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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欢迎。那我等你。”
“大概三十分钟能到。威士忌要两罐够吗?”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带点儿柿种[1]
可以吗?”
“明白。那咱们过会儿见。”
三十五分钟后,能势出现了:“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今晚也是针织帽加羽绒服这一身打扮。
“可能是因为年末了,根本就打不到车。而且都这个时间了,街上的人还是很多,去个便利店都挤到不行。”能势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没来得及脱下羽绒服,就赶忙把威士忌和柿种递到了新田面前。
“日本人就这样。年关将至,在家里绝对待不住。不像美国人,不是出去度假,就是待在家里跟家人悠闲度日。那我就不客气开喝了啊。”新田伸手去拿威士忌。
“真是个闲不住的民族呀。难怪会有‘师走’[2]
这种说法。”能势脱掉羽绒服,摘下针织帽,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后,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罐啤酒,举起示意:“辛苦了。”
“辛苦了。”新田也举起威士忌跟他碰了一下,然后拉开了拉环,“赶紧把你的成果说给我听一下吧。你从实习医生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
能势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把罐子放回桌上。
“实习医生这个称呼太绕口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她的名字吧。她叫早川,早退的早,山川的那个川。”
“嗯。那个早川说什么了?”
能势使劲缩了缩下巴:“极其敏感的话题。”
“敏感?具体是指什么呢?”
“早川是这么跟我说的:接下来我说的话都只是我的推测,请不要当成证言,也不要做任何记录。”
“原来如此。”新田把威士忌放回桌上,摆正姿势重新坐好,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能势说的内容要认真听才行。
“据早川称,和泉春菜开始打扮成假小子是初中二年级夏天时候的事,这很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只不过既没有确凿的证据,和泉也没有亲口证实过,所以只是推测而已。”
“家庭原因对服装风格产生了影响?确实很有意思。”
“她俩在初中时关系变得很好之后,早川时常从和泉嘴里听到她说母亲的坏话。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坏话呢?”
“这个嘛。”新田歪着脑袋,“他父母离婚是因为父亲出轨了吧。那没有理由责怪她母亲啊……”
能势狡猾地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她母亲有男人了。”
“噢!”新田发出惊叹声。她母亲恢复单身后,又跟某个男人好上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之前跟你提过她母亲是老牌点心铺继承人这件事吧。她母亲的新相好是点心铺的大伙计,店铺实际是由他主持经营的。这可是兔子吃了窝边草呀。说不定俩人从一开始就对彼此有好感呢。”
“那和泉春菜应该从很早以前就知道那个男人了吧。”
“没错,所以才有了抵触情绪。要是素不相识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熟悉的大叔和母亲好上了。一想着他俩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肯定觉得很恶心吧。”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这心情我能理解。”新田小声说道。
“据早川说,和泉还说过她打死都不要叫那个大叔‘爸爸’呢。”
“那她母亲和那个男人分手了吗?”
“没有。现在还住在一起呢。”
“啊?!竟然是这样。那他们登记结婚了吗?”
“也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能势立刻回答道,“那个男人还有妻子呢。”
“啊……”新田不禁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分居,但没离婚。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丈夫想离婚,但妻子那方为了谋求生活保障不肯离婚。
“和泉上了初中二年级不久后,那个男人就住了进来。从那时候开始,和泉就不怎么发牢骚了。早川还以为和泉已经放弃或习惯了呢。”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早川是这么想的。”能势细长的眼睛微微闪了下,“那年暑假的一个晚上,和泉突然跑到了早川的家里。说是晚上,其实已经是深夜了。早川听到有人敲打房间的玻璃窗,还喊着自己的名字。一看,才发现是和泉。和泉哭着求她能不能让她留宿一晚。无论早川怎么问,和泉都只是摇头不作答。只不过,和泉边哭边说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之类的。听了这话,早川一个激灵,意识到应该是有人对和泉做了什么。她试着问了一句之后,和泉就像贝壳一样啪地闭口再也不说话了。”
“然后呢?”
“然后早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早上,和泉也不见了,只是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写着:‘对不起。’”能势抓过啤酒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等她俩再次见面的时候,和泉已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绝口不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只不过,有一点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难道……她把头发剪了?”
