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黑色僧侣献上祈祷(2/2)
两只全白的候鸟在两人面前的雪道上摇摇晃晃地横穿而过。在路上留下了如同小枝杈一般的脚印。他们踩着脚印,继续前进。
维多利加不高兴地说道,
「久城。你不是应该送我回房间么?」
「嗯,是啊。所以现在才陪你走在一起啊。你还是到温暖的房间中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哭了那么久,一大早就消耗了太多体力了。」
「那就不要再说废话了。」
「但是我很在意啊。伊安和艾邦的事……」
「嘿!」
维多利加皱起了眉头。
雪块在一声轻响中落下。雪地小路让人感觉冰冷彻骨。
维多利加的裙摆在风中仿佛花瓣一般摇曳着。
「真是烦人的家伙。但是,没办法了……」
「太好了。那,你会告诉我么,维多利加?」
「嗯。」
一脸很不服的表情,维多利加点了点头。
远远地,可以听到广场处传来了似乎是布洛瓦警官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并不开心,但是听上去也不像不开心的样子。
冷风吹过。灌木丛那裸露的枝干,仿佛骨骼标本一样放出了干枯的声音,在风中摇摆着。
阳光柔和地持续照射着庭院。
——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来村子里就任时,也是在数年前的,像现在一样的寒冷的季节。
树叶早已落尽,无论是广阔的葡萄园、苹果田抑或是教会,都被染成了白银色,寒冷彻骨。
布洛瓦警官一想到要在这样乡下的村子里过冬,圣诞节也只有自己孤独一人,便觉得非常的悲伤与懊悔。而且他当上警官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还没有发生过一起可以称之为事件的事件。这样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表现自己呢……他总是想着这样,在警署内他的个室中,站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资料架前叹着气,发呆一整日。
被分配给他的两名部下,伊安与艾邦也总是玩扑克,去杂货店调戏女店员,然后回来后继续玩扑克……非常地闲暇。
仿佛会持续至永远一般,和平又怠惰的,村中的警察的一天。与昨天相比毫无变化的今天。然后恐怕明天也与今天相同,毫无变化。只是不断重复的每一天……
但是,某一天。
第一起复杂的事件降临到了布洛瓦警官的眼前。
「……这就是那起绑架事件啊。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维多利加抬头看了一眼插嘴的一弥。
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你不要插嘴,闭嘴听我说。」
「啊,抱歉。不由自主地就插嘴了。」
「我说到哪了……」
「说到“终于发生了事件”。所以说,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哼!」
「不要生气嘛。啊,来,你啊,脸上还粘着刚刚吃的香橙蛋糕的碎屑呢。」
维多利加那软软的小手打上了一弥欲触碰她的脸颊的手。她斜眼瞪着吓了一跳,缩回了手去的一弥,维多利加自己抹了抹脸颊。
……取不掉。
“真拿你没办法啊”,一弥这样说着又伸出了手去,想要抹掉蛋糕的碎屑。
维多利加嫌他碍事地躲开了伸来的手。
飞上天空的两只候鸟不可思议地俯视着展开了奇怪的攻防战的两人,在他们的头上不断地盘旋着。
从上方俯视来看的话,两人的身影显得越发地小了。
他们匆忙地走在雪地上,
「所谓事件就是……」
维多利加再次开口说了起来。
在行走中的两人的周围,雪块不断地发出响声,自树枝上跌下。
喷泉上的积雪在阳光下微微地溶化了,滴下了小小的水滴。
现在是早晨至中午的过渡时间。
微风再次轻轻地柔和地吹过。
——所谓事件,就是在寒假时,偶然跑来乡下渡假,住在村中最为豪华的旅馆中的企业家的家人的绑架事件。他那尚且年幼的独生子在早晨起床后,便突然从旅馆的房间中消失了。
不久后,一名女性,也就是他儿子的家庭教师拿来了貌似是从绑架犯的男人那里收到的信。那封信上写着,“如果珍惜你儿子的性命的话,就将钱交给那个家庭教师,让她带来给我。”虽然家庭教师强硬地要求应该听从犯人的话,但是那名企业家还是毫不犹豫地跑到了村中的警署。
虽然他因为警官那不可思议的发型而吓了一大跳,但是在知道他是贵族后便放心了。他紧紧地抓住了布洛瓦警官的手,拜托他寻找自己的儿子。
据他所说,儿子是他的亡妻所留下的最后的宝物。他虽然在事业上非常成功,但是他们夫妻二人却一直没有孩子,儿子是在他们年至中年时好不容易才出生的。虽然他妻子在之后便因病去世了,但是她直到最后都一直很挂心儿子。然后,他便为儿子找了专门的家庭教师,以便培养他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
「……他们家的相关人员很可疑啊。」
布洛瓦警官突然灵光一闪。虽然他的部下伊安和艾邦持有不同意见。
从别处来到村子里的旅行者只有企业家,能力很强的男秘书,温柔的女性家庭教师与儿子四人。即使在村中打探消息,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的目击证明。而且,只有家庭教师一人所目击到的拿来信的绑架犯,是一名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的时髦的男子。家庭教师的视力很差,那时正好没有戴眼镜,所以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姑且也有调查过村子里符合这个特征的青年,但是所有人在那个晚上都有不在场证明。
