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母亲与儿子(1/2)
“干脆就把兔子当作本体吧……呜唔!”
“维多利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呜唔唔……”
如黑烟般甩动着鬃毛的两匹黑马,正在夜幕下的森林中向前飞驰。马蹄践踏在雪道上,车轮也时不时传出类似悲鸣的倾轧声,不断向前迈进。
钢铁制的黑色大马车驶进了冬季枯萎的森林中。离开苏瓦伦的街道,穿过郊外,在高高的树木之间高速穿行而过,从高空上看就像一个小小的黑点。在这夜深时分还没有入睡的生命体,似乎就只有马车里面的人们了。
在座位前面,布洛瓦警官已经睡得很熟,身子也快要滑落到地板上了。他把身体靠在购物箱子堆成的小山上,大大张开了嘴巴。在他的头顶上,白色的小兔子依然骑在那金色大炮上,就像要从上方眺望着整个世界似的稳稳坐在那里。它看来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位置,身体一直都没有动过。
在他对面的座位上,一弥就像武士一样摆出端正的坐姿,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维多利加则浑身乏力似的靠在一弥身上,看起来显得相当困倦。她一只手拿着烟斗,含含糊糊地说道:
“这样看着老哥的话……”
“嗯?”
“我就这么想了。如果坐在头上的小兔子属于他的本体,老哥就相当于甲胄般的存在吧。他一定是遵从小兔子的意志来行动的。呜唔~!”
“喂,你是睡糊涂了吧。之前你睡昏头的时候,也说什么如果松鼠在帽盒里面,就用松鼠语怎么样怎么样的,用很有道理的说法提出一些完全不合道理的主张啊。
“呜。”
“不过你这么说也挺精妙的嘛,维多利加。”
窗外的寒月正挥洒着冷冷的光辉。驶进森林的马车,就好像冥界之王运载着死者,行走在回归黄泉的路上一样。而且马车里面也同样非常寒冷,跟城里的温度完全无法比拟。
一弥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
“我现在越看越像是那么回事了。警官他睡着了,而小兔兔还精神奕奕地坐在那里啊。”
“没错吧?”
“不过啊,维多利加。如果真的是这样,万一小兔兔死了,布洛瓦警官是不是会突然瘫倒在地上,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了呢?”
“久城,我看你说的也挺精妙的嘛。那么我们就马上来试试看吧。”
维多利加一边擦着半睡半醒的眼睛,一边举起浑圆的小手伸向小兔子。小兔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头,马上狠狠地反过来盯着维多利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喔,呜唔……!”维多利加边说边想要站起身来,一弥马上“喂喂!”地把她喊住了。
布洛瓦警官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面临的危险,依然在那里呼噜大睡。
马车似乎辗过了一块石头,车内“咔噔”地猛然晃动了一下。
维多利加和一弥互相凑近脸颊,同时看着窗外的景色。马车穿过了一成不变的积雪森林,开始逐渐接近那令人怀念的村子了。现在已经可以远远看见那形如小糖果盒的驿站。
我们终于回来了啊——想到这里,一弥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他轻轻戳了戳身旁的维多利加的脸蛋。
维多利加仿佛觉得很厌烦似的推开了他的手。一弥则觉得万分高兴,笑意也变得更浓了。
“……哎呀?”
在穿过驿站刚进入村道的时候,他们看见前面有一盏灯像是在求助似的晃动了几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弥他们凝神观察了起来。
马车缓缓地听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驾驭马车的老人一边很冷似的摸着灰色的络腮胡子一边向这边走来。一弥打开窗户,维多利加就向他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么?”
驾车的老人很客气地说道:
“因为运货的马车陷进了雪道,有人被困在那里走不动了。看样子好像是前面那条村子的村民。”
“那真是很糟糕啊。”
“现在这么冷,他们也真的很可怜,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让他们也乘上来。不过这位老爷大概不会同意是吧……?”
维多利加向布洛瓦警官的睡脸看了一眼。
警官把嘴巴张得几乎能放进一个大苹果那么大,在那里睡得死死的。取而代之的是,他头上的小兔兔却摆出一副“嗯,那也无所谓”的尊大态度点了点头。
维多利加回答了一句“那好吧”,驾车的老人一听马上很高兴的走了回去。
没过多久,一个举着灯笼的青年佣人和一位中年妇女就朝这边走过来了。
一弥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人,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啊啊”的记了起来。
“嗯?你怎么了啊?”
“我知道了。他们好像就是刚走出学园就能看到的那片龙胆草田里的人啊。我经常看到一个女人和她的男佣人在田里干活的情景。
“是龙胆草吗。唔……”
“啊,请坐!因为外面很冷,来,快请进来吧!”
一弥很有礼貌地向那位妇女说道。妇女和她的年轻佣人先后向他们道了谢,然后就坐上了车。他们看到布洛瓦警官和小兔兔顿时吃了一惊,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黑马发出了嘶鸣。
马车再次向前驶出,沉重的马蹄声也随即响起。
“我们是圣玛格丽特学园的学生,现在刚刚外出回来。还有坐在那里睡觉的是村子警察署的……”
“啊,我也听说过相关的传闻,好像是说最近来了一个奇怪警官。”
“是的,就是那个人了……你们两位一直都住在村子里吗?”
“嗯,一直都在村里。”
中年妇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妇女把头发高高束在脑后,虽然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但现在看起来却是银色。身上穿着朴素的裙子和大衣。因为在田里干活而不不断被日晒雨淋的肌肤,也因为雀斑和色素沉积而形成了零星的斑点。
一双稍微有点凹陷的蓝色眼眸,闪烁着善良的光辉——那是一位自然而然地从全身散发出温柔安详气息的高雅妇女。
马车沿着村道一路往前行驶。
月光从窗户射进了车内。
年轻的佣人从窗户眺望着外面,同时用手指着远处的圣玛格丽特学园说道:
“时钟塔,已经没有了呢。”
“的确是呀。”
妇女也点了点头。
咦?本来还以为两人分别是过着独居生活的妇女和她的佣人,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人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关系。青年接着说道:
“那明明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啊。”
“是怀下你的回忆啦。”
“所以妈妈你才要住在这条村子里吧。”
“嗯,没错。
维多利加眯起了眼睛,同时紧紧抿住了鲜嫩的樱桃小嘴。
那位有着蓝色眼瞳的温柔妇女,用右手的手掌贴着脸颊,然后又把手肘枕在左手的手背上,一脸忧郁地陷入了沉思。就好像长年以来养成的自然习惯似的。她轻轻侧着脑袋,以沉浸在梦想中的眼神注视着远方。
偎傍在她身旁的混血青年,仿佛在鼓励她似的抱住了她的肩膀。
妇女小声说道: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啊。”
“是吗?”
“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荣誉、名声和赞赏。只要能过上宁静的生活,还有所爱的人在身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两人默默地相视而笑。
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弥的脸在沉默中变得苍白无比。他挺直腰背坐在那里,脸颊上掠过了一阵紧张感。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学园旁边静静地停了下来。两头大黑马发出了嘶鸣。
妇女和青年很有礼貌地道了谢,就这样下车离开了。
马车又继续往前驶出。
在两人离开后空出来的座位上,残留着浓厚的过去气息。就像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幽灵留下的残香一般——
一弥满脸苍白地说道:
“那、那个,维多利加。刚才的那两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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