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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于是,由比滨结衣决定开始念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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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职员办公室的一角规划为会客区,那里摆了皮革制的黑色沙发和一张玻璃桌,跟其他区域分隔开来。从会客区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校内图书馆。

舒爽的初夏之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一张纸随之飘起。

我沉醉于这幅令人伤感的光景,目光追着那张纸,想知道风要带着它吹向何方。接着,那张纸像一颗潸然落下的泪滴,轻飘飘又何等无力地飘落地面。

这时,一只鞋跟发出「咚」一声,以万钧之势牢牢钉住那张纸。

那是一双修长的美腿。即使被紧身裤装包覆住,依然看得出其长度和美好。裤装要穿得好看,身材必须非常完美才行。如果是穿裙子,还可以靠露出双脚或穿裤袜来增添性感;但换成掩盖住那些魅力的裤装,很容易显得土里土气、毫无风情。即使拥有苗条的身材,但要是没有一双紧致又不失肉感的双腿,裤装就无法发挥该有的价值,甚至还会显得难看。

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裤装不同。那双腿之匀称,用黄金比例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且不只是双腿,小蛮腰也画出平滑的曲线,一路往上来到丰满的胸部……哇,我来到富士山吗?

从脚底到胸部,她的身材曲线像是一把小提琴,而且不是单纯的小提琴,是跟小提琴中的极品「斯特拉迪瓦里」一样完美。

但问题在于这副身材的主人有一张非常恐怖的面孔,简直如同运庆和快庆(注3 两人均为日本镰仓时代知名的佛像制作师傅。)一同制作的金刚力士像。不论从艺术、文化或历史的角度来看,都相当可怕。

教授国文的平冢老师叼着香烟滤嘴,恶狠狠地瞪着我,脸上的表情像在说「我正在忍耐不要发飙」。

「比企谷,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这、这个嘛……」

我无法承受老师睁大眼睛投射过来的视线,于是用含糊的回答带过并别开脸。

下一秒,平冢老师从右手小指头开始收紧。光是这个动作,手指关节便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难不成你想回答『不知道』?」

「您误会了!我当然很清楚!刚刚我是要说『这个我知道』!我会乖乖重写一份,请不要揍我!」

「废话,当然要重写。真是的……我本来还以为你稍微有点改变。」

「因为我的理念是贯彻初衷。」

我露出一个「耶嘿&9834;」的笑容。接着,平冢老师的太阳穴一带,好像发出某种东西断裂的声响。

「果然还是得用拳头修理一下吗……不论是电视或其他什么东西,用拳头解决才是最快的。」

「这、这怎么行,不能把我比喻成那种精密的机器吧。再说,最近的电视越来越薄,也禁不起太用力敲打,看来老师跟我们的年纪果然——」

「冲击的第一拳!」

咚!老师出招前喊得气势十足,相较之下,拳头戳进我腹部时,只发出「咚」的小小一声。

「……唔咳!」

我拚命把逐渐远去的意识拉回来,抬起头看到平冢老师不安好心的笑。

「如果不想吃我歼灭的第二拳,少在那边耍嘴皮子。」

「非、非常对不起……抹杀的最后一拳就免了吧。」

我干脆地道歉后,平冢老师心满意足地坐下,椅子发出一阵嘎吱声。或许是我当下道歉的关系,老师此刻的笑容显得神清气爽。虽然她平常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令人不敢领教,让人很容易忘记她其实是一个大美人。

「『超能奇兵』真是一部好动画,好在比企谷你一下子就能了解我的梗。」

容我订正,看来她只是因为有人明白她使用的题材而觉得高兴,这种个性果然还是令人不敢领教。

最近我终于知道老师的兴趣是什么,简单说,就是看一些非常热血的动、漫画。可惜这种小知识实在是无聊到极点,脑容量又被浪费掉一些。

「那么,比企谷,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问一下。你写这种乱七八糟的回答到底是想怎样?」

「什么想怎样……」

根据常理,有人向自己问问题时,自然必须回答对方。但是,我已经把自己能回覆的答案都毫不保留地写在那张调查表上,要是老师看完之后仍无法理解……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冢老师似乎看透我的心思,吐着白烟看向我说:

