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女王(2/2)
“快点从这个地方离开……我可对成为俘虏没有兴趣哦。更讨厌在今晚这样有趣的夜里被人从观赏席中带走。万一没有成功逃脱的话,我将会诅咒一生。”
大概是平稳的声音对不安稳的胁迫起不了作用吧,司机驾驶着大型轿车好像要弹起般地飞速前进着。将抬起了枪的士兵们从车头溅出的同时在街道的正中央掉了个头,高速向刚刚前来的道路开了回去。
但是,大概是在开了二百米左右的时候吧。士兵们的喧哗声、不时落在车身弹回的子弹的跳弹声都变得稀疏起来,就在车内的气氛稍稍变得轻松些的瞬间,从那之前的路段中伴随著轰鸣声跳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夫,夫人,是战车!”
“啊呀……还真是麻烦的东西。”
眺望着直径大约有五米左右的铁块,简腻烦地叹起了气。
装有正方形装甲的车体上有一门回转炮塔。炮塔周围是一圈被称为修尔赞的附加装甲——“马奇罗达iv”。这一从四月起就处于海军公开测试中的下一代主力巡航战车。设想是可以陆上作战使用的水陆两用型轻型战车,陆地上的最高时速可达七十公里每小时。其搭载的五十七厘米的六磅炮弹可将这辆大型轿车射穿,火力十分猛烈。
另一边,当伊林公爵还犹豫在困惑与疑惑的缝隙之间时,巡航战车带著高亢的履带声响开始前进。大概是打算要将大型轿车压扁吧,猛然地直线前进而来。然而,以这样的道路宽度,想从战车的巨大身体旁边鉆过继续前进是不可能的。而掉头后退的话,又会与步兵们碰个正着。
“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哎?”
让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正有如落网之鱼一般的简抬起视线线的,是混在激烈的雨声与战车的机械声中清晰可闻的尖锐金属声。在大雨与闪电之中,割破云层有如流星般的光辉在夜空中飞驰。
是闪电在云层中的反射吗?好像不是。随着光辉急速地膨胀变大,金属声不也逐渐变成刺耳的轰鸣声了吗……
“——大家,快低下头!”
当注意到光辉的正身是在做超高速飞行的“人工物”之时,伊林公爵以少有的强硬口气向周围的侍女们发出了命令。从“人工物”的车体底部,伸出了一条薄圆片的莲藕般的金属块。下一个瞬间,随著爆炸声金属块弹射了出来,从其中射出了无数的飞弹。
“!?”
飞弹的弹幕向著此时仍想要将大型轿车压扁的“马奇罗达”正下方的立足点,被雨淋湿了的石板路直袭而去。立刻绽放出的闪光以及爆炸声的漩涡形成巨大的喷火口从街道上穿过,与此同时轻战车也凄惨地横向倒了下去。正想要开始对空射击的战斗机器难看地横倒了下去,扭断的履带无意义地空转着,很快就滚入了一旁的排水沟。
“啊呀呀,最近王都还真是变得吵闹啊……”
在战车空洞地陷入了战斗不能状态之时,头上盘旋著的“人工物”在扫除了障碍的街道上选择跑道进入了着陆姿态。抬头向那个“人工物”看去——这儿那儿到处都有涂漆剥落的黑色轿车,伊林公爵惊讶地叹息道。
“已经进入了汽车可在空中飞行的时代了啊,我还真是不知道呢。”
“——啊,晚上好,女士。这雨来得真不凑巧啊。”
在所有人的震惊凝视的视线中,带起了大片水花著陆的轿车,滑行了将近百米左右,在大型轿车的鼻尖前,恰好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从中忽然露出脸庞的,是一个嘴中叼著烟斗的中年男子。裹着法衣的那位绅士简直似乎是在高级饭店之前一般从车上走下,好像是要排出毒气似的在大家的面前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一边照顾从中冲出的穿著皮夹克,跪在路旁排水沟边脸色铁青开始呕吐的女孩,一边好像喝茶闲聊一般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因为事出紧急,礼仪不周真是失礼了,伊林公爵——我是威廉沃特华兹华斯。担任教皇厅的神父一职。”
“啊呀,那么你就是华兹华斯博士喽?唔,我声说过你的名字。这样说来,前几天,你就站在那个红头发的可爱女孩的身边吧。”
与一边伴随着对到处都有烧焦痕迹的黑色轿车的诅咒声、一边吐着胃液的女孩相比,简优雅地挥动扇子打起了招呼。阿尔比恩贵族,即使明日最后的审判就要开始也不会惊惶失措。更何况她是“瘟神简”从容不迫地品评着绅士的表情,她略感麻烦地询问道。
“那么,教皇厅的大学者找我有何贵干?如果是幽会的邀请的话我十分荣幸,但是如你所见现在正处于混乱之中。”
“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么,我只向你传达无聊的事务联络吧……伊林公爵,突然间紧急向你提出请求十分地抱歉,但是希望请您将驻留在伦敦城的士兵借我使用。”
恐怕已将能吐出的东西全吐光了吧。脸色总算平静下来,嘴中开始嘟哝起诅咒的话语的金发女孩支撑着站了起来,绅士则如同在进行慈善晚会上的商谈一般轻松愉快地向贵妇人提出了请求。
“啊,确实,驻守在牛津的第五诺扎巴朗德福力极亚连队原本就是听命与您的部队是对吧?能否请您尽可能快地将其招来王都。如果是从牛津前来,快的话一小时就能到达了吧。”
“招来我的兵士们?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呢?”
“详细的说明,一路上再向您做出。只是,有件事让我先告诉您吧。这场骚乱并非是一部分人所进行的恐怖活动。这是明显的反叛行为——”
在雨中,抖落烟斗中的积灰,绅士极为平静地追加说道。
“即是说这正是一次武装政变。”
(现在,艾丝缇布兰雪修女——艾丝缇布兰雪特王孙女殿下,离开了疗养中的病院,前来这里,将在白金汉宫殿被召见。)
收音机中传出的报导声中,蒙上了一层吵嚷声。大概是聚集在王宫门前的数千群众发出的吧。不时从各处传出“王孙女殿下万岁!”的大叫声以及爆竹声,将激烈的雨声完全盖了下去。大概是被群众们这样的过热情绪给感染了吧,播音员自身,口气也有兴奋的倾向神志不清无法保持冷静。
(另一方面,根据从值得信赖的途径得来的情报,女王陛下的病情从下午起开始恶化,教皇陛下已开始准备终傅的圣礼。也有王孙女殿下这次进宫参见,是否会是与其祖母即女王陛下的最后的见面这样的看法,敬请等待之后王宫传来的发表。另一方面,今天伦敦城的股票市场,受到女王陛下病情的影响,仍然持续着高卖进的倾向——)
“……呼呼,愚民们正在喧闹着。没有想到,好像比我们的预期更为狂热啊。”
一边用满是皱纹的手调低收音机的音量,巴克鲁公爵向同席者转过头去。
他看上去完全就像一位温和的老人,但用一种好似窥探般的视线,窥视着数位身穿公爵礼服的男女的表情。
“草民真是单纯啊。好像已经没有人对‘伊什特万的圣女’的王位继承抱有怀疑了吧。
“至今,还未决定下一位王位继承者,作为那些家伙们的立场也感到很担心吧。好不容易有血统纯正的王孙女登场自然会变得安心吧。”
发出轻蔑的鼻音的,是站在窗边,凝目注视远处城门方向的笛万谢女公爵。作为数家银行的拥有者、伦敦城的股票市场的支配者的老妇人,向门对面聚集著的群众露出蔑视的表情评论道。
“那些家伙只是家畜。和羊群是一样的啊。尽管平时很了不起地满嘴不平和不满,但不经常窥探牧羊犬的脸色的话就无法安心——就是这样的生物罢了。”
“但是,那只牧羊犬也一样,对牧羊人来说也只是家畜而已。”
对于年轻公爵的批评一个男子的苦笑般的声音做出了反应。这之前一直默不做声地吸着加蜂蜜雪茄的阿加伊尔公爵哈维坎贝尔,好像难以忍耐大笑的冲动一般开了口。环视著大家——聚集在他受赐所得的王宫内西边庭园的居室的公爵家的各位当代家主们,身为新闻王、作为众人的智囊的中年公爵用舒畅的语气开始说了起来。
“刚刚,蒙特洛斯公爵说中了十分重要的事情。确实,对于牧羊人而言好的牧羊犬是必不可少的——对我们牧羊人来说,牧羊犬的质量是左右到生活的重要问题。”
“唔……这么说来,哈维,你是打算要支持艾丝缇王孙女喽?”
占据了门边席位的波菲特公爵向带有如经年的鳄鱼般的笑容的阿加伊尔公爵叮问道。这两位公爵从母方来说是从兄弟,而从父方来说则是叔父与外甥的关系,有著及其浓厚的血缘关系。不,还不止这二人。在这里的八个人,甚至是二十六公爵家族的全员大多都可以说是姻亲。通过那慎重而且复杂地计算过血统的婚姻,以求不为外部所混杂,甚至连王族要从二十六公爵家族迎娶妻子或者丈夫之时也必须通过公爵会议的许可。就从夸耀血统这一点来看,也许他们才正是阿尔比恩真正的支配者。
“与伊林公爵和日尔曼国王不同,艾丝缇王孙女并没有特别的后台。”
边用好色的眼光观赏著挂在墻上的裸女像,波菲特公爵边在品评会上提出有关狗的话题一般评价起了“王孙女”。
“并且在另一方面,正是让民众接受的极好时机。因为怎么说她毕竟是‘圣女’啊。而且年轻,又恰如其分的美丽……不正是极为合适的让我们驾驶的人材吗?”
