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篇(1/2)
1
我们的钟只有时针会走,分针是静止的——以这样一句话开头的小说,从现代的写作手法来看,其中可能隐含深意而引人注目。但实际上,这只是单纯叙述那座耸立于我就读学校的钟塔在半年前坏掉的事实而已。我就读的学校——私立上總园学园国中部。听说这座以瓦片打造的雄伟校舍,是十年前从欧洲某个国家移建过来的(原本好像是高中)。今年四月,我刚踏入校园时立刻就被这有着欧风的庄严建筑给震慑,我是真的打从心底赞叹这栋美丽的建筑。但是,座落于这庄严校舍正中央的钟塔竟然坏掉了,那着实是个煞风景的存在。从我因失望而带着些许不满的观点来看,这座钟塔的外观就象是一个普通的瓦造长方体,这真的是件神奇的事。它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钟塔,倒不如说像上头插了一根细针的四角烟囱,而它大概也只能在圣诞节期间派上用场吧。不过它并不是烟囱,当然也不能在圣诞节发挥作用。我刚进学校的时候时钟还没故障。但大概在五月的时候,它的分针就一直停在「x」的位置上,半年来没人来修理,一直放任到现在。没去修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故障的问题很复杂——听说学校方面认为那只是小故障就没去管它。我当时还抱持着或许在暑假就会有人来修的想法,不过并非如此。当第二学期开始时,时钟依然是故障的。我不禁想大叫,修个时钟到底会有多麻烦啊!不过,站在学校的立场(虽然怕麻烦大概是不争的事实),顶着私立名校的头衔,他们大概不会轻易让校外人士(指修理厂商)进出校园吧。不过在下学年新生入学前夕教职员们大概会有一些动作吧。在这之前他们大概会抱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它又会自己动了」的心态静观其变。再说,那个时钟本来就是属于外国建筑,如果随便乱动说不定反而会造成无可挽救的下场。虽然我刚才曾说过这样有点「可惜」,但事实上,我一点都不觉得钟塔故障了有什么可惜之处。故障的钟塔坏了欧风校舍的庄严气息——其实我并不讨厌这样失衡的状况。虽然会觉得失望,但是这份失望却叫人兴奋不已。这种不安定、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的状态。非常态的事物总是带给人新奇与兴奋——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区区一根校钟上的指针停了并不能引发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既然连蝴蝶拍翅都能引发龙卷风,小小一个妄想应该无伤大雅吧。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我想说的其实是,如果你相信上總园学园钟塔上所显示的时间,你就有苦头吃了。你必须无视分针的存在,只看着时针,就像观察日晷般——现在时刻,大约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在南校舍一楼的图书馆内,我望向窗外看着钟塔想这些漫无边际的事。
正是放学时刻。
我正在阅读一本书。书名是《将棋轻松入门小学生专用》。我不知道为什么国中的图书室里会有小学生的书,但光是想象一个国中生还在看小学生用的将棋入门书,就能剌激我被投以奇异目光的自虐快感。所以我才无视于其他的将棋入门书,而挑了手中这本。不去阅读架上这种极具挑战性的书本,我就不是我了。虽然图书室内人潮并不多,但感觉他们的视线全集中在我身上(「那个一年级的怎么在看小学生的书啊?」、「都已经十一月了,还摆脱不掉小学生的感觉吗?」、「这么一说,他的书包外型很像某个小学的书包耶……」、「他到现在一定偶尔还会把数学写成是算数(注1)吧。」),超兴奋的。
啊啊,自我意识过于强烈好有趣喔!
……不过,虽然我的书包不像小学书包,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把数学写成算数。
「嗯——」
总之,在(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观众注视下,我是一个爱演戏、热心服务观众的男孩子。不过,原来如此啊,角行(注2)唸「kakugyou」……难怪每次我说「kakkou」、「kakkou」的时候,病院坂学姊都会一副好笑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每一只棋一进到敌方的阵地就可以走金将的走法呢?除了飞车和角行外都是这样。我不认为金是这么好用的棋子耶……我记得西洋棋的兵移到敌方的最后一排时,可以升级为王以外的棋子吧?如果将棋也有这种系统就好了。这种升级方法太犯规了,而且一点变化也没有。
不过这本入门书的说明还真简单。
不愧是小学生专用的。
这时……
「啊~~~~你已经来了吗让你久等了~~啊,应该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弔士~~」
1 日本小学的数学课是称为「算数」,国中以后称为「数学」。
2 角行为日本将棋的棋子之一
图书室的门一被拉开,以为女学生一面以响彻图书室的大嗓门大喊,一面跑向我的座位。她校章上的颜色是代表三年级的蓝色。她在要求肃静的图书室内所做出的荒唐举动自然成了目光的焦点,不过她似乎毫不介意。我先说明一下,她的语尾会这样拉长是她的个人风格「轻小说般的长音」。其他还有纯文字的体言终止」(注3)、「翻译小说的注释」、「让人以为是私小说的第一人称」、「汉文读点」(注4)、「连繋fantasy小说的幻想」、「带有bl小说风味的本少爷」、「手机小说经常出现的(笑)」、「sf小说的专门用语」等。她曾经展现过数个个人风格,个人认为最受欢迎的应该是「纯文字的体言终止」。而最让人头大的是「汉文读点」。对了,顺道一提,因为「让人以为是私小说的第一人称」的用法和平常一样使用第一人称「我」,并不会造成任何人的不便。
她就是串中小串。
我的姊姊。
我们有血缘关系。
「哎呀——糟了糟了糟糕了太糟糕了!打扫工作一直做不完。我还以为我得花一生的时间去打扫。现在几点了?啊啊,已经四点五十分了。」
我的姊姊是个人生经验丰富的国三生,但她有时还是会忘了钟塔故障的事实。应该说如果别人不提起,她就永远不会注意到。很遗憾,她是个记忆力极差的人。
3 在和歌、徘谐中,以体言做结尾的手法,以达到产生余韵的效果。也称名词终止。
4 在日文汉文训读中,表示阅读顺序的辅助符号。
「小串姊,如果你想知道正确时间,请查看您的手机。」
对姊姊使用敬语。
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
「咦?啊,对喔,那个时钟坏掉了。不过只有分针停了,还真是奇怪的坏法呢。咦,这个是不是之前说过了?不要每次都让我重覆同样的对话啦!」
「啊,好的。对不起……咦?是我的错吗?」
「嘿啉——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嘿咻,拔萝卜——」
只是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需要这么夸张吗?想当然周围的人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不过包括图书委员在内的在场人士,似乎注意到这个聒噪的三年级学生是串中小串就视而不见了。这也是理所当然,任何人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嗯,四点十五分。这样啊,只迟到了十五分钟,弔士应该能原谅我吧?」
「就是说嘛!因为弔士是好人呀!」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这段等待的时间正好让我仔细阅读这本将棋入门,我还要感谢她呢!然后,小串姊瞥了一眼将棋入门后问:「弔士,你准备学将棋吗?」完全无视标题上的「小学生专用」。我希望这是出于小串姊的天然,而不是坏心眼的无视。
「该怎么说才好,我该说正准备学,还是已经在学了……最近。」
我想想。
病院坂学姊的事——还是先不要跟她提起比较好,免得让她操心。虽然说小串姊是超级健忘的天然系,但她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有关病院坂学姊的流言吧!
