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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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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看着女孩,原先泪湿的脸上已经染上红潮绽放出笑颜。

“人活着,快乐与痛苦是各占一半的。”

“哎?”

“一个人之所以幸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因为那个人心中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铃不明白黄姑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只得呆愣在一边。

“为了忘却痛苦而努力,为了变得幸福而努力,那才是真正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啊,蓬莱的孩子。”

“是……”铃点点头。

的确如此,铃为了得到幸福而战,战斗的结果至少是从梨耀那里解放了出来,可以去和景王见面了。

“嗯,不管怎样的逆境我都不会输的!”铃笑着说。

“因为,我已经习惯辛苦了,对于忍耐力强这一点我很有自信。”

不知为什么,黄姑带着稍微忧虑的表情垂下双眼。

3

冬至,因为郊祀以及随之而来的祭杞典礼,使得金波宫里再度流动着兴高采烈的空气。

在典礼的高潮阶段,发生了一件震动金波宫的事件,在天官长大宰的府邸中发现了大量的武器。

“武器?”

深夜,在接到造访内宫的秋官长大司寇的禀报后,阳子愣愣地呆立当场。

“看来似乎准备造反。”

也就是说收集武器,并企图以这些武器弑杀作为王的阳子。

“大宰的仆人中有人赶来秋官府通知我们这件事,我们半信半疑地前往查看,的确发现了大量的武器,在尧天城下大宰的别府中,还聚集着十几个强壮的游民。”

大宰的确将对阳子的不满表露在外,冢宰,靖共之间也时有冲突,一旦阳子只倚重于靖共时,他就会时常以阳子可以听到的音量嘲骂。但即便如此,一谈到企图行刺,就连阳子也感到胆战心惊。虽然阳子深刻了解到自己几乎不被官僚们接受,但没想到,他们憎恨自己到要收集武器并行刺的程度。

“是吗……”

“能够在事发之前把他们捕获归案,实在是万幸。不管怎么说,大宰是掌管宫中各项事物的官员,特别是在内宫侍奉主上的下官,几乎都由他掌管。要是把武器交给这些人,或是让刺客混入其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阳子只得叹气。

“现在还在持续审问他,根据调查,大宰似乎和三公串通一气,而其背后还有麦州侯浩瀚。”

阳子又再叹了一口气。

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是在所有官员中,宰辅景麒唯一的部下。三人中任何一个都担当着辅佐宰辅,为作为天子的阳子出谋划策以及进言的职责。实行教育也是三公的职责所在。论及官位的话,是与作为六官之长的冢宰,诸侯同一等级的侯,但是,实际是不能参政的。因此,与冢宰之间常有冲突,当阳子一旦过于倚重靖共时,他们也会和大宰一样责备她。但是,从心情上来说,比起靖共以及六官,他们更为偏袒阳子。

这三公共谋行刺吗?

天官执掌宫中的衣食住行,因为是照顾自己私生话的人,所以有着很强的亲切感。可偏偏竟然是这天官长和三公企图谋反……

“而且,还有麦州侯吗……”

窥视玉座,始终抵抗伪王的州侯。被软禁在麦州,至今没有恢复其职位。关于他的处置,因为臣下冢宰派和大宰派的意见对立,而始终未有定论。

“原来如此,是因为对此感到不满啊。”

朝野之中,主张处罚浩瀚以断后顾之忧的意见占多数,景麒却强烈反对,希望阳子无论如何三思而后行。而他的慈悲带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阳子痛苦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我想见一见大宰,请带路。”

浩瀚蛰伏于麦州州城之下,总之先听一听眼前的大宰的申辩。阳子虽然如此想着,却事与愿违。

大宰已经死在牢中。

“主上……我听说大宰死了。”

景麒皱着眉紧跟着大司寇走进来。

“好像是自杀。”

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早就说过主上太过倚重冢宰了。”

阳子的眉间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大宰才会企图谋反,所以才死掉的?”