「虽然我早已知道你的性格很别扭,但本来以为你多少会有点成长。看来侍奉社并没有带给你什么影响呢。」

「是……」

我试着回想平冢老师说的那段「侍奉社」生活。如果要用一句话说明这个社团在做什么,就是听取学生们的烦恼,协助他们解决问题。但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个隔离病房,把没办法好好融入校园生活的人聚集起来。我被要求去协助其他学生,藉以矫正自己别扭的个性跟死鱼眼,但实在没特别做什么,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如果硬要举个例子的话……嗯,户冢真是可爱,只有这样。

「比企谷……你的眼睛突然变成死鱼眼啰,还有把口水擦掉。」

「啊!糟糕,一不小心就……」

我赶紧用袖口擦擦嘴角。好险好险,体内的某种东西差点要觉醒。

「……你的毛病根本没有改善,反而更加恶化啊。」

「不不不,跟老师比起来,我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严重。以老师的年纪,还会提到『超能奇兵』——」

「歼灭的……」

「——可见得您果然是一位成熟的女性!我可以切身感受到老师不遗余力推广名作的使命感。没错!哎呀,我是说真的啦。」

我费了一番功夫把话拉回来,以免再次遭到老师的拳头伺候。虽然平冢老师的确收起拳头,但眼神还是一样凶狠,不禁让我想到野生的猛兽。

「真是的……总之,职场见习调查表给我重写一次。还有,为了惩罚你伤到我的心,帮我统整这些调查表。」

「……是。」

堆在我面前的是一大叠纸张。我必须像面包工厂的工读生一样,把一张一张的调查表分门别类,而且旁边还有人监视。

现场只有我跟一名女老师,但根本不会有什么让人血脉贲张的发展,更不会有被老师揍一拳时,不小心碰到老师的胸部这种好事。

那些通通都是假的。骗子!那些写美少女游戏剧本的,还有写恋爱喜剧的轻小说作家,最好马上来跟我道歉。

x  x  x

在这所千叶市立总武高级中学,二年级学生有个名为「职场见习」的活动。

这个活动会搜集大家想见习的职业,然后让我们实际到职场参观。这是「宽松教育(注4 自二〇〇二年开始推行,旨在培养学生的思考能力和知识运用能力,并且丰富其社会经验。教育大纲则将必须学习的内容减少三成,减轻学生负担。)」的一环,目的是让我们亲身体会出社会的感觉。

其实职场见习本身没什么不好,每间学校也都有类似活动,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活动就接在定期考试之后,代表我得牺牲宝贵的念书时间,帮忙处理这种杂务。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挑刚考完试的时间举办啊……」

我一面忙着把调查表依职业类别分类,一面开口问道。坐在空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平冢老师为我解答:

「学校就是刻意选在这种时间举办的啊。你应该也知道,暑假结束后就要选择三年级的类组吧?」

「有那种事吗?」

「我应该在班会中讲过……」

「喔,那算是我的客场,所以我没什么在听。」

但是说真的,为什么班会要叫做「ho roo」呢?又不是要去老师家,虽然我打死都不想去那里(注5 「ho」也有「主场」之意。)。

还有,大家轮流当值日生、负责在班会和上下课喊口令的制度,最好赶快废掉。每次轮到我喊口令时,班上总是显得特别死气沉沉。不要再这样折磨我好吗?如果换叶山喊口令,大家明明会又笑又闹,而他也会笑着要大家安静下来,整间教室显得一派欢乐;但是一轮到我喊口号,同学们便通通闭上嘴巴,连个嘘声都懒得给。照这样看来,那甚至连我的客场都算不上。

「总之,学校在暑假前的定期考试后举办职场见习,就是希望你们别只会考试,也要能明确规划出自己的将来……虽然成效很让人怀疑。」

平冢老师以这句话作结,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

我就读的总武高级中学是升学型学校,超过半数的学生都打算继续念大学,而且真的会做到。不用说,当他们进入这间高中时,已经立下继续升学的目标。

他们一开始就打算把自己的人生推迟四年,所以对未来当然没什么展望。看来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人会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我是绝对不会去工作的。

「又在想什么没出息的事情啊……你打算选文组还是理组?」

平冢老师一脸受不了地对我问道。

「我吗?我——」

「啊!原来在这里!」

我正要开口,却被一阵嚷嚷打断。

出声的人,是最近算得上比较熟识的由比滨结衣。她亮色的头发在头上绑成一颗丸子,老大不高兴地晃啊晃;下半身的裙子还是那么短,领口的扣子打开两、三个,看来清凉感十足。话说回来,她明明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却直到现在才逐渐熟识,就某种层面而言,我的社交能力真是厉害。

