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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昏之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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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方的无理举动,以恩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一边用怒吼和爪子想把那只手推开,一边发出惨叫。

「奶奶奶奶!」

「别管你祖母的事了!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神父用这趟旅程首度出现的正经声音怒吼着。

「这些家伙打算自爆!」

「什么!?」

一开始以恩并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之所以终于听懂他的意思,是因为视线落到地面,扫到被自己所击倒的壮汉残骸。

袭击者的外套现在大大地摊开,露出底下壮硕的躯体。可是像金缕衣一般罩住躯体的袋子又是什么?无数的袋子用丝线系住从那里拉出的粗绳前端,时钟静静标示着时间

「炸炸弹!?」

即使在少年脸部僵硬的瞬间,神父依然抱着他与少女奔向房里唯一的窗户。抵达窗边之后直接抱着两人,整个投身窗外彷佛太阳坠地的闪光,宛如大气炸裂的冲击随后便袭击

了世界。

业火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都邸蔓延。只要看到那个火势,就连孩子都知道灭火并没有意义。为了避开吹来的热风,遮住面庞往后倒退就已费尽心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瞬间,失去宅邸与祖母的少年贵族茫然地低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办?

为了平息混乱的思绪,以恩朝着站在隔壁的修长身影问道:

「奈特罗德神父,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该」

「安静!」

神父用尖锐的声音回答少年不安的询问,目光凌厉地环视着周遭。手指按在嘴唇上面,然后挤出勉强足以辨识的声音。

「这下不妙。数量太多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

原来还有敌人!?

警戒心将以恩的意识重新拉回到现实。脖子转向亚伯凝视的方向,用找回几丝生气的眸子检视着那附近不过视野所见的只有迎风摆动的草木以及发出淡淡光辉的海洋。完全找

不到半点敌人的影子。

「神父,你说我们被包围,那人在哪里」

就再以恩问着神色紧张的亚伯,再度将视线转回前方的时候。

中间肯定只有不到半秒的时间。然而少年却不自觉地揉着眼睛因为之前原本空无一人的地点,就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了几十个人影。

究竟是从哪边冒出来的?

在不祥的红色阳光底下,将四周包围得毫无空隙的成群甲胄显得更是鲜红。正红色的铠甲配上血色的斗篷。戴得低低的帽子底下还有深红色面具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三人。手上握着

类似大型猎枪的枪枝,腰上配着宽面的巨剑。

「禁军兵团(注:yeniceri,原意为14~19世纪间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常备步兵亲卫军团)!」

以恩将迅速往前想保护他的亚伯和艾丝缇推开,向前踏出了一步。一边发出梗住似的声音,一边对着红色士兵伸出手来。

「禁禁什么?」

「禁军兵团我想应该是直属皇帝的长生种部队。不过奇怪?听说他们很少离开宫殿」

亚伯皱着眉头,在后方为艾丝缇加上短短的批注,这些句子当然传不到以恩的耳中。他正对着位在深红色士兵中央,唯一露出面庞、肌肉黝黑的壮硕男子发出呼喊。

「拜巴尔大人!你是拜巴尔大人对吧!你来的正好!我们家的宅邸还有我祖母」

少年的声音整个都在颤抖,才刚同时失去血亲与房子,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回望着他的黝黑壮汉拜巴尔(注:baybars,引自13世纪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第四代苏丹之名,

他也是巩固该王朝国家体制实际上的创始者)的视线却如冻结的钢铁一般尖锐。

「敬告孟斐斯伯爵以恩?法透纳。」

炸裂的火焰在地面描出不祥士兵们的黑色影子。

火星从天而降,禁军兵团团长却不去拂拭。他昂然而立,以朗朗的声音告知以下的内容。

「我以帝国与皇帝陛下之名逮捕你。罪嫌是杀害摩尔多瓦公爵及烧毁都邸快快束手就缚吧,孟斐斯伯爵。」

「什么!?」

以恩倒吸一口气杵在那里,这次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传入了鼓膜。

iii

「杀杀害摩尔多瓦公爵胡、胡、胡说!」

有七道分歧的长剑闪着黑曜石的光芒。「碎脊剑」代代亲卫队长所携的长刃,映着以恩在惊愕、狼狈与愤怒之中激烈扭曲的脸。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是我干的?拜巴尔大人!身为摩尔多瓦公爵孙子的我会杀害祖母!?」

