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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馀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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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香、贰香、参香、赞香。

一香一人生,一香参天地。

这前三香娓娓道来一卷前尘往事,结了疤的记忆被硬生生掀开、翻搅,捣出一汪鲜血,然后再盖上,好似它从来没有改变过什麽。

对今夜这座塔裡的人来说可能也是如此——无经能渡众生佛,无书能写浮世经,有人听若不闻,有人闻若无知,但也许是机缘到了,或是那一刹那的灵光,有人看见,有人悟了,事情便大不一样。

浓香充盈,众人在各自的回忆中喜怒哀乐,圣香看著眼前这些人,那些香雾如同他的手足,让他也能看见下层门人的入梦之姿,钻进他们心肺,窥看他们心灵。每一道香皆有无法承受之人,如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烟雾轻柔地抚过这些年轻的容貌,在圣香的「眼」中他们逐一浮现如其年龄应有的姿容,又逐一回复修士应有的花容月貌。

白狐一双金眸冷冷地瞧著他,圣香与它对视一眼,缓缓笑了,剩馀的残躯灼起了焦红焰色,像一截被挂在半空的纸人一般,从白瓷般的躯体边缘一点点飘散,化为奇异浓香。

第赞香,是一出由糖果和蜜糖塑造的美梦。

秦濯梦见回到自己的书咖,父母因为挂念他搬到了他的书咖附近做起了小本营生,收入不错。小日子过得平静安乐,一家三口每日皆一起晚饭,其乐融融,然后有一日添了第四双碗筷,再过了几年添了第五双。

小小的碗小小的筷子,它和其他碗筷放在一起围成一个圆,每一双碗筷秦濯都能认出它们主人的名字,当看见它们在饭桌上围成一圈时他只觉得内心安宁祥和。

那间小书咖成功被办成了一个网上平台,收入相当不错。不过秦濯不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一直没进一步发展它,他只是拥抱著这些他拥有的东西,一眨眼已然白髮苍苍——爸妈走了,平台也转手了,孩子有了自己的事业无意接手书咖,于是秦濯雇了几个年轻小伙子来打理,算是还能赚点退休生活费。

生活变得非常悠閒慢长,当他坐在阳台上的藤椅裡,手中一杯热茶,听著老伴在裡头看电视的声音时,他不自觉问了自己一句:对于这样的人生,他是否满意?

秦濯半敛著眼,他老了,脸上皮肉鬆弛,手上都是斑点,就连思维也感觉慢了许多,算是一隻脚已经踏入了棺材裡。

满意?

他问自己,盯著无名指上的婚戒。

良久,忽然一笑。

“满意与否,都是一场梦而已,梦裡再好,现实还是现实。”老人叹了一声,放下热茶,听见并不存在的妻儿被幻像吞噬的尖叫声,满是皱纹的眼角垂下一滴泪。

那这样呢?

秦濯看著自己的手如同魔术一样皮肤重新绷紧了,皱纹和斑点不知去向——他在几秒内回到了三十岁,身体健壮有力,一对手臂从他背后揽上他的颈项,来人声音很好听,咬著他耳朵柔情脉脉道:“怎地在这裡吹风?”

他回头一看,后面的人不是明释是谁?

比起在头香中看见的明释他要更「正常」一点,亚洲人标准的黑髮黑眼,五官有点深,像中欧混血儿,看著他的眼神很深情,见他望过来微微一笑:“我做好晚饭了,不来嚐嚐我的手艺吗?”

秦濯喉间鼓动,他明知这个明释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在对方的笑容淡下来前脱口而出:“好。”

跟著饭菜香味进了饭厅,他惊讶地看见爸妈都坐在了饭桌前。明释大大方方拉著他走过去,二老见状笑著调侃道:“你两人可真不含蓄,算是有我两当年十分之一的恩爱了。”

“老头子说什麽呢!”

“哈哈哈吃饭……快动筷吧,菜凉了就不好了。”

全家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秦濯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爸妈的眼裡没有担忧,明释看上去很温文知性,没有要坏心眼整弄他的苗头…当明释与妈妈不约而同给秦濯碗裡夹了块他爱吃的炒肉片,相顾对视一起笑起来后,秦濯终于忍不住捂住脸痛哭失声。

“小濯?怎麽了?”

“角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天啊!!!够了,请结束吧,他真的……秦濯抽了声鼻子,站起来——他真的不需要这种假设!不需要这种童话般的虚惘!!!

“你真的…真的不需要这样子试探我。”秦濯伤感地笑道,抹掉了眼泪:“我已经想起来一些了,我会按你说的去看,去思考,去…取得自己的道。”

随著眼泪的掉落,眼前的景象也一起融入了那滴落下的泪珠中,在地上砸成千千万万片。

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了,四周变成一片乳白色的迷雾,只有秦濯一个人在原地抽噎著。

一个人形从雾中出现,秦濯抬起头,刚开始他以为是圣香,或者某人套了明释的形貌,或者又是什麽幻像。结果他仔细一看,惊讶得张开了口——那个迷雾裡出来的人是他自己。

说是自己,却很陌生。只因这人并不是前世三十多岁的自己,也不是今生自己现时的模样,更不是秦文武……他是秦濯修道后,千百年后完全成年了的模样。

「他」唇红齿白,髮冠玉朁,眉眼弯弯,面如冠玉——长得就是副书画中公子自持的神态,身上那身霜色白袍衬得他飘逸若仙,秦濯未在他身上看见武器,只有腰间一枚玉饰十分眼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明释今早给他系上的那枚吗?

“你在看这个?”「自己」开口,笑著抚了一下玉饰:“以前我不知这是枚双生玉,石中有胎,一解为二,各自成器,相嵌无缝,是件不错的灵器。明释随手给我系上,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是清玲,也就是灵素上尊说了后我才知道的。”

他说起话来也跟秦濯有些不一样,语调柔和,底音爽朗,透著种令人舒心的和煦暖意,彷彿夏天的小溪流水,平和得不可思义。

如果说明释那种温文完全是外表和气质带来的错觉,那眼前这个自己,便是从骨子裡透出来的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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