然后,部下二人主张到,村中惟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物……
「警官。」
「噗!」
「这样下去警官可就是绑架犯了。」
「啊哈哈,逮捕你。」
他们这样说着,捧腹大笑……
确实只有布洛瓦警官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没、没办法啊!我才刚来村里,也没有朋友,所以无法做不在场证明啊。而且因为刚洗完澡所以头发也披下来了……我确实是金发,也是一个时髦的男人。呼,就算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啊。」
「啊哈哈,好奇怪。」
「犯人,犯人!」
「喂,别开玩笑了。还不快去跟踪秘书和家庭教师。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其余的可疑人物了啊。」
警官挽起了手臂。
「那个男秘书只要放下了头发,也是符合特征的。另外,自称目击到了绑架犯,并且将信拿来的都是女家庭教师。而且雪这么厚,男人也最多跑到邻村,如果是女人的话肯定走不远,一定是将孩子藏在了村里的某个地方。八成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犯人,一旦拿到了赎金后便会逃之夭夭吧。」
「同意。」
「我也同意。」
「你们是真心的么?应该不会真的在怀疑我吧……?」
就这样,他们终于统一了意见,部下两人立刻开始跟踪秘书与家庭教师。
但是。
在仅仅几小时后——
被关在村中教会里的儿子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来,在他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然后呢,维多利加?」
眨了眨眼睛,一弥问道。
两人慢慢地行走着,踏入了迷宫花坛中。
在秋天时还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让人感觉仿佛在食花的怪物的体内迷路了一般的巨大的迷宫花坛,在积满了白雪后,也仿佛涂满了洁白的生奶油一般,到处都闪耀着同样的色彩。
走进花坛后,周围显得更加寒冷了。连吐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色。
一弥牵着维多利加的手往前走去,
「绑架事件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吗。在伊安和艾邦牵起手之前。不过,解决了是很好啦……」
「不,还没有结束。」
维多利加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啊,是吗。」
「没错。」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虽然平安地保护了企业家的儿子,但是哥哥他并没有找出绑架犯。」
「哎,怎么回事?因为那儿子不是应该看到犯人了吗?」
「唔。但是,在事件的背后潜伏着出乎意料的伏兵。」
「谁、谁?」
「就是儿子本人。」
维多利加无聊地说道。
一弥吓了一跳,沉默了下来。
两人仿佛被全白的迷宫花坛给吞入了其中。伴随着他们的行走,脚下便会出现道路,而两人身后的道路则是不断地消失,两人仿佛逐渐被由雪做成的巨大怪物给吸入体内一般……
候鸟鸣叫着。
似乎是在惊奇,两人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如同独自两人逐渐远离这个世界一般,一弥与维多利加慢慢地向着迷宫的深处走去。
微风吹过,裸露的树枝不吉地摇摆着。
——企业家的儿子应该是在旅馆里睡觉的时候,被人给偷偷带走了,然后他被人绑了起来,压到了不见半个人影的教会中的祭坛的内部。而且一天两次,会有人拿水跟食物来,但即使如此,他也变得非常虚弱。
布洛瓦警官询问了企业家的儿子。
被带走时的记忆非常的暧昧。而且,关于他被幽禁的地方,他明明是在教会被发现的,但是本人却强硬地坚持说,「我人在外面。在春天的田野中。」
但是当时正值冬季。如果是被扔在田地里的话,不用几个小时就应该被冻死了。
因为发烧而半睡半醒的少年拼命地重复着说,秘书与家庭教师都不是犯人,他们都是温柔的人。少年非常亲近代替工作繁忙的父亲照顾他生活的两个人。警官刚开始认为他是因此才庇护他们的,但是儿子却说了很多遍,
「我待在春天的田野中,是真的。」
「那个,有两个女人在。穿着暗红色衣服的女人,与穿着白衣服,背上长着巨大的翅膀的女人。两人一直在说话。拼命地。不是,都不是那两个人。我没有见过她们……长着翅膀的白色的人,和一脸温柔的红色的人。」
被以为他是做了个梦吧。但是他又说,「有一个长头发的人时不时会过来。他会带食物和水过来……哎?我不知道是不是金发。因为是在外面,所以那个人的头发总是被风吹得遮住了脸,因此我也没有看清楚」,让人感到非常困扰。那与家庭教师坚称她所目击到的金色长发的时髦男子是同一人物么?明明在村中找不到这个人,他到底人在何方?秘书与家庭教师都不是犯人吗?如果不是一直都被藏在教会中的话,少年到底一直待在哪里呢?春天的田野是什么?还有白色的人与红色的人又是谁?