「请冷静,孟斐斯伯爵。」

和以恩相反,拜巴尔的表情平静到近乎可怕。指着少年的凶器前端动也不动。

「刚才有许多人目击你走近馆内。接下来就是这场火灾会遭到怀疑也很正常吧?」

「不,不是我干的!在我回馆的时候就已经有贼人」

「噢,有贼人是吧?」

坚守沉默的禁军队员像红色人偶一般静默不动。拜巴尔就挺立在中央,重重地再次提问:

「那么我请问你,孟斐斯伯爵。刚才所说的贼人又在哪边?为什么你要抛下有敕命在身的身分,偷偷潜回帝都?为什么你不光明正大地回来,前往星皇宫觐见?能不能给我一个合

理的说明?」

「那那是因为」

以恩为之语塞。

那些该死的家伙已经全被干掉,残骸就在火焰里头。不,就算逮捕他们,「尸体」也吐不出任何证词。

「嗯看来你是无话可说。」

拜巴尔盯着如冻结一般陷入沉默的少年,叫人联想起灼热钢铁的黑色眸子闪动着。视线微微发光,刺穿了以恩以及在他背后的短生种。

「同为帝国贵族,让你身陷惨状亦非我的本意。你就和那边的短生种一起乖乖就擒吧否则斩立决。」

「斩立决!?你要杀我!?」

连番遭受意想不到的不幸,这份屈辱以恩的声调猛然拉高。扬起出鞘的短剑,用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咆哮。

「不不行,阁下!」

神父急忙从后面将他拉住,不过进入「加速」状态的以恩已经消失,只留下身躯朦胧的残影。取而代之的是从他所站位置迅速往禁军队伍方向扬起的一行白烟。

「你们别出手。」

见到逼近的白烟高速机动中的长生种所扬起的烟尘,拜巴尔还是维持了不疾不徐的态度。握着爱剑的手微微使力,一边目中无人地放话。

「很可惜你得再修练个百年,才能勉强当我的对手!」

然后,就在这个瞬间。

少年的身形就如幻影,在他眼前不到五公尺的地方出现。这时拜巴尔所挥下的「碎脊剑」黑色刀刃发出异样的声音,咬碎了空气。

身为禁军兵团长的男子居然会误判时机?七歧刀刺向的是以恩早已不在的位置。以恩好整以暇地等着黑色刀刃通过,挥着自己的刀刃次向改变姿势的敌人

「呜呜!?」

然而在转瞬之间,随着手上凶器整个被弹飞开来的却是以恩。

一股像是被看不见的剑身挥砍似的冲击,将刺入的刀身推了回来。

有肌力却没体重的身躯不可思议地飞在空中。若是短生种,想必会直接摔死。以恩像猫一般拱起身子,藉由强韧的下半身弹力勉强着地成功。

「刚刚才那是什么!?」

以恩望着短剑的刀身,悚然抖动着嘴唇。连铁都有办法切开的强化钛刀身出现严重的裂痕。刚才那「看不见的剑」就是原因。要是没有短剑挡住,现在他的身躯早就一分而二。不

过究竟是什么东西将他弹开?

「我先给你个忠告,少年。」

「!?」

就在沉着的嗓音传进耳朵的刹那,以恩已经往侧边跳跃。试图和扬起七歧刀逼近的拜巴尔保持距离。不过禁军兵团长并没有对逃跑的少年加以追赶,而是站在当地,将武器往虚空

中劈落。

「徒有正面对决算不上战斗。若非实力相差悬殊,切忌采用舍身攻击的方式更何况还没了解对方的底细。」

就在阴森森的低语传来的瞬间,以恩见到「碎脊剑」上的七道分歧细刃,发出蓝白色的光辉。会用短剑迅速挡在前方,纯粹只是本能性的防卫反应。

「呜喔!」

不过这个举动却再次救了他一命。因为七支细刃的带电磁场形成真空刀刃,化作隐形的剑光袭向了少年。

「!?」

白刃随着清澈响声碎裂的时候,以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另一方面,拜巴尔挥剑刺向手中短剑仅仅剩下刀柄的少年,表情像石像一般冷漠。

「胜负已分是你输了,少年。」

与其说是夸耀胜利的男子自我吹捧,倒不如说是耿直教育者所给出的评论。拜巴尔将七歧刀抽回手边,用紧贴着脸的姿势扬起刀尖。

「既然忝为帝国贵族,那就快意受死吧!」

「呜!」

要被杀了!