所以我决定随便敷衍了事。
「最近,我一个人在研究它。」
「……一个人下将棋?」
姊姊上钩了。
轻易地被家人这个饵钓上钩了。
「诘、诘将棋(注5)一个人也可以玩啊!」
「可是我不认为还在看如何走子的人会玩诘将棋耶……」
「才没那回事。7九飞车!」
我在假想的将棋上盘随便走了一子。
「6十银,王手!」
成功了。
我的姊姊非常容易被煽动。
不过,实际上棋盘上并没有十。
看来小串姊也不是很懂将棋。我本来还想请小串姊作我今晚对弈的对手,当作是将来挑战病院坂学姊的修行,看来这个希望是破灭了。
5 一种让玩家们在预先决定好双方轮着下的着数(回数)当中来设法吃掉对方棋子打败对手的一种将棋玩法。
「姊姊很担心你」
小串姊突然使用起「轻小说般的长音」。
「我还以为弔士终于交到可以一起下棋的朋友了,结果竟然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寂寞地窝在阴暗的房间里玩诘将棋……」
「不要随便把别人冠上『孤单』、『寂寞』、『窝在阴暗房间里』这种负面的印象。」
可以一起对弈的朋友啊……这样的话,病院坂学姊算朋友吗?因为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我也搞不太清楚。如果可以一块对弈就算是朋友的话,那应该就是吧!
「因为我是现代的年轻人嘛!」
「就算是现代的年轻人也会交交朋友吧?可是弔士却像哲学家一样总是一个人。」
「这也是你的偏见。我当然有朋友啊!虽然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陪我下棋就是了……」
「可是弔士从以前就不曾招待朋友来家里玩,也不曾看你去其他朋友家里。」
「若即若离是我的处世之道。」
「喔——」
不愧是现代的年轻人——大我两岁的姊姊感叹道。不过,姊姊自己的朋友也不多。说白点,应该归类在偏少。谁叫她串中小串,是上總园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的奇人三人众其中一员呢。
「反正我的私生活还没糟到需要小串姊来关心。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所以也不常来图书室。但是,今天十一月十日放吵后,我会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要看小学生专用的将棋入门书,那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第五节下课的休息时间,收到小串姊到图书室,不见不散放学后」的简讯而已。原本以为这是哪本小说里的倒装句,不过似乎只是小串姊把顺序写反了而已。
「啊,对了对了,差点忘了。」
我的姊姊把人约出来,自己却忘了目的。
身为弟弟的我真感到悲哀……
「来,这个给你。」
小串姊从彩色的书包(顺道一提,上總园学园对外的招牌是校风自由,因此书包的种类并没有硬性规定。不管你要带小学生的书包,还是五颜六色的彩色背包都随你)里,拿出用手帕细心包好的便当盒。
「……」
「弔士,你忘了带这个了吧?这样不行喔!忘东忘西的,辜负了妈妈辛苦做的便当。」
「……嗯。」
我今天确实是忘了带便当来学校。原来,那个便当交给了小串姊啊……不过。
只不过。
「小串姊,你在放学后才把这个给我,是叫我该怎么办……」
「咦?啊!………………」
小串姊像是恍然大悟般捣住嘴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不是一句「啊!」就可以解决的。
「对了,这么一说,妈妈好像说过要在午休前送到的样子……」
「我就知道……」
不愧是母亲。
真了解自己的女儿。
不过如果当事者把这些叮咛忘得一干二净的话,那不过是徒劳无功。
「妈妈提醒我好几次『喂!要在午休前送到喔』了说……」
「我们的妈妈应该不会用那种男性化少女的语气说话。」
「咦?是这样吗?」
「你记忆力再差也要有个限度啊,小串姊……」
「对不起……」
虽然现在小串姊乖乖道了歉,明天她大概又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但这种乐天的个性确实也是小串姊的优点。
「真是的,小串姊记忆力之差,在早些年代大概可以被拿来当作是催泪电影的题材吧……」
「比喻得真好,弔士……」
不过,可别小看小串姊这样,她背科的成绩可是出奇的优秀。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概会认为她会把远足的相反词说成短足,把结核病疗养院(sanatoriu)当作是钠化物(natriu)。不过单纯就偏差值而论,她的学年成绩可是名列前茅。要说她漫不经心呢,还是什么,总之她就是天然。
她可是天然理心流(注6)奥义得道者呢!