「哎呀,由比滨,不好意思,比企谷借我用一下。」

「他、他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我一点也不在意!」

由比滨一面否认,一面还用力挥手。她那种「我才不需要这家伙」的口气,是教我如何不在意?像这样被彻彻底底否定,实在有点受伤……

「有什么事情吗?」

回答我这个问题的不是由比滨,而是从她身后现身的另一名少女。随着她的身体往前,头上那对双马尾跟着跳动。

「因为你一直没来社办所以直接来找你,由比滨。」

「好啦好啦,即使你不用倒装句,我也知道你不会有那个意思。」

这名黑发少女是雪之下雪乃。如果光看外表,的确标致得像个陶瓷娃娃,可惜她只有相貌特别端正,态度则跟冰冷的陶瓷没什么两样。

从今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对我的唾弃,可以看出我们平常的关系。总之,雪之下跟我一样是侍奉社的成员,而且她担任社长。我们不分昼夜地持续没有意义的对抗,誓言血债血还……不,也没有那么严重啦,总之我们会挖彼此过去的疮疤、在对方的伤口上洒盐。

由比滨听到雪之下的话,更是将心中不满表露无遗,大剌剌地站到我面前。

「我可是到处奔波询问你的下落耶!结果大家都回答『比企谷?谁啊』,害我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种事情就不用补充。」

为什么要这样直捣我的痛处?难道你天生是神射手,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

「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啊……」

不知为何,她竟然满脸不悦地重复一遍,于是我在校园内对大家形同陌生人的这个事实,又对我发动一次攻击。哎呀~如果学校里每个人都认识你,找起人就轻松多啦~像我的存在感低到这种地步,说不定意外地适合当忍者呢。

「嗯……对不起。」

没有人认识我,真是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为这么悲哀的理由道歉。要不是像我这样拥有不屈不挠的精神,肯定会当场哭得稀里哗啦。

「没、没有关系啦……不、不过……所以……」

由比滨的双手在胸前局促地扭动,开始害臊起来。

「至、至少留个电话嘛。你看,我这样到处找人,实在很滑稽又很丢脸……反、反正,也不会有人问我们是什、什么关系。」

由比滨的脸颊泛红,似乎是回想起在校园里到处询问我的下落是多么丢脸的事。她盘起双手、把脸撇到一边,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我的样子。

「嗯……我是无所谓。」

我一把手机拿出来,由比滨马上掏出她那支闪亮又花俏的手机。

「……那是什么?长途货车?」

「咦?不觉得很可爱吗?」

她把那活像廉价水晶吊灯的玩意儿凑到我面前,上面那个疑似香菇娃娃的诡异吊饰晃啊晃的,让人看了就觉得烦躁。

「不行,我还是无法理解荡妇的品味。你喜欢及川光博的那首歌吗?或者说你是乌鸦?或寿司专家?」(注6 此处指及川光博的歌曲「ヒカリモノ」,歌名直译为「发光物」。另外,「发光物」在寿司中意指鱼皮发亮的鱼类寿司,例如秋刀鱼、竹笑鱼、沙丁鱼等。)

「啊?什么寿司?还有不可以说我是荡妇!」

她用一种看着怪鸟的眼神瞪我。

「比企谷,虽然那两种比喻都是指发亮的东西,但我不认为高中生听得懂刚才那段嘲讽。你使用的题材选得不好……真是可惜了寿司。」

平冢老师的双眼发亮,挑出我失败的地方。我说老师,您那种「这个笑话不错」的表情,实在令人不太舒服……

「居然无法体会这支手机可爱在哪里,你的眼睛瞎了吗?」

看来「比企谷有一双死鱼眼」已经逐渐变成既定事实的样子。算了,反正我早已死心,无妨。

「随便啦,用红外线传输可以吧?」

「不行,我的是智慧型手机,没有红外线传输功能。」

「咦~~所以要用打字的方式输入啊?好麻烦!」

「我又用不到红外线传输的功能,也不怎么喜欢带手机。喏。」

我把手机拿给由比滨,她怯生生地接过。

「要、要我来输入啊……是没关系啦,不过你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把手机交给别人,真是大胆……」

「反正我手机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老妹、亚马逊跟麦当劳会寄信过来。」

「哇!真的!几乎都是亚马逊寄来的信!」

要你管。

由比滨接过我的手机后,用非常快的速度打起字。平常看她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想不到动作挺快的。好,从今天开始就叫她「手指界的艾尔顿·塞纳(注7 巴西籍著名赛车手,曾经获得三次f1世界冠军。)」。

「你打字的速度真快……」

「嗯?这不是很平常吗?我看是你没有写信的对象,手指才退化吧?」

「真没礼貌,我国中时好歹写过信给女生。」

她听到这句话,震惊得把我的手机摔到地上。喂,那是我的手机耶!