以恩迅速闭上眼睛。一面幻想自己脑袋曳着血丝飞向空中的画面,一面紧闭着眼皮这点真是万幸。

「继续闭着眼睛!」

大声呐喊的是长生种在相争之际,始终无暇顾及的男子。

之前不知道在背后忙些什么的亚伯,将手里的小袋子抛向空中。在探看袭击者尸骸之时顺手摸来的那东西划着弧线,往忙着争斗的长生种头顶飞去。红色士兵的视线追随着破了个

洞洒出白粉的袋子,在下个瞬间,袋子就发出激烈的白光然后碎裂。

「呜!?」

长生种的卓越视力,反而弄巧成拙。

有如太阳坠地般的光芒烧灼着视神经,禁军兵团全都掩住眼睛。接着往头顶上坠落的是细微的火球。强力氧化剂过锰酸钾加上磨碎的铝粉急速燃烧就是刚才烧毁摩尔多瓦公爵

宅邸那把业火的真面目。

「趁现在,阁下!」

亚伯举起仍在冒着硝烟的旧式左轮手枪高声呐喊。然后拉着掩面呻吟的艾丝缇,跑到两脚瘫软的以恩身旁。

「别再磨蹭了!趁现在快逃!」

「快快逃!?可可是神父,我问心无愧」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以恩还是抗议似地大声说着。是啊,一定是哪边弄错了。不可能有这种事!

不过亚伯却拉着他的手,强迫他站起来。

「主说『要逃。拯救自己的性命』!要是在这里被杀,你就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

「呜!」

这男人难得讲出一句正确的话敌我战力太过悬殊。以恩不甘心似地回头。然后和亚伯有仇似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抓牢了!神父!艾丝缇!」

转瞬之间,小小身影的轮廓就模糊起来。刚才「加速」过度,全身的神经正发出悲鸣。以恩咬牙忍着,用力朝地面一蹬准备逃离不过低沉的风声再度紧追而来。

「别想逃,逆贼!」

黑刃一闪,似乎将少年的身影利落地劈成两半

「嗯,脱逃的动作很不错。」

黝黑的长生种低声笑着,维持着七歧刀挥落的姿势。眯起眼睛,视线所看的是深陷地面的鞋印。一旁掉落了黑色位服的碎片,不过并没见到少年尸体或是同行者的身影。

「果真还有点能耐。不过究竟到什么程度」

虽然让敌人而且还是杀害重臣的叛徒给溜了,拜巴尔的脸上却没有沮丧之色。不,他那厚厚的嘴唇甚至浮现满足的微笑,然后自言自语。

「既然幕已开启那就好好演出吧,少年。」

iv

「哇噗!?」

虽然速度已经降低了许多,要不是扔出的地点是沙滩,结果绝对不只是擦伤而已。

「痛痛痛痛痛我我还以为会没命。」

艾丝缇发出虚弱的呻吟,然后撑起沾满砂砾的身体。距离摩尔多瓦公爵宅邸有多少距离?波浪拍打浅浅的海岸,在近处发出细细的声音。艾丝缇踏着将滚落冲击的力道给吸收掉的

白砂,问着同行的人。

「没事吧,神父?伯爵阁下?」

「我我还好伯爵,你没事吧?」

神父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答。

以恩由肩膀位置倒向沙滩,没有要起身的样子。四肢就像独立的生物一般出现小小的痉挛。

「糟糕你醒醒啊,阁下!」

艾丝缇匆忙地跑向疲累至极的长生种身旁。将砂砾从依然带着稚气的身躯上面抖落,响应她的却只有紊乱的呼吸。

这也是无可奈何。「加速」对长生种而言过于消耗,异常分泌的锰和钠会让包含脑部在内的全身神经发炎,陷入缺血状态的肌肉则因为没有营养补给而失去力量。活生生啃噬全身

的剧痛此刻必然正凌虐着他。

然而艾丝缇现在却什么也没办法做。只能够静待时间经过,让长生种的肉体自然恢复。

(不过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艾丝缇怀着惨淡的心情,将拂上少年苍白前额的发丝梳拢。

