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结局(中)(2/2)
堂下,皇帝微颔首,赵程、卢庭彦称是起身,卢庭彦刻意忽视了赵程略带敌视的目光,稳稳站在皇帝左侧护卫,赵程白他一眼心说此人神气什么,从前不还是个企图调戏他们将军夫人的纨绔,不过他还是知晓轻重的,随后便也默默站在皇帝右侧护卫。
“通敌叛国,假传圣旨,以聂家之势威逼利诱朝臣,”皇帝睥睨着表情狰狞的聂贵妃,冷漠道:“聂氏,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聂贵妃怨毒地瞪视他一眼,喃喃念叨着:“我还没输,本宫不可能输,不可能输!”
忽的,她环视着大殿歇斯底里地大喊道:“贺鲁努儿,你带的突厥人,城外的突厥兵呢?!”
“哈哈哈哈——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若得不到本宫的消息,酉时三刻,数万突厥铁蹄顷刻就会踏碎永安城!”
她哈哈笑着近乎疯魔,脚步踉跄指着王皇后等人:“你,你,还有你,全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聂贵妃娘娘,”赵程忽然出声,“你说的贺鲁努儿是这个人吗?”
他命令手下禁军将人带了上来,捆得像只待宰的野猪似得人被扔在了聂贵妃面前,那人用力闭着眼睛似乎在装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干瘪的眼睛露出条缝儿贼溜溜地偷瞟着众人,他身上还穿着乐师的衣服,也不知何时混进舞乐班子的。
聂贵妃的笑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好似突然被什么卡住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愤怒而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人,那个自称突厥大祭司的贺鲁努儿。
殊不知那些鬼祟盘踞在永安城外的突厥叛军,也在不察间被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突厥士兵制服。
“本王就说,嘉颜是突厥的王后你这泼妇还不信!”
先前被强行拖拽下去的福王爷此事被小厮扶着,他揉着腰气哼哼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老人家得意的炫耀,“王后说的话,可比你这劳什子的贵妃有用多了!”
“皇兄,”皇帝朝着福王道:“有劳阿史那可汗襄助,朕才会如此轻松平叛,他日定当厚赏。”
福王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当日皇帝将他唯一的女儿嘉颜嫁去漠北和亲时,他也曾有怨怼痛恨,可如今女儿竟因祸得福,有了个疼爱她的夫君,又能为大殷和突厥带来和平,他心里的恨意便也放下了。
如今,他唯一的愿望便是见见女儿女婿,可是相隔万里却也不知何时能见。
“父亲!”
这般想着,正惆怅的福老王爷的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眼中茫然,心说莫非自己真老得不中用竟幻听了。
“父亲!”
有是比之前更清晰的一声,福王面上呆滞地回头看去,却瞬间湿了眼眶。
只见大殿门口出现数十胡服装扮的胡人,他们保护着簇拥着一男一女,为首的女人见到皇帝在殿中,忙收敛了情绪,她拉着男人快步走在皇帝面前。
卢庭彦刚想阻拦就被赵程拦了下来,因为他认出那身着胡人华服的女人,正是曾经纠缠过他们萧将军的嘉颜县主,而男人便是如今草原之主,阿史那叶度可汗。
“尊贵的天可汗陛下,”年轻的突厥可汗五官深刻而俊朗,有着不同于中原人的潇洒和磊落,他带着嘉颜一同向皇帝行突厥礼,汉话亦是十分标准:“城外叛贼已被我拿下,他们是草原的叛徒需得到真神最残酷的惩罚,阿史那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微微颔首,同阿史那可汗含蓄几句后,看向嘉颜眼中露出些长辈的慈爱,“快去看看你父亲吧,他年纪大了又十分想你们。”
闻言,嘉颜眼中涌出泪光,向皇帝道谢后便领着叶度去见福王。第一次见丈人的叶度紧张地扯了扯衣服,他自小熟读汉家典籍,自然知晓岳丈在一个汉人家庭中的地位,即便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叶度也颇有些局促惶然。
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嘉颜转身的时候,一道毛绒绒的火红色影子从她怀里跳下来。嘉颜察觉,回头看向那小东西跑去的方向,不经意间同萧铎和霍长婴对视了一眼,她微微愣了下。
这数月的草原生活让她再次见到故人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她如今有了疼爱她的爱人,心里也早就没了对萧铎的悸动和对霍长婴的嫉妒。
她看着两人展颜一笑,而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阿史那奔向等着她的老父亲。
那道红色的影子隐没身形,灵活地在众人脚下穿梭,片刻便窜到了霍长婴的脚下,她抬着前爪轻轻扒着霍长婴的衣角,尾巴摇得无比欢快,正是千里迢迢跟来的幻幻。
霍长婴看见幻幻眼前一亮,他不方便立刻撸狐狸便传音问道:“幻幻你怎么来了?”
