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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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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使却响应着“可是..”,六太像昏眩般的摇着头。

〔──住手。..我不想再见到血了!〕

发出如细小鸣声般的命令后,六太看向更夜。

〔更夜...救救我。〕

更夜踏出脚步,毫不迟疑的飞奔到六太身边。令使们则是消失身影,让出一条通路。

〔六太,你没事吧?〕

更夜将手扶住满是鲜血的肩膀,想帮助六太站起身。但六太的身子就宛如冻僵般,一动也不动的呆在原地。

更夜看向周遭的地板,自身旁尸体的手边,拿起已被鲜血染红的石子,接着抵在六太额上。

〔...更夜,快住手..〕

〔不行,忍着点...〕

〔更夜...〕

当更夜想再次将赤索条系于六太额上时,六太的影子里传出声音。

〔求求您,请不要这么做...〕

当女子的声音传入更夜耳里时,更夜瞬间以为那声音是骊媚,进而感到背脊一阵冰凉。

〔如果再将犄角封住,对台辅的身体而言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是令使吗?〕

〔求求您。突然淋到这么多鲜血..对台辅真的伤害太大了!〕

〔可是...〕

〔只要您不危害台辅,令使们决不会任意袭击其它人。──求求您...〕

正当更夜迷惑于是否要答应时,六太的手本想举起挥开更夜的手,但却无力地落下。──接着失去了所有意识。

〔──是骊媚吗?〕

更夜来到斡由面前报告时,听到斡由如此询问,更夜则是点头响应。

〔...恐怕是牧伯擅自扯断台辅的丝线。〕

斡由瞬间感到愕然,接着整个人倒进椅子之中。

〔...真是有勇气。──台辅情况如何?〕

〔正在昏迷中,似乎是淋到大量鲜血的缘故。〕

〔不要紧吗?〕

〔很难说。〕

更夜依照六太令使的指示,用云海海水彻厎洗净六太身上的血糊,暂时保住六太一条命。

〔封印呢?〕

更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微臣改用咒语镇住。〕

〔封住犄角的话,对台辅而身体状况会不会有影响?〕

〔多少会有。──但不封住的话又不行。〕

斡由深深地叹口气。

〔你不是说,用人做牢笼的话,麒麟是绝对无法逃出去的。〕

更夜仅仅是低垂着脸。

〔微臣感到十分抱歉。〕

〔...算了!那牢笼自己坏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台辅的处置不是全权交给你吗?为什么不在牢中好好看守?〕

〔微臣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斡由再次深深叹口气。

〔幸好台辅平安无事,但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如果再有下次决不宽待。〕

〔──遵命。〕

白泽则是大叫着“卿伯”,忽地出现于斡由面前。

〔这不就──不就是玉座的重要性啊!〕

〔白泽!〕

〔试想元州谁官里,有人会为了元州舍命吗?不论骊媚是为了陛下或是为了玉座而舍命,元州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错误的。因为陛下就是让骊媚甘人舍命的存在,要不就是玉座真的是有其重要性。〕

〔──白泽!〕

〔如果卿伯有理的话,那为何顽朴城外会集结许多讨伐元州的人民。讨伐元州所募集的民众已接近一万人,况且数字还持续增加中。〕

〔那么──我来问你!〕

斡由声音中明显透露出怒气。

〔你要我怎么做?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你难道不明白吗!〕

〔请让微臣再次出使关弓。微臣定会以命相搏保全卿伯的性命。〕

〔你想用金钱买我的性命吗?──别开玩笑了!〕

白泽缩起身子,平伏于地。

〔....胜负还未决定。如果现在临阵脱逃,那如何说服城下的州民。就跟人民明说吧!到厎是谁违悖天理!是谁紧抓着玉座不放却不理朝政的!──我说的有错吗?〕

〔卿伯...〕

〔有理的是元州。只要向人民说明就会明白。──我的确是做出绑架台辅此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但台辅并没有请求我让他回去,而是认同我所说的话,自愿留在元州的。〕

〔...遵..遵命。〕

〔我也不想使用这种手段。但攻入关弓会造成许多人民的困扰。更何况以元州目前的兵力也无法进行远征。只要对人民说明就能得到谅解吧!我也不愿让正在服刑或是开垦农地的农民们,拿起武器上战场啊!〕

六太心想──血腥味真重。就好像投身于血泊之中般,围绕于周边的血腥及尸臭怎么拂也拂不开。

海浪不时微微地传来,浪花轻拍着岛上海贼护城的沙滩,不时也将一些尸体冲上岸。由于村上水军已攻进附近海域,即使城中的人想将尸体好好安葬,却也是无力为力。村上水军虽摆明非取下敌方将领首级不可的气势,但也明白──如果轻易接近海滨,只会增加由城里所投出的石子及箭矢所伤的负伤者。