「骗人……」

「你知不知道那种反应很伤人?不知道对不对?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啊,因为我想像不出你跟女生相处的样子嘛……」

她一边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弯下腰捡起我的手机。

「你是笨蛋吗?我可是很厉害的,只要我有那个意思,根本不是问题。重新分班后,大家交换手机信箱时,我一拿出手机看看四周,就有人说『啊……那么……我们也交换一下』,这不是很受欢迎吗?」

「对方说『那么……』啊。对你温柔,通常是一种残酷呢。」

雪之下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

「不要同情我!之后我们可是有好好通信!」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由比滨盯着手机荧幕,漫不经心地问道。但奇怪的是,先前在按键上高速移动的手指,现在完全停下来。

「嗯……感觉是个生活健康又高雅的人。我晚上七点寄信过去,她都会到隔天早上才回信,告诉我『抱歉,我睡着了~等一下学校见』,可见得生活多么规律。不过到了教室,她一直不敢跟我说话,个性真的很内向婉约。」

「唔,那不就是……」

由比滨用双手捂住嘴巴,以免发出哽咽,不过泪水还是流出来。

不用等她把话说完,我早已知道那是什么情况。

「对方用装睡忽略你寄来的信呢。比企谷同学,请好好面对现实,不要逃避。」

雪之下小姐,为什么你非得说出来不可?为什么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我当然很清楚,清楚到可以编出一本比企百科。」

啊哈哈哈哈哈,真教人怀念~~太年轻就是这样~~当时我真是好傻好天真。

我竟然那么信任对方,丝毫没有想过她只是出于同情才跟我交换手机信箱,顺便回个信。后来有整整两个星期,我寄一堆信过去,她却连一封都没有回,于是我就死心了。

『比企谷动不动就寄信过来,真是恶心,受不了。』

『他一定是喜欢你啦!』

『咦?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想到那群女生可能有过这样的对话,我恨不得去死算了,亏我那么喜欢她!

那时候我还使用一大堆表情符号,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悲。我竟然烦恼着用爱心会不会太奇怪,又用闪闪发亮的符号啊、太阳啊、音符之类的……光是想到这些事,我便痛苦得快晕倒。

「比企谷……那、那么,我也跟你交换信箱吧。我一定会好好回信,不会装睡!」

平冢老师从由比滨手中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信箱地址。我可以感受到老师宛如滔滔江水般的同情。

「不用,我不需要那种温柔……」

若论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跟老师用手机通信。这跟每年都拿到妈妈送的情人节巧克力有什么两样?

这种可悲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反倒像雪之下那样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还让我觉得比较欣慰。

最后,当手机回到我手上时,里面多出两个人的手机信箱。照理说,手机里多存一点资料并不会变得比较重,但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它变得沉重。

这就是羁绊的重量吗……好轻。过去我发狂似地追求那区区几kb的资料,实在太可笑。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有用到这些资料的一天,但还是打开通讯录看看。接着,映入我眼帘的是这样的名字——

☆★结衣★☆

喂,这样照五十音排列会排在哪里?而且,这根本是垃圾邮件才会有的寄件者姓名吧?

真不愧是由比滨,文字间充满荡妇风格。于是我收起手机,假装从来没看到。

至于原本要帮老师分类的调查表,因为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已经没剩几张。我加快动作,把最后几张分完。

平冢老师在一旁侧眼看着,发出一阵咳嗽声。

「可以了,比企谷。你已经帮我很多忙,快去社团吧。」

她不看我一眼,只是拿打火机点燃口中的香烟。此刻的她感觉特别温柔,可能是刚才对我的同情还没完全消散。不过,仅是这种态度就让我觉得温柔,可见她平常有多么不温柔。

「是。那么,我去社团了。」

我拿起躺在地上的背包,挂上右边肩膀。背包里是今天要在社办看的漫画,跟几本要复习的课本。

想必今天也会跟往常一样悠闲,没有人来找我们谘询。

我踏出脚步,由比滨马上跟在后面。要不是她来这里找人,我大概已经回家了。

走到门口时,背后又传来老师的声音。

「对了,比企谷,我忘记跟你说,这次的职场见习活动是三人一组,由大家自行选择跟喜欢的人一组,不要忘记啦。」

什、什么!

