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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打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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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日炎炎,阳光刺眼。

池烈刚从便利店出来,就看到那群人围堵着一个少年“借钱”。

他瞥了两眼没太在意,顺手拉开了冰镇可乐的铁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正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叫住了:“池烈!”

池烈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位被围堵的受气包。

“妈的,怎么又是你。”池烈举着易拉罐大步走过去,那群街边的小混混们看到他,都自动避让出一个位置。

“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别走这条路吗?”池烈扫量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少年,“就你这幅娘们儿兮兮长相,最适合下手了。”他把视线移开,朝周围几人吩咐道:“他不长记性,你们还脸盲啊?总找这种弱鸡要钱,你们也不怕自己变娘。”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道:“不行啊哥,你不让我们找女的、老的、小的,不让我们找乡下的、残疾的,那只剩下他这种小白脸敢让我们捞一把了。”

这群社会青年虽然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实际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周围学校里不学无术的问题学生,平日逃课聚集起来,在附近以多欺少勒索低年级的同学。而池烈,又是这几所学校的里出了名的问题少年,传闻里他因打架太狠伤了人而被留级,于是那些欺软怕硬的不良少年们见了他,都自觉地叫声“哥”。

“你们看他这死眉塌眼的德行,像是有钱的吗?”

“那、那什么样儿的才像有钱?”

池烈边喝可乐边烦躁地环顾四周,正好街边拐角走来个颀长的身影,于是他朝其他人扬了扬下巴,嘴角上扬道:“瞧见那个了吗?虽然个子高了点,但看着不壮,肯定打不过你们。”

[二]

池烈说得对,那人确实没有跟他们动手,见一群社会青年把自己围住,就老老实实交出了钱包。几人接过来一看,蟒蛇皮质的外层泛着粼粼光泽,似乎值不少钱,便把皮夹也顺手收走了。

他们一回来,就被池烈挨个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你们能不能有点道德?要点钱意思意思就得了,拿人家钱包干什么?身份证银行卡全在里面,这堆东西叫人家补办起来多麻烦!”池烈言辞义愤填膺,语气慷慨激昂,仿佛有一团正义的火焰在他胸前熊熊燃烧,绝对不可能让人联想到“xx立牌坊”。

“可那人都已经走了,我们想还也还不了啊。”

池烈伸手把钱包夺了过来,“那我先替你们保管,等哪天我又进……呃,路过派出所的时候,交给警察。”说完,他又目露凶光扫视一圈,教导口吻道:“别给别人添麻烦,知道吗?”

一群人拼命点头,池烈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威严了几分。这些不良少年拿了钱就乖乖走了,只剩下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还站在原地。池烈走近一瞧,这人闭着眼睛,浓重的黑眼圈对比白`皙的皮肤尤为显眼。

“喂,睁眼,吓傻了?”池烈拍了拍他的脸。

男生迷迷瞪瞪地望着池烈。

池烈问他:“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一个班的。”

“常绵。”

“长眠……‘长眠地下’?”

常绵本想跟他解释自己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但一想,就算说了池烈也记不住,于是懒得张口了。

“长眠,你帮我个忙。”池烈自来熟地勾住他的肩膀,“往前直走一公里有个派出所,你帮我把这个钱包交了。”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学雷锋做好事的机会嘛。”

常绵接过钱包,打开便看到了里面身份证上的姓名和照片,原本无精打采的他立刻睁大了眼,抬头盯着池烈。

常绵:“这人……”

池烈:“怎么了,你认得啊?”

常绵:“你不认得吗?”

池烈:“我看看。长得挺帅,名人吗?”

