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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布里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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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虽然她看起来比我年长。我们常拿这件事说笑。她抱怨我活得轻松自在,一个人住在一套乱七八糟的小公寓里,而她却要照看两个仿佛有多动症的孩子,照顾一堆宠物和一个顽固不化的丈夫。他既和善又浪漫,但是仍然喜欢一日三餐有人伺候。他们住在一栋大房子里,还有半英亩的花园。凯蒂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像杂志上的样板房。房子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现代住宅,有推拉窗、燃气灶,客厅里还有一台巨屏电视。她家里几乎没有书。我不是在指手画脚,只是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留意这类事。

我们俩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比我更加苗条,更加注重外表。她从商品目录中挑选衣服,注重实用与舒适。她的头发在伍德布里奇镇的某个发廊每两周做一次;她和我说,理发师是她的朋友。而我几乎不知道我的理发师叫什么名字——是多斯、达斯、德斯,或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它是哪几个字的缩写。凯蒂不用工作,但她花了十年时间管理半英里外的一个园艺中心。天知道她是如何平衡好职业女性和全职妻子、全职妈妈几种身份的。当然,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家里陆续来过好几个互惠生[1]和保姆:一个厌食症患者,一个皈依基督教的信徒和一个孤独的澳大利亚人,还有一个忽然消失了。我们每周在脸书上聊两三次;有趣的是,虽然我们没什么共同点,但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的知心朋友。

我当然不能不去探望一下她就离开萨福克郡。伍德布里奇镇距离奥福德村只有几英里的路程;幸运的是,她下午正好休息。戈登在伦敦。他每天都要通勤一次:从伍德布里奇镇到伊普斯威奇镇,从伊普斯威奇镇到利物浦街,然后再折返。他说他不介意,但我不敢想象他在火车上浪费了多长时间。他轻轻松松就能负担得起一套备用房,但他说他讨厌与家人分开,即使是一两个晚上。他们总是兴师动众地全家出行:夏日度假、圣诞节滑雪以及各种周末探险。我唯一感到寂寞的时候就是想到他们一家人的时候。

我从克莱尔·詹金斯家离开后,开车直奔凯蒂家。凯蒂在厨房里。她家的房子格外宽敞,她似乎总是待在这里。我们拥抱了彼此,她端上来一杯茶和一大块蛋糕——当然这是她亲手做的。“你来萨福克郡做什么?”她问道。我告诉她,艾伦·康威死了。她做了个鬼脸。“哦,是啊。我当然听说了,在新闻里看到了。事情很严重吗?”

“不太好。”我说。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之前真是这么和她说的吗?“我的个人感情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我说,“他是我们最大牌的作家。”

“他不是刚写完一本书吗?”我告诉她,手稿丢失了两三章,他的电脑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他手写的所有笔记也都不见了。即使我是在向她解释这一切,我也意识到,整件事听上去非常蹊跷,就像一部阴谋惊悚片。我想起克莱尔和我说过,她哥哥永远不会自杀。

“那可太难办了,”凯蒂说,“如果你找不到怎么办?”

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事,我打算和查尔斯一起讨论。我们需要《喜鹊谋杀案》。市场上充斥着不同类型的故事,但唯独侦探小说确实且绝对离不开一个完整的结局。《艾德温·德鲁德之谜》[2]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成功的例子,可艾伦怎么能和查尔斯·狄更斯相提并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也许,我们可以找另外一位作家参与创作,把它写完。苏菲·汉娜[3]笔下刻画的波洛侦探就惟妙惟肖,但她必须先破解书中的谋杀案,而显然我之前的尝试已经失败。或者,我们把它作为一个非常欠揍的圣诞礼物出版:送给你不喜欢的人。我们可以举办一场比赛——“告诉我们是谁杀了马格纳斯·派伊爵士,就可以赢得东方快车周末豪华游。”或者我们可以继续寻找,但愿那些可怜的章节会出现。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我换了个话题,询问戈登和孩子们的近况。他很好,很享受工作。他们计划圣诞节去滑雪:他们在高雪维尔[4]租了一间小木屋。黛西和杰克就要从伍德布里奇中学毕业了。他们几乎一直待在伍德布里奇,先就读于“女王之家”预备学校学前班,接着升入艾比预备学校,如今是在主校。[5]那是一所可爱的学校。我以前去过几次,没想到在伍德布里奇这样一个小镇上竟然有那么广袤的土地,聚集了那么多漂亮的建筑。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所学校竟然非常合我妹妹的心意。无须改变。一切都很完美。外面的世界太容易被忽视了。

“孩子们从来都不太喜欢艾伦·康威。”凯蒂突然说道。

“是的,你和我说过。”

“你也不喜欢他。”

“不太喜欢。”

“你是不是后悔我当初把他介绍给你了?”

“完全不是,凯蒂。我们从他身上赚了一大笔钱。”

“但他让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她耸了耸肩,“从我听说的情况来看,他从伍德布里奇中学离职,没有人觉得遗憾。”

艾伦·康威的第一本书出版后,他很快就放弃了教书。当他的第二本书问世后,他的收入比过去教书时候的薪水要多得多。

“他怎么了?”我问。

凯蒂想了一会儿。“我不确定我了解的是实情。他的名声不太好,就像一些老师那样。我觉得他很严格,也没有什么幽默感。”

这倒是真的。阿提库斯·庞德的故事里很少有笑话。

“我觉得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她继续说道,“我有几次在运动会之类的场合见过他,我从来都不确定他在想什么。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他的性取向?”我暗示道。

“也许吧。他为了那个男孩离开了他的妻子,这完全出人意料。但我说的不是这回事。我只是感觉,每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总是因为什么闷闷不乐,但却不打算告诉你。”

我们已经闲聊了好一会儿,我不想堵在伦敦的晚高峰里。我喝完茶,谢绝了再来几块蛋糕的邀请。我已经吃了很大一块,我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一根香烟——凯蒂不喜欢我吸烟。我开始找借口了。

“你很快还会回来吗?”她问道,“孩子们会很想见你一面。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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