“不行不行,不要忘了啊,波菲特公爵。那个女孩是‘伊什特万的圣女’——背后有着教皇厅的控制。‘圣女’坐上王座的话,罗马大有可能会趁机将这个国家变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巴克鲁老所言极为有理。”
对老策士的担忧阿加伊尔公爵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只是,绯闻王似乎还有着别的想法。吐著雪茄烟,装模作样地追加说道。
“确实,只要王孙女还是‘圣女’,就一定会有罗马那边的干涉吧……但是,那也只限于她本人。影响力并不能波及到她的丈夫,各位觉得怎样?”
“您是说丈夫?”
站立在窗边的蒙特洛斯公爵迅速转过头看向伴随著紫烟吐出别有意味的单词的中年男子。他作为最年轻的公爵,同时也是最美貌的贵族而闻名。带有和王宫女官以及女演员们无数绯闻的花花公子,向中年的新闻王投去了带着试探的目光。
“也就是说,阿加伊尔公爵,您准备建议王孙女殿下结婚是吗?那么是在即位之前吗?”
“那样做的话,只怕十分困难。毕竟,她现在还是修女。在即位之前大概难以俗吧,而且是在女王陛下的葬礼之类的百忙之中。暂时只以婚约的形式就行了吧。然后未婚夫就可以以摄政的形式总搅国政。当然,我们将给予那位未婚夫强有力的支持——我想,这样对这个国家而言是最好的方式,不知各位的看法如何?”
“女王的丈夫摄政……这个提议很不错呢。那么,那位幸运男子是谁?如果要在我们的内部选择的话,就年龄而言我应该是最接近的吧?”
“哎呀哎呀。抢先可稍稍有些下作啊,蒙特洛斯公爵。”
巴克鲁公爵向洋洋得意的蒙特洛斯公爵提出了告诫。脸色变得简直好像自己的土地所有权受到了侵犯一般插嘴说道。
“而且,你们家族与王族已通婚多次血统己经混合。这一点上,我家族这百年以来并无与王家通婚的人物出现。对了对了,在下的儿子今年刚到五十,而且前些日子妻子刚刚去世正处于独身……”
“如果说妻子去世处于独身的话,我也是如此。而且我身为波菲特公爵家族的当代家主。比起下一代家主,当然是当代家主更为合适。”
“但是,波菲特公爵今年不是己年过六十了吗!作为女王的丈夫有着生养孩子的重要义务。如果年纪过大的话,那里的功能可……”
暗地裏的窃窃私语,其中已经混杂著含毒的剃刀般的话语。试探的视线以及敌意,还有打算咳嗽了一声制止这些的,是独自一人、吸著雪茄未加入争吵的阿加伊尔公爵。
“啊啊,各位,请冷静一下。王孙女的结婚确实是个重要的问题,但不用如此地着急。稍后我们再讨论吧——在那之前,有一个,不得不紧急处理的问题。先将其解决掉可好?”
“咦,您是说有紧急的问题,阿加伊尔公爵?”
蒙特洛斯公爵向严肃地开口的新闻王转头看去。这对正被波菲特公爵谴责与现在处于丑闻之中的某位伯爵夫人间的不伦问题的他来说似乎正是及时雨。他轿揉造作地热心接过了话题。
“是女王陛下的葬礼日期吗?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尽可能提早进行较好。”
“葬礼的事也不能耽搁,但比起那来,不要忘了更为靠近我们身边的事哦——隔离地区的怪物们。怎样处理那些家伙,我们还未做出决定。”
“唔,确实如此……”
被指出了将女王的病危这样的大事搁置的另一件重大事件,波菲特公爵咂了咂嘴。满是厌恶地向裸女画边上被揭开的伦敦城的地图看去,指间发出了声响。
“那些怪物们依然,据守在地下啊。那面隔离壁仍然未能打开吗?只要打开了那个的话,军队就可突入将其一网打尽了!”
“很不凑巧,隔离壁似乎仍然未能处理完毕。”
摇了摇满是皱纹的头,巴克鲁公爵回答道。他从一开始起,就通过安置在这间屋里的电诂向外部联络了好几次。扫视著备忘录,用老人那种舒缓的语气继续说道。
“但是,那边交给第欧根尼·克莱布……鲍斯卫尔他们就行了。更成问题的是,女王陛下窝藏那些怪物的事实已为世间所知了,不是吗?不管怎样,被教皇厅——不,是被全人类社会知道了我阿尔比恩背信的行为。这可稍微有些麻烦啊。”
“……不,老人家。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略微有了些想法。”
将还剩下一半的雪茄摁入烟灰缸,阿加伊尔公爵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走近窗边,背对着众人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将奉迎上女王王位的是‘伊什特万的圣女’——是捕杀吸血鬼的英雄。总之,我们要确保在这数日中将那些怪物消灭,尽可能不伤到吸血鬼的英雄为女王的我国不可能窝藏吸血鬼,那些家伙藏在这个城市中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这样主张可好。”
“阿加伊尔公爵言之有理……但是,稍稍让人感到有些缺乏说服力啊。”
对于可以说是相当乐观的新闻王的话语蒙特洛斯公爵稍稍表示了反对。再怎样奉迎“圣女”为女王,仅仅靠那样的说明会为世间所接受吗?
“原本,对有那样数目的吸血鬼存在,女王陛下与我们却毫不知情有些过于不自然了。即使通过交涉可以让教皇厅保持沉默,但大众传播仍会引起喧哗不是吗?”
“确实。如果怪物们仅仅是在这个城市隐藏著,而我们却未注意到或许是有些不自然……但是,如果我们内部有接应那些家伙的人存在呢?在阿尔比恩的上层,有着背叛人类将他们引入这个城市的犹大存在的话又会怎样呢?”
“背叛者?”
阿加伊尔公爵的话语使除他外的贵族们面面相觑。在互相试探的目光中代表众人发出询问的,使最为年长的巴克鲁公爵。
“刚才,阿加伊尔公爵您是说犹大吗?那么那个人物到底是谁呢?”
“是各位都十分清楚的人物哦。在军队以及官殿两方都担任重职,并且在昨夜的作战中凄惨地失败而危及这个国家的立场的指挥官——”
“‘血腥玛丽’——让卡尔斯勒子爵成为背叛者!?”
让虽说是庶子,但拥有王家血统的女子作替罪羊——众人在一时间,骚然了起来。但很快就沉静下来,用带有深意的眼神互相凝视。
确实,这或许是个极好的建议。
“首先,她在民众中并无人气。而且,与生俱来有着并不为教会所欢迎的庶子的身份——是能对‘背叛者’的身份起推波助澜的作用的最为合适的人物。”
等待着众人间达成默契,阿加伊尔公爵再次拿起了雪茄烟。用小刀削去一角,舒缓地点起了火。
“不管怎样,她至今为止所采取的那冷酷流血的军事行动让国民感到恐惶。被认为是不知会干出什么的女人。并且,她作为已故王太子的庶子拥有潜在的王位继承权,这一点国民以及教皇厅都十分地清楚。”
“唔?即使说她有最大的阻止艾丝缇王孙女继承王位的动机喽?”
“正是如此……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喜爱的对象充满幸运。而这种想法,有时会变成对那位竟争对手的憎恶。”
对于巴克鲁公爵的疑问,身为新闻王,擅长情报操作以及收搅人心的大贵族并未作直接的回答。只是,开始陈述起关于人类全体的尖刻的一般论调。
“被血污染了双手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私下嫉妒妹妹,想要妨碍她继承王位。为此想要借助秘密结盟的吸血鬼们的力量,狙击妹妹的性命——听了这样的话语愚民们将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是可想而知的吧。”
“‘杀了犹大’——那些家伙大概会这样高叫吧。”
从咧成月牙形的嘴唇中露出一口白牙,波菲特公爵笑了起来。接过了含有深意闭口不言的友人的台词。
“然后,我们所分配到的工作就是从与吸血鬼结为同盟的邪恶的姐姐的手中,担当起保护纯结无垢的王孙女的守护骑士一职是吧……嗯,太完美了,哈维。就这样做吧。这样一来,对罗马也好对国民也好,都是个圆满的结局吧?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的支持着那样的不正常人物,在这个国家中哪儿也不会存在……”
“——请恕我失礼。”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心满意足的波菲特公爵的讲话。从被谨慎打开的橡木门的另一面探出的脸庞的,是阿加伊尔公爵的随从侍女。
“那位大人说希望与主人您会面,请问是否接见?”
“找我?”
在这样的深夜里会是谁呢?惊讶的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叼着雪茄询问道。
“我记得并没有来客的预定吧,到底是谁呢?”
“是玛丽·史宾塞大佐。”
“你说是‘血腥玛丽’!?”