接下来该怎么办?少年失去一切,甚至还被当成犯罪者来追缉。自己则只是一个小姑娘,在这样无依无靠的异国之地,不但无从达成任务,甚至连性命都有危险

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好,先稍微休息一下,等孟斐斯伯爵可以活动再移动位置。」

彷佛是来中断修女莫可奈何的思绪,和缓的声音响起。

亚伯跌跌撞撞地起身,一边拍着衣服上面的砂一边开始翻找以恩的随身物品。找出约有指甲大小的血液制剂,然后丢进水壶扔给艾丝缇。

「你让伯爵阁下喝『生命之水』。这段时间我到附近稍微调查一下。」

「可可是神父,要怎么移动」

艾丝缇也知道这种地方不宜久留。虽然对帝都的地理位置没有概念,不过这里铁定和摩尔多瓦公爵官邸相隔不远,不知道何时会被追兵给逮到。

但是有什么地方可去?在这未知并且还是异族所在的都市,不可能有异乡人的去处。

不过亚伯却干脆地点头。

「这个嘛其实我还有一位救命之神。」

「啊?救命之神?」

艾丝缇眨巴着眼睛。原本以为这位神父就和自己一样,也是初次来到帝都,难道并非如此?

「噢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救命女神啦!」

但亚伯却没察觉到艾丝缇的怀疑。他嘴角掀动的那张脸,只有一阵寒意掠过的感觉。

「她有点性急高傲,而且一旦被惹毛了就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这点算是美中不足不过在这节骨眼上也没得抱怨。我看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去拜访吧!」

v

「您回来了,主人。要入浴吗?还是先用餐?」

「入浴吧。我已经在星皇宫先用过餐了。」

基辅侯爵将马辔交给前来迎接的一名士民,然后从马鞍上面跃下。温柔地对凑近鼻子的爱马加以抚摸,接着从恭谨伫立的成排家臣前面大步穿越而过。长长的白发、纤细的身形,

就女性而言算是相当高的个子,步履中却同时带有优美与强劲,让人联想起准备前往狩猎的野生花豹。

「对了,老爷子,今天浴池用了什么?」

「我准备了菩提树的乳剂。水是用贝尔格勒的。」

用恭谨态度回答粗野问话的是管家查达里?卡拉?哈利尔。在基辅侯爵家侍奉过两代主人的老短生种用小跑步跟随着主人,一边动作利落地伸手从她背后把外套、长衫、宽袍接了过

来。在这期间还不忘对性情古怪的主人的心情加以关怀,简直堪称士民的典范。

「主人今天回馆的时间有点迟,是皇宫那边有什么事吗?」

「要回来时陛下召见。所以比较晚。」

「陛下召见!?那究竟有什么事?」

听到带点不悦的回答,身材高大的老短生种惊讶地捻起胡子。

基辅侯爵家在帝国也算颇有来历的名门,只是换代的时间太短。现任当家年纪太轻,目前担任的还只是位居七品官位的直辖监察官。既然官位如此低微,皇帝亲自下令又是为了什

么缘故聪慧的老人侧着头思考,然后拍了一下掌心。

「主人,是不是和『外面』的工作有关?」

「你猜得真准,老爷子。了不起。」

基辅侯爵面无表情地对忠实老管家的答案加以肯定。另一只手灵活地拔下腰间的皮带,一边微微压低声音。

「最近好像有教廷的使者来到帝都。陛下私下交代,要我负责照顾他们。」

「『外面』的使者?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天晓得。」

回答简短而严厉。虽然手中把玩着红宝石腰带,查达里看不到她的脸,不过怒气就像烟雾一般在背脊上面蒸腾。

「几个月前,陛下派遣密使前往『外面』。那人带着对方的使者,估计在一两天之内回国。这回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他们。」