常绵:“……”

空气随着两人的沉默变得更加安静,池烈在炽热的太阳下眯着眼睛。手中那罐冰镇可乐的外壁上凝结出许多水珠,缓缓流下,濡湿了整个手掌。

他轻轻偏过头,听到了二氧化碳气泡在罐子里翻腾的声音。

[三]

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暑假会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提前补课,池烈虽接到了通知,但还是装不知情旷了整个假期的课程。直到今天正式开学,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磨蹭进了新教室。

由于留级了一年,他现在要跟过去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准备高考,仔细想想其实有点丢人。他所在的学校是市重点,里面绝大部分学生都品学兼优,更不乏那些未来能成为祖国栋梁之才的佼佼者。学校里极少发生学生违纪被处分的情况,就算是复读的学生,那也是为了冲清华北大分数线再拼一年。

而因为打架斗殴而被留级,池烈为学校开了先例。

教室最后一排是他的位置,所有人桌椅都是独立的,没有同桌,这倒合了池烈的心意。

班里忽然来了新面孔,其他人都免不了朝他这边悄悄看几眼。池烈坐下来将书本从包里一一拿出,余光能瞥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像是在议论自己。他心里登时烦躁起来,嘴角动了动,自言自语般轻骂出几句脏话。

上课铃响后半分钟,进来的男人两手空空,径自走上了讲台。

池烈抬头看到他,半个身子不由得一僵。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蟒蛇皮的钱夹,打开后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仔仔细细和台上的人核对了一番。

有点像,但是又不太像。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俊朗,嘴角噙着浅淡的笑,眉眼间流露出七分英气三分柔情,五官拼凑在一起很是占先天优势。

而讲台上这个,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月白色衬衣袖子干练地挽到手肘,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手臂,看起来文文气气的,丝毫没有照片上那人的烟花气息。

池烈看着他的时候,正好他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心脏忽然“咯噔”一下。

“哦,你来了。”男人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很是平淡,就算是看到这张新面孔也没什么惊讶的情绪。

池烈不自觉攥紧了那个皮夹。

“今天回去记得把头发染回来。”

简短的一句话说完,男人就不再理会过池烈,抬头对着全班慢条斯理道:“我废话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也没什么让老师担心的地方,就是要记得劳逸结合。我一会儿还有课,你们先自习吧。”

他声线慵懒却咬字清晰,像是夜晚里若有似无的风撩拨着沉静的湖面,漾出藏匿黑暗中的星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池烈觉得那双镜片后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

男人离开教室后,池烈忍不住拍了拍前桌的肩膀,低声问了一句:“那老师教什么的?”

“教音乐的,咱们班主任。”

“我们不是高三了吗,还有音乐课?”

“没有,他暑假的时候就是班主任了。”前桌男生耐心地跟池烈解释,“原来的那个班主任生病休养一年,高三年级里又没有主科老师有精力带一个班,学校就安排他来了。”

“看着挺年轻啊。”

“是呀,好像也就二十五六吧。”

池烈点点头,又问了句:“他姓什么?”

“雁。大雁的‘雁’。”

“……”

池烈缩回了身子,翻开那皮夹里的身份证,赫然写着两个字:雁回。

……他这是收保护费收到了自己班主任头上啊。

[四]

不管怎么说,钱夹都是要还的。

当然,绝不是直截了当地物归原主,只能是趁第二节课后的升旗时间偷溜进办公室,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夹放在个不太起眼的地方。

池烈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几张拼在一起的桌椅,从桌上摆放的书籍来看,显然是没有音乐老师的位置。池烈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班主任的办公地点应该是在艺术楼。

站在窗台前能窥探到操场上的情况,全校同学在国旗下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按照惯例听学生代表发言。池烈估摸着开学典礼要耗不少时间,于是他从最偏僻的楼梯口走出教学楼,在另一所楼里绕了大半圈才找到音美办公室。

很不巧,锁了。白跑一趟。

外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似乎是典礼完毕全体解散了。池烈懊丧地咂了咂舌,咒骂了声“好死不死赶在这时候”,离开前还不忘踹一脚门来解气。

一回头,却发现有个人倚在楼道墙角,双臂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

池烈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是来找我吗?”男人的语气比在教室时要轻松不少。

池烈尴尬地点了下头,避免被怀疑,干脆地把钱夹递过去诚恳道:“在路上捡到的,好像是你的。”