“一旦对臣下有所偏宠的话,只会图招祸乱。”

“关于浩瀚的事情,我确实是采用了冢宰所提出的罢免的意见。事实上,因为出现很多能够证明洁瀚窥视玉座的证人,所以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还是说,即使如此,我也要接受大宰的意见,任浩瀚继续做他的麦州侯吗?”

“不……我的意思是……”

“浩瀚因被罢免而憎恨我,与大宰、三公图谋行刺我,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主上。”

“朝野上下,主张赐死浩瀚以绝后顾主忧的意见占大多数,是谁提出反对的?侥幸活下来的洁瀚因为怨恨而企图行刺,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景麒怃然沉默下来。

“的确,大宰和冢宰常有意见对立。冢宰是六官之长,相对的,大宰是执掌宫中诸事的天宫长吧。大宰想把筹办祭杞一事交于春官长,相对的,冢宰却要交付与秋官长和地官长。关于法律,以及土地方面的情况,冢宰这边了解得更为详细,所以我接纳了冢宰的意见。这个决定有那么糟糕吗?”

“主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景朗仍然是一脸怃然,不做回答。

“冢宰这次一定会向我提出处置浩瀚一事,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怎么样?”

“请您也听一下浩瀚的意见。”

“当然,我会这么做。我已经命令秋官长去把浩瀚带来见我。一般来说,浩瀚会否认吧,但是有实际证词证明从浩瀚那里来的使者频繁出入大宰府运送武器。他们这么一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对臣下裁决时要手下留情……”

“然后再重蹈覆辙?”

景麒为主语塞。

阳子的视线从景麒身上离开投向窗外。

“不管是你,还是百官都说是我不对,因为我是女王,所以不对?因为我毫无常识,所以不对?是吗?”阳子叹了口气。

“主上,决不是这样的……”

阳子摇了摇头。

“冢宰会说:‘您都看到了吧’,会要求严处洁瀚以及三公吧。我要是同意的话,你会感到不满,我要是不同意的话,冢宰会感到不满,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主上……”

阳子叹了口气。

“浩瀚和三公要接受处罚。我会下令罢免三公,将他们连同浩瀚驱逐出境。不可能不处罚他们,你会说别杀他们吧?所以,这样总行了吧?”

景麒开口想说,却又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

简短的说完后,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气比起言语所能述说的东西更多。景麒并不满意。

阳子看着拂晓的云海,轻笑着。

“把禁止叹气作初敇吧。”

“主上……”

“你已经懒得再叹气了吧,不过我也听厌了。”阳子说着摆摆手,“退下吧,你可以去休息了。今天的早朝还有一番唇舌之战呢。”

果然,冢宰嫡共等人坚决要求处死浩瀚以及三公。

“您要是在这里手下留情的话,日后肯定会有人恩将仇报,浩瀚这个例子就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了吧?”

对于靖共的言辞,有人表示不满。有人说大宰谋反这件事可能存在什么误会。还有些人说,这件事必有隐情,所以还不如追究理由,为绝后顾主忧而质问其原因来得更好。更有人说,处罚臣子首要的是应手下留情。

共同点就是反对靖共。朝廷分成了靖共派和反靖共派两派。如果靖共说要赦免他们的话,这群家伙一定会坚持说要处罚他们吧。

治理国家并非易事,阳子也知道,但她从没想到过会有这种困难。自己说了什么的话,就一边叹息一边暗地里责难阳子的臣子,以及厌倦了叹息而举兵造反的臣子。对于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的阳子来说,只能仔细听取臣子的上奏,谨慎选择自己想说的话,然而上奏的实际形态却是这副光景。

不想听臣子们的叹息。但是不管接纳了哪一方的意见,另一方就会叹气。结果,根本没办法使这群争权夺势的家伙双方都得到满足。

没错,悄悄叹了口气,阳子忽然抬起视线。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在察言观色。因为害怕官员和景麒叹气,而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即使能让他们得到一点满足也好。自己不是为此而一直想要讨好他们吗?然后,因害怕这样的自己,而产生了一种想要抛弃一切的冲动。

“说起来,冢宰没有察觉到大宰的企图,这又如何解释?”