就在刚刚,在所谈论的话题中出现的女子的名字,在众人间引起了一阵嘈杂声。转头向房子的主人看去,波菲特公爵粗声问道。
“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不知道……但是,现在与她见面不太合适吧。”
点了点头的波菲特公爵表示赞同,阿加伊尔公爵转身面向侍女。将雪茄夹在指间,傲然地昂首说道。
“你,去向大佐传话说我现无意与她见面。就说现在处于忙乱之中。”
“——啊呀,这样是不是稍稍无情了些,阿加伊尔公爵?”
含笑的沙哑而富有魅力的嗓音并非属于侍女。不理稍带着困惑表情的她,在窗口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那个人物,伴随着恭敬的一礼以及微量的恶意发出了声响。
“对于在这样的雨中特地前来拜访的客人却闭门不见。虽然如此我暂且还是打算保持淑女哦……各位,晚上好。大家都到齐了呢。”
“史、史宾塞大佐!?”
看着蓝青色礼服之上不断滴下水滴的女子,公爵们的口中传出了惊讶困惑的声音。马上,就变为了谴责的责难声。
“你是否稍稍有些无礼啊,大佐?”
代表众人责问对方的无礼行为的,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带着阿尔比恩的贵族所特有的面无表情的责难的脸色,阿加伊尔公爵瞥了深夜的来访者一眼。
“不等传达就不请自来……很不凑巧,我们正处于忙乱中。有什么事的话,请日后再来吧。”
“不,很抱歉。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呢……对于您的繁忙,我十分地理解,但能否请您至少听我说完吗?是的,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咦,你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在主楼中的女王应该已坠入了死亡的深渊了吧。甚至将这个置于一边更急于谈论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呢——似乎稍稍被引起了好奇心一般,阿加伊尔公爵询问道。
“那么,这样紧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是的……实际上我想请求与各位联手哦。祖母大人,不,是女王陛下去世后的王位继承战中,希望各位能够协助我。”
“联手?你是说和你联手?”
在以好奇的视线投向女士官的公爵们之间、升起了一层想要失笑的气氛。
只要想一想不久前的对话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但是,即便那样他们仍是阿尔比恩的贵族。代表礼貌地调整好表情的众人,阿加伊尔公爵不感兴趣地——并且是无所适从地摇了摇头。
“这话,不仅是过于着急,还稍稍有些无礼啊。陛下现在仍然在世。而从现在起就谈论她去世后的事情。不会被认为是稍稍过于性急……更贴切地说是过于缺乏亲情的行为吗?”
“我也这样认为。但是现在不开始商谈的话只怕会来不及吧。”
并不在意中年男子声音中混杂的微微揶揄,女士官仍然不变地用谨慎正直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说,女王陛下应该无法看到明天的朝日了。然后到那时,各种各样的家伙会开始不安稳也活动起来吧。在那之前,我想让我方的态势稳定下来……那么,您的回答是?是否有助我一臂之力的打算?”
“我们会好好地讨一下的,但是要现在立即做出答覆稍稍有些困难。”
“原来如此啊……这样说,是否打算在这段时间内策划如何让我背黑锅?”
“……什么?”
(——让卡尔斯勒子爵成为背叛者!?)
传入表情僵硬的公爵们耳中的,是伴随著微弱杂音的机械声。当他们注意到这是自己所说过的话语时,恶作剧般的——并且带有一丝魔女气息微笑着的女士官,将手中的录音机高举到公爵们的面前。
(首先,她在民众中并无人气。而且,与生俱来有着并不为教会所欢迎的庶子的身份——是能对‘背叛者’的身份起推波助澜的作用的最为合适的人物。)
“让各位感到震惊的话我十分地抱歉,对我而言还是有一俩位合作者的呢。”
听着被录入磁带的自己的声音,公爵们一动不动地呆立在一边。而另一方面,面对这样的众人缩了缩肩的“血腥玛丽”抬起了尖尖的下颚得意地向恭谨地默默守候在身旁的侍女看去。
“您的话我已全部听到了……原来如此,真是漂亮的手段。二年前将下官与下官的士兵们牺牲掉的时候也是,就这样我们的命运被决定了是吧?”
“——卫兵!”
回应阿加伊尔公爵的叫喊声,门打开了。从那里飞速地冲入了十余名武装士兵。每一个都是阿加伊尔公爵的私兵,而不是近卫兵。即便在王宫之中这间屋子也与公爵们的宅邸同样处理,警备也由各公爵家的私兵来担当——向武装了微型机关枪与军刀的士兵们,公爵尖声命令道。
“卫兵,立刻逮捕大佐!罪名是叛国罪——以及,涉嫌向吸血鬼通敌!”
“替罪羊吗……这样说来,和二年前一模一样呢。”
看着接到主人的命令,抬起了微型机关枪枪口的士兵们的女士官连眉毛也没有抖动一下。仅仅,从怀中取出的银雪茄烟盒中取出了一支长长的纸烟,衔在了嘴中。
“那个时候也是,你们为保证自己的利益而将我和我的部下作为贡品送到反叛军的面前。在那里,如果没有部下们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让我脱身的话,现今我也和他们一起在冰冷的土地下吟唱著仇恨之歌吧。”
“——没有变成那样真为你感到惋惜呢,大佐。”
是因为兴奋吧,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将雪茄在烟灰缸中摁灭,阿加伊尔公爵喃喃地说著。接着,用不输于窗外大粒的雨滴叩击窗玻璃的响声的音量说道。
“那时,如果你在贝尔法斯托死去的话,就不用如此当众出丑了。会作为悲剧的王孙女,在大众的一片惋惜声中下葬吧……你在做什么,队长。快将这个女人抓住!”
“‘悲剧的王孙女’……确实是这样呢。”
一边观察着手握手铐谨慎靠近的,似乎是队长的巨汉,玛丽一边微微咧开了嘴。在她的美丽脸庞上没有一丝愤怒。只是,在洋溢着微微痛苦的嘴唇一转,形成月牙状的那一刹那。
“但是,请好好记住,蛀虫们……现在的我是‘死者的女王’!”
不祥的话语被吐出,几乎同一时间空气被一分为二。
紧接着,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无数次后那一个瞬间,会话室的外壁不堪一击地破裂开来。在沸腾一般的轰鸣声的间隙,反应过来这是由会话室对面的花园射来的机枪子弹造成的又会有几个人呢。不到区区十秒内被射出的数百发子弹将室内横扫,士兵们变成了一团血雾。仍紧握着微型机关枪的手,戴著华丽的军帽的首级,在发出悲鸣蹲坐在地上的公爵们之间,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掉落下来。
“怎、怎、怎么回事……”
凝聚了阿尔比恩贵族文化精华的室内,此刻沦落为了魔女的大锅一般。保持着从沙发滚落的姿势,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的是波菲特公爵。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大胡子沾上了血污也没注意到似的瞪大了眼睛,穿过通风情况变得良好的墙壁凝视著中心庭院——正确地说,是凝视着花园中暗暗地挺直站立着的三个巨影。
“机、机动甲胄!为什么,那样的东西会——”
阿尔比恩的大贵族的惊愕的话语并未能说完。粗暴的将门踢开的响声将他的声音所掩盖。在那一扇抵得上平民一年收入的橡树材质的大门重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从那对面来了不下数十名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蜂拥而入。既不是私兵队,也不是近卫兵,兰青色的野战服将阿加伊尔公爵的目光给定住了。
“海军!?是哪、哪里的部队!?”
“啊啊,各位还是第一次直接看到他们吧?好吧,我来为各位介绍一下——”
在流血的场所中,唯一还坐在沙发上的玛丽不急不忙地说道。在她身边的武装士兵,恭敬地为她衔着的纸烟点上了火。将吸入的烟雾吹向贵族们,女士官露出与复仇女神相似的笑容说道。
“他们是海军第四十四连队——是我的可爱的孩子们呦。”
“四十四……怎、怎么可能!那个连队应该已在贝尔法斯托全灭了啊!?”
“对。因为你们的肮脏的出卖全灭了。除了作为指挥官的我,不剩一人全都被叛乱军所杀害了……也就是说,他们全是死人。这是死者的军队。而我就是——”
女人
将微微闭着眼睛睁开。不祥地从咧开的嘴唇之中得意洋洋地吐出了不吉的名字。
“而我就是死者的女王!”
“大、大佐……你、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
面对闪着黄泉的鬼火般的玛丽的眼瞳以及她的士兵们瞄过来的枪口,公爵们脸色已变得有如死者一般僵硬。但也许是上了年龄的功劳吧,在他们之中唯一想要抗议一般开口说话的是巴克鲁公爵。
“这是完完全全的叛乱行为——是武装政变啊!”
“武装政变?岂有此理!”
责怪毫无夸张的成份完全正确,但玛丽仿佛十分意外似的缩了缩肩。坐在沙发之上,向因为恐怖以及愤怒而绷紧了脸庞的贵族们咬牙切齿般地解释道。
“下官只是听闻有一伙吸血鬼潜入王宫,想要率领部队前来将其消灭而已。但是十分遗憾,晚到一步,没有能够拯救‘被其袭击’的公爵阁下们……明天的报纸上会如此登载吧。”
“这样即使说……你打算将我们杀、杀死,然后嫁祸给吸血鬼吧!”