那人还保持原姿势倚靠着墙壁,视线落在钱夹上,却没有要过来接的意思。

池烈举着的手臂快要发酸,刚想把手收回去的时候,男人忽然笑起来,边说着“噢,谢谢你呀”边走过来,拍了拍池烈的肩膀。

这笑容凑近了,池烈才发觉他脸的确和证件照上的一样,不,应该说本人的五官看起来比平面照片上的更加英俊深邃。只不过现在脸上的这副漆黑眼镜框太过厚重抢眼,把那双眼睛的神采遮了个七七八八。

“那我回去上课了,老师再见。”池烈急匆匆想要离开,刚迈出一步,男人的一条胳膊就挡在了自己身前。

池烈忽然嗅到了清淡的檀木香味,接着那只手臂用极轻的力道将自己向后推了半寸。

“不急,离上课时间还早。”清冷的喉音压在自己头顶上方,语速慢悠悠的,“来都来了,进来聊聊吧。”

“……”

他收回手臂拿出钥匙开了门,池烈虽皱眉抵触和老师多交流,但还是听话地进去找个位置坐下了,打算先摸清楚这位班主任的脾性,以后逃课也能有所准备和交代。

“我看了下你之前的成绩,”他从一沓文件里翻找出几张纸,“真差啊。”

池烈毫不在意地别开脸,没兴趣理会他。

“家里很有钱吗?”

“一般。”池烈悄悄剜了他一眼,心道:这关你什么事。

“开学前你父亲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多关照你的学习,他平时工作忙,没空管教你。”

池烈皱起眉,那老混蛋果然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他清了清嗓子回应班主任:“哦,你不用管我,我混个毕业证就够,没想考大学。”

话音刚落,他听到对方低低的嗤笑声,带了几分愉悦。

男人声音清脆:“你也是班里的一份子,成绩当然要算在总评里。七中近五年来都保持全市最高的升学率,明年又该参加评比了,哪里容得下你来‘混个毕业证’就够?”

池烈不耐烦地挪动了下`身子,“那我能怎么办?”

“你转学吧。”

“……啊?”池烈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知对方笑容加深了些,重复道:“还是请你转学吧。”

[五]

关于自己“成绩真差啊”的评价,池烈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

他那连一元二次方程都能解错的学习水平,是怎么被“保送”进市重点的,任谁都心知肚明。不过大家说话都留一线,即使池烈平时再碌碌无能,那些“成绩真差啊”的评价后面一定会跟着“但你很聪明,只要努努力就能追上别人”“你悟性很高,认真点分数很快就提上去了”的安慰性总结。

怎么今天一点欲扬先抑都没有,直接就被班主任劝退了?

池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以为我会跟你说什么,为你加油鼓劲吗?”对方仿佛看穿了池烈的内心想法,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他完全不拐弯抹角笑着说道:“‘鼓励’对你这种学生来说是最廉价的肯定。既然你也没有学习的心思,那咱们都别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早早转学去个校风宽松的地方,对你也好。”

池烈抬起眼皮,终于肯用正眼瞧他了,声音闷闷的:“你去跟我爸说啊,又不是我愿意来这破地方上学的。”

“我在电话里不是没跟他提过,但他好像真的觉得……你挺聪明的。也对,天下也没有几个当父亲的会否定自己的儿子。”

就算就算再迟钝,也能明显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讥笑。

池烈高挺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即使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在大人眼里十分幼稚——但他还是毫不示弱地偏过头,不屑地斜睨了对方一眼。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在几秒钟的沉闷过后,年长的一方率先开口,“记得认真听讲。”

池烈没理会他,直起身子离开。一条腿刚迈出大门的时候,背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还有,下次再捡到老师的东西,也麻烦记得早点还。”

