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刚完工的公寓啊……这还真是个大盲点呢。望远镜……这样子啊,望远镜是吧……嗯嗯……」
藤崎似乎在嘟哝着些什么,但巽因为忙着换衣服,所以也只听见其中一半的内容。即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大概也不会格外感到在意吧。因为根据那位新任古文教师先前的语气来判断,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想出对策来应付这个问题。
巽把持续喃喃自语的藤崎自视线当中移除,并在换好衣服、安心地松了口气之后,便离开了男子更衣室。
绫羽及猫子早就在更衣室外面等他出来。
事隔一周之后。
在这种短短数日内,便足以促使这种像夏季的感觉快速增长之天候下,巽今天依然与自诩为其守护者角色的两人一同处于教室当中。
此时此刻,关于泳池偷拍的问题早已宣告终结。收到那位新任教师的报告之后,学校方面相当迅速地采取对应行动,针对那栋公寓大楼屋顶所能窥见的范围,在游泳池旁边架设了一道高耸的防护栅栏。听说是由津波带头建议设置,算是一次很快速果决的处置。
不过——
「朝凪,方便打扰一下吗?」
在上午某节课的下课时间,也就是绫羽睡觉的期间,出声向巽打招呼的人正是藤崎。
虽对他脸上的奸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吗?」
巽还是随着藤崎的招手动作走至教室一角。内心才刚对这一幕浮现出过去曾体验过的同一种戚觉及预感,随即藤崎不出所料地——
「我非得好好向你道个谢不可。」
一边说一边如同掏出宝物一般,从怀里拿出照片。虽然巽对这些照片也产生了相当清晰的印象,但这次在照片上面所拍的影像却截然不同。
站在游泳池畔,对准摄影机镜头嫣然一笑,并摆出服务精神旺盛之姿势的人,竟是——
「堇台小姐?」
这着实令人不禁想问: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还有这一张。」
这一张则是躺在海滩椅上面的媛,摆出一副佯装不知的神情,不过却又竖起中指对准镜头的照片。
「真可谓咫尺之差呢。」
藤崎这么说。
「得站到栅栏最前方才勉强拍得到,而且订购超高倍率的望远镜头,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还差点到不了手呢。」
看样子似乎有一名在此事的准备周到程度上,远胜过校方先见之明的厉害人物潜藏于校内。此人究竟躲在何处呢?诱使巽不慎说溜嘴的人,乃是藤崎。意思也就是说……
「藤崎同学。」
巽露出怀疑的眼神。
「你到底是哪个社团的成员?摄影社肯定跟这些照片脱不了关系,对不对?否则也无从冲洗底片。况且这并不是数位印刷,而是跟之前那些一模一样,都是未经后制的毛片,我说的没错吧?」
大概也只剩下巽没有察觉到而已吧。不管由谁来看,都能够清楚看出在这起照片事件当中,藤崎若非幕后黑手,也必定是一名地位极端接近幕后核心人物的角色。因为至今并未再见其他相关人士出场过。
藤崎依然面带奸笑表情,并刻意避开巽的怀疑眼光。
「哎呀,不管我是哪个社团的成员,都没啥好计较的啦。反正我也不能透露出详细的内部隋报啊。毕竟——」
真是一记糟糕透顶的秋波……巽心想。
「钢铁般的纪律束缚了我,不能说的秘密就是不能说。好啦,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罗,朝凪。如果你想要加洗这些照片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面对将脸贴近的藤崎,巽不禁倒退数步。
「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钢铁纪律联盟呢?活动内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们会借相机给你,你只要动作迅速地拍下绫羽紬及那个小猫女孩的最佳特写镜头即可。要不然我也可以顺便将学网内部私密论坛的登录密码告诉你。你觉得怎样?」
这下子该怎么回绝他较好呢?
巽很专心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明明就不是个什么需要认真去思考答案的问题。
我不想让自己以外的男生看见绫羽刚洗澡好、换上睡衣的模样,以及偶尔会出现的香艳刺激画面——
其实只要这样说就可以,但之所以会莫名奇妙地想不出这段话,乃是因为巽本身尚未察觉到自己对绫羽所抱持的情感。
只不过,「事到如今,又何必讲得那么清楚?」这种感觉也同时浮现在巽的心中就是了。
「嗯~~~」
于是,巽持续思考回答、绫羽持续沉睡、猫子也跟着打起瞌睡。这是一段存在于和平空间当中的和平时光。
而这或许是天意所赏赐的宝物,用意是作为下一场波澜来临之前的中场休息时间。
因为闯进这间学校的异物,并非限定只有绫羽及猫子而已。
于此同时,《魔术师》们正在进行着空虚无意义的对话,而《天使》则面露微笑站在美术室里面。
第四章
六月下旬,一个令人搞不清楚究竟算不算是夏天的微妙时节。
总之,在巽等人所居住的地区当中,这是一个蝉的幼虫还躲在地底钻来钻去,尚未破土飞上树梢开始进行一场喧闹震耳的夏季演奏会,然而每天好像都会看见抢先取得此一时期支配权的蚊蝇等飞虫,到处群众而飞的场景上演个一、两次,或是似乎也没这回事……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啦……总之,就是一个充满此种奇怪感觉的时节。
为了训练学生们的新鲜脑袋记住数列啦化学记号啦古人闲闲没事写来杀时间的文章啦愚蠢人类们一点也学不会教训的历史等学问,学校今天也毫无迟疑地敞开大门,并磨拳擦掌地等待学生们上门。
理所当然的,身为一介高中生的朝凪巽等一行人,就彷佛遭到白长须鲸吞噬的磷虾一样,被吞进这个名为高中,但就某方面意义而言,实乃如同妖怪般组织的腹中。若想逃出这个鬼地方,就非得等到校门口再次开启的傍晚时分不可。
话虽如此,但巽这名少年其实还满中意这样的高中生活,他并非很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自己的教室里面。
而时常陪伴在巽身旁的绫羽及猫子,彷佛也对学校生活抱持着同样的心态,不过这两人(正确说来应该是一个人及一具机器人)不管是高中也好打工地点也罢甚至是百货公司大楼屋顶,反正只要巽置身于某处,她们除了注意巽之外,也未曾再将周遭其他事物当成问题看待,因此她们对这间高中的喜爱程度究竟有多高,着实是个未知数。
八成……压根儿就没喜欢过这间高中吧。
这也难怪。她们来此虽然已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光,但绫羽也好、猫子也罢,与巽之外的班上同学培养和平友谊关系之意识几乎趋近于零,当初绫羽更是夸张到只要有人敢靠近巽半径两公尺的范围之内,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发动攻击。
透过巽一番从未中断亦不感厌倦的说服,这阵子绫羽的表现已经改善许多,但是对于不知详情的校内学生们而言,至今她仍是一个令人感到十分害怕的危险对象。附带一提,这里所谓的详情,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件意义不明之事,即便是实际上位处问题中心点,备受瞩目的巽,他也是有点无法理解,不过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巽就这么以他独特的思考方法,硬是逼自己去认同这个难以理解的事态。
只不过,他其实算是个不太会去在意自身状况的人,再加上跟自己的事情比起来,他拥有会使他更醉心于该如何在不给周遭人士添麻烦之状况下过生活的个性,因此早在绫羽及猫子登场之前,他就已经很习惯过着边思考某些事情,边消费人生的生活。
不过由此看来,他还是个感觉很天真的小伙子,这点倒是无庸置疑就是了。
而在这阵子以来,绫羽似乎也已经受到巽的天真所传染。
现在的她已完全放松身子,整个人趴在课桌上发出轻微的睡觉呼吸声。她那闭上双眼的侧脸,找不到任何一丝攻击性,不过看起来似乎睡得不太舒服,或许是因为教室内多少有点闷热所致吧。
有一点必须事先声明,现在是在上课中,照理说看到有学生这么堂堂正正地趴下来睡,简直足以让授课教师的颜面尽失,不过姑且身穿制服的绫羽,也很符合「姑且」这个字眼,她只是没啥特别意义地装成高中学生而已,因此似乎也没必要对她的睡觉行为说三道四。至少负责上这堂课的女性教师好像无此打算,彷佛她已打定主意要将绫羽当成没生命的石膏像,并彻底加以忽视一样。此外还有另一个应当忽视的玩意儿,那就是不晓得什么缘故抱着一只长管手枪坐在教室后面地板上的幼女身影。真要论及神秘程度的话,比绫羽还要神秘的这名小小少女,从外貌到其他所有因素再怎么去想,都不像是个应该出现在高中校园当中的人物,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没人会再去在意这件事情了。
哎呀,没有关系啦。
在人生的每个细微阶段当中,总有许多会令人产生这种想法的场面,而这样敷衍过去,对维持精神层面的安宁具有重大意义的状况也不少。因为若对每件事都挂怀于心,届时将很有可能同时对身心造成危害,所以不太能够理解的事物干脆摆在一旁任由它继续无法理解下去,也算是另一种可行的选项。反正其中绝大多数事物,都能在日后理解到其个中涵义,即便到头来依旧不懂,这些事物会就此化为人生当中某种重大障碍的可能性也很低。
因为这世上本就充满了许多令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放弃试图理解的念头,反而才能够享受到一段更加幸福的时光吧。没办法这样做的人,乃是此人在本质上已使不幸的要因潜藏于自身心灵深处。当然啦,其实只要没察觉到自己很不幸,自然就不会造成任何问题。在不会造成他人困扰的前提之下,幸或不幸的基准本就是该由个人自行选定的事项。
若以所谓自己决定的基准来判断,那么巽在现阶段尚称不上是个幸福的人。