波菲特公爵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厚厚的嘴唇颤栗着呻吟道。
“对、对了!昨晚,你从少数种族聚居区退兵,从一开始,就在窥伺着这一刻是吧!做出吸血鬼们叛乱的样子,让世人看到它们的勾当以求谋杀我们——”
“这,这样做是不会有用的,大佐!”
取代平时那盛气凌人的态度不知哪儿去了,紧缩着巨大的身躯开始窥视逃跑的缝隙的菲特公爵叫喊起来的是阿加伊尔公爵。瞪视对着自己的枪口,傲然地大喝道。
“即使杀了我等,在我等的领地还有大量的子弟存在。他们会继承我们的家业。然后,探明了我等死亡的真相,一定会找你复仇!是的,一定会的!”
“各位大人的家?啊啊,那种东西是不会残存下来的哦!”
无视想要展示作为王室屏障的风采的中年男子的努力,“血腥玛丽”和她的士兵们脸色毫无变化——仍是老样子抽着纸烟的女士官交替了一下搭起的长腿,不耐烦地说道。
“各位大人的家族,所有成员,将以叛国罪处刑。男子不论年龄将处以死刑,女子将被流放……不留一人全部处死,并且没收财产。不会留下一根苗哦。”
“叛国罪!?”
在王都“被吸血鬼”杀死和反叛有什么关系吗?况且自己是二十六公爵家族——阿尔比恩最强大的贵族们。甚至连历代诸王都须忌惮的权力与威望的持有者,怎样会和反叛行为扯上关系!?重覆著玛丽的话语,阿加伊尔公爵吼道。
“说、说清楚,大佐!为、为何我等会是反叛者!?”
“啊啊,很简单哦……只要说这数百年来,窝藏吸血鬼的并不是历代的君王,而是诸位家族的代代公爵就行了。”
远处雷声响了起来。外面仍是老样子,倾盆大雨落在地上溅起无数飞沫。看著矗立在那里的三台机动甲胄,玛丽褪去了故意装出的表情。
“实际上,至今天为止少数种族聚居区中开发出来的技术以及所制造的制品,大多数都被各位大人所经营的企业和军事产业所独占。各位大人代代从中获取了丰厚的利益。用来证明与吸血鬼们通敌,没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证据了吧?”
“玛丽·史宾塞,你这混蛋……”
伴随着淡淡的,但是无法完全隐藏的欢喜做着说明的复仇女神,被愤怒到极点的声音所掩盖。捂着在刚刚的弹雨中负伤的肩膀的蒙特洛斯公爵,似乎激动地无法忍耐下去一般怒吼了起来。
“你把我等当作什么……你把我等‘二十六公爵家族’当作什么了!我、我等二十六公爵家族,阿尔比恩的——”
“肮脏的寄生虫。”
干巴巴的枪声,混入了响雷声。伴随着好像是湿湿的肉片砸到墙上一般的沉闷声响,脑髓四溅的年轻贵族脸色呆然若失地向地上颓然倒下了。
“蒙、蒙特洛斯公爵!”
对于年轻公爵的死亡,从贵族们之间传出了好似悲鸣的声响。虽然身为阿尔比恩的贵族,似乎己经忘记了对于突然降临于自身的灾难所应保持的矜持。想要远离复仇女神一丝也好一般后退着。
另一边,只是用视线追着他们的玛丽单手握着冒着硝烟的左轮手枪慢慢地站了起来。
“缠绕着奢侈的服装与宝石的蛀虫们,阿尔比恩雄狮身中的虫子们……你们这些混蛋无论何时,都是如此。自身常常坐在安全的场所,吸食我等所流出的鲜血。哈,你们这些混蛋没有蔑视少数种族聚居区的怪物们的质格!你们这些混蛋才不正是吸血鬼吗,你们这些怪物!”
雷响了起来——与雷鸣几乎同时中心庭园划过了一道闪光。可以看到之时,庭园中的巨大榆树已经承受不了闪电的直击燃烧了起来。
升起的火柱的光亮染红了半面的脸庞,复仇女神举起了手枪的枪身。吹入的风和雨袭打着她的全身,她的枪口,指向曾经将她的士兵们至于死地,给予她自身耻辱的人们。
“但是,你们这些混蛋可以靠吸食活生生的人血而长存的日子就到今天为止了……今夜,我将断绝祸根!将这个国家……告诉你们,在我们姐妹将继承的这个国家之中,没有你们这些混蛋生存的空间!”
“——请住手,姐姐!”
让想要扣动扳机的手指停下的声音,从复仇者的背后,蜂巢一般的中心庭园中响起。
能让训练至非人类状态的士兵们也一齐转头回顾的,是那儿的带着深深的悲哀的声音吧。
“求求你,请住手……求求你了……”
“你……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从三台机动甲胄的背后,现在仍然燃烧着的榆树的火光照射出一个纤细的人影。人影映入浅蓝色的眼瞳之中,“血腥玛丽”用控制住惊讶的情绪叫出了她的名字。
“艾丝缇……”
荆棘之冠二死者的女王iv
iv
“艾丝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应该是待在祖母的身旁吗——”
“女王陆下……不,不,祖母大人已经过世了。”
好像很不知所措似的,艾丝缇把刚刚经历的亲人的死讯告诉了姐姐。
到底,这个人在干什么啊?
远远望着呆若木鸡的那些人,以及用枪口指着那些盛装的男人们的玛丽和包围着他们的那些士兵。小声嘟嚷着的声音,听起来宛如是其他人在闲扯一样。
“所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你啊。那样就,被奇怪的家伙们袭击了……”
“‘被袭击’,是这样吗?废物……尽做些添乱的事情、军曹!”
“军曹?”
这样说起来,那时袭击自己的士兵确实也是这样称呼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一样的人的——艾丝缇的表情隐约可见的变得僵硬起来。难道,那些士兵们也和在这儿的士兵们一样,都是姐姐的部下吗?
“呐,姐姐,这些人是什么人啊?你、你在做什么啊?”
“……真是遗憾,现在没时间解释啦、艾丝缇。因为现在,我非要把这人数众多的敌人打倒不可。”
望着妹妹的玛丽的瞳孔,也就是刚才用那样温和的语言说话的那个女人的眼睛,让人一敢相信的如寒冰一样冰冷。好像决心想要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消灭掉如冻结了一样的表情、就是呈现在这张和艾丝缇面容相近的脸上。
“总之,详细的事情稍后再听你说……与这比起来更重要的是,艾丝缇,这儿太危险了,请稍微离开一点马上就会解决的。”
“请、请住手啊,姐姐!你想干什么啊?!”
在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变调了一般怒鸣的同时,艾丝缇的手好像不由控制的、抬起了一直握着的霰弹枪的枪口。
“要、要把那些人怎么样啊!?你、你到底——”
“毫无疑问——杀死!”
从雨幕的对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平静。
仍然把左轮手枪指着心惊胆战的贵族们,仅仅是把头转向妹妹,“血腥玛丽”轻启朱唇说出了下面的话。
“以及,把那些有罪的吸血鬼们也作为犯人杀掉、然后也要把在领地上傲慢摆架子的家伙们的一族处刑。这些都办完后……艾丝缇、就给你加冕了。把非常漂亮的王冠、既没有被这些家伙的手所玷污,也没有被吸血鬼们弄脏的王冠、非常漂亮的王冠掌控在你我的手里。虽然实际上本来我自己自身很想坐这个王位,但现在放弃了。与此代替,我作为我妹妹的忠诚的武器,保护着王座和这个国家……让我们两人共同支撑起这个美丽的国家吧?”
“喂、姐姐……”
大雨在以让人感到痛苦的气势倾盆如注。在倾盆大雨中,从头到脚浑身湿透的艾丝缇宛如一个溺死者一般。但是修女也没有感觉到雨的冰冷。大脑深处如被麻醉了一般,什么也没有考虑。
这个巡礼的旅程在开始以来,就目睹了众多的人的死亡。
因妻子被教会而杀害疯狂复仇的丈夫。背叛朋友、在屈辱中崩溃的年轻人。担忧国家、举起反抗母亲的大旗的男子。告知自己的命运、逝去的朋友。再进一步——
确实是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就仅仅因为这是作为“圣女”而活着的人的义务。
数不清的临死的样子。看不见头尾的死者们的列队。而且难道在这儿也必须要看见送殡的行列吗?在这儿见证有罪的以及无罪的众多人的死。
“啊,先听我说一句话啊,史宾塞中佐!”
滑进凝然沉默着的妹妹和一直凝视着妹妹的姐姐中间的是声音沙哑的——阿盖鲁公爵。虽然直到现在一直沉默着寻找逃脱的机会,但好像觉悟到事到如今已经完全被包围,已经没有可以逃脱的场所了。举起双手哀求道。
“如、如果帮助我的话,我就把王座许诺给你!我们中间好像有很大的误解啊……首先把误解消除吧!”
“请看看,艾丝缇……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这些家伙总是这样的啊!”
向想要拼死抓住交涉这根绳子的报纸大王摇着尾巴,玛丽脸上浮现出宛如发光一般的冷笑。手掌中玩弄着好像闪烁着死亡的光一样的手枪补充道。
“这些家伙……这些蝼蚁小辈,把肮脏的东西全部都推到我身上,逍遥自在的贪食着甜美的果实的寄生虫们!仅仅是把别的人当作道具。把这些腐败枯巧的家伙全部击溃,带给阿尔比恩真正的繁荣是我的使命!”
