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之茧(1/2)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天亮了。
非常地,静谧。
烦人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咚、咚咚、咚。
“——————”
身体已经,丝毫动弹不得了。
思考也完全停止了。
如果照镜子看看的话,像这样倒在墙边的自己一定和被切断丝线的人偶无异。
……咚。咚咚、咚。咚、咚。
“———呜啊。”
……又把节奏搞错了。
“呜———哈、啊、啊———”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
节奏回复了,终于能够再次呼吸起来。
“——————”
只不过是独处了一个晚上,身体便极其明显地衰弱起来。
视界变得恍惚起来。
肌肤连接触到空气都会作痛。
如果不去加以注意的话连呼吸也会停止,体内的器官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志贵少爷,您醒着吗……?”
翡翠的声音。
……这是第几次了。翡翠,真是顽强。
“您醒着吧?那么请您至少来吃一点东西。”
“……够了。你们拿过来的东西,我不会吃的。”
什么也不吃。
这个家里给我的一切东西都不能相信。
食物也是。水也是。药也是。
那是为了杀死我,而准备的毒。
“……志贵少爷,我把食物放在这里了。在我离开以后,请打开门来吃一些。”
……翡翠的气息渐渐远去了。
“…………”
当,将头重重地叩在墙壁上。
……像这样彻底无视翡翠已经是第几次了。
……翡翠。翡翠和秋叶或琥珀不一样。
也许翡翠并不会杀死我的。
“…………”
但是,那种事情不过是妄想。
翡翠曾经把我禁锢在这个房间里。
到了现在,还像之前一样毫不知耻地窥探着我的状态,把我禁锢在这个房间里。
“———哈、啊。”
……不行了。
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思考不得要领,简直是被害妄想一样。
然而,到了现在思考也无法再回复正常了。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意识朦胧起来。身体一节一节地疼痛着。
喉咙干渴,似乎再喝不到水的话就会立即死去。
……即使如此,我依然顽固地锁着门。
……又是敲门声。
当当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志贵少爷。您的食物,已经冷了。”
充满悲伤的声音。
“……秋叶小姐和姐姐今天都出门了,应该不会回来的。现在宅邸里只有我和志贵少爷。”
这样就想让我出去吗。
“烦死了……!我都说过别管我了,为什么翡翠你就是不明白呢……!”
“——————”
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翡翠的气息渐渐远去。
又是敲门声。
离去的气息。
……这样不断地重复着,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哈———啊、呜———”
……好痛苦。
并不是因为空腹。
只是口渴,还有发烧让身体如此痛苦。
“——————”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像这样靠在墙壁边,紧抱着仍然颤抖不停的身体。
紧闭的窗。紧闭的门。
“——————”
……这么说起来,在过去。
似乎曾经发生过相似的事情。
———那是。
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被带到了新的环境中,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将自己紧闭起来的孩提时代。
不相信一切,也不愿意和任何人交谈。
在那个时候,有一个少女总是来敲我的门。
清脆的敲门声。
每当我询问是谁时,那个声音便会回答“是我哟”。
“志贵,去玩吧。总是呆在那里的话可是会发霉的。”
真是多余的关心。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将那个孩子赶回去。
又是当当的敲门声。
又是远去的气息。
……那个孩子每天都会来。
毫不厌倦地敲着门。
少女绝没有强迫我的意思,也并不曾打开过门,只是不停地在呼唤我。
“为什么不到外面来呢?”
我不能出到外面去。宅邸的人,全都敌视着我。
“没有那种事情哟。大家,都想和志贵好好相处。”
但是我无法相信。
我的父亲,就是由于相信才会被远野槙久杀死的。
“……是吗。是呢,那样一来也就不会去相信任何人了呢。”
是的。所以,一个人独处要轻松得多。
“但是,这样一来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孤零零的哟。孤零零的很无聊哟。”
没有关系。比起遭遇死亡来说,当然是这样比较好。
比起被别人欺骗。
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停的欺骗自己直至死亡,要来的干净一些。
“真是的。我明白了,那这样吧,志贵———我就好了。这样的话就能够到外面来了吧?”