「陛下派遣密使?」

查达里再度侧着头。

『外面』是野蛮的世界。那个地方的短生种既无知又残忍。是将长生种无礼地称之为『吸血鬼』的蛮族。要派遣密使前往蛮族之地,皇帝确实十分果决,然而奇怪的是

「既然要派遣密使,为什么不对主人下达敕命?」

老管家一边往主人肩膀披上家居服,一边纳闷地低声说道:

「毕竟说到『外面』,主人可是诸侯之间的权威。而且」

「还是天晓得。」

基辅侯爵的回答与其说是淡然还不如说是冷漠。她哼地一声侧过了头,呕气似地加以补充。

「事关机密。我想陛下是认为对我这种后生小辈负荷过重吧毕竟陛下深谋远虑,远非我们所能及。」

虽然嘴里说着赞美的字眼,不过明显可见,她也对在自己背后所进行的这项计划感到不悦。自从三年前去过「外面」,回来之后就对那个世界埋头进行研究,甚至博得了一个「短

生种爱好者」的绰号。说到对「外面」以及那个地方短生种的了解,在同世代的贵族之间堪称无人能及。这回这件事,在她胸中铁定有着平日努力不受肯定的忿恨

「奇怪?」

美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位置正巧是在通往庭园汤屋的回廊前面。宽阔的庭园被黄昏的光晕染成了深棕色。年轻的长生种视线锐利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有什么事吗?主人?」

「」

基辅侯爵对问着有什么事的老仆人不予理睬,在手腕之中把玩刚刚抽出来的皮带。琥珀色眸子闪着谨慎的光芒,用低哑的嗓音朝背后问道:

「老爷子今天有没有预定的客人?」

「不,没有。本周预定来宾有明天的尼西亚(注:nicaea,即今土耳其西北角的伊兹尼克=iznik。)子爵,后天的大不里士(注:tabriz,今伊朗西北部城市。)伯爵,至于今天」

「嗯,所以那边的家伙,就是不速之客喽?」

「啊?」

就在查达里不解地提出反问时,他的主人纤手已经明显地一翻。

皮带被一股怪兽般的力道扔了出去,飞往位于内院一角、倚着墙壁的榉木树荫。这棵自上一代便受到查达里精心照顾的高大数木树梢微微晃动,皮带彷佛被绿荫吸进去似地消失不

见。不,并没有消失。在下个瞬间

「噗嘎!?」

传来了一声相当刺耳的悲鸣。

此刻正攀着枝头,想要偷偷潜进馆内的某个人遭到迎头痛击,掉下地面。

「神神父!」「神父!」

看来不法之徒还不只一位。随着狼狈而高亢的声音,两个小小的影子在墙上蠕动。

「那那些人是主主人!?」

查达里还来不及从呆愣之中回神,他的主人便已双脚一踢奔出回廊。在花了三秒时间奔出三十米距离的时候,腰间军刀已然出鞘,发出不祥的光辉。

「你们三个都不许动!这里是帝国贵族基辅侯爵都邸!」

白刃尖端对准爬在地面的年轻男子,闪着剑光的双眸则瞪视墙上的两人,帝国贵族用压低的嗓音出言恫赫

「胆敢侵犯我的领域,你最好有所觉悟你你是!?」

男子从地面翻身,发出轻薄的声音,仰望表情彷佛吞了什么古怪物事的美女。

「嗨,你好~」

他不但对抵在胸口的白刃毫不畏惧,,甚至还漫不在乎地挥着手。

「好久不见啦,亚丝哎呀,都没来向你问候问候。啊哈哈」

「你这个歹徒!」

大声斥喝的是终于赶到此处的查达里。只见他瞪视着仍在傻笑的不法之徒,准备大声叫人。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基辅侯爵爱斯兰家的都邸!统统给我滚!这些歹徒!给我滚!」