“使、使命,就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很多人丧失生命也可以毫不在乎吗?!”
为什么啊、这个人可以这样简单的谈论着别人的生命啊——一边回忆着在医院中温柔地把自己抱起来的那双手的感觉、艾丝缇这样叫喊到。像完全坠入恶梦的深渊一样缺乏现实感,即使如此也用要插入对方身体一样的目光凝视着对方。
“把这些人全部杀死掉、做毫无根据的猜疑把犹太人全杀死掉、然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把这些人的家族成员杀死……姐、姐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
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发着牢骚的妹妹,玛丽好像很失望似的稍微垂了垂肩。即是如此枪口也没有动一下,只是好像要说服倔强的妹妹似的改变了说话的口吻。
“那边的并不是‘人’,这儿的这些家伙也不是……它们全部、都只是吸血鬼而已。是怪物啊。不需要同情!”
“唉,都是一样的啊!这些家伙、这些家伙的家族、那边的那些家族……以及我们都是一样的啊!确实,这些人有可能做了对姐姐有很大伤害的事情。我也明白姐姐想要杀死的人中间有十恶不赦的坏蛋。但是好的人不也是有很多吗?!难道要把这样的人一起杀掉吗!?”
“……做任何事情都会有牺牲品的,艾丝缇。就连我、为了这个国家也变成了严重的牺牲品了啊。”
好像是自我嘲笑一般玛丽歪了歪嘴唇。但是,嘴唇好像背叛了主人一样并没有发出嘲笑的声音。宁可可以说是用一种痛切的口吻,叙说起已逝的过去。
“‘血腥玛丽’,魔女、恶魔、……被别人一直狠狠的这样说。我自己也一日一夜也没有忘记过自己流出的血的冰冷,以及被我的剑所夺取生命的人。不、不能忘记!到底有多少次因被恶梦魇住从床上跳起来啊!确实对别人说‘做任何事情都会有牺牲品’可能过于傲慢……但是、对我来说,仅仅是我有说这种话的权力!”
在这种淡淡的说话的语气中响起了枪声——艾丝缇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看到枪身棱角分明的军用左轮手枪的枪口喷出火焰的同时,身材健壮的四十岁左右的公爵——波弗特公爵心脏处被打出一个洞,身体倾倒了下去。紧接著,像有生命的物体一样运动着的左轮手枪向如跌倒一般背对着自己的老人——巴克鲁公爵的后脑勺发出了攻击。感觉比那飞溅而出的鲜血还要快,寻找着新的牺牲品的枪口又被指向了已经跌倒在地的阿盖鲁——毫不犹疑的扣动扳机的同时,玛丽的嘴唇画出了一个如刀削般的圆弧、嘴角被吊起。
“——去死、吸血鬼!”
“住手啊、啊、啊!”
艾丝缇的手上响起了含糊不清的枪声。与此同时,枪口正要喷出火焰的军用左轮手枪从玛丽的手中弹起,向错误的方向飞了出去。
“……艾丝缇?”
已经空无一物,但是稍微痉挛着的左手就那样直直地向前伸着,玛丽只是把视线移向妹妹所在的方向。
“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竟然袒护这些没用的家伙……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啊?”
“姐姐,自己有完成复仇行动的资格、这,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
仍然用颤抖的手握着霰弹枪的枪身,艾丝缇从喉咙中挤出了像喘息一样的声音。从头巾上顺著前额的头发留下来的雨滴湿润了眼睛。不、说不定这是眼泪呢?”
“不论是被别人怎样恶劣的对待,决不可以向别人做同样的事情……姐姐你做的不对啊!”
真的做的不对吗?
突然这种疑念惊过了艾丝缇的脑海。也许姐姐所说的是真理也不一定。“牺牲”和“资格”——艾丝缇自身、要是说自己到目前为止从没有考虑过自己付出的“牺牲”和应该得到的“资格”这类的事情也是胡说了。事实上,自己不也是脚踩著众人的屍体才好不容易走上今天的地位的吗?这样的一个“圣女”有资格向“血腥·玛丽”说这种话吗?
但是,目前艾丝缇是站在一个不能让步的立场之上。
自己在这儿让步、退却的话,就会变成玷污那个有着冬天的湖泊一样的瞳孔,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神父的生活方式的事情。就会变成不能给出那个死在故乡,非为人种的贵族临终的问题一个圆满的答案的事情。就会变成辜负了在黄昏的街头遇见的人的好意的事情。就会变成背叛了死於冬日的街头的朋友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如果这样做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吧——即使把唯一的亲人交给敌人,自己目前站在一个丝毫不能退让的立场之上。
“唉,我也明白姐姐到目前为止经历了很多的苦难。想要把这些人杀死的心情、以及通过杀死这些人来完成某个宿愿的心情,大概我也能够理解……因为我也曾经多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在飞溅的大雨中,仍然那样举着枪、艾丝缇用轻轻的,但是很清晰声音的说着以上的话。虽说左轮手枪已经被震飞了,但是在尚未靠近阿盖鲁公的玛丽的腰间还吊着一把又长又大的军刀。比此更甚的是,周围还有超过三十名的武装兵和机械装甲兵。因为恐惧动辄的舌头就要僵硬掉,所以艾丝缇拼命地吼叫道:
“……但是,即使说重要的谁或者是重要的自己被伤害了,我绝对不认为自己就能够拥有伤害对方的资格。牺牲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就拥有杀死别人的权力……这种傲慢的想法,我不能够认同。”
听着妹妹的话,姐姐好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似地垂着眼睑。
但是,当那天蓝色的瞳孔再次露出时,中间像火焰一样闪烁着兵刃的寒光。
“那么,你为什么会那样呢、艾丝缇?自己不能够离开已经死去的朋友、很丢脸地逃避着痛苦。”
“是、是的,因此,我已经不逃避了……”
心中悲痛万分。因为痛苦心脏好像都要破裂掉了——但是,艾丝缇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着。抵挡着从正面而来的姐姐的视线的攻击。
“我终于明白了……我如果从这儿逃离的话,那个人的死就会成为白白送死。那个人承担着众多人的死也……因此,我不会逃离。不管是被认为徒有其表,还是被认为无知,不论是大虫还是小虫都要相同的去保护!一定要保护!这是我的做法——我的战斗!”
“……”
玛丽在沉默中好像目不转睛的似地凝视着雨幕中再次走上战场的妹妹。同艾丝缇极其相似的面庞上,天蓝色的瞳孔好像要把对方刺穿一样盯着艾丝缇。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呐……真坚强啊,艾丝缇。”
从雨幕的对面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然而总让人觉得荒凉寂寞。
“你所拥有的名声、威望、血统……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觉得羡慕,但是很羡慕这种坚强。如果我要是拥有这种坚强的话,有可能就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啊。”
“姐姐……”
听到姐姐的话,艾丝缇的声音变得宭迫起来。也许她明白了自己想要说的东西了吧。理解了吧——怀着这样的期待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确实我没有你那样的坚强……但是,与此代替,我拥有憎恨的力量!”
“!?”
感觉到那割断了雨幕的闪耀著的剑光,艾丝缇瞬间把霰弹枪竖在了面前。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这真是一种幸运——如能劈裂天空一般的玛丽的旋转的军刀把霰弹枪的枪身砍下了一半。如果刚才迟半刻作出反应,现在,艾丝缇的头颅一定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住、住手,姐姐!”
“为什么?为什么需要住手啊……这难道不是,不是你想要的战斗吗?”
一边利用身高的优势一步一步的把军刀压向拼死支撑着枪筒的妹妹,玛丽吊起了嘴角。
“要指责我的话、在此之前,最好先否定一下这种力量上的差别,伊什特万的‘圣女’!”
这时艾丝缇的膝盖一弯倒了下去,那仅仅是因为地面泥泞两腿不听使唤了而已。但是,这却招来了恶果——对于甚至连艾丝缇本人也没预料到的这个动作,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军刀上的玛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一瞬间,仅仅是那一瞬间,强加在艾丝缇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在调查部的训练所学来的徒手攻防术让修女的身体旋转的也正是在那一刹那。
“!?”
被艾丝缇伸出的右脚踢在下腹部而飞起的玛丽的身体,以此为支点转了一个圈。被“仰卧倒蹬腹摔”式的动作所攻击的身体一瞬间连“不受伤倒地法”也没有采取,后背朝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姐姐,请你不要轻举妄动!那边的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在利用把姐姐甩出去的反作用力像弹簧装置一般站起来的同时,艾丝缇的霰弹枪指向了摔倒在泥地上的玛丽。一边用严厉的声音呵斥着周围的士兵,艾丝缇再一次向姐姐恳求道:
“求你了、姐姐!快停止做这样的事情吧……你的事情我会帮助你的!所以求求你了——”
“哈哈……那真是令人高兴啊,‘圣女’大人!”