这句话。
明明就在口边却无论如何回忆不起来。
用让人惊异的语气,那个少女到底说着,怎样就好了呢———
依然有敲门声传来。翡翠果然不懂吸取教训。
能令我为之所动的忍耐力,不禁又让我回想起孩提时代的事情。
“…………?”
没有脚步声。
翡翠的气息并没有远去。
“……翡翠?”
门的另一侧只有沉默。
翡翠默默地站在门外。
长久地。
翡翠的气息,似乎是再也不会远去一般长久地,停留在门的另一侧。
“……为什么不肯出到外面来呢,志贵少爷。”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正因为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才会像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吧。
秋叶也好,琥珀也好,就连自身也脆弱得无法相信,所以只有把自己紧闭在这里。
……啊啊,终于注意到了。
秋叶她们的事情,也许真的不过是琐碎的小事而已。
因为我想要将身为杀人鬼的自己封闭起来,才会像这样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吧。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都不肯去相信吗,志贵少爷。”
……是的。所以,翡翠没有为我担心的,义务。
对于渴求着人血,就连翡翠的身体都疯狂地侵犯的我,翡翠没有必要关心到这种程度。
“……翡翠。够了,你走吧。我一个人会更轻松一些。这样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就足够了。”
“这是谎言。那样,那样完全不会轻松的。志贵少爷是在说谎……!”
……翡翠的声音,似乎带有了怒意。
“志贵少爷,你谁也不肯相信的话,只要来相信我就可以了!
所以,只有现在请听听我说的话……!”
……翡翠的声音,听来似乎在哭泣。
真的生气了吗,翡翠的话开始强硬起来。
相信我就可以了,这话不是说反了吗。
一般来说,这种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啊。
“……真是的……”
真是乱来。
把这种任性的道理强加给我,还以为只有那个孩子,会这样。
“……相信你,什么。”
“那些,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喜欢着志贵少爷,所以才会这样来呼唤志贵少爷……!”
当,敲门声更强了。
“……志贵少爷,无论如何请把门打开。也许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比起把自己一个人关闭起来要轻松得
太多太多了……!”
翡翠的声音饱含泪水。
忽然发觉到,虽然语气多少有所不同,但是与那个时候的少女所说的话极其相似。
“还是不行吗……!?这样下去的话志贵少爷真的会有危险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到过去……!明明约定过回来的话再和大家一起去玩的,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像是在哭泣着。
“啊……”
稍微回忆起来了。
在久远的过去,我被送到医院之前曾经作过的简单约定。
那个时候以为,痊愈以后理所当然会回到宅邸,所以才会说出那句像是寒暄一般的话,自己并没有在意。
“志贵少爷———再像那个时候一样,在眼前失去志贵少爷的这种事情,已经不愿意再次看到了……!请
您……求求您了快开门吧……志、贵———”
敲门的声音停止了。
似乎哭到跌坐在地上。
每一天每一天不停地呼唤着我的那个孩子。
非常的小心,爱担心人,总是在我身边的少女。
———那是。
那到底,是什么人呢———?
“翡翠……!”
明明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然而锈迹斑斑的身体却强撑着立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几乎让我晕去。
但是这种痛苦,被我感到头脑的角落里去。
———翡翠。
翡翠。
翡翠,翡翠,翡翠,翡翠———!