之所以会这么说,乃是因为在这个差不多要迈入七月的六月下旬,面临期末考到来的倒数计时也即将正式宣告开始。就巽的立场而言,他可无法光以一句「不足为道」来打发掉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远比世界命运还要来得严重许多的大麻烦。
巽其实一点也不懒,只不过当他离开学校后,还有不少与读书无关的杂事等他搞定,因此跟其他在学业成绩上互为对手的同班同学们比起来,巽总是忙于消化跟居家环境相关的事务。
真要举例的话,就像是照顾姐姐啦、照顾绫羽啦、以及照顾猫子等等。总之,巽的责任就是得让这群跟朝凪家成员一同居住的访客们能够享受到正常饮食生活。因为没有其他人会做这些事,所以只好由自己认命承接下来,这当然也导致他能够用来处理个人私务的时间跟着缩
水。
话虽如此,他却不会怨叹自己的不幸处境,连想都没想过。
——哎呀,这样也好啦。
以这么一句话来说服自己接纳现状,正是这位名为巽的少年,其内心世界的景况写照。
突然,巽转头看向旁边。
在专心抄写笔记的巽身旁,绫羽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呜……嗯~~」
除了睡相偶尔会皱皱眉头,或是下意识地伸手将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掉之外,绫羽并未再做出其他动作,只是淡淡地持续沉浸在睡梦当中。
面露微笑的巽,内心产生这种想法:
——真是和平啊。
和煦的微风自完全敞开的教室窗户外面吹入,带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窗帘左右轻摆。在内心衷心期望上课时间能够快点结束的学生群当中,只有巽希望这和平的时刻可以变得更长久一些。
这可不是以诗词手法来表现出他的想法,而是更为趋近现实且坦率的念头。
因为唯有在这间教室里,并且是在上课当中,绫羽才肯乖乖入睡。而也只有在她安心入睡
的这段期间,巽才可以放心将绫羽视为一名很平凡的美少女。
说什么八个世界如何如何啦、世界毁灭的危机逐渐逼近啦、更扯的是巽还被拱成这起事件的最主要中心人物啦、附带还有一群使用无法理解之奇异能力的女孩们,宛如五月骤雨般一一出现在他眼前啦……比起思绪受到这些事情切割,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实现,真不是吗?只不过若有人问起是什么事如此重要的话,抱歉,其实他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这个和平的初夏之日,绫羽静静地沉睡、猫子也很乖巧,随着期末考的接近,巽内心也充满了安详的感觉,像这么平凡的日常生活实属难得。
其他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森村千夏觉得有点无聊。
对于跟巽属于同一个班级,现在也一边过着同样的时间,一边听老师上课的她而言,巽及绫羽算是相当少见的有趣人物。跟巽是旧识的千夏,虽然在这之前从未曾对他抱持过任何一丝兴趣,但是自从升上高中,成为了同班同学,并在绫羽这个特异份子突然现身于这个班级之际开始,巽便升级为值得她抱持好奇心从旁观察的同班同学,而且还一次连跳两个层级。
从前,这位名叫朝凪巽的平凡少年,其价值是在高中刚开学的时候,于千夏心中首度获得提升。
若要论到促使千夏提升其价值的要因,就非得提及同样为同班同学的石丸文一郎不可。这名确实很像一颗大石头的男同学,竟莫名其妙地视巽为挚友,甚至还采取了足以令人产生妄想,认为他说不定很有可能对巽抱持着某种超友谊情感的行动。只不过愿意赞同这个看法的人或许并不多。
森村千夏,外表看似个性认真不苟的班级委员,实际上却是个有点轻微妄想癖好的少女。
而导致她无聊的主因,正是在上一段所提及的石丸身上。或者该说『不在』的他身上才对,因为石丸已经好一阵子没来学校。虽然大家都认为他在与绫羽进行的单挑对决当中败下阵之后,就此踏上了修行之旅,不过所有人所抱持的预测几乎就等同于事实真相。现在不晓得他到底已流浪至何方,相信也没人有办法知道。他是否有打算在期末考之前赶回学校呢?甚至连他是否真有打算升上二年级,都颇令人感到怀疑,不过石丸应该不会希望自己与巽的学年错开,所以千夏一边觉得他说不定会在考试将至之时,突然现身露脸,但又认为他或许会就此消声匿迹,即便再度现身,或许也已经没机会再度一番活跃也不一定。
千夏叹了口气,暗自将遗憾的念头注入叹息之中,使其随着气息呼出体外。
——少了石丸同学之后,我就很难再去想像他与朝凪同学所衍生而出的各式各样行径了
呢。至于朝凪同学与绫羽黏来搞去的场景,我也已经妄想到腻了啊……
千夏就是这么一个以事不干己的态度,恣意拿别人为材料进行妄想的女孩子。虽说都是朋友,但与其针对男同学们的懊恼及三角关系进行妄想并乐在其中,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去考虑关于自己的恋爱问题,然而她却对谈恋爱一事毫无兴趣可言,这一点实在颇惹人争议。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充当千夏对象的人物尚未出场,或许也是导致她对谈恋爱一事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吧。
——真是和平啊。
千夏也抱着同样的念头,一脸心不在焉地盯着黑板看。
用不着说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和平,与巽所感受到的和平,在程度上有着天壤之别的差异。站在千夏的立场,她其实很期待将巽拖下水的绫羽,能够快点再跟某人引发个一、两起鸡飞狗跳的搞笑系骚动状况,然而巽至今却已遭遇过数次攸关生命安危的深刻事件。身为人类,当然不希望这种危险事件一再上演,另外若只针对巽之心情加以剖析的话,他实在也不太希望千夏脑中妄想的情节发生。
和平有什么不好?
当然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点平凡罢了。
这段如上述一般,既普通又平凡的时间持续了好一阵子,最后由宣告上课时间结束而响起的钟声,为这段时光正式画下句点。
「…………呼……」
看来绫羽好像很容易陷入深层睡眠状态之中,导致这种程度的声响根本无法取代闹钟功能,她至今仍无清醒的迹象。然而巽却背负着非得引导她从睡梦中醒来不可的使命。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巽倒是很希望能放任她继续沉睡,不过也没办法。
「绫羽……绫羽。」
伸手搭住肩膀,轻轻摇了几下,这名长发少女随即微微睁开眼皮,并在认出眼前之人乃是巽的同时,猛然抬起头来。
「嗯!」
绫羽快速扫视了周遭状况,确认现在乃是没啥特殊变化的休息时间之后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异常事态吗?该不会是有什么可疑人物潜藏于某处——」
「不是啦。」
巽开口回答。
「接下来的第三堂课是资讯课程,我们得移动到别间专用教室去才行。就是那间先前已经去过好几次的电脑教室啦。」
「哦……原来如此。」
绫羽边整理一头长发边从椅子上起身。
前往特别教室的机会其实很多。像是生物教室、化学教室及音乐教室等等,而即便是绫羽,如今也已经知道前往特别教室是怎么一回事,每次都能够毫无怨言地跟巽一同前去。
当然啦,可不是只有绫羽会跟过去而已。
「来了~~~」
猫子也会走走跳跳地挨近巽,并面带开朗笑容、挽住巽的手臂跟着一同前往。至于那把吓人的枪械,则已经收了起来。到底是收到哪去啦?
绫羽侧目瞄了猫子的举动一眼,并以鼻子哼了一声之后——
「咱们走。」
随即简短丢下这句话,迈步走出教室。
绫羽及猫子的两手都空空如也,这或许算是很理所当然的状态,但巽可就不能这样。他先从课桌抽屉里拉出笔记与课本,再由和平的教室里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每到下课时间,学校走廊总是会被形形色色的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但或许也是学习有了
成效,只见绫羽也很收敛自己的行为,并未出手将走廊上的同学们一个一个打飞出去。这究竟是出自她已学到暗杀者并不会如此轻易地混在学生群当中,或是因为在白天的学校当中,『敌人』也懂得低调行事所致呢?
反正此时就是有「不准动手」这么一条规定存在,或许该这样说比较正确一点吧。
总而言之,巽随着踏出豪迈步伐的绫羽一同前往电脑教室,猫子则在两人身后追赶。这三人一边穿梭在属于同一间教室的其他同班同学之间,一边抵达了位于校舍一角的特别教室。
电脑教室正如其名,是一间里面有许多电脑一字排开的教室。其实资讯课听起来也只是课程名称比较响亮而已,实际课程内容并不怎么特别。顶多也只是让学生们学会如何运用试算表软体及使用打字机等基本程度的电脑知识而已。
再加上这些电脑并未与外部环境产生连结,也就是无法连上网际网路。这是自从将近两年前发生过一起情节相当重大的情报外流事件以来,校方便一直采行的应对措施,不过巽既不晓得那究竟是一起出自何人之手、内容为何的事件,也并未对不能上网一事感到特别可惜就是了。
由于摆在电脑教室里面的电脑,姑且还算是有点面子地互相串连在一起,因此或许勉强称得上是一个规模极小的企业内部网路,只不过「现在这种时代居然还无法连上网际网路,再怎么跟不上时代潮流也该有个限度吧」之类的抗议声浪似乎也时有所闻。只有校内网路可用,自然会让学生觉得无趣,不过想要断绝诡异病毒入侵学校电脑,则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更有效的对抗手段。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总会出现一些心术不正的人。
巽坐到自己所分配到的位置,并动手打开电脑之时,只见绫羽十分悠然地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随即埋头趴在电脑桌上,打算继续睡她的午觉。
任何课程似乎都无法吸引她产生兴趣,唯有一项任务,能够确实让绫羽愿意倾注全力去执行,那就是保护巽的生命安全。为了这项任务,她情愿通宵守夜,而换来的结果就是利用白天补眠。不过这样会令人不禁产生「就算是吸血鬼,近来似乎也比较懂得临机应变」这种念头就是了。.