「小串姊,来猜谜吧!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你猜是什么?」
「狮身人面像!」
你看。
她就是这么天然。
「算了——没关系啦。」
我还是收下了便当。「因为不夜子分了她的午餐给我吃。」
「啊,这样啊,不愧是不夜子。」
「一个女孩子便当份量的一半当然有些不够,不过这也表示了我也有在忘了带便当时会分便当给我的朋友。」
「嗯嗯。」
6 天然理心流本为日本剑术流派之一。本作用来形容串中小串天然个性的流派。
小串姊满意地点着头。「这样姊姊我就放心了。」
「……」
她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说,刚才全都是在考验你的。
要不是她天然,我还真想赏她一拳。
「嗯?怎么?你是不是在想我忘了在中午前把便当交给你,还摆这么大架子?可是啊追根究柢而言,一切的起因都是弔士忘了带便当。」
「喔。」
被发现了。
「追根究柢而言,一切的起因都是弔士你忘了带便当所引起的!!!!!!」
「……那是什么。」
「嗯?『轻小说般』系列第二弹,『轻小说般的吓一跳标志连发』。」
「……」
小串姊似乎很喜欢怀旧风的轻小说。
故意把惊叹号说成吓一跳标志,表现出她不同于一般常人的耍笨功夫。「另外还有『轻小说般的巨大字型』喔!」
「那个就免了。」
「我想也是。」
「可是小串姊,其实我并不是忘了带仙当。」
我说。
那是我故意放的。」
「咦?」
小串姊难掩吃惊的表情。
「故意的?也就是说你刻意的?」
「为什么要用比较难的字再说一次……」
「不要再逞强死要面子了。其实你明明就真的忘记了,还耍帅说是故意的。你就没有比较好的理由吗?」
「我是说真的。小串姊明明就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不曾逞强过。」
其实这句话本身就是在逞强,不过它一时之间也让小串姊陷入无语的思考。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了?」
看来小串姊实在不解,连说话语调都变成皮诺可式的奇怪风格了(注7)。「竟然故意不带妈妈辛苦做的便当去学校。弔士,你和妈妈吵架了吗?」
「怎么可能。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妈妈呀!不过——我就是想试试看。」
「试试看?试什么?减肥吗?」
「不是不是,不是那种肤浅的理由——怎么说,我在想或许我故意把便当放着,可能会因此引发什么事也不一定。」
7 《怪医黑杰克》中的皮诺可因不擅常日文中的「sa」行发音而形成的独特语调。
「什么事是指什么?」
「就是什么事。」
一些足以改变日常的事。
从日常转变为非日常的事。
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生。
不,正确来说日常并不是没发生变化——午休时有不夜子相伴、放学后被叫到平常不常来的图书室,和小串姊进行没意义的对话。光这些就証明了日常有了改变。以成本效益来说已经是很令人满足的结果了。
这是一个塔钟分针停了也不会有所改变的世界。把便当放在家里这种小事,所能改变的大概也就是这种程度吧。
嗯。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好事,请注意。」
「嗯?」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理所当然了吗?」
我看向窗外——看向在钟塔反方向的校门口,并尽可能用平淡的口吻说道。「我从小学毕业进到国中。小串姊马上就要面临高中考试了吧?结束高中的课业接下来迎接的是大学。为什么我们会这样理所当然地上学呢?」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小串姊偏着头思考了一下。
「而且国中又是义务教育。」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很在意这种上天注定般的感觉。怎么说……感觉我们所能做的、我们的活动范围似乎在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就像被框住似的。我认为我们的选择受到了限制。」
「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你不喜欢走人家帮你铺好的人生道路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啦,可是我也不是说讨厌这样——」
「这是思春期常有的苦恼啦。」
「不是啦!我并没有苦恼。只是安于这种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让我不能认同罢了。」
我并没有因此而苦恼。
「这样啊。」
「嗯。如果真要说苦恼的话,大概也只有小串姊无论如何都不把上铺床让给我这件事
吧。」
「原来你在苦恼这件事啊……」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我平静地说。
「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给人的感觉就像地狱一般——这不就跟早期电影、影集上曾风行一时的孩提时代的traua(心灵创伤)一样吗?」
「doraua(注8)?是指超好吃的意思吗?」
「没有那种用法。」
这个人明明很爱读书,为什么却不知道这种简单的单字呢?
「不过,以我们现代小孩子的角度来想——没有traua才是我们的traua吧!」
「没有doraua的doraua……」
「请不要乱记错误的单字。我可不要到时候才被你抱怨教导错误的知识。」
啊。
偏离主题了。
「总之,我对这样和平的日常生活抱持着疑问。像现在这样面对任何事都视为理所当然,反而让我感到不安。所以——」
「所以你就为了打破日常,想置身于非日常,于是故意不带便当?」
「没错,为了扰乱日常事务作业。」
「嗯嗯。」
小串姊环起手臂。
「还真是冗长的理由呢。」
「……总之,先把这个便当吃了吧。我真对妈妈感到抱歉。」
8 串中小串把,好吃」的日文,uai」前自行加上了「dora」的自创词。
刚才说的并不是谎言,这是我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而且,我是很认真的,表现得更具体一点,我还在想如果亲姊姊因此爱上我的话,那该怎么办。不过,像小串姊这样天然的人应该永远不可能会理解这番话吧。
我的姊姊是个不会怀有坏心眼的人。她是一个会把「没有恶意!」说成「没有上衣!」;把「没有歹意」说成「没有白衣」的人。
大概就是这一点紧紧抓住三年级「奇人三人众」其余两人的心吧。不过就是因为有这种天然姊姊,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要说这种艰深难懂的话题了啦。」
小串姊把身体瘫在图书室里的桌子上。
「七龙珠里最后不是向神龙许了愿,『让除了坏人以外的人复活』。就结论而言,这不是和死亡笔记本里夜神月所做的事是一样的吗?不要说这种我不懂的东西啦!」
「我并没有提到那些东西。」
这确实是很难理解的话题。
因为上總园学园是升学学校,所以没有道德这门课。
虽然有公民课,不过那对实际生活也没什么帮助。
「我虽然不知道弔士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姊姊还是得狠下鳄鱼心来跟你说。」
「鳄、鳄鱼吗?」
那还真可怕。
「弔士你刚才所说的根本是狗屁不通!听了之后让人觉得很不爽快,让人大为光火。」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这就像在漫画杂志目录上看到『作者外出取材,本次停刊』一样让人火大。」
「有这么严重啊……」
「火大!」
我的姊姊只要一生起气来就会大喊「火大」,而且还是在图书室里。
「不过,最近像小串姊这样的人好像变多了,杂志上现在也变得只写『停刊』而已。」
「不行不行不行!你的想法和灯笼辣椒糖桨(注9)一样甜喔,弔士。」
「那种东西到底是甜还是辣啊?」
「这可是让引颈翘望的广大读者们失望的行为,应该要更有诚意地向大家谢罪!」
「喔……例如说呢?」
「……」
小串姊陷入了沉思。
「……『因为作者被判死刑,本次停刊』如何?」
「也太可怕了!」
这个话题告一个段落后——小串姊平息下高涨的情绪,再次问到原本的话题。
9 原产于墨西哥犹加敦半岛,有「辣椒之王」的美誉。它的辣度达到二十万斯柯维尔,比墨西哥辣椒还要辣上八十倍。
「弔士,一定是因为你平时太无聊了才会想到那些东西。现在我终于了解为什么弔士的头脑会这么奇怪了。」
「竟然说别人的头脑奇怪……」
「这时候就要活动一下筋骨!」
小串姊像是想到好点子,用食指指向我。
「加入田径社吧!只要永远在操场上尽情奔跑,烦恼就会一扫而空喔!应该吧!」
最后在语尾加上了「应该」两字。
完全没有说服力。
「我觉得田径社社员的活动应该不止是跑步而已,而且,我又不擅长运动。」
「啊,对喔。不过即使是不擅长运动的人,只要加入了运动社团就会运动了喔!」
「话是没错啦。」
不过,苦恼是烦恼吗?