终于抵达了门前,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可……恶。”
麻痹的指尖根本无法动弹,拼尽努力也不肯打开门锁。
咔嚓,锁终于被打开了。
门被打开了。
在门的另一侧,是令人怀念的,翡翠的身影。
“志贵少爷———真是,过分。”
满面泪水,翡翠凝视着我。
然而,现在我的身体会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那种事情,我———
“———翡翠。你是,那个孩子吗。”
“…………”
翡翠没有回答。
那并不是否认,而是表示承认的沉默。
“为什么———我还以为那无疑是琥珀的。就连翡翠,昨天不也说自己是宅邸中的那个孩子吗。”
“……志贵少爷。那个人,并不是我。我想一定是姐姐不忍心把志贵少爷放在那边不管,因此才会去帮助志
贵少爷的。”
“哎———”
———也就是说……昨天,我所侵犯的翡翠,实际上是,琥珀吗……?
“……那么果然,翡翠是和我们在一起玩的孩子,而琥珀———则是在宅邸中的那个孩子吗,翡翠。”
“…………”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交换身份一般的事情呢,你们。”
“……并不是打算要欺骗志贵少爷的。志贵少爷去到有间家以后,我比起以前要沉默了不少。
姐姐为了让那样的我打起精神来总是作出开朗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立场就不知不觉地转
换了。”
“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翡翠……你明明是那么开朗的孩子。”
“……不是的。我原本并不是那么活泼的孩子。只是由于志贵少爷在,才会拼命追逐着志贵少爷而已。”
“……但是,这是不可以的。正因为我把志贵少爷带到庭院里去,志贵少爷才会遭遇到那样的事故的。
我———只是很害怕,眼睁睁地看着志贵少爷被杀死。只能远远望着满身是血的志贵少爷,连哭泣和跑去
求助都做不到。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得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再怎么拼命去想,也无法再回忆起从前的自己是怎样
去说话,是怎样去笑的。
……我眼看着志贵少爷死去却什么也做不到,只是在看着。那种样子和人偶无异。
所以———索性变成人偶就好了,我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诅咒。
注意到时我已经像姐姐一样寡言了。……就好像姐姐来代替我完成我所做不到的工作一般,代替我笑起来。”
“……等一下,翡翠。你说的事情,我不是很———”
不是很明白。
“我已经死了这种事情。莫非翡翠知道八年前的事故吗。”
“……是的。志贵少爷并不是被卷入事故而受伤。……只是在这幢宅邸的中庭,被杀死了而已。”
“什———”
那,不可能。
杀人的应该是我才对。
因为我,总是在俯视着满身是血的自己的身体———
“啊……”
意识渐渐模糊了。脚下使不上力气,向前倒了下去———
“志贵少爷……!请坚持一下……!”
……在跌倒之前。
翡翠,从正面抱住了即将倒下的我。
““啊———””
……我,和翡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翡翠是在拼命地支撑着我吧
与我抱在一起,身体颤抖着。
“……翡翠。”
我明白的。
我明白翡翠非常讨厌和异性接触。
所以现在也是,虽然支撑着我的身体,翡翠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着。
“———翡翠。”
即使如此,我也不愿意从她身边离开。
环抱住翡翠的身体。
她的体温。柔软的身体。
……从小时候,一直在看护着我的,少女。
啊啊———已经,不会,再错过了。
“翡翠……终于,再次见面了。”
身体无法自由地动转,只是,紧抱着翡翠的身体。
“啊……志贵、少爷……”
翡翠的颤抖没有停止。
即使如此也没有拒绝,翡翠也抱紧了我的身体。
“……对不起。”
这是对什么而发呢,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感觉到不得不向翡翠道歉的事情太多太多,因此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没关系了。请不要道歉了,志贵少爷。”
静静地回答着,翡翠将我引到床边。
在床上休息。
地毯和床果然不是同样的东西,在床上只是躺着身体就觉得轻松不少。
翡翠在床边为我盖好被单,又拿过盛有水的杯子。
“志贵少爷,您自己能喝吗?”
“啊啊,这种程度应该没问题吧。”
从翡翠手中接过杯子,摄取着足有一日未接触的水分。
“嗯……”
发烧干渴的喉咙清凉起来。
只不过是一杯水,然而却有一种直扩散到指尖的感觉。
将空杯递给翡翠,舒了口气躺回床上。
“志贵少爷!?”