也因此在白天时分,巽的护卫任务主要就交由猫子一手包办。
「噜~~噜噜~~噜噜噜~」
虽然她平常总是这样,不过此时在猫子的脸上,似乎会露出比平常更为开心的笑容。虽然这只是不经细心观察,便看不出来的细微层级的变化,不过当在上资讯课、并来到电脑教室之时的她,看起来就是比往常更加快乐。
此时,希望各位回想一下基本设定。从名为《科学者》的世界派遣而来的猫子,乃是一架正式名称为frf-12ts·x0o5的人型兵器。虽然时常会忘记这个设定,不过这个事实依然存在,换句话说,她是近似于机器人或机动人偶的存在,不对……应该说她根本就是个机器人。
当然啦,她那娇小可爱的头盖骨里面,八成也是装着电子头脑系统或某种晶片组吧……巽随意抱持着这种认知。
相信看在猫子眼中,必定觉得这个世界的电脑跟算盘没啥两样,然而说不定她还是会多多少少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些许同伴意识吧?
基于上述猜测,巽开口询问:
「我说猫子啊~」
「是~有什么事吗,哥哥?」
「猫子会使用电脑吗?」
「嗯~喵?」
猫子大大地侧着头,不过依旧带着笑容及笑开的嘴形。
「人家跟这里的这些人……」
她指着一字排开的电脑——
「完全无法对话喔,因为他们就像是石头一样,不愿意跟人家对谈啊。可是,由于有很多电流霹哩霹哩地流动,所以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让我感到很放心。因为这里有点像是生产我的工厂喔——」
真是这样而已吗……巽心想。
「将电脑形容成人类,这很像是猫子的作风,感觉满不错的喔。」
巽说出心中的感想,猫子便真的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
「嗯~虽然他们是非常非常原始的人种,不过他们简直就像是猫子的祖先大人呢——」
这个世界的电脑,是否迟早也会演变成宛如猫子一般的存在呢?那么届时是会让生活变得更加有趣,还是会变得更加麻烦呢?就在巽悠闲地思考着这些问题之时,宣告上课的钟声响了起来。
期末考的科目当中,当然也包含了资讯课程在内。因此学生们也比往常更加专心地演练着上课内容。巽自然是其中一名热心的学生,而现在在整间电脑教室里面,大概也只有绫羽一人呈现出完全闭上双眼及两耳的休眠状态。
至于猫子嘛——
她遵守绫羽的指示,盘踞于教室后面、进入守备态势。只见她为了让轻机关枪的枪口指向天花板,而把枪枝抱在怀中,并启动了能够应对突发性袭击行动的待机模式。
只不过对猫子而言,这其实也算是一段有点无聊的时间。
猫子摆动她的天线脑袋瓜子,针对面向电脑萤幕操作着电脑的巽等人扫视了一圈,确认毫无异常状况之后,随即闭上双眼。猫子拥有不依靠视觉,仍旧能够确实掌握周遭状况变化的感应器,甚至可以说光学情报只是一项辅助道具罢了。
《空间被动侦测雷达运转中……毫无异常》
《热源侦测感应器运转中……毫无异常》
《result……半径三公里范围内,侦测不到任何物理性威胁》
猫子所拥有的情报,其实跟绫羽差不了多少。在由《科学者》的世界派遣来此之时,关于各个世界的情报资料已事先输入她体内,而她虽然每天固定会进行资料更新的动作,但由本国传送过来的情报,竟很奇妙地出现片断化状况。之前遭遇到《不死人》所发动的攻击之时,以《科学者》的能力而言,应有办法进行事前预测才对,但不知为何……猫子竞未收到任何相关
线报。构成猫子电子精神层面的中枢意识体,虽将此事判定为难以理解的现象,但她体内的精神安定模组却对此疑虑加上一道制止机制,结果便导致猫子的总体意识,未能对身为其创造主的《科学者》产生出强烈质疑的念头。
再加上情感传动装置又持续发送强力的首要指令,也就是「守护巽」的这一道命令,因此简单来说,就是猫子主动封锁了「觉得难以理解」的这份记忆。因为这份记忆或许有可能成为妨碍她体内自律机动机能发挥正常运转的因素。
猫子拥有效能还算不错的学习机制,并不会将判定成对任务执行毫无益处可言的资料,保留在记忆体当中。这同时也是因为她原本就是被设计成具有此种机能的成品。她的外貌小于十岁,精神构造自然也被设定成符合其外观年龄的程度。
猫子从待机模式栘转至休眠模式。
她依照绫羽的吩咐拿着枪枝,坐在教室后面的举动,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就因为猫子摆出这样的姿势,绫羽才能够稍微安心一点在课堂上睡觉。而让绫羽,也就是《妖精》能够获得适度休息,乃是猫子所背负的其中一项秘密任务。这一点连巽也毫不知情。
在猫子的资料库当中,储有认定《剑精》、《魔术师》,以及《天使》相较于他者更为靠近的相关知识。截至目前为止,可以将三者之中的《剑精》视为己方同伴,而《魔术师》与《天使》照理说应该不会挑这个时间带发动袭击才对。如果后两者均企图于此时此刻采取独立行动的话,那么《剑精》肯定会出手展开防御行动。
她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现在此。
猫子的中枢意识发送出安心的讯号,因此猫子持续执行休眠模式。
就在这个时候——
猫子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声音,于是她抬起头来,解除了休眠模式。
「嗯……嗯~?」
猫子摇了摇头上的天线。
声音——这个答案随即遭到否定。音效……而且并非是位在可听音域之范围内的音效。不对,这也算不上是音效。
果然还是声音吗——
不是声音?误判了吗?复数的乱数讯号,暗号……还是加密讯息?
查无资料。感觉上跟《科学者》的人型兵器之间所使用的电磁通讯波有点类似,然而这阵讯号的强度实在过于微弱。只不过透过搜寻,似乎也能在乱数之中,查到一阵随意而为的讯号发送动作。
猫子睁开双眼,环视了电脑教室一圈。
诸多电子计算机串连在一起,电气则在这条粗糙至极的内部网路当中来回流窜。对猫子而言,这纯粹是一次由电流及电压所形成,只有单调数值的电子交错现象。
会是杂讯吗?
猫子试着使探测深度往下更深入一个阶段。
果然还是无法将其判定为带有涵义的讯号。猫子透过资料搜寻模组,从资料库当中所打捞出来的结论是:近似于打雷般的自然现象。
在巽及千夏依照教师的教导操作着电脑,以及绫羽持续沉睡的这段期间,猫子动也不动地维持住侧头的姿势,并为了测知这阵声音是否会再次传出,而试着扩大侦测范围。
结果只听到哗啦啦的电子流动音。
「咦?」
自我诊断装置瞬间启动,当收到透过检测电路传送而来的诊断结果之后,中枢意识体虽然做出自身状态毫无异常的最终判定,但为防万一,还是开启了分析器机能。而在开启分析器的这段期间,猫子再度进入休眠模式。
而教室内就这么维持着无异状发生的状态,并在不久后结束了这堂资讯课。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并未发生任何异状。
「呼~~」
巽很难得能够像这样较为开心地大大地松了口气。
正当他为了舒缓一下筋骨酸痛而转动脖子之时——
「发生了什么令你戚到格外放心的事吗?」
绫羽主动以颇感疑惑的声音询问巽。
「没有啦,下一堂课不是家政课吗?由于今天的上课内容是调理实习,跟考试毫无关系,自然也就不必去在意出题范围之类的问题啊。」
「嗯?」
这是在从电脑教室返回教室的路上,猫子也露出跟往常一样的表情跟在巽身旁。她任由笔直竖起的一小撮天线发束左右摇晃,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绫羽交抱双臂,脸上浮现出特别无法理解的表情。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调理实习这堂课,那是什么东西啊?」
「咦?绫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门课吗?」
巽露出回想的神情。
「其实也就是学习如何烹调料理的课程啦,这算是我的拿手科目呢。」
巽这番语气听起来有点得意的台词,似乎反而对绫羽造成了反效果。
「巽,你这话会让我觉得……你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很不会做菜喔。」
绫羽边走边瞪视着巽。
「只要让我摸清楚这个世界的调理器具及食材特性,我马上就能——」
「这……这我知道啦。绫羽,拜托你别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好不好?」
「哼!」
绫羽将头撇开,原以为她会就此不发一语,但她彷佛刚刚还没把话说完一样——
「原来……有料理课程是吧?那么我决定不休息,要跟你一起去上这堂课。」
「呃……这个……可能有点……」
面对欲言又止的巽……