听到那句话,我的肩膀立刻垂下来。

「……怎么这样……我才不要让班上那些人踏进我家……」

「你仍然坚持要在自己家见习啊……」

平冢老师见识到我顽强的意志,不禁露出战栗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讨厌自行找人一组这件事。」

「啥?老师您在说什么傻话?」

我迅速转过头,同时把头发往上拨起,眼睛睁得老大看向老师,顺便亮出自己的牙齿。

「都已经过这么久,孤独的痛苦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算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真难看……」

「你是白痴吗?英雄永远是孤独的,但他们还是很帅气!所以说『孤独等于帅气』!」

「是啊,有个英雄的确会唱,只跟爱与勇气做朋友……」

「对吧?原来你也有看面包超人。」

「嗯,我一直很有兴趣,想知道那些小孩要到几岁,才会发现爱与勇气根本不是什么朋友。」

「那是什么奇怪的兴趣……」

不过雪之下说的没错,爱与勇气根本不是朋友,那不过是用甜言蜜语包装的假象,它的本质其实是欲望跟自我满足,所以算不上什么朋友。顺带一提,足球也不能算是朋友(注8 出自《足球小将翼》主角大空翼的台词。)。

那些温柔与同情,以及爱啊勇气啊朋友啊,乃至于足球什么的,我通通不需要。

x  x  x

我们的社办位于特别大楼四楼东侧一个可以俯瞰运动场的位置。

象征着青春的音乐,从敞开的窗户流泻进来。

外头回荡着少年少女们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喧闹声,再加上球棒发出的金属声和尖锐哨音,管乐队的竖笛和小喇叭也跑来插花。

既然拥有如此美妙的背景配乐,我们侍奉社的人又在做什么呢?

简单说来,什么都没有做。

我正在翻阅跟妹妹借来的少女漫画,雪之下埋首于皮革外皮的文库本,由比滨则佣懒地玩着手机。

一如往常,完完全全是零分的青春。

不管是哪个社团,想必都有人在社办里鬼混吧。据我所知,橄榄球社的社办已经变成麻将馆,他们练习前后都会习惯性地摸个两圈,因此到隔天早上,我们常看到那些橄榄球社的社员在教室或走廊上为社币的问题争吵不休(社币是只在他们社团内流通的货币,特征是跟日币非常相似,但绝对不是现金)。

就我看来,那只是在社办打麻将而已;不过对他们而言,想必是非常重要的沟通方式,也是光辉灿烂的一页青春吧。

不过,在那些人当中,究竟有多少人真正了解麻将的规则呢?能像我一样在津田沼的ace(注9 位于千叶津田沼站附近的游乐场。)流连,上海麻将和脱衣麻将通吃的人应该不多。他们一定是为了打进朋友的圈子,才努力去学习、记规则。顺带一提,上海麻将虽然会用到麻将牌,但是跟麻将规则没有关系。如果真正想学会规则,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脱衣麻将。毕竟为了胸部,人类都会认真起来。

透过这些方式让双方产生共通的语书,是成为朋友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过去的由比滨结衣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想到这里,我翻一下少女漫画,看到里面有些儿童不宜的内容后,把视线移向由比滨。她一手拿着手机,脸上浮现暧昧的笑容,还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要听不到但又非常深刻的叹息。虽然我没听到她的叹息声,不过从胸部明显的起伏,便能得知那口气叹得有多深。

「怎么回事?」

询问这个问题的不是我,而是雪之下。她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手中的文库本,但还是察觉到由比滨不太对劲。难道她有听见那阵叹息声吗?真不愧是有一双恶魔耳朵的恶魔人。

「啊,嗯……没什么,只是看到一封有点奇怪的信,有点惊讶而已。」

「比企谷同学,如果你不想进警察局,就不要再传那些下流的内容。」

她竟然直接认定那封信是在性骚扰,而且把我当成犯人看待。

「才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吗?拿出来给我看啊。」

雪之下听到我抗议便露出胜利的表情,拨开披到肩上的头发。

「你刚才那句话就足以成为证据。犯人的台词永远不脱『证据在哪里』、『真是了不起的推理,你不觉得改行去写小说比较好吗』、『我怎么能跟杀人魔共处一室』这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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