动作难看的跪在地上的玛丽的手腕画了一个圆弧。双手捧起的泥土来势凶猛的直接向艾丝缇的双眼袭去。
如果此时艾丝缇把枪对准玛丽的头部或者身体寻找一个射击点的话,还来得及进行射击。但是实际上的情况是被对方用泥土迷住眼睛的修女用手盖着脸脚下踉踉跄跄。就在此时,速度如肉食动物一般一跃而上的玛丽的膝盖已经完全顶在了艾丝缇的腹部。
“啊……”
“仔细想一下……我们真是一对不幸的姐妹啊!”
俯视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艾丝缇,玛丽静静地小声说道。一边把手中的军刀挥向艾丝缇的脖颈,姐姐一边与妹妹进行临终的告别。
“真是遗憾啊……如果不是这种多余的姐妹关系的话,一定会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的!”
“!?”
雷声轰鸣中夹杂着短短的悲鸣。
“要被斩首了吗!?”
一边望着仰面而视的视野中,天空中低垂笼罩的黑云,艾丝缇这样想着。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失去平衡的身体朝着已经变成泥泞的草坪,如朽木倒下一般,舒适的——
接下来的一瞬间、双脚深陷泥中。身体不听使而倒下的修女的身体静止在了半空中。因为从她身后方伸出的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支起了她的身体。虽然被军刀的刀锋擦过的脖颈上有稍微的鲜血渗出、一滴滴的滴下,设法移动视线的艾丝缇注意到支撑着自己的那条手臂上穿着黑色的法衣。
“——啊、奈特罗德神父?”
“奈特罗德神父?不是的,艾丝缇·布兰雪修女。”
一点也不抑扬顿挫的声音,确实不是那个银发的神父的声音。
但是,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的声音。用玻璃的瞳孔凝视着慌慌张张的回头望过来的艾丝缇的,是身材短小、容貌端庄的一个神父。
“已经收到了奈特罗德死亡的报告——除此之外,还要求您的损害评价报告的数据。”
“哟、神父托雷士!?‘神枪手’是吧!”
“——神父托雷士?是教皇厅的吧!”
让艾丝缇没有预料到的,在口中反覆重覆着对手的名字的是一个充满狠毒的女性的声音。好像被那激动的憎恨声所吸引,艾丝缇转过身看去,看到是抱着自己从手腕处被以奇妙的角度折断的左臂的姐姐,以及她脚下落在地上的军刀。
十三毫米的短枪子弹,不仅把玛丽手中的武器给震飞了,而且强劲的冲击力还让那个握着武器的手腕粉碎性骨折。要是普通人的话,因为钻心的疼痛可能已经休克过去。但是,“血腥玛丽”仍然和刚才一样挺直站立着,用恶毒的眼光怒目而视着小个子的神父——以及他背上背着的巨大的登山包。
“难道教皇厅也想找我的麻烦啊……没关系、把它排除!”
“常驻战术思维以歼灭战的形式启动——开始战斗!”
听到玛丽的命令,士兵们一起抬起了来福枪的枪口、但几乎与此同时托雷士剥开了背上背着的登山包。接下来的一瞬间,从士兵们的来福枪枪口中迸发出的火线,一起射向了机械化步兵和修女。
“艾丝缇·布兰雪修女,您不要动!”
在多达数十发的弹雨中,像不知死亡为何物一般,挺直站立的托雷士向被保护在自己背后的艾丝缇命令道。与此同时被他从登山包中取出来、然后靠在腰上就进行射击的是一个黝黑发亮的巨大的铁块——航空机上搭载的巴尔干加农炮。
“迟了零点五九秒。”
刹那间,像雨一样的火焰向侧面飞驰而去。
被挺直站立的机械化士兵扣着扳机的巴尔干加农炮,本来是空中战舰为了向地面扫射而装备的舰载武器。它的威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打穿装甲车的车体。
被那地狱般的火焰攻击后,手持机关枪正要开火的三个机动装甲兵让人感到很不过瘾的被炸飞了。紧接着,露出恐怖的表情、反覆开火的士兵们的身体也如玩笑一般四扬八散了。
“——请不要轻举妄动!玛丽·史宾塞大佐。”
警告被发出的同时,巴尔干加农炮的炮口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般向旁边滑去。把射击点对准了此刻由数个士兵保护着正在往后退走的负伤的“血腥玛丽”。
“你作为想要杀害教皇厅国务圣省的职员但杀人未遂的疑犯被拘禁了。所以赶紧解除武装进行投降——如果抵抗的话会被就地射杀!”
“啊……怪物吗、这家伙?”
不足十秒的时间——在此其间被发射出的数百发炮弹,把士兵变成凄惨无比的尸体的残骸。在那被鲜血染红的泥泞中,玛丽的形象宛如修罗一般,呻吟道:
“没办法了……暂且、把这儿放弃!现在其他的部队应该已经控制了王宫了。去与他们会合——”
“……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会合的残留部队啦,玛丽。”
回应这个叛将的命令的,是一个即大方稳重,但又庸懒、无精打彩的声音。但当“血腥玛丽”回过头去看时,她的脸宛如看见死神一般变得异常苍白。
“简、简……”
“王宫里的你所有的部队——第四十四连队的所有残存力量已经全部被我控制了。”
望着声音稍微有些微颤抖的玛丽,伊林公爵的声音如机械一般毫无感情。也不擦拭一下从完全湿透的卷发上低垂下来的雨滴,用极其事务性的口吻叙说着事情的发现实况。
“除此之外,你以镇压吸血鬼为理由从地方调向王宫的四个连队的军事力量,也被命令移动终止,连队长们也已经被拘禁了——已经、不要说宫殿,整个都城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你的势力了。”
“太不像话了……”
玛丽呆若木鸡般小声的嘟嚷到。在那双空洞发呆的眼里,不要说作为随从紧跟在简的身旁的抱着枪的士兵们,就连在那些士兵的后面面无表情、衔着烟斗的一个神父的身影好像也没有看见。
望着如今如虚脱一般亲友的表情,伊林公爵脸上首次浮现出类似表情一样的东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宛如疲劳过度的人一般垂下了双肩。
“真实遗憾啊,玛丽。在成为一代明君的玛丽一世的身旁辅佐你是我过去一直的梦想。如果不是这样拘泥于进行复仇,你应该会成为比任何人都要伟大的女王的……玛丽·史宾塞,要以反叛罪,以及残害长辈的罪名对你进行逮捕。”
“……残害长辈?”
听到从伊林公爵口中说出的罪状,艾丝缇禁不住的发出了声音。在被托雷士扶着站来的同时,非常纳闷地询问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啊?公爵阁下……怎么说姐姐杀人什么的……”
“刚才,通过调查女王的尸体得出结论。”
代替闭口沉默的公爵开口说话的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无表情的玩弄著烟斗的绅士。好像完全在心里决定要做一个旁观者,用像科学家一样的正确的措辞,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血液检查中查出血液里含有极其微量的铊。这个东西不仅极其难于被发现,而且是毒性非常高的猛毒。同时,与此相同成分的药物,在史宾塞大佐自家府邸的隐蔽的金库中也被发现了。”
“……难道!?”
脸色变得苍白的修女回头向姐姐望去。
“呜,是胡说吧、姐姐……难道,女王陛下她……不、就连祖母你也……”
“……不、不是胡说,艾丝缇。”
把视线从妹妹的脸上转移开,小声的说话的玛丽的声音听上去冷淡而又平静。
“确实像华兹华斯教授所说的那样……我、我确实给女皇陛下下毒了。为了不让御医们觉察到,设法每次都是很少一点点。”
“竟然、竟然做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也许并不是阴云密布的关系,艾丝缇的眼前突然完全暗了下来。抓着静静的微笑着的姐姐的前衣襟,艾丝缇逼问道。
“因为憎恨!”
面对简直要吐血一般的艾丝缇的逼问,玛丽的回答简洁明了。
“她一直是憎恨我的。那是因为我的母亲杀了她另外一个儿媳以及儿媳的儿子……艾丝缇,杀害你的母亲维多利亚王太子妃的是我的母亲。而且,这件事被祖母知道了……不过虽然知道了,但是为了避免国内的出现混乱,她一直把它当作秘密保守着。所以,也就决定把憎恨着的仇人的女儿也就是我给养育大然后杀掉。”
像自我嘲笑一般的声音的深处,蕴藏着深深的愤怒。这就像在高山之巅煮沸的开水一般,是一种低温的愤怒。
“那个人一次也没有把我当作自己的孙女来对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的母亲虽说是她自己儿子的妻子,因为孙子的仇……所以,那个人深深的憎恨着我。”
“……事情不是那样的,你错了,姐姐。”
从好像嘲笑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一样歪着嘴唇的姐姐那边,艾丝缇转过自己的脸。太疲倦了。真是特别的疲倦啊。但是,必须要说——在归纳的回忆中艾丝缇开了口。
“祖母大人是一直深深的爱着你的……直到临终之前、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你的事情。‘真对不起啊’、‘像你一样适合做女皇的人没有第二个’,以及……‘深爱着你’这些话。”
“……哎?”
这次,轮到玛丽呆若木鸡、瞠目结舌了。面对眼睛一直盯着地面的妹妹,好像听到了什么让自己不敢相信的话一样反复地质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丝缇?为什么,祖母大人真的这样说了吗?为什么!?”
