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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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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岸在即将消散的神智里寻找着答案,他依稀记得,第一次闻到郑飞鸾房里失控的信息素,是在今年的寒冬二月——如此漫长的时日里,郑飞鸾难道一直像今晚这样,只要睡觉,就把自己绑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何岸忽然放弃了挣扎。

他仰躺在郑飞鸾身下,平平静静,甚至没有抬手去按床头的报警铃,任由对方扳住肩,强迫他扭过头,露出了脆弱的后颈。

他知道郑飞鸾已经全无理智,受原始本能支配,一心只想咬穿他的性腺,可就在这巨大的恐慌中,他竟也得到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咬下去吧。

你赢了。

你用克制证明了爱。

我们之间……何必上演一场同态复仇的闹剧,你施与我多少痛苦,我回报你多少痛苦,彼此折磨,纠缠不休。恰恰,正因为体会过求而不得的刻骨滋味,我才不愿看到无谓的疼痛再延续下去。

郑飞鸾,我也许无法在今天、在这里,就这么干脆决断地原谅你,可我愿意让恩怨一笔勾销,从零开始。

只要爱情还在。

但是,这个心念一闪即逝,未及传达,就被沉重的黑暗吞噬了。

等何岸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从程修口中得知的却是郑飞鸾返回渊江的消息。他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抱着膝盖,望着苍白的天花板,露出了茫然又错愕的表情-

一道闪电击破雨云,窗外雪亮如昼,复又昏黑如夜。

炸雷姗姗来迟,暴雨应声浇下,气温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铃兰半梦半醒间听见打雷声,像只寻壳的小蜗牛,手脚并用,慢吞吞爬进何岸怀里找安慰,拱乱了一头小卷毛。何岸便心无旁骛地守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后背,直到雨声渐轻、天色渐明。

铃兰安然睡去后,何岸打开橱柜,取出了一只积灰的棉布包。

拨开层层棉布,里头是一支纤细的玻璃管。

木塞子,两三毫升液体,血一样的深红色,放在鼻前,能闻到清甜的花香。玻璃管上贴着一枚标签,用浅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

信息素萃取稀释液,oa 90795型,患者:何岸。

这是他仅存的一点原生信息素了,刚做完手术那会儿曾用来安抚过铃兰,还剩了几毫升,本想留作纪念的,如今……留或不留,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郑飞鸾应该更需要它。

何岸撑伞出门,冒雨去药店买了一支生肌膏,然后改道邮局,将玻璃管与生肌膏打了个包裹,附上一张小卡片,只有短短两字:

珍重。

他不知道郑飞鸾的私宅地址,便在收件人那栏填了久盛双子塔的地址。

非亲非故的,更不是什么商业,也许包裹半途就会被人截下,丢进垃圾桶,根本送不到郑飞鸾手中,然而无论怎样,这已经是何岸能帮上郑飞鸾的最后一个忙了-

阵雨过后,伏暑依旧。

闷热的白昼挣脱了时间管束,拉得一日更比一日长。

何岸不问世事,一心一意打理着青果客栈,他努力管住心思,不让自己去想以后的事。他这一辈子,拖着一具残缺羸弱的身体,大约是很难找到什么圆满的归宿了。假使将来,戴逍和程修的关系真的有了变化,青果客栈这一处小港湾,他还适合久居下去吗?

不适合,又能去哪儿?

他没有答案。

程修察觉到了何岸的低落,又看不透他,每每想要旁敲侧击地问出些什么来,也只能得到一个温柔的笑容,还有一句淡淡的“没事”。

他拜托戴逍去问,结果当然也差不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七月末。这一天,青果客栈来了一位新客人。

这原本没什么稀奇的。

客栈是供人歇脚的地方,注定了要迎来送往,每天的住客都与昨日不同,即便何岸这般长情的人,也不得不成日面对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而这位新客人却有一点特别。

他来的时候是清早,何岸与往常一样,抱着铃兰,站在弯弯的石拱桥上看鸭子。身后的沿河小街上,行李箱万向轮滚过了青石板,由远及近,发出咯啦硌啦的声响。

何岸准备好礼节性的笑容,扭头看去,却愣在了原地。

来者是一位温润而年长的先生,约莫四五十岁,身段修长,戴一副金丝框眼镜,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他站在曦光之中,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也掩不去身上典雅的书卷气。

视线相接,他很自然地朝何岸笑了笑,目光那样煦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爱和疼惜。

何岸被他看着,也不知为什么,脸颊竟微微发了热,局促道:“您、您好。”

“你好。”

他上前两步,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燕宁,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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