“不,那是因为对冢宰的不满使得大宰暴躁起来。”

“招兵买马,行刺王是大逆不道主事吧?还需要多加考虑吗?”

“我到想要追究一下放任浩瀚不管的官员的责任。”

“那个浩瀚现在身在何处?让他逃掉的秋官长也责任重大吧?”

洁瀚在从麦州押往尧天城的途中逃走了。秋官虽然正在追捕他,但至今仍末抓到。

阳子轻轻苦笑起来。

已经够了。

“明白了。”

阳子开口道。

“传令罢免三公,与浩瀚一同逐出国境。”

从靖共那里传来了“过于宽大”的不满声,而从反对派则传来了太过严厉的抱怨声。

“要是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的话怎么办?”

阳子看着提出异议的冢宰靖共。

“管理六官是冢宰的责任,六官之中有人犯大逆之罪,追究责任,免去靖共冢宰一职,代替大宰施行天官职务。”

百官惊讶地张大嘴,阳子轻轻一笑。

“鉴于三公空缺,由春官长,秋官长、地官长接任三公之职。”

“……主上。”

阳子用视线制止了出声的景颇。

“之后的人选交由各长定夺。冢宰之职暂时由景麒兼任。”

“这是史无前例的!给予宰辅实权这种事!”

不满之声一涌而上,但阳子却断言道,

“这是敇命!”

抛出这句话,阳子起身离开玉座走了出去。

4

退到内宫深处自己的房间后,百官就不能再追过来了。阳子吩咐下宫除了景麒以外一概不得让人入内后,打开了窗户。

潮湿的云海之风带着海潮的味道一起吹进室内。

“我还真行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阳子忍不住苦笑,将冢宰贬职,把冢宰派,反冢宰派的要人推上了没有实权的三公之位。如此一来,宫中的权力版图几乎又成了白纸一张。可能自己在心中的某处一直是如此考虑的,所以能一下子脱口而出。

“主上!”

听到景麟严厉的声音,阳子转过头,回视着脸上从未露出比现在更为阴沉表情的景麒。

“您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能给予宰辅实权,这是规定,但您却……”

“景麒。”阳子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去趟关弓。暂时在延王那里学一些政律主事。”

景麒睁大眼睛。

“您在说什么!”

“就是这样,替我向百官传达一下。”

阳子坐在窗台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交握着。

“我想暂时在民间生活一阵子。”

“什么……”

阳子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因为有下官替自己保养,所以磨得非常漂壳。奢侈的衣装,奢侈的首饰但是,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玉座并不是我想要的。”

“主上!”

“既不想被人称为王,也不想在王宫里过奢侈的生活,我听说如果没有王的话,国家就会荒废。天意就是民意。晚上无处可睡会很痛苦,挨饿会很难受,这些感受我都能切身体会到。”

突然被带到异界,在连左右都分不清的情况下,阳子差点就死在路边。

“被妖魔追赶是很痛苦的……我是因为听说如果我不登上王位,庆国的百姓就会遭到同样的命运,才接受玉座的。所谓的王就是应该为此存在的。至少不是为了让百官满足,让景麒高兴而存在的,不是应该为了让百姓们满足,高兴而存在的吗?”

“所以……”

阳子摇了摇头。

“景麒,我不了解这个国家。”

“主上,那是……”

“百姓在想些什么,期盼着什么,他们是如何生活的,这些我一概不知。”

“首先,重要的是要认清道路。”

“道路?”

“一星期上六天课,还要参加社团活动,去上补习班,更要练习钢琴。一学期最少有两次定期考试,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模拟考试,偏差值会决定自己的将来,点数不够的话就会留级,大学考试落榜的话就会成为无业游民。裙子的长度必须及膝,头带必须是藏青或黑色,长筒袜必须是肉色或黑色。你明白对这样的孩子来说,究竞什么才是幸福吗?”

“啊?”