“———啊啊,不是不是。只是感觉到非常舒坦,放松了一下而已。不是身体不好。”
“志贵少爷,请不要再吓我了。现在的志贵少爷即使就此晕倒也并不奇怪。”
她用极其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感谢着这种眼神的另一方面,也不禁感到一丝后悔。
“……志贵少爷?又哪里感到痛吗?如果痛的话请尽量告诉我。”
“不,也不是有什么痛的地方。”
……只是,胸前很痛。
从我倒下以来,翡翠一直在担心着我。
对于这样的她,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瓜。
没有体察到她这种正直的献身,还尽是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
残暴地对待为了帮助我回复身体,做出了那种事情的翡翠。
……即使那时候的翡翠其实是琥珀,但是我对于翡翠做出了那种事情也是无可争辩的。
并不仅仅是这样。
做了杀人的梦,并且毫无节制地,还做了侵犯翡翠的梦。
……我。
根本就没有,让翡翠如此看护我的,资格。
“志贵少爷,方才的饮料不合您的口味吗……?”
我摇摇头。
“没有那种事情的。……那个,总之非常感谢你,翡翠。仅仅是喝水就能轻松下来许多,真是没有想到。
不过,已经足够了。我根本没有让翡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资格。”
“———志贵少爷,您又说这种事情了吗。我只是想来帮助志贵少爷而已。其中没有什么资格的问题。”
“不是的,翡翠。并不是你的不是。”
……是啊,有不是的人是我。
纵然翡翠再怎么为我尽责,我也只会辜负那份好意而已。
“……我有翡翠在身边的话,一定又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所以做完最低限度的处理以后,赶紧离开房间为
好。……拜托了。我已经,不想再伤害翡翠了。”
翡翠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应该是理解了我想说的事情。
沉默了数秒之后,翡翠抬起脸来,看来是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拒绝。”
“……啊啊,不好意思,这样的话我也能轻松一些……什么,等一下。翡翠,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拒绝。
不能只凭着这样一句话,就让和贵少爷一个人独处。如果没有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的话,我是不会遵从
志贵少爷的这种话的。”
翡翠斩钉截铁地说道。
“请把理由告诉我,志贵少爷。否则我是不会从这里离开一步的。”
“什———”
翡翠的眼神是认真的。
随随便便的理由或谎言是无法打动她的,更何况我———也不愿意对翡翠说谎。
“……我明白了。如果说出理由的话你就会离开吗?”
“是的,如果是我能够接受的理由的话,我便遵从志贵少爷的吩咐。”
“……哈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开了口。
“翡翠,我做过杀人的梦。每夜每夜,将陌生的某人杀死,然后吸食他的血液这样的梦。”
“……做梦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能成其为理由吧,志贵少爷。”
“……不对。实际上,我根本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不是梦。也许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现实中真的杀了人。
……就像我的父亲,远野槙久那样存在着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那家伙也许就是在城镇上引起骚动
的杀人鬼。”
“志贵少爷,那是———那种事情,理应是不可能存在的。志贵少爷现在不依然还是志贵少爷吗。”
“……现在是这样的。但是,有时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思想在脑中浮现。我所做的梦,也许正是我在过去所
犯下的杀人罪行。”
……还有,事实上,我在八年前便已经杀死了某个人。
因为在那中庭里俯视着满身是血的少年的记忆,实际上是存在的。
“志贵少爷,请打起精神来。像把自己当成是吸血的怪物什么的,太荒诞了。”
“……啊啊,是很荒诞。但是我可是不会笑出来的。……也许翡翠还不知道,远野家的人似乎全部都不寻常。
父亲便有着双重人格,我也许就是非常相近的人。就连秋叶———”
也在喝着,琥珀的血。
“总之,远野家的人全部都是异常的。就连我也是一样。从倒下以后便一直是,每当看到翡翠或琥珀时,就
抑制不住对你们的欲情。
虽然现在还不要紧,但是如果那种头痛再次袭来的话,一定———我一定会对翡翠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来……!”