「你那句『可能有点』是怎样?听清楚了,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我要藉机让你品尝一下我所烹调的美味料理。你不用担心,我有万无一失的秘方。」
绫羽虽展现出颇具自信的态度,但巽的心中却感到越来越不安。
「那个……至少菜刀这玩意儿一定要交在我手上喔,还有像锅子啦,呃……平底煎锅啦、量杯等等……」
「你这话是要我啥都别做吗?」
原本巽还很怕绫羽会大发脾气,但意外的是绫羽竟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算了,我答应你。这样也好,反正我想做的,只是最后一道调理手续罢了。」
就是这最后一道手续才令人格外担心啊……
抱持着上述担心念头的巽,也只能闭上嘴巴、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
个人所期望见到的观测其一。
虽不知绫羽打算做些什么,但她协助处理家事的技能若能因此获得提升,那么巽的日常生活必能变得较为轻松,或是越做越顺手。
嗯,一定会是这样没错。
巽拼命地积极检讨现实景况因而好转的可能性。
只不过想归想,但是当置身于绝非良好的现况当中之时,人总是会一再幻想着虚无飘渺的希望,结果却也只会让人深刻体认到更为空虚的感觉……事态该不会当真演变至此吧——此乃巽心中隐藏不住的真实想法。
的确……纯看结果的话,绫羽这一连串出于自信的行动,最后确实又引发了一起基本上堪称奇妙的事态就是了。
每次都得这样重覆讲解,或许会令人感到厌烦,但是猫子体内设定了一道指令,一旦离开以巽为中心点的半径五公尺这个范围之外,便会自行启动自爆按钮。「到底是哪个家伙给这角色安排了如此麻烦又难以变动的设定啊!」或许有人很想搬出上述字句来大肆抱怨一番,但总而言之,即便没有特别描写出来,不过关于「猫子的身影也总是会限定存在于以巽为中心点的半径五公尺范围内」这个现象,纵然没有刻意去记住,但各位若能够在记忆深处对此留下些许印象,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啦,即便来到家政教室,也还是与巽同在的猫子,在整个班级被拆散成好几个小组之后,随即以小组成员的身分,混入巽所在的这个小组当中。
当然,绫羽也很自动地加入巽这一组,顺道让很不幸地被分在同一小组的同班同学脸上,多染上一道不安的色彩。
其中只有一人例外。
「我突然觉得啊,交由朝凪同学独自一人包办,说不定比较有机会做出美味可口的料理说。」
森村千夏面带微笑,并开口说出这个再正确不过的论点。
她身穿学校指定的白色围裙,头上绑着一条三角巾。这些厨房用品虽然一点也不花俏,但却相当实用,而且实际上这种朴素装扮真的十分重要,绝不可轻易受到其外观所骗。
这件穿罩在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制服之上的粗糙围裙,虽然毫无装饰性可言,但是问题重点乃是在于其内涵,或者说是其所代表的意义。而这最重要的因素,指的其实就是现场情景。
多亏与千夏分在同一组,让巽的安心指数稍稍获得提升。
相信绫羽那过度夸张的危机意识,对她应该也已经变得十分薄弱才对,再加上千夏是仅次于石丸之下,算是很清楚绫羽脾气及个性的同班同学。
然而,绫羽才刚踏人家政教室,心情立刻变得很不爽。
「为什么那些家伙会出现在这?」
用不着特别说明,绫羽当然也呈现出围裙装扮。
「简直是碍眼到极点啊!」
这句不愉快的台词,迳自朝着教室一角飞去。
只见熟识的双人组窝在教室一角。话虽如此,但是对巽而言,可以加上『熟识』这个词的搭挡总共可分为两大类,也就是所谓的善与恶。而真要说的话,这一对算是压倒性地偏向善这一方的双人组。
「天晓得?」
巽慢条斯理地回答。
「她们会不会是也很想参加调理实习呢?毕竟整天窝在餐厅也很无聊嘛……」
「所做所为还不是没啥两样?」
「她们可能觉得好歹也得换个地方试试看吧?」
「再者,她们干嘛这样炫耀咧!那一大堆食材又是什么意思啊?」
「嗯~~放眼望去,高档货还真是一应俱全呢。真令人羡慕啊。」
看在包办家庭经济开销及餐桌口味的巽眼中,只见有各式各样价值不菲且新鲜生猛、份量又相当可观,足以成为垂涎目标的食材,堆积如山地摆放在桌上。
正当巽及绫羽私下交头接耳之际,蔚为话题主角的两人,分别踩着不拘礼节,以及温驯有礼的脚步走近他们。
「哎呀呀,巽先生。真是奇遇呢。」
戴着圆框眼镜的女仆·堇台笑咪咪地开口向他们打招呼。
「我们想说偶尔也该离开餐厅一下,所以才决定商借这间教室来使用。毕竟校内也没有其他厨房可用……」
「哪来的奇遇啊!」
绫羽语气冷淡地回应。
「反正你们一定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到这里,才事先跑来这里等我们,对不对?不过没关系。堇台,我还勉强能够容忍你出现在这,因为听说这问房间是专门用来学习调理技巧的地方。」
绫羽随即露出尖锐的眼神,望向堇台身旁。
站在堇台身旁的,是一名个子娇小、留着一束侧边马尾的金发少女,而她就只带了一把扛在肩头的木刀,用以取代应该穿在身上的围裙。
「倒是媛,你打算在这种地方做些什么?难道是要拿那只粗糙的木棒进行挥刀练习吗?」
「少罗嗦啦,大笨蛋。」
媛的个子虽然比绫羽矮了将近一个头,但眼神的凶狠度却毫不逊色。
「我可是个天生就具有贵族身分的名门大小姐。像料理这种玩意儿,想也知道用不着我动手,自然就会有人端过来给我享用嘛!要我自己动手烹调?我才没那么自甘堕落咧!」
「随便你去说吧……」
绫羽一边摆出瞧不起人的态度,而实际上确实也边俯瞰着媛一边说道:
「我就把这段话当成是你无能为力的推托之词。你只管在一旁咬着指头,观看我的烹调绝技就好。届时如果你肯五体投地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勉强分个一小匙给你品尝品尝。」
「鬼才会接受你的施舍啦!」
堇台站在语气激昂的媛身旁,脸上由始至终都保持着甜美笑容。因为她知道这种程度的言词交锋只不过是一场小小游戏,就如同两只小猫在抢夺小玩具一样。
巽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他同时也大吃一惊。
跟媛及堇台出现在家政教室里一事比起来,此事更令巽感到惊讶不已。
「咦?绫羽……」
「怎样?」
并未自持续吼叫不停的媛身上移开视线的绫羽,迳自开口回应。巽面对这样的绫羽说道:
「呃……绫羽,你也要动手烹调料理吗?」
「我若回答『是』的话,你想怎样?」
「这……我并没有打算怎样啊……应该这样说啦,我个人比较希望你在这堂课当中,什么事都不要做……」
至此,绫羽总算转头看着巽的脸。
她的表情实在有点可怕。
「我改变主意了。」
绫羽斩钉截铁地说道。
「巽,你看她们所准备的众多食材。」
「我从刚刚就看见了啊。」
「再看仔细一点,你就会发现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动植物夹杂于其中。」
「喔——」
说归说,巽根本也分不出哪些玩意儿是什么样的食材,他顶多只知道这些食材看起来好像都是高档货。
「堇台这家伙,肯定是刻意从《剑精》的世界调来这些食材,并打算招待众人享用她们国家的传统料理。巽,这可是针对我而来的挑战啊。」
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如何加以解释,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呢?
「既然如此,我就非得接受这项挑战不可。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有能够轻松做出一、两道家乡料理的厨艺。不,住口。」
她伸手制止企图插话的巽开口说道:
「你想说的话,我也不是全然无法理解。的确,我还不习惯使用这个世界的调理器具。这一点我也有自知之明,不过……」
绫羽突然将脸贴近巽,她那双眼神的锐利程度,就彷佛是一只发现有野鼠在草原上奔跑的老鹰一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非战不可。战况对我极为不利,因为我手上并没有来自我祖国的原始食材。所以我不得不以这个世界的食材来应战,因为……」
绫羽气势十足地断言。
「虽然只是料理问题,但这可说是一场正式的世界大战!」
「真的吗?」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你可以再老实一点没关系,因为巽……你要负责担任这场比赛的裁判。」
巽提心吊胆地将视线从绫羽脸上移开,转而观看写在家政教室黑板上的菜单。
奶油浓汤及三明治。
在这节课当中,明明只要做出这两道料理就好,而且凭巽的厨艺,也必能轻松完成其中任意一道料理。然而事情为什么会演变至如此复杂的地步呢?