“……请给我把史宾塞大佐拘捕起来。”
大概是不忍心再看这种场面了吧,用总让人觉得有点疲倦的声音,伊林公爵向士兵们下达了命令。被下个不停的大雨淋着,还是那样面无任何表情的阿尔比恩贵族牵起艾丝缇的手想要把她从玛丽的身边拉开。
“——去死吧,艾丝缇·布兰雪!”
卑鄙下流的骂声在大雨中从天而降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那、那家伙,昨天?!”
艾丝缇如弹射般抬起头往上看去,只见庭园中间的巨大的榆树上有一个仿佛见过的短小身影。与此同时,留着非常有特征的发型的那个中年男人,把手中的手榴弹向眼皮地下表情庄严肃穆的伊林公爵扔去。
“快采取保护姿态,艾丝缇·布兰雪!”
一个呆板的声音急促地命令到。与此同时,像个有生命的东西一样旋转移动的巴尔干加农炮喷出了火焰。喷射出的壮观的火线捕捉着正在落下的手榴弹,紧接着打穿了巨大的榆树。轻而易被打断的榆树发着声响倒下的同时,手榴弹放出很强烈的光芒爆炸了。
“!?”
面对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漂白了一样的惨白的光线,艾丝缇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不是一般的爆炸,被投下来的并不是一般很普通的手榴弹,是特殊部队以及其他组织为了对付恐怖分子才会用的闪光弹。
“正是现在,杰克,快趁现在!”
艾丝缇仿佛远远的听到强光中身材短小的中年男子——“刽子手”托德这样呼喊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宛如从强光中涌出一般的一个极其瘦弱的、不祥的身影向目前为止还捂着眼睛的玛丽的身体扑过去。
“等著、我来了,史宾塞大佐。”
在闪光弹中,身上装着光学传感器的托雷士把巴尔干加农炮的炮口移向了玛丽、以及想要把这个修长的身体扛起来一般抱着玛丽的瘦弱的男人。但是,由于那个形同骸骨的男人极其敏捷的一跳,使他站到了在自己和加农炮的射线轴中间,还夹着艾丝缇和简的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上。
“——剩下的就拜托给你了,托德。”
“好的!你赶紧走,杰克!”
这样叫喊着的“刽子手”托德的手中又出现了第二枚手榴弹。从大榆树上跌落下来的中年男子仅仅用手腕的力量就把这枚手榴弹去势凶猛地投了出去。像拳头一样大小的铁块飞行的目的地,有遮蔽著自己双眼的简站在那个地方。
“伊林公爵!”
设法扑了过去的艾丝缇和简的身体一起倒向地面的同时,沐浴着巴尔干的火线的手榴弹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爆炸了。这次,好像是真正的手榴弹了。赤红色的光熊熊的扩展开去,给被大雨敲打着的庭院染上了火焰一般的色彩。
“敌人的踪迹,已经探察不到——”
呆板的声音冲击着被轰鸣声、闪光、以及火药的气味已经搞的不知飞向何处的艾丝缇的意识。设法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气的庭园,看到“神枪手”正在急促的说着话。
“确认被捕捉对象‘玛丽·史宾塞’已经逃走……想得到有关接下来的行动的意见,华兹华斯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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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着三人的蒸汽小艇离开栈桥的时候,泰晤士河被浓浓的迷雾深深笼罩着。
刚刚,雨停下来的同时,从河面升起的水雾就向着冰冷的大气升腾而起。从滑铁卢桥附近开始,一直到伦敦塔附近的伦敦桥的那段河道以及河的两岸,呈现出的样子宛如在牛奶粥里一般。在剥开粘粘糊糊的浓雾前进的小气艇的窗户上,早就粘满了如同露水一样的水珠。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大佐阁下?”
面对着以半卧的姿势躺在小汽艇舱中的玛丽,用很客气的声音询问的是兵士长托德加林嘉姆。粉碎性骨折的她的左手腕,此刻像苹果一样呈黑红色肿胀着。一边往玛丽的手腕上注射着镇痛药剂,托德的脸上浮现着即使说句恭维话也不能称其为可爱、充满凶相的担心和忧虑。
“暂时是用固定骨折的夹板给固定住了……但是不尽快进行手术的话,左腕就会变成再也不能使用的东西了。尽快,从哪儿找一个医生来才行。”
“很遗憾,没有做那种事情的时间,兵士长。”
玛丽冷淡的驳回了担心着长官的身体的部下的陈述。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宛如活生生的把手腕给扭掉一般那种刺痛,也没有让她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
“已经处于这种局势,必须要尽快的脱离伦敦城……其他的人都怎么样了啊,阿伊安萨德军曹?”
“除了下官和托德以外的所有和四十四连队有关系的人,全部消息不明,大佐阁下。我认为可能在王宫中全部战死了,或者被逮捕了。”
给出阴沉但是很正确的答案的,是正在掌舵的杰克阿伊安萨德军曹。这个外号叫“杀人狂魔”的鼎鼎有名的白刃战的能手,在无论怎样过于残酷的战场上都能够保持着沉着冷静的态度。在王都这个敌阵中的现在,虽然仅仅三人而且又被孤立,他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在伦敦城外按兵不动的友军的情况尚未确认……不管怎样,应该一刻也不耽误的尽快脱离王都。然后应该前往贝尔法斯托或者约克去与友军会合。”
“但是,能够那样顺利的脱离这儿吗?”
动了动因淤血而变成紫色的嘴唇,玛丽对部下乐观的结论抱有疑念。
不论怎么说,现在指挥着翻乱镇压的可是“简朱迪丝约瑟琳”海军中将——恐怕,除了玛丽以外她是这个国家最有才能的军人了。只要没有特别情况,“瘟神简”是不可能作出让敌人逃脱的这种愚蠢的举动的。事实上,从王宫逃脱出来的半小时内,在市区内移动时屡次都差一点被捕获。每次,都是在两个部下的奋勇战斗下才得以狼狈逃脱的。轻而易举就让你给逃脱是想都不要想的。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轻易而举的就把我们的战斗力给消灭了呢?”
一边往呈红黑色肿胀起来的玛丽的拳头上覆冰袋,托德一边暗自思量。丑陋的面貌上显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计划应该是完璧无暇的啊。但是就这样轻易的被摧毁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呢?”
“能找到很多理由。首先,轻视了华兹华斯博士对这件事的介入。其次简的行动比想像的要迅速的多。但是,失败的最大原因是……”
小声的说到这儿,玛丽缄口不语了。回忆起那双在红色的头发下,好像责问自己一样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青金石色的瞳孔,玛丽再次吊起了自己的嘴角。
“失败的最大原因是我自身——被亲情所迷惑的我自身的幼稚和不成熟啊!”
一边嘴唇咬的眼看就要出血,“血腥玛丽”嘲笑著自己的幼稚。
“用阿修罗和恶魔一起跳舞这句话来比喻再合适不过了……考虑要酌情处理圣女什么的,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啊。”
是的,拖拖拉拉地让妹妹——那个女人一直活在这个世上,是不祥之兆的开始。她的出身门第被明朗化以后,只要当时迅速的把她给处置了的话,作战计划就应该像所期望的那样被进行着了。现如今,那双手中说不定已经紧握着王冠了。
可是,这个狼狈相是怎么来的呢?
让她活着总会对什么有点帮助——对玛丽来说。当时是这样打算的。经过冷静的权衡之后,才决定让她活下来的。但是,现在考虑一下,给人的感觉是这只不过仅仅是自己的辨解而已。仅仅是不想杀害她,不、不仅这样,打乱自己冷静而透彻的计划的,正是开始疼爱她的自己的辩解。而且,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自己的心中仍然残存对“妹妹”的爱。说着想杀害她的话,但心中仍有想和她谈谈的念头……
“……这是一件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啊!”
止痛药剂好像开始发挥作用了。在像睡意一样的那种闭塞感中,玛丽的声
音显得很干涩。
“有人缘的人即使不渴求也常常可以飞黄腾达、享尽富贵;没有人缘的人即使非常渴求常常会被剥夺权力,真好像在泥土中被玷污了一般。神啊,真是喜欢偏袒啊!”
“那艘小汽艇,赶紧给我停下来!”
俺盖了“血腥玛丽”的自我嘲笑的,是从前方浓雾中传来的像出现了裂纹一般的怒吼声。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映入三人的眼帘的是宛如从浓雾里面涌出来的三条船影。河川巡逻舰——海军在泰晤士河上使用的轻级装备炮舰。
“这边是阿尔比恩海军第八警备队!立刻把船给停下来!如果不那样做我们将对你进行炮击!——这不是威吓!”
“托德,把大佐阁下好好的保护好!我要突破他们!”
一边对同伴发出指使,杰克把上小汽艇飞动机的马力开到了最大。
虽说是轻装炮舰,但是甲板上搭载的武器却是威力强大的六磅炮。如果被甚至被用作战车的主力炮的这样的重炮直接击中的话,这样的小船仅仅一发炮弹就可以让它完全沉没。话虽这样说,在这么近的距离想要调头逃走的话也已经不可能了。除了从正面稍微的空隙中间突破过去,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因此——
“让开、去死、你们这些家伙,难道还想阻挡住我们啊!”
斜眼怒视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巡航舰,托德咒骂道。看到互相重叠在一起想要筑起屏障的炮舰的炮口瞄向了这边,托德扛起了旁边放着的机关炮。
“等一下,托德,‘先生’!你想要做什么啊!?”