「噢~不,算了。」

基辅侯爵摇头制止大声斥喝的管家。一边将白刃入鞘,一边疲倦地叹了口气。

「够了,老爷子。不要叫人。」

「啊?这这个,可是主人」

「这人是我的朋友。叫人会引起骚动。不过麻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不速之客?」

制止了依旧不得要领的管家的主人基辅侯爵亚丝塔洛雪?爱斯兰将漫不在乎地搔着头皮的男子领口一把揪住。像是逮到迷路野猫似地粗暴地往上一提,美丽的脸蛋浮现交错着满

腔恶意与一丝亲昵的笑意。

「期待你能像三年前一样,用高明的解释来化解我的疑虑,亚伯?奈特罗德我的伙伴。」

vi

真人类帝国这个世界最大、同时也是最后的非人类种族国家,司掌政治与军事的全是长生种的贵族。

身为领主、在各地持有领地的他们,同时也是于中央任有职位的高级官僚。

譬如摩尔多瓦公爵家,便是统括帝国东北部摩尔达维亚到比萨拉比亚广大领地的大诸侯,当家之主摩尔多瓦公爵密尔卡?法透纳担任相当于第一宰相的首席枢密司之职,孙子孟斐斯

伯爵以恩则是帝剑御持官隶属皇帝咨询机构枢密院,负责处理种种敕命的职位。他们将领地经营的工作交给他族值得信赖的士民,本身则常驻帝都处理公务。

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官僚,位于帝都的住居,同时也是公事用的办公室,便是称为都邸的城馆。

这天午后,披着蓝色发丝的年轻客人所到访的便是位于海岸的都邸。

「袭击纪录已经确认完毕。回国的路上辛苦了,男爵。」

茶亭就建在中庭,山丘脚下的金角湾光辉一览无遗。主人先请客人坐上对面的沙发,自己再于镶了金线的华丽靠枕上坐了下来。将怀里取出约砂糖左右大小的立方体纪录档案

用的记忆盒自然地摆在桌面。

「杀死摩尔多瓦公爵,烧了她的屋子,再让她的孙子顶罪最初听到的时候实在觉得太过胡来,不过你进行得相当顺利。」

「不敢当。希望能多少为迦太基的惨败做点补偿。」

年轻的客人静静摇头。接下载有猎兵由袭击现场送来的影像档案的记忆盒,青铜色的眸子并无夸耀之色。他以对男子而言略嫌单薄的掌心托着立方体,一边用不经意的口气这么补

充。

「遗憾的是没能取得摩尔多瓦公爵的首级。很意外的,送去的刺客并没派上用场要是能把孟斐斯伯爵再挡上一下子,就能带回她的首级。」

「你是说你带回来的那些人偶?『外面』的物事本来就信不过的不过这种程度的歧见,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主人接过招待用机械人送上来的茶,绽开略有厚度的嘴唇。从弦月形缺口透出来的是长生种亦属少见的长牙。

「一个小时前,禁军兵团在火烧遗迹当中,找到疑似摩尔多瓦公爵的尸体。虽然烧成了黑炭,不过根据dna检测确定为本人。讣闻应该会在今晚的会议上发布。」

「那么,计划的第一阶段也就顺利结束孟斐斯伯爵的动向也在掌握之中。」

蓝发的短生种将置于眼前、散发馥郁香气的液体拿在手中,表情略微放松。然后朝着正专注凝望自己的主人视线回以甜美的微笑。

「是啊,明天的会议想必相当有趣。要是知道孟斐斯伯爵和短生种教廷之间的阴谋,大家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我颇为期待。」

主人年轻的脸上再度露出类似猛禽的笑意,然后望向金角湾的对岸。

和让人联想到高级住宅区的北岸这边相反,南岸长着成片茂密的树木,就像绒毯一般。两岸之间错落耸立着锐利的尖塔与宽阔的圆顶。

那是星皇宫帝都唯一的主人、所有贵族的永恒统治者所居住的宫殿。

然而,仰望着此一景象的男子眼中,浮现的却是锐利的光芒。

「帝国建立以来,那一位的统治已经持续了八百余年。这一刻终于到了。明天就是决定我们与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之日男爵,我想你已经累了,不过还是要劳烦你走一趟。」

「没问题。」

蓝发的年轻人微微带着笑意,将托着记忆盒的手掌徐徐收起。从指尖瞬间一闪的是蓝白色的火焰。

「我们要以火焰更新这个世界若是如愿,这片土地就会在我们的力量之下展开新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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