就在巽因为过于难解的变化而不禁侧头沉思之际,名为调理实习的料理对决正式开锣。
当初,森村千夏很高兴能跟巽分在同一组。并不是因为她个人对料理拿手或不拿手,而是
她内心认定不管有什么麻烦事,巽八成都会率先抢着搞定才对。
然后媛及堇台闯入其中,绫羽又莫名其妙地独自展现出干劲十足的模样。而这段过程看在千夏眼中,总觉得很像是目击了一场打情骂俏似的。
每到午休时间,巽及绫羽、猫子就会前往餐厅接受堇台的午餐款待,此事不仅千夏,如今已成为全校师生众所周知的事实。对感觉上似乎不太会烹调料理的绫羽来说,肯定会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为了与堇台这名容貌姣好、身材丰满的女仆对抗,说不定她在家里很有可能会主动下厨作菜。
当然是以围裙姿态下厨。
——不,搞不好……
千夏开始进入妄想世界。
——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围裙,以光溜溜的身子加上一片薄布的装扮……作势引诱朝凪同学……
不管情节再怎么深入,终究也只是妄想而已。搞什么鬼啊。
千夏边刨掉红萝卜外皮,边忙着运转脑中的妄想机制。
——虽然三角关系因石丸同学的消失,而导致其中一角跟着崩溃,但此时此刻让堇台及媛加入战局,好像也满有趣的。不对,先等一下,倒不如持续保留住石丸同学这条线,再将这两名新角色嵌入其中的话……五角形……嗯,应该就能形成一个类似五芒星的图案吧。这就是争风吃醋的爱情五芒星吧。啊……可是如果想以朝凪同学为中心人物的话,那形状会……啊,只要再把猫子也拉进来就得了嘛。不过……这孩子的年纪似乎又太小了些……
或许大家会很佩服她居然能边妄想这些事边使用菜刀,不过事实上,切菜这种机械式的动作,反而具有促进脑筋运转的效果。
——问题是不管再怎么看,朝凪同学都不像是个会如此受女孩子欢迎的男生啊。他一直都扮演着被动的角色,如果说他的对象是石丸同学的话,那倒满搭调就是了。
当千夏正扮演着一名看起来默默参加着调理实习的女学生角色之际,一旁的绫羽则是莫名兴奋地将大锅子装满水,拿到瓦斯炉上加温,并拿起千夏刚把外皮刨干净的红萝卜,切也不切地整条丢进锅中。
沉迷在妄想世界当中的千夏,并未察觉到绫羽的动作,堇台及媛则已回到自己的调理桌前面。当然,只有堇台开始动手烹调料理,媛则是很无聊地眺望着窗外景色。
其中唯有巽一人,抱着不安心情观看着双方的调理过程。
猫子也觉得很无聊。
正因附有知悉无聊感受为何物的机能,方可证明这具少女型人型兵器确实拥有的极高性能。其实制造商根本用不着将她做成与人类如此相似也无妨啊。
对她而言,绫羽确实从睡梦中醒来,加上又有《剑精》双人组同处一室,此乃她最乐意见到的事态。
如此一来,隶属于敌方的势力也无法轻易出手袭击。
不对,或许对方还是会采取行动。特别是《魔术师》,总是会采取一些无法分析出其真实企图的行动。
但是计算结果发现,敌方于现在针对此地发动袭击的机率,可说是微乎其微。
猫子虽然总是面带开朗笑容,乖乖待在巽身边,不过基本上她还是会考虑到上述问题。不然她的存在意义当真会变成只不过是一个类似妹妹的仿造品,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一篇由主角跟这样的妹妹仿造品间,透过培养友情的过程来发现心灵净土的故事,自然更不容许这样的事态发生。只不过,其实即便发生了也无妨就是了……
「嗯?」
猫子的天线发束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环视了教室内部一圈。猫子的骨碌双眼针对各自忙于料理事前准备工作的学生
们一一进行侦测,最后再将眼神移回原本的位置。
随后,她一脸狐疑地侧着头。
巽及绫羽都未察觉到猫子这一连串动作,绫羽正热心地烹调着她那道神秘料理,巽则一边很不安地注视着绫羽的一举一动,一边专心一意地烹煮自己所负责的奶油浓汤。
那是什么东西呢?
在猫子记忆装置的浅层区块,浮现出同样的现象。
声音。
这波长跟刚刚在电脑教室里面上课时,所侦测到的现象一模一样。如今竟然又再度听见。
猫子尝试扩大侦测范围。立刻有所发现,发生地点一样是在电脑教室。当中存在着讯号虽然微弱,但却呈现出不规则动态的数据资料。
启动探测模式。现在有另一个班级的学生正在使用电脑教室,换句话说,电脑网路正处于活动状态。
位于猫子中枢的意识体,做出此事只是琐碎事项的判断。不过情感传动装置却对此判断表达否定之意,并诉请满足此一好奇心。对无法理解的事物置之不理,似乎是很具争议性的行为。
中枢意识体瞬间做出回应,认为此事的危险性及重要性都很低。猫子的总体意识也表达同样意见,但情感传动装置却坚不收回应当进行调查的意见。精神安定模组则判断目前尚无须启动,决定采取静观现状变化的立场。
就算将这间学校里面启动的所有电脑加总起来,在资料运算处理速度方面也远不及猫子个体的能力。更何况学校所采用的乃是校内独立网路。对来自《科学者》世界的猫子而言,这种独立网路在各方面,都比她所连接的任何一种行动终端还要来得差劲许多。即便视为玩具,也会嫌这玩具的等级太低,说穿了就跟积木没两样。
结果,猫子保留最终判断,不过仍决定将知觉指向计对准电脑教室进行石油。
整个流程只费时零点零几秒钟而已。
抬头仰望的猫子,依然笑咪咪地待在巽的身旁。
调理实习毫无窒碍地进行着。
不过很讽刺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拜绫羽愿意主动担任厨师一职所赐。如果她所扮演的是
助手那种从旁协助者角色的话,那八成也还是会引发一场小小的骚动吧……巽心想。
虽然颇在意绫羽的状况,但巽还是很有条理且卖力地烹调着奶油浓汤这道菜肴。这道菜色倒也没有特别困难,只要将食材切丁、快炒一下肉块,并将马钤薯等其他蔬菜类及香菇类食材丢进锅里熬煮,最后再加入市售的浓汤汤底,即可大功告成。
巽个人其实很想从浓汤的汤底开始做起,不过若采取这么讲究的手续,很有可能导致家政科老师产生过度浪费食材的负面观戚。况且老师也只准备了一份相当简单的食谱而已。
负责制作三明治的小组就更为轻松简单了。只要将奶油及黄芥末酱涂抹在切薄的土司上头,再夹入几片火腿与蔬菜就算完成了。反正三明治这玩意儿,本来就拥有为了简单制作、轻松享用的两大前提,而发明出来的历史背景,因此不管再怎么做,都不太可能做出很难吃的成品。
如果可以的话,巽其实很希望绫羽是被分配到制作三明治的小组当中就是了……
「嗯……嗯~~~」
此时,露出一副困惑表情搅拌锅中食材的绫羽映入巽的眼帘之中。她捞起汤杓,稍稍试了一下口味。才刚以为没事了,却马上看见她随手抄起装有食盐的小罐子,将只能以「随意」这个字眼来形容之份量的食盐加入锅中。加完之后,绫羽又再三地注视着小罐子——
「巽,把这当成盐份应该没错吧?」
最后居然还落得丢出这种问题的下场。如果那是砂糖的话,她会打算怎么处理那锅食物呢……巽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对她点了点头。
即便要他去看一下绫羽那个锅子里面究竟变成什么模样,都会让他觉得很害怕。因为绫羽不但把视线所及的所有食材全都丢进锅中,甚至又以看起来只能说是乱枪打鸟的手法,将摆在桌上的所有调味料也加入锅里,然后就是卯起来搅拌锅中物。如果只是把酱料及酱油搞混的话,或许还会让人家觉得她很可爱,但亲眼见到她居然把两种调味料通通加入锅里,就不得不令人怀疑她的神智是否还很清楚了……
「我说绫羽啊……」
巽语气柔和收敛地说道:
「你究竟想要调配出什么样的口味呢?就当成是你一时兴起好了,能不能说来给我听听呢……?(不安)那个……如果你愿意分享一下的话,那我想我至少也能提供一点建议给你才对……」
「不需要。」
被瞪了……
「呃……可是……」
「你有时候真的很固执耶。」
绫羽一脸傻眼地回应,随即将视线移回锅中。
「我正在试着重现我土生土长的家乡料理风味,你根本没有吃过不是吗?所以你的忠告对我也没用。光靠这个世界的材料,或许很难重现出我的家乡风味。不过应该是可以做出相当接近的味道才是。」
被她这么自信满满地一说,巽也只能放弃继续说服她的念头。
绫羽之所以会这么突然地坚持要下厨做菜,一切原因都出在堇台身上。媛跟堇台那一边,好像也正试着以巽未曾见过的食材,烹调出从未有人吃过的料理。凭堇台的手艺,肯定能够做出真正究极,抑或是美味至极的佳肴。附带一提,巽曾听过一个传闻,据说喜爱美食之人们的心灵,才是真正究极的美味菜肴,不过现在并不是讲述这则故事的时候。
总而言之,站在掌控家里厨房生杀大权的立场,巽其实十分期待堇台会端出什么样的奇特料理,不过他却也很希望她能够收敛一点,别做出过度激发绫羽对抗心态的举动。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平常在朝凪家,总是被排除于厨房之外,导致绫羽一来到这里,其自制力顿时大暴走一样。
——要是在回到公寓之后,她还想继续维持这种状态的话……
巽甚至因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
虽然很希望打从一开始到整个故事结束,她不擅做菜这项技能都可以贯彻始终地维持下去,但这种事至少也得亲自下过一次厨房才看得出来。总而言之,位居女主角立场的角色,身上总是会带有些许缺陷,其中最为显着的缺陷,正是料理手艺这一部分。纯粹只是因为这种缺陷浅显易懂,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意义可言。跟那种凡事均能完美呈现的人比起来,带有一、两项不会造成过大影响之缺点的人,反而比较能够让读者们顺利地将感情投入于此一角色之上,这算是一种很惯用的写作手法。此事听起来或许会让各位觉得很蠢,不过反正这世上本来就几乎找不到什么十全十美之人,若真要讲究真实性,那么运用后者的人物描写手法应该会比较好一点。毕竟这世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类,每个人心中又都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想法,所以实在也无法一概而论就是了。
巽暗自祈祷,并一边烹煮着奶油浓汤。
事既至此,那也只能祈求绫羽有办法做出一道超级宇宙无敌难吃的料理。幸好现在是调理实习课程,算是上课的一环。试吃的角色绝不会只由巽独自一肩挑起。虽然分配在同一小组,但也只好请森村千夏等数人自认倒霉,与巽一同沦为这道料理的牺牲者……
「巽,哪一罐是砂糖?」
「哦……这个就是,嗯……」
一边将塑胶容器递给伸手索取砂糖的绫羽,巽的精神层面也一边慢慢陷入强尸化的境界。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流逝,调理实习终于来到最后高潮阶段。
只见各小组的桌上,均摆有学生亲手烹调而成的各式各样料理。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只有奶油浓汤及三明治而已就是了……
巽与猫子,以及千夏并列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这块桌子上面所摆的东西。
巽视为主打,很努力地调理出来的奶油浓汤,看起来毫无问题可言。三明治也一样,外观上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
「怎么啦,你们干嘛全都僵住啊?」
但这道由难得露出欣喜神情的绫羽,亲自动手舀入餐皿当中,压根儿看不出究竟是清汤或浓汤的诡异料理,正是一切问题及疑虑的源头。