既然写了烦躁地为某事苦恼,那应该就是苦恼吧!
日文真是复杂的东西。
「还是说弔士,你想加入ufo研究社吗?」
「我不要。」
在那种地方是要叫我做什么运动。
「嗯——?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就像这样,大家手牵着手,呼喊『ntler,ntler,外星人』来呼叫外星人。」
「感觉会呼叫出一位绅士外星人……」
而且这种运动所消耗的卡路里好像很少。
「我拒绝。」
我一口回绝
不过,小串姊并未因此而认输。
「运动不行的话,那就音乐吧!」
她提出了备案二。
很少看见这么乐观的人。
也很少看见这么烦人的人。
「没错,现在是摇滚时代!」
「那个……我对音乐也不是很熟……」
不,严格说起来,摇滚乐和将棋一样都是最近才接触的,也不算完全没概念,不过那都是和病院坂学姊相关的话题,还是不要在小串姊面前提起她为妙。
「弔士你来当吉他手!姊姊来当哆啦美迷(doraist)吧!」
「……」
她的意思是她要当那个头上系蝴蝶结,性能优秀,喜欢吃菠萝面包的妹系机器猫的粉丝吗?
应该不是吧。
「小串姊,你说的应该是鼓手(drur)。」
「咦?啊,是吗?真糟糕、真糟糕,我的英国腔又出现了。」
在小串姊脑中出现了在小学时曾留学英国的abc这项设定。身为弟弟的我当然知道那是骗人的。
「不要在那边嘻皮笑脸的。有错误的话,就要好好道歉。」
我她要求正式的道歉。
「咦……啊,对不起,很抱歉我把鼓手说成哆啦美……也对英国深感抱歉……」
在小串姊不知所措地做了国际级的道歉。
如果眼前的那个人不是小串姊的话,大概很萌吧!
「那就原谅你吧。」
我代替英国原谅你,我的心胸很宽大吧!
「对了,doraist也可以说成是『浓雾』对吧?啊,这样就有伦敦的感觉了吧?」
「就跟你说没有『dora』这种用法了。」
「哼嗯!」
「话说回来,小串姊你会打鼓啊?」
「嗯?不会啊。可是啊,你不觉得独自坐在爵士鼓后的感觉很帅吗?」
「……唔!」
多么让人冲击的理由。
我绝对不想和有这种想法的人组乐团。
「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弹吉他——所以,这个方案被驳回了。」
「咦——明明就很有趣说。让牢弥和小黑也一起加入。对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叫不夜子也一起入团吧!牢弥当键盘手、小黑弹贝斯,然后不夜子是主唱。团名就叫……」
小串姊脑中已经组成了一个虚构的乐团了。虽然这个计划已经被我驳回,不过还满有趣的,就再听一下吧。
「轻音乐社!」
这是社团的名字。
这种轻浮的社团活动,在我将来的母校上總园学园里绝对不可能会举办。虽然ufo研究社真的存在,不过那一点也不轻浮,反而可以说它是个向下沉沦的社团。
「我拒绝。」
「咀嚼?」
小串姊玩起了文字游戏,她正尝试把文字转换成对自己有利的字。不过刚才说的那个单字,如果不转换成平假名就看不懂,而且表现方式也不优美。文字游戏难度等级二。
人生艰难,世道严酷。
因此我无视小串姊,继续说下去。
「现在并不是摇滚时代。」
「是顽石时代。」
「对呀!」
表面上点头,事实上我冷汗直流。要撑过一段不好笑的笑话意外需要耗费一些体力。「那我们来玩治愈音乐吧!」
「我们可以不要再说音乐了吗?」
「喔。,真可惜。好吧!反正光看『治愈』这种笔划这么多的汉字就很难被治愈。」
「这句话还真一针见血呢……」
「嗯——不过运动不行、音乐也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我对那个还挺有兴趣。请告诉我吧。」
我在自掘坟墓。
所以我才说我有被虐倾向嘛!
「啊,不过我不要读书喔!我和小串姊不同,读书我不擅长。」
「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啦!姊姊我才不会无聊到把自己的兴趣加诸在别人身上。弔士,你会把奥亨利(注10)和奥黛丽赫本搞混对吧?」
「……」
10 奥亨利(ohenry),美国短篇小说家。
这是小学二年级时发生的糗事。
不愧是家人,会翻这种旧帐。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恋爱!」
「喔,很有国中生的气息呢!」
「情爱!」
「一下子转大人吗?」
姊弟间的默契。
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完全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想要什么答案。
「只要交了一个女朋友,管他什么和平的日常还是毫无变化的世界,这种无聊的问题一下就飞到九霄云外……喂!啊,糟了,又用妈妈的口气说话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我们的妈妈才不是那种会大吼大叫的人吗……」
先不管口气,不过说不定妈妈真的是那种人也不ー定。虽然那只是单纯毫无根据的突发奇想,但它却正中问题的核心。没错,人就是要为了爱情而活。
「嗯,就像人字从一路分为两条歧路般……」
「不对,弔士,那个是入!」
装傻和吐槽都搞错了方向。
好有趣喔!
「也就是说,弔士说了这么多,总归一句话,就是不想成为大人对吧?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只是因为从小学升上国中的情绪不稳定作祟罢了。」
「不想成为大人……吗。」
「对,彼得潘将军。」
「听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呢……」
在梦幻岛上应该会有他的军队吧!
她在暗指彼得潘症候群(注11)吧!硬把里面的字拿掉,让人不易理解。文字游戏难度等级三。
「叮当砲发射——」
「什么!我虎克无敌舰队决不让你通过!」
游戏开始。
我们都忘了这里是图书室。
「不过彼得潘将军竟然使用叮当砲这种不人道的武器……」
「不是啦不是啦!因为是叮当发明的所以才叫叮当砲啦!」
还有详细的设定。
不过我讨厌叮当……
11 童话中出现的彼得潘离开了大人们居住的世界,永远像少年一样的活着。因此人们就把这种即使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行动与个性却都还表现得像小孩子的人称为「彼得潘症候群」患者。
「因为不能和叮当发生恋爱关系,所以我决定要和人类女孩谈恋爱。」
因为我厌倦了这个游戏,于是又扯回到原本的话题。
「喔,那么先从姊姊下手如何呀?」
「我不是会和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谈恋爱的变态,这个提案驳回。健全的心灵是财产,我串中弔士第一重视的是健全的心灵。」
「果然人如其名,个性坦荡荡呢。」
「不不不,姊姊您才是!」
这是「看似夸奖别人其实是赞美自己」的手法。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四周的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于是偷瞄了一下,我们的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柜台的图书委员,但他们也只专注在手上的书。大概是因为我们这对笨姊弟太吵了,大家受不了才离开的吧。
嗯——嗯。
无可否认,这是我们的错,我也反省了一下。不过至少也该有人出来抗议ー下吧?尤其是图书委员,你们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啊!