布洛瓦警官抱住了脑袋。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解决这个事件。
就是这样,他在犹豫了很久后,终于是在来到村中的根本目的,也就是监视妹妹的途中,与恐怖的妹妹进行了恶魔的交易。
布洛瓦警官带着沉重的步伐,虽然很不想去,但仍是毫无办法地向着沐浴在大雪中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慢慢地走去。
「然后呢,然后呢?」
不知何时一弥已经探出了身来。
他们走在被染成了白银色的迷宫花坛中,终于来到了点心小屋。带有三角屋顶的可爱小屋,也仿佛被涂抹了生奶油一般染成了全白色。握上门把时,一弥因为那冰一般的触感打了一个寒颤。他恭敬地打开了房门,让维多利加走进了家中。
然后,他又礼仪端正地关上了门,跑到了一楼的窗户下,老实地等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从房间内部小步走出来的维多利加走到了翡翠色的猫脚桌与深粉红的如同玩具一般的安乐椅前,窝进了椅子中。不知是什么时候吃的,从她微张的丰满的嘴唇间可以看到花形的饼干。
然后,她又站了起来。
拼命地挺直了背脊,略微开了一点窗。
而在窗外站立不动的一弥说道,
「我,完全没在等你。」
「哼。」
「而且,我一点也不冷。没事。」
「……我不记得说到哪儿了。」
「绑架犯另有他人,布洛瓦警官烦恼着,非常不情愿地来到了圣玛格丽特学园。然后做了一个恶魔的交易。」
「啊。」
维多利加点了点头。
她又坐回了安乐椅中,像小猫一般缩成了一团。
「但是,绑架犯就是家庭教师。」
「哎,是这样吗。……那,少年果然是为了庇护她而撒谎了吧。因为很亲近她,所以不希望她被捕。」
「不是这样。少年也没有撒谎。」
「我不明白……」
「哼!很简单啊。」
维多利加淡然地说道。
她狡猾地眨了眨绿色的眼瞳。
「我收集着散落在这个世界各处的混沌的碎片,为了打发无聊而对它们进行再构成。然后,真实便立刻会作为一副绘画显现。只是这样而已。然后,这个世界又再度被无聊与倦怠所覆盖……」
安乐椅发出了一声轻响。
火焰在小小的暖炉中熊熊燃烧着。
火焰映照在她那碧绿的眼瞳中。仿佛是只在世界尽头所燃烧的绝望的火焰,向着周围逐渐扩散一般。
一弥吞了一口口水,沉醉地看着维多利加的侧脸。
明明是经常见面的重要的友人,但是他仍然觉得维多利加非常的不可思议……
布洛瓦警官踏入了位于圣玛格丽特学园中的维多利加那如同糖果小屋一般的隐藏小屋时,不知为何那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在那如同玩具一般精巧的猫脚桌上,还留有某人吃过早饭的痕迹。书籍、无数的点心与蕾丝边的衣服都还在,但是这栋宅邸的小主人……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却不在。
当他打开柜子,并且在沙发底下寻找时,塞西尔跑了过来。当他抓住她询问妹妹在哪里时,她不甘愿地告诉他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图书馆塔。带着不愉快的表情,布洛瓦警官离开了糖果小屋。
图书馆塔的外壁大半已被白雪所覆盖,冰冷地伫立于原地。
推开了钉有圆钉的厚重门扉,比起外面更为冰冷的空气包裹住了布洛瓦警官的身体。
高高在上的天花板。满满地覆盖住了一整面墙壁的古今中外的难解书籍。仿佛是唯有孤独的小孩才能找到的通往夜空的神秘阶梯一般,木质阶梯将墙壁们连接在了一起。描绘在天花板上的庄严的壁画深沉地闪耀着。
这里本应该是知识的殿堂。但不知为何,布洛瓦警官却觉得这里是恶魔一般奇怪的、绝不能让善良的灵魂知晓的,怀揣有世界上的数个黑暗秘密的知识的地狱。
知识到底是什么。
虽然大人总是命令孩子们去学校学习,但是知识真的能让人成长为优秀的大人、善良的市民以及拥有常识的存在吗。不,到某个阶段为止可能是这样的。但是超越常识的知识,会让人——
布洛瓦一下子还没有注意到转过头来的妹妹。因为他全身都被卷入了图书馆塔那阴暗、庄严的空气中。化作石塔的灰色恶魔。化作书籍的厚厚的皮肤。还有如同血管一般遍布四处的下窄小的木阶梯——
「怎么。是哥哥啊。」
「呜哇,维多利加!」
「……哎呀。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这么吃惊。」
「那个……」
布洛瓦警官看着妹妹的侧脸。
小巧的脸蛋。精巧地如同人偶一般,冷淡却又寂寞的美貌。低哑的声音。在由法式蕾丝所做成的漆黑的长裙上,四处装点着红色的丝绢蝴蝶结。小帽子也是黑色的。芭蕾舞鞋也是黑色的。金色的长发如同太古动物的长尾巴一般自背上垂到了地上,不愉快地不断摇晃着。