“———志贵少爷。这样的事情,我和姐姐从一开始就全部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什么。”
“也就是说,远野家的人全部都有异常,这种事情。不,反过来说的话,不知道的人只有志贵少爷而已。
我也好姐姐也好,正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被留在宅邸里的。”
“———什。”
“也就是说,我并不认为这种事情有什么奇怪的。我和姐姐也是,拥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量。正因为我们
拥有这种力量,才会被槙久老爷留在宅邸里。
所以远野家的事情,我们知道的要远远多于志贵少爷。
确实远野之血是即使被称为异常也不为过的东西。
但是,志贵少爷。这样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志贵少爷既不是槙久老爷一般的双重人格者,也不是
什么吸血的鬼。
因为你———要说起来的话,是和我或姐姐相近的人。”
“……我,和翡翠相近……?”
“是的。志贵少爷绝对不是杀人鬼。……现在我也相信着,所以请让我继续照料您。”
“……不行。即使如此我也对翡翠,那个……怀有欲情什么的,这也是事实。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做出无可
挽回的事情来。”
“那———那个,是这种问题吗,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可以吗……?”
“哎……?嗯,没有关系倒是……”
“那个,志贵少爷,那个……讨厌我,或者姐姐吗……?”
“———什么?”
翡翠不安地绞着手指,向我问了一个极其意外的问题。
我讨厌翡翠,或琥珀,吗?
那种事情,就算天地倒过来也不可能。
“……我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翡翠或琥珀呢。我对琥珀十分感谢,对翡翠,那个……也觉得很感激,一直
是这么想的。”
“———哈啊。”
不知为什么,翡翠放下心来似的舒了口气。
“那么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现在的志贵少爷,只是由于身体的影响以至对于感情的抑制有些困难。平时思
索的事情浮上表层意识来而已,所以那完全都是志贵少爷本人的意志。
因此,志贵少爷对我或姐姐怀有好意的话,会有那种心情出现也并不奇怪。”
“啊……不是,虽然确实可以那么说……!
但是为了那种事情就对两个人还有欲情什么的还是很危险,不是吗!”
“嗯,是很危险。但是志贵少爷一直在忍耐着不是吗?那样的话以后也不必担心了。既然志贵能说出自己很
危险,那么也就说明志贵少爷在这方面很坚强。
至今为止都忍受过来了,之后想必也是能够忍受住的吧?
更何况,那是志贵少爷的意志,也并不是什么双重人格。”
“不……那是,道理的确是这样的……”
……事情可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面对着那样信赖的笑容,我感觉到即使是死也要坚持住才行。
“……我明白了。翡翠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就留在附近吧。我也尽量抑制住自己试试。”
“哎———不,那个,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翡翠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霞。
“嗯……?”
难以理解。
翡翠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向我这里偷望着。
“翡翠?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
翡翠定定地注视着我。
“———?”