奇人三人众的名号真的有这么响亮吗?
虽然说是三人众,但实际上小串姊和其他两人之间有很大的差异……说不定正好相反?是其他两人太怪了吗?总之,在三人众之间占领导地位的是小串姊。
啊,对了。
这或许是个好借口。
「小串姊,那我去告白囖!」
「哇——我弟弟竟然说出了老套高中生的『鸟』台词。」
「鸟是什么?」
「嘻,定冠词呀丨」
「……」
小串姊自以为聪明地说出了日文里不存在的文法。
说不定我过去看到的成绩单是经人窜改过的……还是说这是「鸟」和「the」的文字游戏?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有点难懂但极富创意性,文字游戏难度等级六。
「你要跟谁告白?」
「嗯——」
最适当的人选应该是不夜子吧?和她是同班同学又坐在ー起半年以上了,说不定她早就暗恋我了。况且她还分了便当给我吃。
可是,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条伏线。
日常。
这该说是理所当然吗?虽然我比较希望是不夜子来向我告白,而不是由我主动开口。
虽然如此,我是个追求颠覆日常的男人,不过我还不至于像姊姊那样脱离常轨。
这样的话,目标就只剩下一个。
「萝莉学姊。」
「啊,是小黑黑啊!」
小串姊貌似认同地点了头。
这个选择对小串姊而言好像是及格了。说不定去拜托她,她还能帮我写介绍信呢!不过并不需要那么做,奇人三人众之一,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对手。萝莉学姊将会是测试我的勇气和男子气概的最佳试金石。
「事不宜迟——小串姊,萝莉学姊在社办吗?」
「应该在吧……那么姊姊就回避一下,三十分钟之后再过去囉!加油,我的brother。」
「是的,我的sister。」
「愿神误会你。」
「……」
姊姊似乎一开始就打算赠予弟弟不幸的诅咒。
真可怕。
当我起身正想快速前往ufo研究社室时,目光突然瞥见将棋人门那本书。啊,那本书该怎么处置才好呢?借出去好了。不,不用,其实我已经大致浏览过了。我倒退回去,拿起那本书准备将它归回架上。哼哼哼……现在知道角行正确读音的我是天下无敌的!下次对弈一定要让病院坂学姊向我求饶……我是真心想听她说说看。
「感谢你的建议。」
「不会不会,我不会说用不着道谢。」
「我和小串姊真的是相识恨晚呢。」
「从弔士出生后,我们不是相处了十三年吗!」
「……小串姊。」
「嗯?」
「小串姊给人的感觉像桂马。」
「桂马?啊,你是说将棋吗?」
小串姊慢了一步,但还是跟上了对话节。「为什么姊姊会像桂马呢?」
「用多变的行动来扰乱对手的步调。在将棋中,它是唯一一颗能飞越其他棋子的棋。」
像极了小串姊。
但是小串姊似乎对此不太满意。
「总觉得有种轻佻的感觉。」
「不是有句话说桂马轻易冒进反而被『步取』(注12)吗?桂马给人的感觉多少会这样啦。」
「小串姊应该也知道吧,」
「那当然,姊姊可是将棋高手呢!」
「……」
12 桂马走法可进不可退,所以若然轻进则易受被对方步兵吞掉。
明明就连棋盘大小都搞不清楚。
算了,这点也很像桂马。
「不是有句话说步头桂有妙手吗?的确早点变会比较好。」
「变成成桂吗?」
「不是,变成大人。」
我没资格这么说别人。
我向小串姊告别后,便离开了图书室。
2 你听过关于诚实村和说谎村的机智问答吗?我只是先问问,这个问答很有名,我想没有人不知道吧!不过为了万一,我还是先说明一下那是这样的机智问答:就像人这个汉字ー样,有一条路在半途中分岐,形成双岔路。而这两条岔路,其中一条会通往诚实村,其中一条会通往说谎村。有一个年轻人站在岔路上,他是诚实村或说谎村其中之一的居民。诚实村的村人只会说实话、而说谎村的村人只会说谎话。现在,你想要到诚实村去,对于站在岔路上的年轻人你只能提出一个问题,为了知道哪条路才会通往诚实村,你应该要提什么问题才对呢?就是这种机智问答。嗯,虽说是机智问答,但大致上也含有理论学的因素,只要思考一下就能马上得出答案,但这里最重要的,不是问题的答案。
我们都知道诚实村的村人。
但说谎村的村人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的解答,就在ufo研究社。
从设有图书室的南校舍走一段路,到社团大楼的二楼,最尽头的那间房间。那里就是ufo研究社的社办。我喊着「串中弔士,打扰了——」地打完招呼后,就打开门。
那一瞬间,我想我注定失败了。
啊,是啊。
不管小串姊多么替我留心注意,但只要萝莉学姊不是一个人待在社办里的话,就毫无意义吧!就算我被虐的兴趣再严重也还没有到会在别人面前告白的程度。
ufo研的成员数有三人(顺带一提,我是非研究员),社办内现在有那三人之中的两人,被我叫萝莉学姊的童野黑理(kurori)学姊(三年级、十五岁),和崖村牢弥学长(三年级、十五岁),再加上社长的小串姊——串中小串(三年级、十五岁),就是ufo研究社。
全部都是三年级生。
没有一年级或二年级。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快要过完上旬,一般来说,三年级生应该早就引退不再出现在社团里了,但对于这个除了召唤绅士味十足的外星人之外,主要活动就是待在社办里聊天的ufo研究社而言,那个常理是不通用的。嗯,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个ufo研究社在三年级生引退的同时,也就是废社的时候吧!