妹妹本来似乎是在仰望着天花板。他被带着顺势向上看去,美丽的壁画正从遥远的上方俯视着兄妹俩。一瞬间,他以为妹妹是沉醉于这壁画中了,但是接着他又摇着头否定道,唯有这个妹妹是不可能拥有被美丽的事物吸引了眼球的感情的。
「找我有事吗?」
「……发生了事件。」
「与我无关。」
「就、就服从你的条件吧。随便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哦,什么都答应吗?」
维多利加并没有表示任何兴趣,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然后,应该是心血来潮吧,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
布洛瓦警官答应了。与恶魔的交易成立了。
维多利加既没有笑,也没有生气,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如同冰一般冰冷地站在原地,听完了布洛瓦警官的叙述后,立刻就解决了事件。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沉默着向着电梯走去。油压式电梯伴随着钝响打开了铁栏杆门,将精巧如人偶一般的少女给吞了进去。
咕、哦、哦、哦、哦……
电梯摇晃着向上空升去。
最上层的植物园。没有人会来的乐园。传说中,在过去,国王为了与爱人偷偷幽会而建造的,位于最上层的秘密的小房间。仿佛是向着名为知识的深渊笔直地坠落一般,搭乘着维多利加的铁箱子被昏暗的上空渐渐吞没了。
布洛瓦警官打了一个寒颤。
那里冰冷得连吐息都变成了白色。
——将下巴抵在糖果小屋的窗檐上。
久城一弥不可思议地仰视着维多利加。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转向了坐在房间中那如同玩具一般的安乐椅上的维多利加。
「原来如此。果然,布洛瓦警官解决的最初的事件也与维多利加有关呢。也就是当时那所谓恶魔的交易,伊安与艾邦才不得不一直牵着手吧。」
「唔……」
「但是,关键的解决事件的部分我还是不明白啊。结果,犯人确实是被逮捕了吧。为什么?」
「真是麻烦。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啊。」
一弥这样说着,歪了下靠在窗檐上的脑袋。
维多利加装作没看见他一般翻了一会儿书,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很简单啊。」
「嗯,嗯。」
「年幼的少年被犯人关在了教会中。说到教会的话,一定会有宗教画像。你来到这个国家后也看到过好几次了吧。长有翅膀的女人与普通的女人面对面热烈地谈论着什么的画像。」
「……啊!」
一弥轻叫了一声。维多利加点了点头,继续道,
「是『受胎告知』。天使坐在玛利亚的面前,告知她“你即将身怀神之子”。这可以被称为世界上最有名的主题吧。教会中恐怕装饰有这张画,我是这么推理的。」
维多利加的声音非常平静。
糖果小屋被数层花坛所包围着,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喧嚣声。周围只有维多利加的声音在回荡着。
「因为发烧而半梦半醒的少年,应该是一直在盯着那幅画看吧。他一直面对着墙上的那幅画。他并不是身在屋外的春天的田野上。而是坐在寒冷的教会那冰冷的地板上。只有画中的女人与天使是身处温暖的田野上的。还有,所谓拿食物来的人的头发被风吹到一边这一点。少年实际上应该是倒在地板上的吧。由上往下看的话,人的头发自然会垂在脸前,藏住脸庞。并不是因为待在户外,被风吹造成的,而只是遵循重力由上向下垂落罢了。……我是这样推理的。」
「原来如此。」
「犯人是女家庭教师。她自己也在被逮捕后详细地自供了。所谓从来访的男人那里拿到了信,全都是胡说,是她自己绑架了少年。据说她哭着说做了对不起少年的事。最后似乎背叛了很长的刑期,然后被关进监狱了。」
维多利加翻了一页书页。
打了一个哈欠,
「在法庭上作为证人出庭的父亲愤怒地要求判决漫长的刑期,然而少年却证言说希望能够减少判罚。父亲似乎是想将他培养为一名完美的企业家,但是儿子却温柔并且容易相信他人,性子并不太适合竞争。拥有与父母所期盼的背道而驰的资质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也并不罕见。」
「嗯、嗯……」