“你猜的没错。她把头发剪成了男孩头,衣服也换成了假小子风格。早川问她理由时,她说天太热所以剪短了,而且暑假刚好是改变风格的好时机。”
新田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这么一回事啊……”
“早川也从没提过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虽然想象过,但都是些臆测。”
“被她母亲的男人骚扰了吧。”
“正常来说,应该只剩下这个可能了。是什么程度的骚扰、有多频繁、或者说能不能用‘骚扰’这么不痛不痒的描述,谁都不清楚。”
“她换成假小子风格,估计是为了保护自己吧。觉得那种打扮可以防止男人起色心。”
“恐怕是的。”能势点点头,“她高中毕业之后非要来东京的理由这下也搞清楚了,就是为了摆脱那个男人。”
“她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就不好说了。早川说她不觉得和泉曾告诉过自己的母亲。要是和泉说了的话,那她母亲肯定会把男人赶出家门的。可是凭我那次见到她母亲时的感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她母亲表现出来的愧疚程度非同一般。”
“你是说,她母亲虽然没听女儿说过,但其实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是吗?”
“对。”能势明确地回答道,“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她母亲虽然察觉到了,但是没能跟女儿确认,因为没有勇气,或害怕知道真相吧。”
新田轻轻呼了一口气,再咕咚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真是让人讨厌的话题。”
“真对不住了。你这么累,我还逼着你听这么不开心的故事。”能势本来就短的脖子此时缩得更短了。
“没办法。刑警的工作就是搜集这种不开心的事情。那接下来就是要弄清这件事跟案件有什么联系了。”
“没错。现在只弄清楚了和泉春菜改变服装风格和来到东京的理由。这个话题先到这里为止。现在请你回忆另外一个话题,就是和泉春菜的房间里曾经有过很多少女趣味的衣服这件事。”
“这个又怎么了?”
“我那个在资料组的朋友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资料。”
新田睁大了眼睛:“我记得是让他帮忙找一下过去未破的案件里有没有相似的案件,对不对?难道找到了?”
“可能找到了。”能势的用词相当谨慎,“他把时间范围扩展到一年以前,再用触电死亡为关键词搜索,就出现了好几件吻合的。其中,有一件还包括了萝莉风这一关键词。”
“萝莉风?”
能势掏出笔记本翻看:“情况和这次案件非常相似。都是先让受害者喝下安眠药后,再使其触电而亡。有一点不同的是,那次的受害者是在浴室的浴缸里触电死亡的。刚发现尸体那会儿,警方还以为是普通的心脏病发作,但稍微调查之后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房间里所有地方的指纹都被擦掉了。警方因此怀疑是他杀,而且最有可能是触电死亡,于是警方就调查了房间的用电情况。果不其然,用电量曾瞬间爆表导致跳闸,而跳闸时间和死者的推测死亡时间刚好相吻合。”
“确实是非常相似。那次的被害者也是女性吗?”
“对,二十六岁,而且是个大美人。也是外地人,被害时是一个人在东京过着单身生活,这一点也和本次案件不谋而合。报告里还说,虽然她平常的打扮很正常,但衣柜里却有几件萝莉风的衣服什么的。”
“看来我们的推理……是猜中了吗?”
“只不过,”能势稍稍压低了声音,“如果是连续杀人案的话,作案时间间隔可不是一般的久呢。刚刚那个案件是三年半以前的。”
“三年半?确实有点儿久。”
“但我还是很在意,我明天再仔细调查一下。”能势说着,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笔记本。
“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就是举报人平日从某处建筑物偷窥被害者房间的那个假设。找到相吻合的建筑物了吗?”
“我还让手下的年轻刑警继续找着呢。把范围扩展到一千米以内之后,还是找到了几栋像那么回事的建筑物的。但麻烦的是,一千米这个假设可能不太管用。”能势皱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是说距离可能更远?”
“对。据说不用像天文望远镜这么专业,市场上卖的那种普通的望远镜都能清楚地看到三千米以内的人影。要是范围一下扩展到这么大,到底是哪栋建筑物可能就很难断定了。”
“三千米啊……”新田脑海里浮现出东京的地图。以前他曾经调查过,从这家东京柯尔特西亚酒店到樱田门警视厅本部的距离,大概刚好就是三千米。这个范围内的建筑物数量,光是想想头都大了。
“唉。不管怎样,先让手下再继续找找看吧。对了,新田老弟,你们那边进展如何?有什么收获吗?”
“很遗憾,没有像样的成果能向能势兄报告。不过要是让我讲讲酒店这个场所是多么独特,来的人是多么形形的话,我倒是有很多梗呢。”
“是什么呢?好好奇啊。”
“等案件告一段落了,我再跟你细细说。”新田说道。日下部笃哉求婚大作战的故事倒是很好的下酒菜,可是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不过,前提是那天可以到来。”
“要想听有趣的故事,就得先破案,对吧?好,这下又找到一个提升干劲的理由了。”能势仿佛在说俏皮话,但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1]
柿种:源自日本新泻的一种米制点心,常作为下酒菜。——译者注
[2]
师走:日语里“十二月”的别称。在古代日本,到了农历十二月,家家户户都会请僧人来诵经,这些僧人忙于奔走各家,僧人在日语中称为“师”。师走由此得名。——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