「大家好——打扰囉!」
我努力开朗有朝气地踏入社办内。
两位学长姊……萝莉学姊和崖村学长的反应一如往常,刚好相反。
「哟!串中小弟,最近几乎没看到你嘛?你这混帐!」
粗鲁的口吻,当中却充满了亲密之情到令人有些困扰地步的招呼,是崖村学长的台词。尽管三年级的学生拥有好体格没什么稀奇,但他那修长的四肢及高大身材还是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狭窄的社办容纳他似乎有些困难。虽然穿着上總园学园的男生制服,但制服到处破破烂烂的,可以想见他的私生活多混乱。
相对地(其实也没什么真正的对比),说到萝莉学姊。
「请进啊,弔士同学!欢迎你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呢!」
像这样嘴上说着欢迎的台词,却瞥也不瞥我这边一眼,目光直盯在超自然杂志上。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真碍事,来这里做什么,快点滚出去……的气息。
没错,童野黑理。
她是说谎村的居民。
从小时候开始就下定决心只说谎话,直到十五岁的现在,她还一直贯彻着这份信念。我经由小串姊和萝莉学姊不过认识半年,但在这半年内,我从没听她说过真话。小串姊把这件事当作是小小的惊喜,和萝莉学姊初次见面就在没有事先告知我这项讯息的情况下,因此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记错萝莉学姊的本名。这样的她身为现代的国中生,无法进行普通日常会话,理所当然被归为奇人三人众的其中一人。
而奇人三人众的最后ー人,不用说,就是站在这里的崖村学长,但这个人并不是诚实村的居民。他的个性十分直爽没有心机,这样说来好像是没什么缺点,嗯,不过呢,崖村学长的为人和「正直」这两个字还相差甚远。他是这一带最有钱人家的儿子,性格相当放荡不羁。
而且崖村学长还身为个人学生会(一个人担任所有职务),从ー年级起就统治着整间学园,直到数个月前才引退。他那手臂上缠着五、六层臂章、昂首阔步走在走廊上的英姿真的让人印象深刻。幸好,即便是那样有缺失的性格,崖村学长在工作方面上表现仍然十分
优秀,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所以任期直到最后一年才结束。嗯,虽然听说他还是会囉哩叭嗦地插嘴现在的学生会事务(已回复到平常的组织),但基本上现在的崖村学长只是ufo研究社的一名研究员。
嗯,如果萝莉学姊是银将,那崖村学长就是飞车吧?
那么,桂马的小串姊身为社长,率领着那两个人。
就是这样的组织。
小串姊高于崖村学长之上的话,低年级的图书委员就不能插手管姊姊的事。而小串姊本人完全没想过那种事吧……总之她是天生的。
「别站在那种地方,坐下来吧!对了,你就坐在这里吧。」
萝莉学姊并不是拉出靠在墙壁上的折叠椅,而是站起来让出她自己的椅子。她有些亲切过头,但因为知道那都是谎话,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怕。她打算在我要坐下去时,把椅子往后拉开吧。
没错,萝莉学姊非常地讨厌我。尽管我为学姊着迷不已,学姊却对我厌烦不已(文字游戏等级二)。总之,就是有时候会言语带剌地对我说话,或者完全无视于我。完全的口是心非,反而更恐怖。
她是个充满魅力却也充满谜团的学姊。
「怎么了?不坐吗?」
「不了,我要站着。」
「啧。」
她咂舌了。
我觉得她直接赏我耳光还舒服些。
「对了,为了弔士同学,我去买罐果汁吧。你要等我回来喔!」
话一说完,还没来得及阻止她,萝莉学姊就走出了社办。只是要出去买罐果汁,却带著书包和一切私人物品一起走掉,她到底是打算到哪里的自动贩卖机去啊?而且这间社办里就有一台小冰箱,当下找果汁的话里面就有吧!
思考这件事的我也很无聊。
全部都是谎言。
可是,她讨厌我到一看见我就逃跑……真让人兴奋不已啊。
「咕哇哈哈哈哈哈!」
崖村学长像个少年漫画里的坏人角色发出怪笑。该说是剧院型人物吗?这个学长很爱表演。
嗯……本来是为了萝莉学姊才来的,却变成和崖村学长两人单独相处……计划与现实未免也差太多了。
感觉上就像要去见天使却遇见了天狗。
文字很相像,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
「你和童野还是ー样感情不好呢!」
「不,我觉得并不是感情不好这个程度……」
话说回来,我们之间根本连可以变得更差的交情都没有。
就连对话也没有成立。
嗯,能够和萝莉学姊达成对话的人,实际上就只有小串姊和崖村学长吧?但这两个人都是属于不会仔细听别人说话的人,就这方面来说,也可以说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没有成立吧。
萝莉学姊是很孤独的。
这一点也引起我的兴趣。
我情不自禁想对孤独的女孩伸出双手……我情不自禁想对孤独的女孩伸出双手!
……我还真是个好人,倒不如说,只不过是个变态的思维罢了。
「别在意啦!因为那家伙很喜欢社长啊!非常羡慕又嫉妒身为社长弟弟的你。」
「是那样子吗?」
从学生会长时代开始,崖村学长就称呼小串姊为社长,那代表了她是ufo研究社社长的意思。但我觉得对一个学生会长而言,有个能叫社长的对象这件事很有趣,便暂时兴致勃勃地观察下去。
「可是相信那种崖村说法的话,萝莉学姊就变成了百合学姊。」
「国中生嘛,很可爱吧?」
「嗯——」
嗯,的确是一个萌点。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那样呢。
她嫉妒我、吗?
「说实话,我今天是来向萝莉学姊告白的。」
「啊?向她告白你犯下的罪行吗?」
「不,是爱的告白。」
「喔。」
崖村学长露出ー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真不愧是拥有同时和八位女性交往谣言的传奇人物,对于这种程度的意外事件,竟然没有任何动摇。只是对萝莉学姊告白的话,无法对和平的日常生活产生动摇吗?
总觉得啊……
「不过啊,你应该多少知道童野她讨厌你吧?如果是我,被那么可怕的女人讨厌的话,绝对不会靠近这间社办。」
「嗯——她讨厌我这件事,很好啊!虽然困难度的确很高。」
「啊?」
「学长,你看少女漫画吗?」
我开始在社办里走动,走到墙边的书架前面后,对崖村学长开口说道。
「女主角会和她最初所讨厌的男生一起迎接快乐结局这种故事,是少女漫画中我最爱的类型。」
「什么最初,我觉得你大概会被童野讨厌到死为止吧!」
「不不,临死之前,萝莉学姊会羞答答、面红耳赤地对我说『……最讨厌你了』,说出她人生最后一个谎言——」
「你漫画看太多了。」
现实中才没有那种事……崖村学长这么说道。
「那有什么不好呢?如果发生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会有的事,那就表示打破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也就等于对这个太过理所当然的世界中,投下了一枚激起波纹的石子啊!」
「你说的话还真天真呢!你也有一年级小鬼头会有的特质嘛,串中小弟。不,算是有点早熟吧?说什么如果做出不同于ー般常理的事,就有可能会发生某些事情这种话。」
「就是那样没错。」
「真是的,这家伙是个令人吃惊的阿基里斯腱。你也站在被女人心玩弄的我的青梅竹马的立场想想吧!」
「不不,我不讨厌萝莉学姊,喜欢她这件事情是真的喔!」
没错。
萝莉学姊和崖村学长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听说两方双亲的感情也很好,从婴儿时期开始就一起成长。不管是青梅竹马还是什么,那都犹如是少女漫画的情节。先不论「萝莉学姊嫉妒我」这个崖村说法的真伪,至少我是很嫉妒崖村学长的。真好哪!小的时候应该有一起洗澡过吧?不,搞不好就连现在……(思想暴走中)
「想要逗弄喜欢女生的心情我也常有,你的情况就是这样吧!感觉上是因为被她讨厌才会想逗弄她?因为对方的反应很有趣。」
「讨厌啦!我才不是那么坏心眼的人呢。」
「你已经悄悄地失败了。」
崖村学长说道。
「既然失败了,行为就做得让人明白你已经失败了。像我及童野,或者是……像二年级的病院坂一样。那么一来才会融入这个社会中。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披着什么样的面具——但你言语上的糖衣包装过头了。」
「真是过高的评价呢。」
不,是过分的评价吧?