从桌上备有与小组人数相符的餐皿一事看来,她似乎打算请这个小组的所有成员品尝这道诡异料理。姑且撇开绫羽本身及猫子不谈,其他数名成员简直就是无故遭殃的被害者。
猫子无视狂冒冷汗的巽,马上抓起三明治大快朵颐一番。
「我要开动了——」
很天真地边吃边讲话的猫子,一手拿着留有齿痕的三明治,另一手动作迅速地抄起汤匙探入巽所做的浓汤里面,一样大口大口地把浓汤送入口中。
巽其实也很想这样好好享用一番,不过……
「等一下。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先试吃过我所做的料理再说。」
绫羽已事先下达这样一条禁令。
而今——
看在旁人眼中,大概会觉得这一幕真的很有看头吧……只见绫羽在所有组员的餐皿当中,盛入这道十分具特色的汤类料理之后,再将餐皿一个个摆于小组成员面前。
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餐皿,千夏虽然也采取一模一样的举动,不过她似乎又抱持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然而对巽来说,这可是一个生死交关的大问题。
几乎闻不到任何香味,至于外观嘛……嗯,就如同熬煮至稀烂黏稠的蔬菜汤一样,具有十
足的特色吧。因为所有食材均已失去原有的外形,根据观察角度的不同,其实倒也可以将之视为一道中式菜肴,但是它那独特的黏稠戚,却发挥出使人食欲大减的强烈效果。
「呜……」
只不过……总也不能默默地只盯着这碗黑暗料理看,于是巽鼓起勇气,将汤匙拿在手上。
但是绫羽竟出人意表地开口:
「等等,巽。先别急着吃。」
绫羽有点自豪地出言制止,并快速伸手采入自己的制服衣襟里面。巽及千夏等人均瞪大双眼,不知绫羽此一举动的用意何在。
绫羽随即将手抽出,宛如刻意将摆在手掌上的物体展现给在场众人观看一般说道:
「加入这玩意儿之后,这道料理才算是大功告成。」
那是一个皮制的小袋子,大小跟护身符差不多。袋口系着一条细细的绳子,而这条绳子又围绕着绫羽的脖子。看来绫羽似乎很宝贝地将这玩意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咦?你从何时开始,就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啊?」
面对巽的疑问……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绫羽挺起她那形状漂亮的胸部回答。
「不管要去哪里,我身上绝不会忘记带着这包东西。从小到大,每当要前往外国之时,这算是我一定会携带的物品之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巽及千夏等人只是一味地摇着头。
猫子则相当专心地享用着料理。
「好好吃喔~~」
绫羽一边无视猫子的感言……
「因为这袋子里面……」
一边动手解开小袋子的袋口。
「装有我的故乡所生产,适合家庭料理使用的独特……呃……在这个世界,该用什么名词来形容这个东西呢……对了,就是类似香料的物品。只要多了这个东西的帮忙,则不管煮的是什么料理,基本上都不太可能会走味。」
感觉上就跟日本人在前往外国时,总会随身携带一罐酱油的作法很相似。
绫羽将这项由她祖国所制,类似香料的东西,一一洒入每个小组成员的餐皿里面。这些一小搓一小搓被洒入碗中的物体,具有状似粗粒黑胡椒粉的外观。
「仔纽损抖一下再品尝。」
这是绫羽所下达的指示。
「如此一来,香料的味道就会完全渗入料理当中。」
「这……这样子啊……」
总之还是决定依言行事。身旁的千夏,带着一半感到兴趣、一半感到不安的表情,窥视着摆在巽眼前的餐皿。
巽用汤匙仔细搅拌着餐皿里面的食物。他记得绫羽明明没有用上任何一滴油,但是表面看起来却格外油光闪闪,黏稠度也相当惊人。甚至还可以看见绫羽最后洒下的神秘粉末,怱隐忽现地夹杂在被搅拌成块状物的蔬菜类碎片之中。
「喂喂喂~~~」
绫羽开口了。
「你到底打算搅拌到什么时候啊?给我差不多一点喔。这样就可以了,快点享用吧。」
看来也只好豁出去了……
巽勉强做出合掌的姿势。
「……我开动了。」
并以轻微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之后,便拿汤匙舀起一口料理,送入自己的嘴里。
绫羽以那既敏锐又极具自信的眼神,逐一审视巽的一举一动,千夏也跟着这么做。
巽一边承受着来自猫子以外的其他同班同学之视线,一边将绫羽特制的类浓汤料理吞下肚去。
千夏抢先询问感想:
「吃起来感觉如何?」
「这个嘛……」
巽露出一脸复杂的神情,他也不得不摆出这种表情。因为令人意外的是,就各种层面而言,这道料理的味道并没有那么糟糕。
话虽如此,这种口味却又不能积极地给予高度评价,「风味特殊」正是最适合用来形容此一口味的字词。
一股从未曾品尝过的风味,在巽的口中扩散开来。
「很美味吧?其他人只管尽情享用,我这里还剩下很多喔。」
绫羽边敲着锅缘边大声宣言。
巽紧接着吃下第二口。
最简洁有力的感想,就是吃不到任何素材的味道。别是说咸味,就连甜味也品尝不到,口腔内部就只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香料香气及味道。巽认为那应该算是某种香辛料,不过它却支配了所有味觉,让整个口腔就是只能品尝到那种味道而已。若将那种香辛料溶于水中再喝下去,八成也只会换得同样的感想吧。
由此可知,绫羽所做的最后一道手续,确实决定了这道料理的最终命运。
——其实还满有趣的呢……
在巽的脑海当中,马上浮现出数道用上绫羽这款乡土香料的料理菜色。
——如果能够善加运用这款香料的话,应该能让料理变得更加美味吧?由于连这么一小搓都嫌份量太多,因此只要加入一点点,用来衬托料理整体风味的话……我想想,说不定最适合用在咖哩之类的菜色上头呢。
看见巽不发一语,持续食用这道料理的模样,千夏等人也拿起汤匙。随后也跟巽一样,吃下第一口便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
这若是一种能够严加批评的味道,反而还比较好一些吧……只见数张很想开口讲出上述感想的面容并排在一起。哎,其他小组看起来真是快乐呢。
不同于擅长料理、并对调味抱有兴趣的巽,对千夏等人而言,这只是一个用「味道不合
口」这么短短一句话即可打发掉的问题。感觉上就如同在食用某个不知名海外国家的土着料理一样。
其实这样的形容一点都没错就是了……
另一方面,尽管身材娇小、又只是一具人型兵器,但仍旧坚持发挥出旺盛食欲的猫子,在快速扫光碗里的奶油浓汤后,随即把满足食欲的指标对准绫羽浓汤。
「这是姐姐做的吗?哇~~人家也要吃~~」
唯有此时,绫羽也才肯对猫子展露出心情愉悦的表情。
猫子马上重新握住汤匙,一边发出大口咀嚼吞食的状声词,一边开始享用绫羽浓汤。
事件——
是的,一起类似事件,或者该说似乎也称不上是事件的事态,紧接着正式上演。
对于绫羽亲手做的料理,猫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这具妹妹型人型兵器虽一样有具备味觉机能,但因为针对食物的美味与否进行判断,被视
为一种没有效率可言的行动,于是中央意识体遂主动关闭此一识别机能。
由于体内存在着以有机物制成的装置,因此会视若千营养素为必要物质,不过因为有一条补给线路透过异相空间回路,自本国延伸至猫子身上,所以实际上就算她什么都不吃也没有关系。之所以会这样大吃大喝,其实纯粹只是装装样子而已,然而猫子的情感传动装置却将这项行为定义成「快乐」,而且这项巨大的要求,甚至还会偶尔遮断中央意识体的控制能力。虽然在发生紧急事态时,中央意识体能直接切断情感传动装置的硬体机能,不过现在并无采取这种强硬措施的必要,就整体情况观之,猫子仍旧处于正常运作的状态下。
猫子很顺利地埋首于猛扒绫羽浓汤的行为当中。对猫子的创造主们而言,其吃相算是某种能让内心有所思虑的绫羽,也能够感到满足的举动。
就在这个时候。
猫子的天线发束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
又来了,又捕捉到那阵声音。
她早已查到发声源的位置,就在电脑教室的狭窄网路之中。
猫子顿时停下握住汤匙那只手的动作。
她实在无法压抑住这股十分在意的欲求。
她快速地环视了家政科教室内部一圈。
巽及绫羽正在吃东西,堇台或许是为了调理一道格外讲究精致的菜色,导致她至今仍忙着烹煮料理。
猫子确认此时此刻,现在这个空间处于安全无虞的状态之中。致命危机逼近巽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以下。
犹豫不决的时间极为短暂。
猫子让自己的绝大部分身体模组进入休眠模式,不过并未使警戒能力低于绝对警戒层级之下,随后便将总合意识抽离本体。
具体而言,就是维持住睁开双眼的状态,并停止身体的一切动作。
视觉及听觉维持原有状态,让意识瞬间飞向电脑教室。要从运转中的电脑入侵至网路内部,简直就跟走路一样轻而易举。
于是,猫子就这么潜入网路深处。
朝着无法理解的声音来源前进。
就在巽及千夏及其他数名同班同学们,也就是品尝过绫羽这道亲手烹调的料理的人们,毫无例外地露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之时,就只有料理者本身很兴高采烈地——
「嗯,就是这种味道。不对,这样还算不上是完全重现。看来还是非得找齐必备食材不可吧……不过,这样的成果还算可以接受。」
绫羽露出难得一见的高兴表情,享受着这道结果根本没人搞得清楚到底该算是清汤还是浓汤的料理。
「巽,说实话,我原本很想把这东西加入你在家里所煮的每一道料理上头,不过我一想到要是我所端出来的料理遭到他人批评,我也会觉得很不高兴,所以我才慎重决定不这么做。你可得好好体会我的用心良苦。」
她又相当难得地说出这么一大段台词。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啊?」
巽有点心不在焉。虽然说词一大堆,不过因为绫羽总是毫不挑剔地吃着巽所做的料理,所以姑且不论这些菜色到底合不合她的胃口,至少可以相信她从未觉得巽的料理很难吃才对。可见刚刚绫羽那一番话,只不过是她的别扭脾气促使她说出口的台词罢了。
这种气氛还满不错的,如果光靠烹调料理便能使绫羽的表情变得如此和蔼,那么即便得多做几次料理也没有关系。虽然对千夏等人觉得很过意不去,不过稍后他们还能喝喝自己做的奶油浓汤来换换口味,只要他们愿意将此视为回报,那就皆大欢喜了。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会导致绫羽心情不悦的人物登场了。
「哎呀呀,各位先生女士,看各位享用菜肴的速度似乎有点微妙呢。」
来者正是堇台。
而在后面喀啦喀啦地推着餐车的人,则是……
「为什么是由我来推啊!」
有点火冒三丈的媛。
「看诸位在此用餐好像还满愉快的。」
堇台开口说道。
「就请各位也务必让我们加入各位的行列吧。媛,相信你独自一人坐在窗口,一定也觉得很寂寞孤单吧?」
「哼!」
堇台一边挥舞着汤杓,一边指着盛放在餐车上面的锅子,以及重叠在一起的白瓷餐皿。
「我也特别卖力地烹调了一道来自我祖国的菜肴。我可是衷心期望各位能够赏光品尝一番,才特地端来此地宴请诸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巽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欢迎绫羽小姐也一同享用。」