一弥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漆黑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阴影,靠在窗檐上的下巴绷紧着,注意到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都直立不动了。
维多利加有些不舒服地看着他,说道,
「少年似乎现在也经常去教会为家庭教师祈祷。而且,数天前似乎又和父亲一起来到了村子中,每天都会前往事件发生的教会。无论父亲如何生气,他都不会停止祈祷。你不觉得他就像是善良渺小的僧侣一般吗。所谓僧侣,是不会为了自身的幸福与得失祈祷的。祈祷这件事,几乎没有直接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是……」
维多利加一脸无趣地注视着书籍,平静地说道,
「正因如此,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总有地方时常需要着能为之“祈祷”的人。渺小又无力的僧侣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从无法看见的绝望中勇敢地守护着这个世界。」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弥悄悄地看向了维多利加的侧脸。
维多利加闭着眼睛,如同睡美人一般躺在安乐椅上。若仔细听的话,便能听到轻微的“呼、呼”作响的鼾声。似乎是因为早上那幼稚的兄妹吵架而觉得疲劳了吧。
一弥缩了一下肩膀,又想起了布洛瓦警官,露出了有点可怕的表情。然后他又注视着维多利加那可爱的睡颜,默默地微笑着。
轻轻地关上了窗户,为了不吵醒小小的公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糖果小屋。
覆满了白雪的花坛中的树枝在冬风中轻轻地颤抖着。
阳光非常地耀眼,因为白雪的反射,而使得迷宫花坛闪耀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白银色的光芒。
快步回到了男生宿舍后,在厨房的大桌子前,塞西尔老师与索菲已然抛开了一切礼仪,在大白天的就开始喝葡萄酒了。
两人都喝醉了,脸颊都红红的。
「哇,找到奶酪了!」
「谁的?」
「哎,不知道。吃掉吧。下酒菜不够啊。」
「是啊,塞西尔。好主意!」
她们正在胡言乱语着。
一弥后退了几步。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若是被卷进了两人之中会很麻烦,因此他悄悄地退到了走廊上。
从厨房中传出了两人的说话声。
「对了,那起事件啊……」
「刚才说的绑架事件?」
「对。这个寒假,那对父子俩又到村子里来了。我还跟朋友说起过,这里明明是发生了那么讨厌的事件的村子啊。但是据他们说,接下来一阵子城市里会变得很混乱。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
「然后啊,那儿子还跑到发生事件的教会里去,为那个女犯人祈祷呢。这人是有多好人啊~如果从小就这样的话,还真叫人担心呢。」
「但是不是一个好孩子嘛。我喜欢这样的孩子哦。」
「真不愧是,教师。」
「讨厌啦,没你夸的这么好啦。啊。对了,昨天啊,我有看到伊安和艾邦带着一个小男孩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因为是穿着在村子里没有见过的衣服,感觉很有钱的孩子,我还以为他们是在绑架他呢。」
「啊。每当那对父子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去陪男孩子玩,或是接送他去教会。真是好人啊。求婚那件事,要不要支持他一下呢。不知道是伊安还是艾邦。」
「我也要支持他。不知道是伊安还是艾邦。」
「干杯!」
「干杯!」
传来了碰杯的声音。
一弥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便离开了。
他离开了老师与舍监正在喝酒碰杯的房间,走出了男生宿舍,愈发强烈的阳光与融化的雪水闪烁着不断滴落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从广场那儿传来了学生们的欢笑声。
无论是小亭子还是别处,在今天的他看来都是如此耀眼。
冬日的一天。
这就是,这一天所发生的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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