多少觉得他只是在说我坏话。
「不过,我只是对所谓的预定论感到很苦恼而已。是个厌倦和平日常生活、喜欢刺激的人。喔,这样子的说法,感觉很帅气呢!」
「喜欢刺激的人吗?」
崖村学长笑着,像是嘲笑的笑容。自小从父亲身上学到帝王学说的他,即便只有十五岁,却已经很习惯轻视他人。
「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有个家伙也说过相同的话。」
「什么?」
不像小串姊会在脑海中自行人物设定,我是真的知道崖村学长有过留学经验(听说小学生时代住在国外),但他突然提起是想要说什么呢?
「那家伙在转眼之间就引起一个莫名奇妙的事件,然后下落不明。虽然只是小学生,却也是个是通缉犯。那种家伙不只一两个。因为我知道那种正牌货——所以,对于你说的话我非常不以为然喔,串中小弟。」
「……」
「你是个失败的冒牌货。」
「所以——」崖村学长又说。
「不要太过欺负童野。」
「……我并没有那种打算喔。」
唉呀,我是想要告白,没想到却被说成是欺负。小串姊是个过度保护的姊姊,连崖村学长也是个过度保护的青梅竹马。嗯,照这情形看来,放弃对萝莉学姊告白比较好吧!要告白的话,也要改天才行。不应该和前个人学生会、崖村牢弥成为敌人。
『遗以为是飞车,看来是金将呢。」
「啊?」
「不,是指形象啦!崖村学长给人的形象。顺便说一声,小串姊是桂马、萝莉学姊是银将。」
「喔——顺便说一下,你又是什么呢?」
「嗯…」
没有想过呢。
我思考了一会。
「是王将……吧!」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在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么多次「喂」。崖村学长以错愕的口气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这家伙这么当然地以主将自居啊?混帐家伙。」
「不,不是指位置,是指棋子动向的问题喔!我才没有厚脸皮到要以主将自居。王将能够全方位地移动,但可以说几乎都是为了逃跑而设的走向吧……再者,根本没有听说过以王将就将军的例子吧?」
「嗯?啊……是啊。」
「对此也可以有这种说法。」
我说道。
「对于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而言,自己的王应该要是自己才对。」
「……那么你至少谦虚一点,说自己是玉将吧?」
「我不太了解王将和玉将的差别。」
只是读过小学生取向的初学者书藉,是不会明白的。但经他这么一说我很在意,有机会的话就问问看病院坂学姊吧。
「嗯,将棋的话题怎样都好啦。说话回来,谈谈你姊姊的事吧!都已经快要五点了那家伙还没来,你知道她有什么事吗?刚才传了简讯给她,但她没有回。」
「哈哈哈!我知道,可是不告诉你。」
「你说什么?混帐家伙。」
崖村学长的气息瞬间变得十分危险。那当中完全感觉不出亲密之情……但那种事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我先暂时相信刚才的崖村说吧!既然如此,那崖村学长就刚好是完全相反。崖村学长为社长小串姊神魂颠倒,所以对于小串姊亲生弟弟的我,才会相当照顾。不然的话,我不认为像崖村学长那样的人会搭理我这种「失败的冒牌货」。嗯,不过他这一点也算是直率吧!是个容易了解的人。不过,既然崖村学长保护了萝莉学姊免于我的伤害,那我也得保护小串姊免于崖村学长的伤害。
嗯,就算不是如此我也会保护姊姊。
「我那么重要的碧琪公主,才不可能交给像崖村学长你这种『过时高校漫画里飞机头形象的坏学生』的人呢。」
「谁是飞机头坏学生啊?我是小鬼头老大那ー种吧!我要开独唱会了喔,你这混帐。」
「但是,据说和八个女生同时交往,其中一个还是有夫之妇,不想让有这种传言的崖村学长靠近姊姊,身为弟弟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个本来就只是谣言,而且什么有夫之妇,那根本是你刚才自己捏造出来的情节吧。」
「先不说是不是开玩笑,我倒觉得那是不远的未来呢!一定是我说过我打算向萝莉学姊告白后,你才会太过在意我说的话而已。大概还剩下十分钟吧?我差不多要走了,看你还想闲聊什么就尽管说吧!」
「什么啊,我可没有想赶你走喔!」
「因为没有萝莉学姊的ufo研究室,只是个危险物展示场而已啊。在还没有受伤之前,容我先行告退吧!」
所谓的危险物展示场,并不是指崖村学长而作出的比喻,只是一句描述现况的老实答案。现在我背部靠着的塑胶架上,陈放着众多让人觉得有点不妙的物品。具体来说,有刀子、药品、束缚工具等等……种种我觉得只是为了解剖绅士外星人而收集的危险物品,都是崖村学长砸下大笔金钱捜集并引以为傲的收藏品。若是某个应该就职某种职业的人要找东西的话,有可能马上就找得到吧。而那些收藏品的数量,他们曾经有试着数过,但却多到让人数到一半就放弃了。若说这样像是ufo研应有的样子,那拥有这些设备也算正常吧?但是崖村学长收集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ufo或者是外星人,而是为了小串姊,而小串姊有自己的想法,她会进入ufo研的理由是因为她从国中入学那时起,就很迷科幻小说这样肤浅(los,科幻小说的专门用语)的动机,实际上对于那种神祕现象有兴趣的人,成员中好像就只有萝莉学姊……就连那个萝莉学姊,似乎入社的主要目标也是小串姊。这个ufo研真的是空有架子哪!
