标准身材。”

嗯,我感觉大叔是在夸奖人家,但对于花样滑冰选手来说,这想必不一定是好赞语啊。

正说着,第三组选手的比赛开始了。终于轮到我们的美姬登场了。我们紧张地注视着她。

“千万不要摔倒啊。”大叔在胸前双手合十地祈祷着。

正当我们为她祈祷着的时候,美姬做了一套连跳的动作。第二跳着地时,由于晃动而失去了平衡。我们都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她勉强用手撑地没有摔倒。我们长舒了一口气,但这个动作肯定是要被扣分的。

尽管如此,美姬并没有减速,还是很舒展地滑着,散开的头发随风轻舞飞扬。最后的螺旋旋转因为力量太大,以致转到了离冰场护栏很近的地方,手也撞在了护栏上。不过整体上还是给人一种她在享受滑行的感觉。

由于美姬出现了两个失误,所以成绩没有赶上位居第一的梅斯内尔。我们失望地耸了耸肩。

“唉,没办法!按照我们之前的预测,安藤也是第三号选手,所以,还是期待后面两人的表现吧。”大叔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后面一组中的荒川静香就要登场了,但我们还必须先看看前奥运冠军斯鲁茨卡娅[28]的表现。

单从热身时的状态看,荒川选手似乎比较淡定。她为我们展示了y字平衡的滑法,配上她修长的身材,看上去优雅至极。

比赛正式开始了。穿着短裙的斯鲁茨卡娅上场了,她滑得果然不同凡响。即便是外行,也能感觉到她滑行时的那种速度感以及跳跃时的稳定感。旋转动作也完成得很好,十分优雅而轻快。

斯鲁茨卡娅的表演一结束,全场掌声雷动。不止俄罗斯的拉拉队,美国人意大利人也都鼓着掌,连大叔在拍手时也满脸佩服的表情。

当然,她的得分也非常之高,终于超过梅斯内尔,暂居第一。

“太精彩了!要想超越她,真是太难了!”黑衣君已经提前认输。

这时,荒川静香终于出现在场上。国外媒体之前都预测过她能够获得奖牌,希望真的跟媒体预测的结果一样。

伴随着《即兴幻想曲》的旋律,荒川静香缓慢地滑了起来。开场的连跳让人屏息凝神。千万不要失误啊!三周跳、两周跳完成得还好,我们也松了口气。

后面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热身时看到的y字平衡的滑行动作也完成得相当不错。即使将撑着腿的双手伸展开来,那姿势也仍然曼妙轻盈,贝尔曼旋转[29]动作同样非常完美。

表演结束后,观众席上响起了不输于斯鲁茨卡娅的掌声。我们紧盯着电子屏幕,结果出来的分数以零点六八分之差暂居第二位。

“太可惜了!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大叔显得很兴奋,“这点小分差基本上不算什么了。”

最后一组选手出场,我们静候村主的表现。但是这组有两个强敌,一个是世锦赛亚军美国选手萨莎·科恩,还有一个是季军意大利选手卡罗琳娜·科斯特纳。

首先登场的是村主。黑衣君却说,他不喜欢村主那种感极欲哭的表情。

“那不是挺好的嘛。”大叔为村主选手辩解道,“那不过是一种表演风格,有的裁判还很喜欢她这种风格呢。”

“啊,不会吧?”平时并不怎么跟大叔对着干的黑衣君,这回好像难以接受大叔的说法。

我们还是来看村主的比赛。在外行看起来,她的表现是没有失误的。跳跃很稳,舞姿也很漂亮,看上去很舒服。大叔说她的“伤感风格”也始终拿捏得十分到位。

村主的最后得分落后于斯鲁茨卡娅和荒川,暂列第三。不过已经发挥得相当不错了。

实际上,就在我们为村主得高分而欢欣鼓舞时,在分数出来之前,全场已经是一片欢腾了。因为紧接着出场的意大利选手科斯特纳出现在了冰面上。虽说是为了节省时间没办法,但这种出场时机还是有些不太讨喜。

在异常热烈的气氛下,科斯特纳开始了比赛。想必她本人的精神压力应该不小,果不其然,刚开始的连跳就出现失误,摔倒了。

场内响起一片惊呼声。坐在前面的大婶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脸上一副世界末日降临般的表情,背过脸去都不愿再看后面的比赛。

科斯特纳竭尽全力滑到了最后,也赢得了满堂喝彩。但她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最终得分也不太高,落到了第十位。肯定跟奖牌无缘了。

全场观众还沉浸在叹息中时,美国选手科恩登场了。于是之前一直给科斯特纳送去同情掌声的美国拉拉队开始不遗余力地给科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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