「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只见堇台将一个装有从锅子里舀起之料理的小型深皿,递至十分干脆地表现出不悦情绪的绫羽面前。而绫羽也十分干脆地接过这个小餐皿。
「嗯。我也突然很想品尝一下很久没吃过的贵国料理。虽然你那自信满满的笑容令人看了很不中意,不过毕竟罪不在食物嘛……」
「哎呀呀,真是谢谢您呢。」
面带开朗和蔼笑容的堇台,也很理所当然地摆了一个餐皿在巽面前。
「这是……?」
巽再三凝视着这道料理。
看起来有点像是法式肉汁清汤,里面什么配料都没有,只见餐皿中的清澈液体冒出阵阵烟气。一股刺激食欲的芳香飘散四溢,光是靠这股香气,就能够确实地满足五感之一的嗅觉。
「请尽情享用。」
堇台一边动手准备千夏等人的份,一边敦促巽及绫羽品尝。
巽以汤匙舀起一口汤送进嘴里。
「…………!?」
整个人险些升上第三重天。
在人生中从未品尝过的味道,若纯就上述此点而论,这道料理确实与绫羽的香辛料具有同样意义,不过这也是两者之间的唯一共通点,其他部分则有如天壤之别。
美味,总之就是很美味。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于口中扩散开来的收敛鲜味和绝妙的口感,以及通过喉咙的感触还有芳香的气味,一切均如此完美至极。
当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在转眼间喝完餐皿里的清汤。
「我准备了很足够的份量喔,请各位尽量享用。况且这才不过是开胃汤而已……」
堇台随即又添了一碗清汤给巽,真是太令人感激不尽了。
绫羽则是一脸不愉快,然而却又默默地喝着这道清汤料理。即便精明如她,看来也找不到这道料理有什么值得抱怨挑剔的地方。
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只见有许多露出一副渴望神情的学生们(以男同学为主),纷纷拿着
自己的餐皿排在餐车后面。
「你们这是干嘛?别在这里挡路啦,很碍眼耶!」
不晓得是不是把媛那句语气烦闷的话当成耳边风看待,只闻排在最前面的男同学,仔细一看,此人正是藤崎——开口大声说道:
「堇台小姐,请务必也赏我一口尝尝!不不,就算只是稍微沾一下也无妨!」
「当然好啊,我这里还剩下好多好~多呢!」
顿时欢声雷动,家政教室也在转眼间化为某种粮食配给所。
此时,猫子明明毫无反应可言,在场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一现象。
霹哩霹哩。
猫子以如同烟火炸开般的视觉,捕捉到周边状况及光景。
她的意识如今正置身于区域网路内部。由一台电脑传导至另一台电脑,再进入伺服器当中,电子情报就这么交互飞越传递。质与量都只不过是相当微弱的传导流动,跟猫子原属世界
的电子情报流量比较起来,简直就有如银河系与一元硬币之间的差异。
为了寻找出声音所在之处,猫子施放出侦测暗号。
不料暗号一出,竟瞬间造成电脑教室里的所有电脑同时陷入当机状态。
看样子是暗号的规模过于庞大所致。猫子的总合意识瞬间看出这个世界的电子机器之脆弱特性,于是为了让外部电脑系统恢复正常,而主动降低自身的机能。
若想在这个校内网域里面进行作业,除了使自己所拥有的资料数据失谐化之外,别无他法可寻……做出此等判断的中枢意识体,从构成猫子这个人格的资料数据当中,计算出维持人格特征的必要最小限度资料量,再衍生构成一个暂时性的复制人格情报。自总合意识体分离出去的模拟人格,小心翼翼地游向存在于网路内部的电子海洋。
这是一片很狭窄的海洋。
她马上找到了类似声音之现象的发生源头。
比电子还小,仅具粒子规模的复数个体在网路内部东跑西窜。不知是因为缺乏静止机能,还是不知如何静止下来,只见这批粒子群毫无秩序地在网路中来回飞梭,撞上硬体所形成的隔墙,又随即快速栘往其他方向。就这么不断反复执行同样的行动。
看来先前那种类似声音的现象,是在它们撞击隔墙时所造成的结果。
猫子的模拟人格边追赶它们,边以极微弱的电波,对它们发出询问暗号。
暗号一发出的瞬间,却看见粒子群的动作变得更加惊慌失措。
它们不断施放出大量奇妙的暗号,并且未停住原有的运动状态。就其行动及暗号观之,猫子判断它们极可能已陷入恐慌状态。
由观察至判定。
猫子轻轻松松地便看穿了粒子群的卢山真面目。
它们乃是电子机器与网路连线之际,所诞生出来的电子生命原始种。
如果把猫子比喻成人类的话,那它们就是如同草履虫一般的存在。
这批粒子群的可认知沟通范围极端狭小。
猫子被迫做出再次降低自身理论等级的决定。虽然中枢意识体建议就此弃之不理,不过情感传动装置所发出的欲求及好奇心,其规模实在过于庞大。
于是猫子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指令。
察觉到猫子模样有点不太对劲之人,果然还是巽。
「咦……猫子?」
之所以这么晚才发现,是因为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绫羽、堇台,以及异世界的料理等因素占据所致。
也因为这样,导致他根本不晓得猫子摆出将汤匙插在浓汤餐皿里面的姿势,并在维持住双眼睁开的状态下,停止身体一切动作,当然也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便陷入这种静止不动的状态。
「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猫子的眼睛连眨也不眨,整个人彷佛结冻一般僵住不动。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巽又试着摇摇她的身子,结果还是不见任何反应。
巽颇为慌张。
「绫羽,猫子的模样有点不太对劲耶。」
听见这句话,不仅绫羽,就连媛及堇台也跟着转头望向巽。
绫羽停止比较堇台那道大受好评的清汤与自己所做料理之间的差别、媛也不再观看男同学
们并排在一起,甚至边流下感动眼泪边享用着堇台所做料理的模样、堇台则是停下以汤勺舀汤的手边动作,并各自开口:
「嗯?」
「啥?」
「哎呀?」
说出这三句话。
「大事不好了!」巽说道。「猫子停止呼吸了啦!」
「那是很正常的现象啊。」
绫羽边皱着眉头边回应。
「那家伙是个兵器,本来就不太会进行像样的呼吸行为。顶多只会吸气与排气罢了。」
堇台放下手上的汤勺,蹲在猫子前面观察。
「嗯……看来她的身体机能好像处于静止状态底下呢……会不会是故障了?」
巽显得越来越不安。
「故障……但先前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故障的迹象啊。刚刚她明明还露出美味表情,吃着绫羽所做的料理——」
瞬间,沉默降临在众人身上——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移向挂在绫羽脖子下面的那个小袋子。
「你你你……你们看什么看啊!」
绫羽急忙将香料袋收回制服里面。
「难不成你们要说都是我造成的吗?」
「肯定是这样没错啦!」
煖以嘴唇露出感觉十分邪恶的笑容说:
「都是你那道难吃到不像话的料理,害她整个人短路了啦!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可以回报你的祖国,要是碰上《科学者》的侵攻,只要请他们吃料理就可以了!」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啊……」
绫羽只能一味地摇头否定。
「我祖国的料理会导致《科学者》的人型兵器陷入失常状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虽然她如此辩解,不过却无法去除掉众人……应该说是巽心中的疑念。毕竟绫羽浓汤最值得夸口的地方,就是拥有即便引发短路现象亦不足为奇的可怕口味。
堇台摆出以手指抵着下巴的侧头姿势。
「这可就奇怪了。真的是绫羽小姐亲手烹调的那道料理,使猫子小姐的身体机能超过最大极限吗?哎呀……」
脸上随即露出开心微笑的堇台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喂她吃吃美味可口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让她恢复正常喔。」
堇台拿走猫子咬在嘴里的汤匙,舀起一口自己所调制的绝妙清汤,再把汤匙塞进猫子那半开不阖的嘴里。
依然睁着双眼的猫子,以机械式的动作一口喝光清汤。
「……………………………………」
所有人静静地观察了一会,结果并未产生任何变化。
「这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呢……」
堇台边以手掌托住脸颊,边开口说道:
「难道绫羽小姐的料理当真如此——」
「责任绝对不在我身上!」
绫羽显得格外慌张,倒不如说看起来十分惊慌失措。
「这怎么可能!」
就她脸上表情看来,她似乎也有点产生「难道真是我的料理所造成的吗?」此一念头的模样。况且巽也想不到什么其他原因……
「总而言之啦……」
媛神情愉悦地边露出黑心笑容。
「如果真是因绫羽的那玩意儿所造成,说不定只要喂她吃其他东西,就可以助她重新恢复正常罗。那何不调配一些药物出来给她吃吃看呢?」
「这样说也对,那我这就调制一些药来试试看好了。」
堇台也同意这个看法,总之已先决定好救助的大方向。
只不过,包括森村千夏在内的其他学生们,脸上都只浮现出带有「那边是在吵闹个什么劲啊?」这种含意的表情就是了……
要追上这群粒子,着实花了她一番工夫。
它们的运动模式,令猫子无法同时锁定它们的位置及运动能量。猫子为了不对整体网路环境造成影响,一边计算出它们那毫无秩序的运动轨道,一边配合其运动速度,并试图与它们进行接触。
首先,她试着丢出含有「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吗?」之意义的暗号。
粒子群随即如同爆炸一般四散开来。
经过短暂推论后,猫子将上述现象认定为表示肯定的暗号。
接着,她发出带着「你们知道你们自己是什么东西吗?」含意的暗号。
粒子群开始沿着固定轨道进行回转运动。
猫子尚无法确定那是表示无法理解问题意义,或是表达否定的行动。
猫子知道她非得再次让自身的逻辑水平降低一个层级不可。
看样子想要顺畅地进行双向沟通,大概还得花上一点时间才行。
「让她喝喝这个吧。」
堇台递出一杯液态物,看起来有点类似用研磨棒磨制而成的青菜汁。
「那是什么东西?」
巽边捏着鼻子边开口询问。
「这是流传于我国的药草。自古以来便具有万灵药的美名,对于身体状况不佳的症状尤能发挥出绝佳效果。当我和媛年纪还小的时候,都曾受过这项草药的恩惠喔,对不对啊?」
「拜托别那么靠近我好不好?」
媛明显露出很厌恶的模样,而且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对那玩意儿没有留下什么良好的回忆啊。」
真的没问题吗……巽一边心想,一边注视着堇台喂猫子喝下这杯草药汁的过程。猫子宛如那种十八禁人偶一样,相当听话地暍光了杯中物——
「哎呀?」堇台发出讶异的声音。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效果可言啦……
只见猫子她——
瞬间闭上了双眼。
——觉得她的状况越来越恶化的人,该不会就只有我一个吧……?
