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为善(19)(1/2)
当看见来到心理研究中心的是萧遇安,而不是明恕或者易飞时,林皎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萧局?”
“明队有事走不开。”萧遇安说:“我替他过来看看。秦绪的问题找到了?”
林皎领着萧遇安往办公室里走,眼中带着些许惋惜,“秦绪很可能是被他的姐姐给毁了。”
“秦可?”萧遇安驻足,“秦绪现在的性格是秦可造成?”
林皎用指纹打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我们进来说吧。”
秦绪并不在这间办公室里,正在工作的仪器发出生硬冰冷的声响,案台上放着几份写满复杂数值的报告,旁边是几张十分抽象的画。
“这些画是重案组送过来的。”林皎说:“都是从秦绪的个人物品中搜出来,是他五年前,也就是12岁时的作品。”
萧遇安拿起其中一张,画面右边是一个巨大的同心圆,用红笔画成,一圈围着一圈。而这个圆又被乱七八糟的黑线贯穿,乍看像一只丑陋的刺猬。画面左边则是一个小小的蓝色圆圈,和红色的同心圆相比,蓝色圆圈十分渺小,但蓝圈右侧却有一道粗重的黑线。红色同心圆上的所有黑线,正是从这道黑线演变而来。
其余的画与这张看似不同,但都使用了红蓝黑三种颜色,有的只有这三种颜色,有的还画有一个荧光绿的圈和一个荧光黄的圈。蓝圈和红圈之间总是有一道黑线相连,蓝圈比红圈小,但每一幅画表达的意思似乎都是,蓝圈虽小,却能够操纵黑线,紧紧束缚住红圈。
这些画作全部出自一个12岁男孩之手,秦绪想通过这些画表达什么?
秦绪是秦家血案中的关键人物,他虽然坚称自己只是到过现场,拍下了惨死的家人,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此前,明恕已经调派了部分队员去秦绪的小学、初中、高中了解情况。从秦绪的老师和部分同学口中可知,秦绪从小就很优秀,这份优秀不仅表现在成绩上,还表现在校园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秦绪开朗、阳光,班级活动从来都是积极参与,班上组织学习互助小组,秦绪也是带头相应。
秦绪性格突然发生变化是在12岁左右,成绩严重下滑了一段时间,后来又重新往上冲,从优秀变成优异,但是整个人却阴沉了下去,如非必要,几乎不会与人交往,对老师对同学都摆着极冷的一张脸,好似全世界都亏欠他。现在秦绪17岁,周围没有一个朋友,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同学说他是个怪人,老师们也有些怕他,但他成绩仍旧顶尖,所以连班主任也不知道若是找他谈心,应该谈些什么。
“红色的圈代表秦可,蓝色的圈代表秦绪自己。秦可强大,而秦绪弱小,另外两个荧光色的圈是他们袖手旁观的父母。”萧遇安放下画,“那条黑线代表某种抽象的力量,秦绪想象自己在借用这种力量惩罚秦可。”
林皎点头,打开显示屏,又拉出一张靠椅,“萧局,您坐。”
萧遇安看到,出现在显示屏上的正是秦绪。
“他很抗拒,我对他进行的催眠并不顺利。”林皎说:“不过好歹也算通过只言片语探查到一些他的内心。”
在12岁之前,秦绪与秦可关系要好。在秦绪心中,秦可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美丽、温柔、善良,唯一的缺点是成绩一般。
秦绪得到任何好东西,都会与秦可分享。秦可也是一样。
但秦绪12岁这年,却发现姐姐渐渐变了,很少说话,总是往网吧跑,暴躁、易怒,有时他感觉秦可正在看自己,一转身就能对上秦可诡异的眼神。
黄汇和秦雄都是非常忙碌的人,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为了省钱,家里也没有请保姆。绝大多数时候,秦绪都是与秦可独处。
这时,秦可就会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比如当着秦绪的面,放国外的a片。
12岁的男孩,并非不知道男女之事。但让秦绪震惊的是,秦可竟然一边看片,一边脱下了衣裤,在从音箱里传来的喊叫中自渎!
秦可那时才16岁!
秦绪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知所措,而秦可威胁他,如果告诉父母,就说所有片子都是他找来的。
在所有人眼中,秦可都是乖乖女。乖乖女怎么可能看这种东西?