幻幻欢快地摇着尾巴,“公主不放心可汗和王后,就让我跟着保护他们。”
“幻幻真厉害!”霍长婴眼角弯了弯:“真是个懂事的大狐狸了!”
得到夸奖,幻幻骄傲地挺起毛绒绒的小胸脯。
萧铎原本满脸严肃地看着殿内局势,余光却瞥见霍长婴垂眸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心中警铃微动心说又是哪个小妖精仗着长得毛绒可爱勾搭他的夫人,这般想着,萧铎面不变色地悄悄扯了扯霍长婴的袖子。
霍长婴正和幻幻欢乐叙旧着,忽的袖子被扯,他顺势看去正撞上男人酸得快冒泡却强自装严肃的眼神,他瞬间了然,仗着衣袖宽大,偷偷勾了勾男人的手指。
萧铎:“……”萧铎瞬间红了耳尖,却又别扭地别开脸。
霍长婴不由好笑,正欲再逗一逗萧铎,就看到了王皇后端庄面上隐隐透出的欣慰的笑意,仿佛是瞧见自家傻闺女得嫁良人的老母亲。
霍长婴:“……”脸红地悄悄收回手。
“啊——!”
正当他们一片其乐融融时,聂贵妃的声声嘶喊将大团圆的气氛打破。
聂贵妃发了疯般控诉着所有人,如同困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夺来的长刀,挥舞着不让任何人近身,疯魔之态让人胆寒。
“聂欣兰,”皇帝面色似铁,看着包围圈中发疯的聂贵妃,眼中似有痛色:“你今日之败局其实早就注定,聂然囚禁大理寺心存悔意,便早已将你之谋划和盘托出。”
听到皇帝所言,霍长婴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当日大理寺地牢中。
——阴湿幽暗的地牢里,聂相捧着木头的心脏,抬头看向石阶上的霍长婴,眼中是放下的释然,一字一句将聂家谋反的谋算说出,而后便了无挂牵地捧着木头心。
皇帝说着眼神不经意地看了刻意隐没在人群中的霍长婴,那日萧铎进宫密奏,将事情始末原委条理分明地说来,而后他便联合心腹之人略微更改了原本制定的计划,顺势而为,一举肃清朝中聂家余党,还大殷朝政以清明。
但是他的病……皇帝想着压下翻涌上喉头的腥甜,他正欲收回目光,却又瞥见王皇后看向霍长婴担忧关切的眼神,皇帝不由地皱眉压下心里早就存在的疑惑。
“不,不,”聂贵妃不可置信的不停摇头,眼泪却涌了出来:“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啊……”
可她并不笨,联系前后便能想到自己的计划早就暴露了,眼前这个帝国掌舵者无非就是猫捉耗子般地同她游戏,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出卖她的人会是聂染。
聂贵妃痛苦地捂住脸,颓然跪倒在地,仿佛最忠诚的信徒被抽走了信仰,了无生气。
“哥哥你怎么能背叛我,”她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好似魔怔般不停念叨着:“然哥哥,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人人都知聂贵妃为聂家嫡女,权臣聂相的嫡亲妹妹,殊不知她只是聂家众养女中的一个,聂家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年幼的她,而她也在聂家被培养成为最优秀的贵族娇女。