不知为什么,感觉非常不好。
紧张得心脏狂跳起来一般,像是发现了什么恶作剧而发怒之前一般,那样非常不确定的感觉。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呜———”
……糟糕了。
是由于紧张的缘故吗,感到一阵眩晕。
“呜……”
意识开始摇曳起来。
……竟然忘记了,我并不是这种能够像常人一般说话的,身体。
“啊……,呜———”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种想吐的感觉。
翡翠———虽然对不起翡翠,现在要是能就这么睡去,也许会轻松一点吧———
“志贵少爷。您很,痛苦吗。”
“哎……啊,有一点,不舒服。但是比起刚才来要好一些,不用,担心。”
“……不。这样下去志贵少爷会因衰弱而死去的。姐姐也曾说过,志贵少爷今夜是危险期。”
“什———”
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这个身体无法治愈的时候。
每日愈来愈强烈地直感到这个身体的终结,死亡的想象也不知有过多少次。
但是,像这样。
像这样明确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让我感觉到一阵寒意。
“…………”
该说些什么好呢,我不知道。
是啊,老老实实接受下来好吗。
叫着不要开玩笑再大闹一场好吗。
“…………”
哪一种我都做不到。
自己的身体在今夜就要停止活动,明明已经预想过很多遍了,现在却还是完全没有实感。
完全像是通过监视器来眺望着一个陌生的病人的人生一般,感觉和别人的事情无异。
“……秋叶小姐和姐姐,为了治好志贵少爷的身体出门去了。……但是,即使这样似乎也来不及了。即使有
着能够治好志贵少爷方法,在寻到方法之前志贵少爷就已经耗尽体力的话,那也没有意义。”
“……也罢,要是那样的话,也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秋叶和琥珀到底去做什么了。
虽说是要治好我的病,但是真的存在能够治疗这种不明原因的症状的东西吗。
不过也罢,即使这样努力,到最后。
在两个人回来之前我就筋疲力尽的话,也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但是,是呢。在秋叶小姐回来之前,让志贵少爷回复一点精神的方法也并不是没有。”
“……?”
“……虽然很失礼,但是,那个,志贵少爷允许的话,就用这个方法。”
吞吞吐吐地,翡翠满是踌躇地查看着我的脸色。
翡翠说,有着能够让我撑过今夜的方法。
如果那是当真的话,我没有理由会拒绝。
“……没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吧。即使只能有一点点帮助,那也只有去试试看了。这种事情,倒不如说该由
我来拜托。”
“———是。那么志贵少爷,请稍微闭上眼睛可以吗?”
“闭上眼睛?这倒是没有问题……好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就这样,请不要动。”
脚步声响起。
翡翠靠近过来的气息,还有衣衫摩擦的声音。
之后,床响了一声,有什么东西触及了我的嘴唇。
“——————”
柔软的,感触。
能够感觉到人的体温,这毫无疑问是翡翠的唇。
…………
“……是的。那个,刚才那就是帮助志贵少爷的方法。”
“帮助我———所以说,为什么。”
“您问我为什么我也很为难。只是,我和姐姐,能够将力量分给缔结契约的人。
……那个,就是进行过体液交换后,能够将那个人作为自己的同类来认识,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分给那个人,
也可以将那个人的力量增幅。”
“那———那是什么。”
“我和姐姐与生俱来的,特别的体质。与远野之血不同,是从普通的人类中诞生出来的特异能力者。槙久老
爷称其为‘感应者’。”
———啊。
这个词,确实,在父亲的笔记上看到过。
“槙久老爷,为了抑制住愈来愈强的‘远野一侧的自己’而把我们带回宅邸。因为比起将力量分给他人这种
事情来,我们更擅长于增强他人的能力。
……槙久老爷,并不是将远野一侧的自己,而是由姐姐来感应人类一侧的自己,勉勉强强才保持住作为人
类的自我。”
“…………”
不,那种事情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不过,那个体液交换什么的,就是刚才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就是说翡翠的身体,对于我来说是像药一样的东西吗……?”
“是。对于原先的志贵少爷没有意义,然而现在的志贵少爷体力十分低下。所以即使分到的是我这种程度的
人的体力,也应该能够维持住一般人的生命力。”
“———是吗。所以现在我才会这么精神。”
试着握了握自己的双手。
“……动了。嗯,确实能动了……!”
虽然身体还到处发钝,但是至少能够依着自己的意志行动了。
像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我却感到无上的快乐。
“谢、谢谢你,翡翠!托你的福,体力复原了!”