岸上尸体的腐臭味,混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随着风自海边吹送城内深处。六太闭上眼,不停地摇着头,企图能用这个举重来拂去空气中的血腥味,接着无力的看着自己的脚。这几天来,六太持续发着不算低的高烧。正当六太深叹口气时,一个明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什么啊!你还没逃走啊!〕

在这种情势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除了尚隆外绝不做第二人想。六太转过头,尚隆正如六太所想的,肩上扛了把太刀站在六太身后。

〔亏我还好心为你着想,特地叫人送了跑路费给你说。真是个不懂别人好意的小鬼啊!〕

好不容易自陆上逃到岛上护城的人们,此时都露出害怕的表情,肩并肩地缩在一起。其中有几个人靠在尚隆旁边,用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尚隆。尚隆则是轻挑着眉头。

〔──怎么啦?干嘛一脸悲壮的表情,会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放轻松点!〕

六太却对这句话发出轻声的责难。

〔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虽是不负责任,但却是事实啊!反正结果都是相同的,那又何必操那么多心。〕

说着尚隆朝视线方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三名老人笑着。

〔不要那么僵硬,到时如果要跑,脚可是会不听使唤的。放轻松点,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听到尚隆所说的话,老人们安心地吐口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安心吃饭吧。我已准备好逃离的船只,如果到时你们饿得跑不到小船上,那就白费工夫了!〕

没想到尚隆竟会对这些看来没什么体力的老人这么说。但老人们却似乎因尚隆所说的话而感到安心,低声笑着说“老头子们还摇得动桨呢!”

尚隆则是扬手笑着回应“那就好。”

〔如果还需要什么就直说吧!没有万全的准备,想做什么也都办不到啊!〕

一名老妇人揶揄的对尚隆摇手笑着说“真是个散漫的人”后,尚隆朝着城角的瞭望台走去,六太则慌张地跟在后头。

〔等一等──〕

〔干嘛!别跟过来会比较好,这里有时会有村上那边射过来的箭。〕

〔有胜算吗?大家都能逃掉吗?〕

〔怎么可能有胜算!沙滨都被敌军包围了,连退路跟补给都被切断。〕

尚隆看向陆地,在之前敌方的火攻之下,城下村里所飘扬的旗帜之中,现在仍夹杂着薄薄地硝烟。

〔要我们反攻的话,距离也太远了不是吗?对方现在只要下令士兵们按兵不动,仅仅包围护城,接着等城里的物资耗尽就行了。──对方现在就是耐心等着我们坐以待毙。〕

〔还有兵粮吗?〕

尚隆面露苦笑。

〔没有了!先前还有自陆上运来的存粮,不过再怎么省吃俭用,也顶多只能撑上半个月。所以之前我才说要提防后方的,父亲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兵法!〕

尚隆的父亲跟尚隆正好相反,是个非常喜爱风雅之事的人。为了整肃家风,还特意自京城里请来教师,教导管弦及歌舞。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尚隆母亲及尚隆的侧室们都是自京都所娶来的女人,而尚隆的正室也是如此。只有尚隆一人是这其中的异端。

〔──但是,由于人数急遽增加,现在连半个月都撑不过去了。无论如何都得在断粮前让所有人都逃出去才行。〕

说着尚隆脸上浮现出苦恼的表情。

〔虽然我都说要投降,但村上家那群混帐,竟连个回音都没有!看来他们还真是有自信。──算了!那群人可能也明白身为海贼的骨气吧!〕

〔海贼的骨气?〕

〔虽只剩下些女人及孩子,要不就是些老人。但...海贼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虽然是女人及孩子,但毕竟也会操作船桨;就算老人们目前垂垂老矣,但以前也曾是叱咤战场的刚者。只要还能拿得动武器,仍是可以上战场的。就算将其?123;为臣下,想必也不会掉以轻心吧!与用陆地来划分领土的国家不同,村上家是以海域来划分势力。──也就是说,能做到斩草除根是最好的。〕