“到那些家伙的船上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一边把机关炮的子弹袋往自己身上缠,小个子男子叫唤着。把仿佛要滴血的目光移向杰克,咧嘴微笑着吊起了嘴角。
“我挑起骚乱的中间,杰克,你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一定要想方法设法协助大佐阁下逃出伦敦城!拜托了!”
“快住手,加林嘉姆兵士长!”
玛丽用低沉但很锐利的声音呵斥着正想要跳出船舱的托德。
“行了,别抵抗了……阿伊安萨德军曹,阁下和加林嘉姆兵士长一起投降吧。”
“大、大佐阁下!?”
托德呆若木鸡的仰望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玛丽。不,不仅仅是托德,甚至连正在掌舵的杰克也呆然的回过头来看着上司。
“请、请等一下,大佐阁下,我们……”
“长时间以来,真是有劳你们了,但是,已经足够了,已经没有必要再跟随着我了。”
一边微微笑着望着想要说什么的部下们,玛丽把手放在了腰上。很优雅的,但是又包涵着让人说不清楚的威严,给出了命令。
“从二三零八年的今天开始,解除你们的军务……投降以后我向简请求一下,作为她的话,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们的吧。”
“这、大佐!请等一下!竟然说在这儿投降这样的话,我们还没什么,但大佐你的话——”
“我明白。但是,我不想就这样耻辱地被乱炮轰死。”
玛丽静静的抬起了头。举起了没有受伤的右手,在那只手中握着作为预备武器防身用的连发手枪。一边把从大小来说可以放入掌中的手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血腥玛丽”瞪着眼睛向部下们告别。
“所以,决定在这儿进行自我解决了。感谢你们对我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上司的忠诚——再见了!”
“大、大佐——!”
看见白色的手指开始用力扣向扳机,两个强化步兵发出悲鸣的那一瞬间。
“通往名誉的道路充满艰难困苦……”
沉寂的声音如黑暗本身一般平稳、而且平静。
但就是这样的声音,夺走了此刻正要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休止符的玛丽手中的力量,那声音里面游荡着让她不由自主要回头看的东西。
“‘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两人并排同时通过’——‘特洛伦斯和克雷塔’的第三幕第三场。晚上好啊,史宾塞大佐。”
“啊,谁啊,你是!?”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啊——托德向玛丽背后靠着墙壁的男人大声喝道。穿着像丧服一样朴素的花呢套装,吸著雪茄的脸上,浮现著好像这个世界开始那一刻他就已经呆在那儿了一般的沉着的表情。
“从哪儿进来的啊……‘瘟神简’的部下吗!?”
与此同时,感觉身材短小的强化步兵的“是谁”还没落音,杰克那消瘦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船舵。“杀人狂魔”默不作声的逼近了黑暗中的绅士,接下来的一瞬间,冷不防被拔出来的水兵刀刀光一闪。
“!?”
确实凶刃是砍到了绅士的脖颈上了——但是,因为惊愕而面部抽搐的并不是应该被割破喉咙的绅士。从用僵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凶器在空中毫无意义的旋转的“杀人狂魔”的背后传来的殷勤的鼓掌声。
“太精彩了……真不愧是在海军第四十四连队的勇士中间也以无声战术而尽人皆知的杰克·阿伊安萨德军曹啊。死后那种技术也不会衰退啊!”
“……见鬼!”
听到那揶揄般的声音,托德的脸都气歪了。外面炮舰的列队一点点的靠近着,但好像把那忘记了一样架起了机关枪。
“去死吧!”
“住手,加林嘉姆兵长,你不是他的对手!”
玛丽好像张开双臂一般跳到机关枪的前面,其实是出于保护部下的目的条件反射性的动作。对黑衣男人的本能性的畏惧,使她做出了这个举动。用自己的气魄压力制住了正要用机关枪进行扫射的部下,转身面向了那个男人。
“部下失礼了。但是你是哪位啊?是……追击我们的人吗?”
“这边才是失礼了,在你们百忙之中进行打扰,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是大人手下的管家,伊萨克·费南度·冯·坎柏菲。务必,以后把我当作自己人来对待啊。”
表露出殷勤的样子点头致意着,男人必恭必敬地介绍着自己。垂下毫无光泽、像死鱼一样的眼睛,传达了自己的来意。
“实际上,今天是为了向阁下传达我主人的意向而前来拜见阁下的……我家主人说,想要赐予阁下力量、助阁下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男人的说词,玛丽竖起了自己的眉毛。忘记了前方迫在眉睫的灾难呆然若失的追问道。
“请问你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啊,坎柏菲?知道我现在处于怎样的窘境吗?说这样的话,我现在是反叛者……作为叛国贼正在被到处追捕着的事情他知道吗?”
“不用说当然十分了解。不、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来这儿拜访你的,史宾塞大佐……不,王孙女殿下。”
用动听的地方口音这样说着,叫做坎柏菲的男人举起了手臂。这个世界是个舞台,在指挥著那个舞台上的一切那样快速的旋转着手腕。
“我家主人以及其所主宰着的‘骑士团’,是一个这样的团体。他想对像阁下这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不满,想要变革这个世界的志士们提供哪怕稍微一点点的帮助。总之,我们可以向阁下提供哪怕是稍微一点点的帮助吗?”
“……说的真是有意思。”
十分谨慎地盯着那个男人,尽管如此还是微微的张开嘴唇。抱着被折断的左手腕,摇着下巴指着前方的船队。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笑话真是很有趣。但是,不凑巧的是好像稍微迟了一点吧。像看到的那样,我即将悲惨的死去。真是不好意思,说不定要让你欣赏一下反叛者的白白送死了。与此交换,你可能也会被当作反叛者的一员被当局逮捕。”
“被逮捕?啊啊,你说的是那边那是不通人情的家伙们的事情……不、我不会在这种地方被他们逮捕。而且,阁下你也不会。”
或许,在伊甸园中向夏娃劝食苹果的蛇就是露出这样的笑脸吧?男子优雅的翘起薄薄的嘴唇仍然把手放在额前,仅仅是打了个响指——在此之后世界就成了光的海洋。
“!?”
那、那就像只有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才能呈现出来的光景。被浓雾笼罩的世界,宛如太阳落下来了一般充满了耀眼的光芒。
同这个光辉起来,闪光弹的光就只相当于蜡烛的火焰一样。
“什、什么……到底,到底做了什么啊,你!?”
“请放心,这条船绝对没事的。”
听到托德的叫唤,仍然优雅的微笑着,坎柏菲这样回答道。就在那时,光像被擦拭掉了一样消失了。周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平静,充满浓雾的夜晚又回来了——不,不对。
玛丽马上就注意到周围太过于寂静了。无论是雾再怎么浓的夜晚,伦敦城街区的喧闹的声音都应该能传到这儿来。那些完全消失了。不,不光是这些,阻断前方去路的战舰——本应该能听到的从那边传来的发动机的声音不也是听不到了吗?除此之外,照向这边的探照灯的灯光,以及以此为背景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的士兵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宛如幽灵船一般守着令人毛骨悚然地沉默漂流着。
“实际上,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要拜会阁下你了,史宾塞大佐。维特之乱、海峡战役、德比事件……实在是豪华的军功伟绩,以及与此不相配的坏名声。对于要把国家的利益优先于自己的名誉的军人来说,你难道不是一个很少见的模范嘛。”
面向目不转睛,出神的望着炮舰的轮廓的三个人,黑色的男子像喝荼聊天一样开口说着。
“你,你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甚至玷污了自己的名声。那个本应该是属于你的王冠,现在却落到了否定了你的那群人的手里……你难道就真的打算容忍这样没道理的事情发生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玛丽很愕然的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对坎柏菲的质问的回答。
好不容易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紧紧的抓住了浓雾的对面漂浮着的炮舰以及它上面甲板上的那些滚动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啊……那难道是人类吗?”
宛如幽灵船一般被烧得焦黑的炮舰的甲板上,有好多让人联想到烧焦的木桩的炭块在翻滚著——而且那些炭块确实是人的形状。不,不仅仅是炮舰上,在河边村庄的道路上,不也有很多这样的“东西”重重叠叠倒在一起吗?以及奇妙的弯曲著的房屋的轮廓、仅仅涂料被烧掉,颜色变得黝黑的战车、仍然矗立着但已经被碳化的街道两边的树木……好像,这附近被毁灭世界大大火袭击了一般。但是,那儿也没有着火的迹象。到底这是什么原因啊?!
“这是这个‘雾’……被我们称作‘湖之剑’的旧时代的攻击都市用的兵器的威力造成的。”
说着那个在远古时候的神话传说中登场的阿尔比恩王所拥有的宝剑的名字,黑色的男人很爱怜似的轻抚着手中的小公文包。总觉得像随兴吟诵一般讲解着。
“消灭来侵略这个国家的侵略者的破邪剑。除了王以外别人甚至连拔出它也不可能做到的力之剑。以及是‘魔术师’赐予传说中的王的王权的象征……是的,这把剑是应该由阿尔比恩的王所持有,应该是阿尔比恩的王所支配的力量。例如玛丽·史宾塞大佐。像你一样的人啊。”
(第二章死者的女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