高兴地举起手来。
但是,翡翠依然一副很沉重的表情。……回想起来的话,翡翠的呼吸再怎么让人舒畅,像刚才那样无视翡
翠的感受长吻下去,果然让翡翠感到不高兴了。
“啊……那个,抱歉。翡翠的呼吸,非常地舒服,不由得就———”
“不,刚才的事情,那样就好了。……那个,因为只有我也许无法进行体液的交换。”
翡翠很害羞地注视着我。
“但是志贵少爷。那个,刚才的只是应急措施一类的事情,很快志贵少爷又会支持不住的。”
“什———是,是那样的吗?好容易回复过来,又会像原来那个样子吗———”
那样我可不愿意。
像这样动转之后,才终于发现。
到刚才为止的自己,这几天来的自己,真的是异常的。
像现在这样能够自由动转着,一想到还要回复到之前那种动弹不得的状况,不由得不寒而栗。
“……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回到那种样子。像被切断丝线的人偶那样,又有头痛袭来的话,那我就会———”
在这个身体停止下来之前,心就会先崩坏了。
“志贵少爷。我也是,不愿意看到志贵少爷再度回复到那种状况。
所以……那个,更深一些,将力量分给志贵少爷,这样可好。”
满是踌躇,指尖颤抖着,翡翠正视着我。
———咚咚,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更深一些,这种事情。
那个,互相交换体液这种事情,那就是说———
“———那个是,那个———”
翡翠沉默着。
这种事情,果然一定要从我的口中说出来吗。
…………
用心去倾听的话,能够听到静静的呼吸声。
“……睡熟了吗,翡翠。”
翡翠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单。
与力尽的翡翠相对照地,我依然很有精神。
……不,身体虽然很疲倦,但是像之前那种不自由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这就是说,至少在今天晚上,我能够保持普通人的身体了吧。
……翡翠在床上熟睡着。
由于将力量分给了我的身体,翡翠也感觉到很疲倦吧。
“……果然我还是有些勉强过头了啊。”
自己反省了一下。
……翡翠还是第一次,刚才真的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翡翠太可爱,这也没有办法。”
这种解释才是没有办法呢。
翡翠安稳地呼吸着,睡着。
……要有所行动的话,也只有趁现在了。
“……抱歉啊。再多睡一会儿吧,翡翠。”
我轻轻抚摸了一下翡翠的头发,换过衣服离开了房间。
———说起来,秋叶和翡翠都不在啊。
这是一个好机会。
就趁现在来好好调查一下我的事情,也就是八年前的事故吧。
我来到父亲的房间。
……这里,应该有什么能够解开我的疑惑的东西吧。
“……桌子的抽屉……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啊。”
上着锁的抽屉里或许还残留着父亲的私人物品也说不定。
但是,那种地方所有的东西,我不认为会记录一些重要的东西。
“……要是有金库什么的就好了。”
在房间中搜索起来。
“……有了。”
像金库一样的东西,非常简单地被发现了。
既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盘上的密码。
所以便摘下眼镜,将金库上的“线”切断了。
“……嗯……”
里面只有古老的日记本,和便笺一样的东西。
日记本是孩子用的东西,还有一封不知是寄给谁的信的草稿。
“……信的草稿,为什么。”
笔迹毫无疑问是父亲的。
内容极其凌乱,一眼看去什么都看不明白。
———日期,似乎是八年前的夏日以后不久。
“…………”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意义,总之先读下去看看。
某月某日。
我的嫡子身上的远野之血倾斜了。
他,将当时在场的养子杀害了。
(养子是七夜家的继承人。不是琥珀、翡翠一类的感应者一族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一次反转极其强烈。因此判断必须予以处罚。纵然是作为远野家当主的责任,杀死自己的孩子仍然是一
件痛苦的事情。
比起女儿来,嫡子拥有的远野之血要更浓一些。