秦绪当时也正处于发育阶段,渐渐从震惊变成被吸引,每次秦可看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外跟着看。
可是比起显示屏里的人,更吸引他的却是他的亲姐。
秦可已经越发放肆,片子不再能满足她,不久之前,她还网购了一堆秦绪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终于,秦可向秦绪招了招手。
12岁的秦绪就这么走了过去,被自己的亲姐猥亵。
这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秦绪意识到这样不对,但秦可逼迫他,威胁他,他既逃不开,又被蛊惑着。而他们的父母,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怪异。
无数个夜晚,秦绪都想杀死秦可,再杀死自己。
那些丑陋的画就是那时所画。
但不管他怎么挣扎,当秦可向他招手时,他仍旧会被吸引。
这段关系一直持续到秦可开始包养“牛郎”。
秦绪以为自己解脱了,但过去的影响却难以磨灭。他彻底改变,恨秦可,恨自己,也恨一无所知的父母。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丑陋的、肮脏的,一如秦可。
他用秦雄给的钱,买了一个相机,最大的爱好,就是捕捉那些丑态毕露的人。
“青春期的阴影,尤其是‘性’方面的,在没有得到及时心理辅助的情况下,很可能会严重恶化,影响一生。”林皎说:“特别是在秦绪这个个例上,伤害还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亲姐给予的,他自己年纪太小,挣扎不出来,他的父母又不作为,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助他。”
叹了口气,林皎又道:“秦可的行为,是明确的恋童,是犯罪。重案组传给我的资料里也提到,秦可近两年交往的男性,年纪都比较小。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也是死无对证。我从秦绪身上了解到的就是这些,不知道对你们侦查案件有没有帮助。”
“辛苦了。”萧遇安说:“任何线索的出现,对侦查都有一定的作用,即便不是破案的关键,起码也能帮助我们揭开部分谜团,排除部分可能。”
林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没有白忙活。”
得知秦绪现在性格的成因,明恕大感气愤,“竟然是秦可!”
在将秦绪送去心理研究中心时,他本来有一些判断,但这些判断全都指向黄汇和秦雄,易飞等人也认为,秦绪诡异阴沉,很可能是其父母造成。
可伤害秦绪的却是秦可,并且是以这种令人不齿的、犯罪的方式。
冷静下来之后,明恕道:“这么一来,秦绪的作案动机就更加充分了。12岁时,他就在画中无数次杀死秦可,还将没有帮助他的父母画在一旁。现在他17岁,对家人的仇恨越发深刻,到了势必要动手的地步。”
“动机充分,间接证据也有,但秦绪本人拒不认罪。”萧遇安说:“秦绪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但是……”
“但是5-8还有一个陌生足迹,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就不能仓促给秦绪定罪。”明恕头脑很清醒,“而且照秦绪的行事逻辑,假设他就是凶手,他杀害秦家三人等同于解脱,他大概率不是隐藏,而是炫耀。”
萧遇安道:“对,即便我们现在没有掌握秦英这条线,有那个足迹在,这案子就不能草草结案。”
有几秒钟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听筒里都是对方的呼吸声。
片刻,明恕说:“秦家这一系列惨剧,追根溯源的话,其实都能追到秦英身上。秦绪性格突变是因为被秦可伤害。那秦可呢?在秦绪的认知里,秦可曾经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秦可在十来岁时发现了秦英的照片,此后又在小姨黄清的口中得知秦英在自己出生之前失踪。16岁,正是她开始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她17岁时在网上发帖,但她怀疑是自己的父母杀死了秦英必然是在这之前,也就是16岁。”
萧遇安说:“父母是凶手,这一巨大的阴影压在秦可身上。很多涉及青少年的犯罪,根因都出在家庭。心理重负难以排解,有人选择外向型的施暴,有人选择内向型的自我堕落。秦可选择的是沉溺于性,并且用性来伤害自己的亲弟弟。”
“我忽然有个想法。”明恕道:“秦可这种行为,算不算是在模仿她的父母?她认为是她的父母杀死了秦英,于是她也在另一个方面伤害自己的小弟?”
萧遇安道:“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秦可心底到底怎样想,我们永远都无法得知。”
明恕叹了口气,“这倒是。”
萧遇安看一眼时间,“你那边呢?有没什么新的情况?”
“海镜寺每个人都不简单,那个一直不说话的殷小丰,身份查出来了。”明恕说:“在到海镜寺出家之前,他在粱奚市一所精神病院接受过医治。”
粱奚市与冬邺市相隔遥远,是南部边境省份的小城市。
“殷小丰有精神问题?”萧遇安说:“那他后来怎么跑到冬邺市来了?”
明恕说:“我已经让徐椿赶去粱奚市。殷小丰过去的经历,应该很快能查清楚。不过领导,这次查案查得我有些窝火。”
萧遇安一听明恕喊“领导”,就知道这家伙有事要跟自己反映,遂温声道:“什么事把你惹急了?”
“基层派出所受人员、设备等因素限制,偶尔出现错案冤案、重要案子无法及时侦破及时上报之类的情况,这我理解。但是首泉镇过分了,过去的案子有疑点,阻拦着不让查不说,我去查现在的案子,他们也不配合。”明恕说:“27年前,唐远的妻子周婷婷在堰塘溺死那个案子疑点重重。堰塘完全不在周婷婷平时的生活范围,且非常偏僻,她为什么会去那里?而且死者家属提出了不少疑问,警方全部忽视,以堰塘边只有周婷婷一人的足迹为由,将死因定义为失足落水。”
27年前,首泉镇还不归冬邺市管理,加上当时刑侦手段落后,法医痕检体系不完备,错判甚至是故意造假的可能性都很高。
“周婷婷的妹妹周青青说,周婷婷是被唐远和刘岁害死,因为刘岁与唐远之间有所谓的‘奸情’。”明恕接着说:“楚信的身份,令他有能力在来到海镜寺之前,查明白自己师兄们的背景,他所查到的,正是刘岁、唐远在首泉镇二小教书时就有不正当关系。刘岁比唐远年长,未婚,唐远已婚。别说是在当时的社会风气下,就算是在现在,他们也很难被接受。而祈月山上的海镜寺,却是一个能够逃避现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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