“这种社会的仁道究竟是什么呢?”

“十分抱歉,那个……”

“你听不懂吧?”

阳子苦笑。

“就像景麒不明白一样,我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正道?至少不是看着百官的脸色,重用谁的意见或者驳回谁的意见,我只明白不应该为这些事辛苦劳累。”

“但是……”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这里和我所知道的世界相差太多了。”

景麒露出一脸十分困扰的表情。

“这个玉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辛苦了。”

听了阳子的话,景麒微微瞪大了眼睛o

“我在蓬莱的时候,常害怕被别人讨厌。自始至终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为了让每个人都喜欢我,而一直勉强自己。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害怕被别人叫愚王,害怕别人老是叹气。看着百官,百姓,景麒的脸色行事,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而一直勉强着自己。”

“主上……”

“我不想再做同样的蠢事。但是,我似乎又要重蹈覆辙了。我知道,现在这种时期我要是不在王宫的话会怎么样。百官也会感到不满,一定又会叹着气说:‘所以我就说女王嘛。’”

阳子轻笑道。

“这么做或许会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荒废……但是,要是继续做这种只会看百官脸色行事的王的话,还不如早点废掉的好。那样对百姓来说或许更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能理解我吗?”

景麒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是的。”

“这段时间内,所有事就全权委托景麒了。景麒的话,是完全不会做出凌虐百姓的行为的吧。如果有事必须由我亲自处理,就请你用号称最快的脚步,第一时间赶来我身边。景麒,拜托了。”

“遵命。”

看着行了一礼的景麒,阳子终于安心地叹了口气。

“谢谢。真高兴景麒能够理解我。”

对阳子来说只有这个臣子了。在雁国有支持王的官吏。延王是个相当放荡不羁的王,所有的官吏都对王的所作所为感到头痛,但是,即使如此,君王和百宫之间还是相互信赖。而信任阳子的只有景麒,在这个王宫之中,真的只有这只麒麒了。

“那么,主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下访民间。每天工作赚钱也好什么也好,我想混在百姓中工作。”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在您的逗留地事先做好安排。”

“但是……”

“您该不会打算像游民一样生活吧?就这一点,请您住在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明白了,就交给景麒你了。”

景麒也安心似地叹了口气。

“老是说些任性的话,抱歉。”阳子说道。

景麒露出了苦笑。

“说实话,我稍微安心点了。”

“是吗?”

“但是,请您务必尽早回来。”

“嗯,知道了。”

从宫内退出的路上,景麒眺望着云海。

情况变得有些糟糕,景麒虽然这么想着,却奇妙地感到放心。

景麒侍奉了两代的王。先王号予王。在位仅六年,其中大半是把自己关在王宫深处度过的。她对政务毫无兴趣。

景麒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性格温柔、深思热虑。如果不是过于内向,一定是最适合做国王的人。但是。她所期望的是太过平凡的幸福。

比起造福百姓,予王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能够平稳的生活。即使并不富裕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安慰、平静地度日。不需要名声也没有风波,平静地耕耘着土地,嫁个男人,生个孩子。她所期望的是这种生活。

她踩动织机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响着。

初登王位的时候,原本想耍耿直地履行自己职务的予王很快就厌倦了和百官的对抗。疏远了那种被先帝留下的官吏、以及互相争权斗势的人所包围的生活。她渐渐闭居到王宫的深处,在那里踩起织机来,以此来拒绝那些强加于自身的事物。

“我还以为这次又会这样呢……”

景麒苦笑着,和阳子初见面时,觉得她是个和予王很相似的女孩。还以为又会发生同样的事。说实话,自己曾一度退缩过。

“不过……变了呢……”

至少阳子和予王不同,她懂得与自己斗争。虽然与予王相同,有畏惧百官、疏远玉座的感觉,但阳子自己对此有所自觉,并为超越这种情况而有所行动。这个差别很大。

景麒叫出了自己的仆人。一个人影闪到他身边。

“你去跟着主上,好好保护她,她是我们庆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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