众多收纳在架子上、没什么在管理的危险物品里,有些东西真的会让我不寒而栗。
「这样好吗?你心爱的小串姊会和我两人单独相处喔!」
「用不着我担心,小串姊是不会对崖村学长动心的。」
我断然说道。
崖村学长「呜」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崖村学长还真少见。对于身为最强国三生的崖村学长而言,小串姊一定就是他的弱点。
「小串姊会对崖村学长动心的机率,就如同是文学上的机率。」
「是天文学上的机率吧?文学上的机率是多少啊?」
「……」
我并非没有考虑过文学上机率的例子,但崖村学长的吐槽是莫名认真的质问口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所以我放弃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放弃比较好吧)。
「因为那个人生性自由啊,也因此,是个天生的支配者。」
然后结束对话。
「……也是啦。」
崖村学长以讽剌的语调说道。
「我和童野或许都无法赢得过她吧……若论到可以和你姊姊互相匹敌的人呢,这所学校里果然就只有病院坂吧!」
「崖村学长……很常提起病院坂学姊呢。」
「嗯?啊,因为那家伙是在日本除了我之外很少能看见的正牌货,大概就只有那家伙了。在将棋上来说,正是飞车角行吧?」
「……」
啊,这样子啊。
这件事情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呢?因为崖村学长是三年级、病院坂学姊是二年级,当崖村学长担任个人学生会的时候,会对学校第一问题学生的病院坂学姊,投注了比常人还强烈的注意也不足为奇。如果小串姊、崖村学长、萝莉学姊是奇人三人众,那病院坂学姊就是孤独奇人了呢。
不过这时提起病院坂学姊的话题,崖村学长的反应倒是相当好呢。对了,既然我已经遭到萝莉学姊的封锁,不过也不可能会对崖村学长告白啊(嗯,如果崖村学长说『本大爷是bl小说取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有必要改变告白的对象。那这个人如何呢?病院坂学姊的话,出乎意料是个盲点呢。嗯……
「怎么?你在动什么歪脑筋吗?是的话让我参一脚吧。」
「不……并不是的。」
我和病院坂学姊感情很好,甚至还是一起下将棋的伙伴,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过小串姊,崖村学长也不可能会知道。应该是说,现在应该还没有任何人知道。由于病院坂学姊是那样的人,只要我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如此保密的事。
「那么,改天见。」
可是,崖村学长、小串姊和萝莉学姊不准备升学考试好吗?我心里边思考着(因为我还是一年级,所以对那方面的规定不太了解,但就算是私立中的名门学校,也不是完全可以自动升上去的吧,然后向崖村学长寒暄告别,就离开ufo研的社办。
一走出门,萝莉学姊就站在门边。
「呜哇!」
吓了我一跳。
啊,原来如此,说「要去买果汁」这件事是谎话,所以萝莉学姊也不是故意要站在走廊上偷听我们的对话吧?但那样的话,她搞不好也听见我打算向她告白的事。我才想着这件事,萝莉学姊就不出所料地问
「弔士同学,你讨厌我吗?」
疑问句又奇妙地是个谎话。
设定角色也真辛苦。
好像在这里直接告白的话也没关系,但考虑到崖村学长就在隔一扇门的后面,我想还是谨慎一点好了。我决定以疑问句回答她的疑问句来逃离现场。
「萝莉学姊讨厌我吗?」
「没有喔?」
萝莉学姊一脸不快地边点头边说道。
「我最喜欢想你这样的人了。」
「……」
嗯——
尽管知道那是谎言,但听到后还是很开心呢!而且她还是以美妙的嗓音对我说话。让我想以脱兔之姿迅速录音呢(日文脱兔《datto》和dat是有关系的。顺带一提,dat是「digital audio tape rerder」的简称,也就是所谓的录音机。「我想要迅速录音」是个含有双重意义的文字游戏,但dat这个字在平常生活中已不再常用,所以需要如此冗长的说明,并对自己严格打分数、文字游戏等级一)!
不过,真的被她讨厌了。
更加让人觉得清新愉快哪!
「如果弔士同学喜欢我的话,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请务必一起交往吧!我们俩从今天开始就是情侣了。能请你六点之前到学校旁边的公园等我吗?社团活动结束后我就会马上过去。」
「好,我很乐意。」
当然,不管我多么地喜欢萝莉学姊,我们也不会两情相悦,也不会成为情侣,等到以社团活动为名义而消磨时间的闲扯结束后,萝莉学姊也不会靠近学校旁边的公园吧。不过我还是爽快地点头了。能够享受女性的谎言,感觉上真是绅士呢!真是太绅士太绅士了!
「那么,改天见。」
「嗯。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总是只说谎话的她,在瞬间说出了一句矛盾的话,但我还是从那句谎言中,得知萝莉学姊似乎认为还会再见到我,这让我有点开心。
收集起微小的幸福吧。
「那时候请务必带伽岛同学来喔!」
「……」
译:身为社长弟弟的你会来这里也是无可奈何,但只有伽岛同学绝对不要带她过来。
关于不夜子同学,比起讨厌,倒不如说只是感到棘手而已吧……嗯,这一点不夜子同学她也是一样,两个人都一样。在这种场合下,还思考着我就遵照萝莉学姊所说明天把不夜子同学带来吧的自己,搞不好真的是个坏心眼、又喜欢看见讨厌对象反应的人也说不定。但也不觉得会因为那些事情,日常生活就会有所变化。
无论如何,一成不变的话还是一成不变。
「是叫做……不进化的银反而才是好棋吧!」
「咦?」
「不,没什么。」
请你保持着那样的你吧!这句话太过装模作样我实在说不出口,便离开社团大楼,踩着脚步前进。目的地是北校舍三楼,病院坂迷路学姊应该会在的音乐教室。
3
关于病院坂学姊的谣言和传说刚入学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听到崖村学长说到关于病院坂学姊的话让我心头一惊,那表示那些传说几乎都是真实故事。如果那些事是真的,病院坂学姊的确是个孤独奇人。不,她并不是用那个形容词就能一笔描摹的。说她是上總园学园最大的禁忌,我也点头赞同。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不能不靠近她。那就好比是神指派给我的一种义务。幸好对方是个名人-关于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做什么事-只要她在学园内就能马上掌握。用不着问崖村学长,病院坂学姊放学后一定都待在音乐教室。我第一次和病院坂学姊接触是在九月的第而个礼拜三,她也是在音乐教室。今天也是一样吧?毕竟她是管乐社的社员啊。
「病院坂学姊,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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