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如翕一时语塞,找不出话来应对了。
“这正是我刚才说的误判的可能性的问题了。因为不能保证不出错误,所以就应该保持一种随时能够纠正的状态。为了百姓的保障而需要这种负担又有何过呢?这样的结果,是保护了百姓本身,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误判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后呢?如果不判死刑就真的可以纠正错误吗?那么我问你,以什么样的契机来纠正错误呢?”
“以——本人的申诉或……”
“就是说,如果狩獭大喊冤枉的时候,司法就接受他的申诉再次开庭审理吗?那个时候,典刑会改变原有的主张吗?”
“当然,再次审理的时候,担当的典刑就要更换了。”
“更换典刑就会改变判罚吗?判罚罪人时,典刑的刑察会因为担当的官员改变而轻易改变吗?”
如翕回答不出来了。——如翕想当然的以确实的证据来执行刑察。光是因为本人说是误判就改变判罚当然是不可能的。更换担当的典刑,这看起来是个好办法,但是换了典型之后刑察也跟着变更的话,那么典刑的刑察就毫无客观性可言了。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不允许发生的。
“为了纠正误判而不判死刑,说起来是很好听,实际上没有纠正的话那不是毫无意义了吗?为了纠正错案而听取犯人的申诉,然后重新审理,这对司法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如此,为了减轻这种负担,将重审据之度外,这样一来误判的可能性将大大减小。——不,误判本身就不能允许存在。如果判决终生监禁或无期徒刑,装成好像无论有没有误判都有机会重新审理的样子的话,那么审判就欠乏紧张感。由于畏惧误判而设置死刑,以一种绝对不能误判的心态来审理的话不是更好吗?”
如翕又沉默了。
瑛庚摇了摇头。这样看来如翕还是处于下风。——瑛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瑛庚处于一个被王停止了死刑的世界。认为停止死刑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刑罚来教化刁民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时狩獭出现了,当百姓们说要用死刑的时候,他也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能够用大辟。问题是百姓们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实际操作上,要停止死刑是显得很理亏的。他甚至觉得至今为止没有人对停止死刑而抱有疑问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当被问及是否打算在此时回复死刑时,又会觉得有所不妥。内心深处,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仅此一次”。
瑛庚困惑不解,问率由道。
“那么实际上,率由你是怎么想的呢?”
瑛庚没有称呼对方的官名。率由有些畏惧地眨了眨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很迷茫的。当我看着狩獭时,会觉得对这个人除死刑外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心里还是犹豫不决。”
这么说着,率由苦笑了。
“说实话,我倒是希望典刑大人能够找出充分的理由来反驳。”
如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想尽办法了,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辩解。虽然在道理上我说不过司刺大人,但仍然觉得死刑不是正确的选择。”
“我从一开始也畏惧死刑的复活会导致死刑的滥用。”
率由说道。
“但是,当自己开始拥护死刑后,又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于是那一瞬间我想到如果畏惧死刑滥用的话,那么只要司法阻止它不就行了吗——实际上不也是这样吗?其他官员如果这么想也就罢了,但作为司法官的我,怎么能马上将死刑复活与死刑滥用联系起来呢?”
想想确实是这样。瑛庚点了点头。
如翕叹了口气。
“其实,越是这样说就越觉得,对杀人犯以死刑作为报应,这不是很没道理吗。被害者的家人这么想那是当然的,但是与他没有关系的人也这么想。这其实是超越了根本的正义——或者说是道理的一种反射,难道不是吗?”
“……反射?”
是的,如翕点了点头。
“追求死刑不是理由,相反否定死刑就成了理由了。实际上就是一种对“理”的翻弄,而脱离了现实。硬要说我反对死刑的理由的话,那我只能说,死刑是一种野蛮的行为。五刑中多是一些野蛮的刑罚所以有所忌讳,那么死刑也应该忌讳。”
“原来如此……”
五刑是指黥、劓、刖、宫、大辟。是对于杀人罪等大罪而适用的五种刑罚,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用过。由于过于野蛮有违仁道所以有所忌讳。在柳国也只是在“相当于曾经的五刑”这种意思里面当作词汇保留了下来。
率由点了点头。
“削鼻砍足——如果说这些都很野蛮的话,那么死刑就是这其中最野蛮的一种了。这是在法制国家不能够被允许的。”
确实是这样。瑛庚虽这么想着,还是感觉到胸口的沉闷。
但是,狩獭却对无辜的人以这种野蛮的暴力毫不留情地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