她吃尽苦头从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这也让她成为了在聂然掌权后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是啊,聂然,她的然哥哥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他毒杀亲父兄长,更何况是那些聂家为了笼络朝臣而豢养的养女们。
可是她就爱他,也爱他的心狠手辣,因此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在然哥哥心中是不同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她被嬷嬷打骂地难以忍受,独自躲在假山后哭泣时聂然温柔的安慰。
明明那般狠辣阴鸷之人,却像唯一照进她灰暗人生的光亮,温暖地如同冬日的阳光。
“我像件货物一样被人商量着,到底是送到这家,还是送去那家,”她眼神空洞,指着皇帝自嘲笑笑:“后来,他们押错了宝,没想到登基的会是你,”
“所以他们决定把我送进宫,当做是他们讨好新皇帝的礼物。”
“一入宫门深似海,临走前,我去找然哥哥,问他愿不愿我入宫,他说,”想着聂贵妃自嘲笑笑,眼泪却毫无征兆地从脸颊滑落,哭花了妆容,也哭碎了心:“他说这般对聂家有益,是啊他心里从来都只是聂家,聂家还是聂家!”
她颓然地跪倒在地,发髻凌乱玉簪钗环散落了一地:“我不是他妹妹,甚至不是聂家的人,他心里……他心里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过我!”
“这个紫宸宫,”她环视着富贵华丽的大殿,笑得涕泪横流,嘶喊道:“就是个吃人的监牢!你还有你们!都是地狱的魔鬼!”
聂贵妃指着王皇后和皇帝眼神怨毒而愤恨:“你,知道我是聂家放在宫中的物件儿,不能摔了,就像个花瓶摆在架子上,不闻不问,你又何曾对我有过一丝的怜惜和疼爱?!”
“不,兰儿你错了。”
皇帝因压制病痛而面色苍白,此时却忽然出声,他看向堂下的女人眼神冷漠而怜悯:“朕子女不多,三儿出生的时候,我是真的欢喜,你初入宫时那些赏赐也并非全然因为聂家。”
“但朕是皇帝,心里必须装着天下人。”
他唤她的闺名,也未自称朕。
这让聂贵妃眼中有了一瞬间的怔忡,“陛下……”她抬头看向御阶之上的皇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初入宫时的日子。
那时,她心系然哥哥却要是侍奉他人,心灰意冷之下便得了场重病,本就想这般去了,可陛下虽贵为九五之尊让她害怕,但竟也体贴入微对她多加关照,就这般她自己也没想到病弱的身体竟慢慢好了起来。
她生宣儿时差点儿难产,那日她虚弱躺在床上,可她却还记得陛下抱着宣儿的时候的温柔和小心,还有那惯常严肃面容上挂着的浅淡笑意。
是啊,他们也曾度过些好日子。
她木若死灰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瞬的希冀,她抬头望向陛下,可眼神却在触及到皇帝腰间玉带之时停住。
绣金龙纹玉带,玉质普通锦带边缘还因为陈旧而磨损,这件同大殷帝王身份有些格格不入的物件本也没多少人注意,可它却像尖锐而锋利的刚针瞬间刺痛了聂贵妃。
她眸子里的温情顷刻散去,双眸血红歇斯底里吼道:“你骗我!”
“说什么心里装着天下人,陛下你的心里只有皇后!她送你的玉带,即便是旧了坏了,你何曾换过?!”
聂贵妃情绪濒临崩溃,她眼中露出鱼死网破的狰狞,“是你们,是你们逼我!”
“贺鲁努儿!”
作者有话要说:
e预估错了_(:3」∠)_,应该还有一章才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