在冷汗直流的巽身旁,只见绫羽脸上也跟着流下一丝类似的冷汗。
猫子的总合意识,其实很正确地掌握了发生在家政教室里的所有状况。
然而对她而言,现在这些状况只不过是极烦人的因素,因为猫子正醉心于她在这个世界首度接触到的粒子生命体身上。她现在的感觉,就跟发现一群被丢弃在路旁的小猫之状况极为相似。
虽然猫子本体的视觉情报系统,透过实况模式将巽及绫羽、堇台等人的行动影像传回意识体,不过情感传动装置却将这份情报摆在低重要度的位置,并将此意见附上强烈暗号,发送至中枢意识体。中枢意识体好像已经放弃说服情感传动装置,因为本体发生危险的可能性显然非常之低.现在并非如此需要视觉情报,应该切断其机能。
结果,自然就导致猫子的本体阖上双眼。
不知实际状况的巽等人,一次又一次地喂猫子喝下堇台所提供的药物。
到了这个地步,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认定引发此现象的原因就出在绫羽身上,而当事人绫羽的脸色自然也显得格外苍白。
这也难怪,若招待他人享用自己亲手烹调的料理,结果却造成食用者昏迷不醒,即便是绫羽也会大受打击。纵使该名食用者只是一具机器人也一样……
「不管怎么试,好像都没什么起色呢……」
终于连堇台也发出了放弃的叹息。
如今桌上已经摆满了她所调制出来的各式各样药品,充份地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异样气味。包含千夏在内,现在已经没有半个学生敢走近巽这个小组。
「看来唯今之计,也只能设法联络制造厂商,请他们收回去修理了……绫羽小姐,你知道《科学者》的联络住址或电话吗?」
「我哪会知道!」
虽然头撇向一边,不过视线还是放在猫子身上的绫羽说道:
「联络方式会不会就写在猫子的脚底啊?」
巽察看了一下,没有。
「这下子该怎么办?」
巽难掩狼狈神情,自爆也就算了,但巽实在连想都没想过猫子居然也会故障。
「哼!」
媛扛着木刀走向猫子。
「这家伙啊,虽说是人型兵器,不过基本上也算是一台机器吧?说实话,我并不太清楚什么关于精密机器的事,但我记得不是只要用上某种手段,就能修好绝大多数的机器制品吗?」
巽凝视着媛,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要这样做……」
巽完全来不及出手制止,媛便抢先举起木刀。
「就可以了啦!」
木刀的刀身随即落在猫子头上。
猫子好不容易才与粒子群确立起一条情报传达的沟通线路。
它们重覆不断地发送带有「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什么东西?」等意义的暗号。
面对这些问题,猫子则回送夹带「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狭窄世界。」、「你们是某种生命形态」等含义的暗号。
粒子群以仿佛彼此商量般的轨道展开运动,花上一段在电子空间可视为相当漫长的时间之后——
它们送出「我们无法脱离此地。」、「其他地方也有与我们类似的存在吗?」的暗号。透过与猫子的对话,使它们的逻辑认知层级持续获得提升,猫子已能大幅掌握住它们所具有的形象。
猫子将它们所感受到的隔墙,乃是区域网路特有产物一事告诉它们,并进一步对它们说,它们的同伴其实就存在全球网际网路内部的任何一个角落,它们闻言随即展现出眨眼惊讶的形象做为回应。
我们能否前往那个地方呢——?
因为这是一个限定化,且为间歇性出现的世界——
猫子的总合意识做出无须任何检讨余地的判断,因为对于带领它们前往全球网际网路一事,猫子一点都不会感到犹豫。虽然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还不知道,不过像它们这样的存在,其实早已出现在网际网路的各式各样地点当中。
猫子试着找出距离她最近的终端机。她发现一支电源呈开启状态的行动电话,摆在教员休息室里面,这支电话是津波的持有物。借用一下。猫子的总合意识一入侵行动电话内部,立即掌握行动电话功能,并在数秒钟之后连上了互联网路。
不管收件人是谁都无妨,经由哪个伺服器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抵达外界,它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前往任何地方。
猫子随意挑选出一个登录在津波行动电话里面的简讯网址,再将粒子群的资料数据当成附件传送出去。在当中动了点小手脚,对方并不会真的收到这封简讯,简讯只会迳自被送抵某个不知名的伺服器当中。
这样就很足够了。
在即将转送出去的最后那一瞬间,粒子群们发送出一阵表示出明确意义的暗号给猫子。
感谢——
我们将视你为我们的天神——
在它们抵达伺服器之前,猫子持续追踪它们的去向,并在目睹它们的身影确实散入网路大海之后,猫子的情感传动装置才主张已获得满足。中枢意识体也同意此一看法,于是猫子的总合意识便执行了回归本体的行动。
「啊呜……?哇~~怎么了吗?」
睁开眼睛的瞬间,猫子所看到的东西,乃是缠在一起的媛与巽,以及绫羽的身影。
「你们在做什么呢~~?」
面对突然张开眼睛并开口说话的猫子,三人同时静止不动。
「你看嘛——!」
媛相当得意地大叫。
「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吧!像这类玩意啊,只要试着敲一下就能修好了啦。现在她不就复原了吗?对不对,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啊?」
巽抢先冲过去摸摸猫子的头。
「太好了,你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啊……」
脸上也逐渐浮现出安心的表情。
「咦?」猫子说。
「猫子,这绝对不是我所造成的吧?」
看起来好像松了口气,却又好像很不高兴的绫羽接着问。
「咦咦?」
猫子侧着头,随即露出笑容摸摸自己的肚子。
「哇……我不知不觉就吃饱了耶~」
她那张无忧无虑的笑容,使巽及绫羽看了都不禁全身脱力。
「猫子……」
全身显得瘫软无力的巽,开口询问猫子:
「直到刚刚为止,你连动也不动一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猫子装出稍稍思考了一下的模样。
不过,结果她却是——
「嘻嘻,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唷~」
在丢出这句话之后,又打算继续吃绫羽的浓汤。
当然,在场所有人都出手制止了她,包括绫羽在内。
经过数天之后。
在教员休息室里面的朝凪津波,发现自己的行动电话发出了通知有简讯传人的震动声,便摆出一脸嫌麻烦的态度拿起行动电话。
没看过的简讯网址。
文字乱七八糟的标题栏。
简讯内容也是由毫无意义可言的记号排列而成。
津波原本反射性地准备按下删除键,不过她却突然停下手指动作。
她再次确认画面的内容。
大概看了十秒钟左右吧……
「哦……」
不知为何,发出如同已心领神会的哼声之后,津波就直接阖上行动电话。
「这不是要传给我看的简讯吧。」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她手边的资料。
若拿给猫子看,相信她必能马上理解此简讯的涵义才对。
因为那是由置身于电子大海之遥远彼岸的粒子群们,所发送出来的感谢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