似乎意味深长。

池烈脚步一顿,但又立刻挺起肩膀,置若罔闻地迈开步子,迅速离开了这栋楼。

“他妈的,还以为年轻点儿的老师能正常聊天,怎么又他妈是个傻`逼。”池烈忍不住喃喃自语,怒意自上而下遍及身体,步子越走越快,一路撞上好几个人。

很多人都认识池烈那张看起来就飞扬跋扈的脸,见这么个气势汹汹目中无人的少年经过自己,都纷纷主动避让开。

“雁回。”池烈默念这个名字。

行,记住了。

少年心性免不了会意气用事,雁回那种阴阳怪气的态度更是能轻易触及池烈的逆反心理。不过池烈与普通少年不同的是,激将法在他的成长路上毫无作用,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有上进心的人。

换了别人也许会不惧讽刺勇往直前,拼搏出一份成绩来打老师的脸。但池烈却是“好,既然你嫌我拖后腿,想劝我转学——那老子就偏拖你后腿,偏不转学!”

他还下定决心,每次考试都要交白卷,引起所有学科老师注意,拉低所有平均分,“行为规范周”的时候争取违反三条以上校规,气死雁回不可。

只要能伤敌八百,自损八万又算得了什么。

晚自习前的最后一堂课是班会,池烈正趴在桌上睡觉,就被雁回响亮的声音吵醒了。

“在这学期的第一次班会上,我要说一件令我非常感动的事。”雁回站在讲台上,面向全班同学。

“前几天我非常不幸,走在路上被人抢了钱包,里面放着近一千元现金,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几个其他重要的证件。”雁回的声音本就透亮温和,这样干净的声线诉说起糟糕的经历,语气感情更是拿捏得十分令人同情,“我本来都自认倒霉了,但没想到的是,能遇到见义勇为的人。”

池烈在底下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头,从雁回一开口的刹那,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个见义勇为的人在第一时间帮我找回了钱包,而且做好事不留名,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就走了。”雁回说着,那双镜片背后幽深的眸子不由得泛起一丝惋惜,随即又明亮了起来,继续说道:“但是,我很幸运,这人正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而且此刻,就坐在我们班里。”

声情并茂,字字动人。除了池烈以外,在座的每一位学生都好奇地环顾四周。

池烈整个人都僵在了座位上,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雁回。

然后,他看到对方冲自己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雁回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来,现在就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献给这位勇敢善良,不求回报的同学——池烈!”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全班几十道视线瞬间集中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而作为众人焦点的池烈,此刻满脑子只剩下了三个字:操`你妈。

那此起彼伏,经久不衰的掌声,仿佛是无数道噼里啪啦的耳光,扇得池烈心态崩塌,尊严稀碎。

关键是,这种令他羞耻万分的公开处刑还没有结束。

雁回一副忽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故作小声地询问起前排的几个学生,但实际音量足以让全班都听到:“咦,我记得咱们班好像还没评选纪律委员吧?”

池烈的呼吸凝固了。

“那既然如此,这个位置就由池烈来代劳吧,我认为他是非常适合这个职位的人选,大家觉得呢?”

空气安静了几秒,雁回笑着点头说道:“好,各位都没有意见。以后班里的纪律管治就麻烦池烈同学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干得非常出色。”

池烈的手掌渗出涔涔冷汗,眼前发黑。自始自终,他都看到雁回的脸上维持着温柔和煦的笑容。

[六]

虽然池烈的名字在新高三年级里并非人尽皆知,但一提起“那个被处分留级的学长”,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清晨的学生们不急不缓走进校园,任谁都不会注意到,那个站在校门口执勤的人,竟会是那个传闻里不良少年。

本来高三学生无需参与这些琐碎的任务,但雁回却说什么“刚开学,校领导查得严,所有活动如果没特殊情况,高三年级都得参与”,勒令池烈以纪律委员的身份一大早出来站岗了。

肩膀上还挂着雁回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绶带,红布上印着三个大黄字——活雷锋。

池烈正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儿,忽然听到“咔嚓”一道快门声。他转回视线,发现常绵拿着手机正大光明地拍下了自己刚刚那生无可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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