六太抬起头,视线直视着尚隆说“你的意思是─大家都得死啰!”,尚隆则回以笑容。

〔反正先要求对方放了女人及孩子。这次你可得老实的逃走,可别再像之前那样了。〕

〔这样的话...你会死吧?〕

六太的质问却引来尚隆的放声大笑。

〔即使村上家有着菩萨心肠,也不可能会放过我吧!──算了,反正人生的趣事我都享受的差不多了,没啥好可惜的。〕

〔──你这是真心话?〕

六太低头问着,尚隆在一瞬间沉默后,接着笑着。

〔...或许吧。〕

尚隆看着身后的远方的陆上。街道已被烽烟烧得差不多,而那里正排列着村上家的兵阵。在其后的山丘上,已不见原先应有的城堡,只留有一堆堆被火熏黑的石垣。

〔──大家都死了。连你的妻子跟孩子都...〕

〔早就叫他们快逃,但父亲做梦也没想到会战败吧!明知战争就要开打,或许也认为不会波及到自己,当我离城到岛上来时,他还叫我要回去参加连歌会。〕

尚隆不由得苦笑。

〔虽然连孩子都死了,这令人感到悲哀。...不过也好,至少他是跟亲生父亲一起死的,多少令人感到安慰吧..〕

六太仰头看着尚隆。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你的父亲?〕

尚隆只是淡淡地响应。

〔可能是吧....〕

〔由于兵粮不够,得在兵力全灭之前让人民逃走。〕

当尚隆这么说时,六太正好替他将食物送来。那已是陆上城民逃至岛上护城的第三天。

〔可是少主──不、是城主..〕

〔等到物资耗尽就太晚了!先让护城里的人民逃走吧!只要这些人能逃走,城里的物资还可以缓一些用尽。如果不早点决定,我们手头上所剩不多的粮草迟早会用完的。〕

臣子们没有应答的低下头。

〔反正被困在这里迟早也会饿死的。但如果能用剩下的船只让人民逃走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被敌军的船只包围,到时只能被杀的精光。还不如让军队直接攻击在城下的布阵,尽力让人民逃走。〕

说着尚隆笑了笑。

〔如果觉得活够本的人就跟着我留下来,不然的话就守护人民自后方逃走。等你们越过国境后,就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各自归隐去吧!〕

手腕受伤的老爹此时却高举着双手。

〔向后撤退也需要领兵之将啊!既然如此,就请城主带着人民逃走吧!〕

〔说什么傻话!如果我带着你们逃,村上军反而会追过去不是吗?──啊、如果我往反方向逃的话,或许敌军就不会杀人民了。好、如果到时阵形撑不住的话,就这么办!〕

老爹却深深的低下头,嘴里念着“不是这样..”。

〔村上军就交给臣等去阻挡。请城主您尽快逃走吧!只要您不死,小松家就得以延续。即使是得请求大内,也请您一定要活下去。等时机一到,小松家一定能再兴的,请您一定要忍耐到那个时候。──老臣在这里叩头求您了。〕

〔即使再兴了又能如何?〕

尚隆呆然的说出这句话。

〔最重要的人民都已四处离散,何来国家再兴这种话?──算了!这本就是乱世,我国因为弱小,所以注定得被消灭,根本就不用再兴。我都已死了这个念头,人总是在死前才会珍惜眼前的所有啊~〕

老爹摇着头说“不是这样的...”

〔今后人民或许会因国家破灭而深陷于离散的愁苦之中,但只要知道城主您还平安无事的活着。即使人民受到的苦难再大,也会因深信小松家会再兴而忍辱偷生的。如果城主真的在这里战死,那小松家就真的是灭亡了。请您在人民之中选个替身吧!在老臣为您阻挡村上追兵时,尽快往大内逃去吧!〕

〔──别开玩笑了!〕

尚隆的怒吼让老爹瞬时愣了一下,接着满脸惊恐的看着尚隆。

〔我可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是要承担起这个国家的命运!怎么可以舍弃人民逃走!〕

老爹卧倒的平伏在地。

〔就因您身负着国家的命运。──老臣请您快些逃吧!〕

〔虽然我被称作少主,但也受过城下人们不少的恩惠而一路走来的。我如果在此舍弃他们,那我将用什么脸去面对那些曾照顾过我的人!〕

〔──少主!〕

〔我还不至于蠢到不能理解人民称呼我为“少主”的理由。〕

尚隆有些自暴自弃的说着。

〔就算人民欣赏我的个性,但也不会有人认为我会有出息吧!而他们之所以为我而战,不过是因为─我将来会是他们的主人。〕

〔城主大人....〕

〔我明白他们如此为我而战的道理。你们不也是如此?为了让这个国家能安稳平和,才如此地为我尽心尽力。〕

臣子们在听完尚隆的话后,皆一起平伏于地。

〔所以我一个人独活的话,小松家真的能再兴吗?──笑死人了!一个对小松家人民舍弃不管的城主,如果真的复兴了小松家,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国家?莫大的城中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要那种国家做什么!〕

臣子们仍平伏于地,身子却不停地颤动着。

〔如果想取我的首级,那就让他们来吧!杀头不过就是一刀,也不痛不痒的。但人民就像是我的身体,每杀一个就像是挖去我身上的一块肉,那可是比首级被斩还痛上千百倍。〕

说着尚隆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已浮现如往常般的平静泰然。

〔──算了!反正我的首级也不过是连在脖子上,专门用来转来转去的装饰品。〕

尚隆笑着说。

〔我想试试─这样的首级能换来多少人民的性命。〕

隔天破晓,船便自岛上出发。小松军拚命抵抗村上军猛烈的攻击,好不容易突围登陆时,出发时的六艘军船已半数沈没。面对登陆后的布阵,小松军为了确保人民的退路而奋战不懈。但激减的兵力却无法支撑到人民逃走。逃走的人民被村上军团团包围,连保护人民的士兵也被砍杀殆尽。

──小松家至此宣告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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