就潜在性的等级来看女儿身上能够感觉到古老的起源,而论浓度的话则是嫡子要远胜一些。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成人之前就发生反转了吧。
他的能力是“不死”与“共融”。
他在自身能力觉醒之余,作为结果杀害了身处附近的七夜家的养子,并夺取了生命。
就最初行使能力来说不能算是很精彩。
某月某日
嫡子和养子,全部留下了一条性命。
由于事先杀害养子并夺取其“生命力”,嫡子似乎借助这个而复活了。
是由于临死前的缘故吗,已经反转的理性多少回复了一些。
因此,虽然很危险但还是中止了处罚,将其从远野宅邸暂时隔离出去。
七夜家的养子一方,纵然留下了一条性命也无法保持长久。
即使能够回复,身处于被嫡子掠夺的立场,不管在什么时候猝死都不奇怪。
由于二人均在生,便有着在精神上同调的可能性。这恐怕是共有生命的副作用吧。但是,即使如此,养子
一方也终归会衰弱而死。毫无疑问。
某月某日。
还残留有社会上的问题。
嫡子杀死了七夜家的养子。
虽然事实被隐瞒下来,然而嫡子并不是能够在人前露面的状态。被我处决时受的伤还没有痊愈,身体和容
姿也改变颇大。
完全无法作为远野家的人出现……就连作为人而应有生命表现也没有。
七夜家的养子依然生存着。
在他生存其间,还是能够再派上一点用场的。
如果有反对意见的话,在此解释一下。
补足。
七夜之血,是某个杀人鬼辈出的种族。
如果那个养子活下来的的话,通过共有生命来维系的嫡子便会受到极其恶劣的影响。
好容易取回了理性,却由于七夜家的养子而成为“杀人鬼”的可能性,无法否定。
为了避免此类事态的出现,便不得不将养子控制在目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但是不能允许他靠近远野宅邸。
应该选择一个适当的分家来负责管理这件事宜。
某月某日。
……嫡子由于远野之血而醒来。
或许是因为曾有过一次临死体验的缘故,现在回复了原先的理性。
但是,无从判断在何时出于什么契机会再次发生反转。
虽然无可奈何,但是也不能允许他接近远野宅邸。
照顾他的任务就交托给一个能够信任的佣人。
某月某日。
那个孩子的理性回复了正常,这一类的报告仍然没有着落。
……从被寄养到别人家,已经经过了一年。
很痛苦。那样的生活对我的孩子来说一定非常难以忍受吧。快一点,哪怕早一刻,只要他一回复立刻就把
他唤回宅邸来。但是。
“———这是,什么啊。”
养子。十年前这里有一个养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是确实我知道有一个养子存在。
……我,把那家伙杀了?
八年前,在那个中庭?
“……意识维系在一起……”
在信中写着,我和那家伙的意识有着维系在一起的可能性。
一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让人笑到倒地的笑话。
但是,现在的自己有着切身的体验。
“———不对。”
不对,不是那样的。
这并不是那么回事。
“———呜。”
……我明白了。
已经,注意到了真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去不愿意去考虑。
———还想继续否定下去。
养子。
被杀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明明已经很清楚了才是,我却想从这个事实之中逃开———
“呜———真是,难看。”
诅咒自己一般低语着,将信丢到了一边。
“……之后是这个了。”
被放在保险柜里的日记。
看起来像孩子用的东西,我不认为是远野槙久的。
翻开书页看去。
在里面所记载的,只有四个片假名而已。
救命。
这样写着。
在纯白的纸张上,字小小的,被刻在上面。
“……哎?”
翻了下去。
救命。
再翻。
救命。
再翻。
救命。
再翻。
“什———”
那是,能够让读到的人立足点崩坏,并落入无底黑暗的,诅咒。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
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
“——————”
……一阵呕吐感。
至今为止做过不少噩梦,但是没有比这个更可怖的。
救命,这几个字。
写下这本日记的人,并不是不知道其它的单词。
只有这个词。
那家伙,能够浮现出的感情就只有这些而已。
在罗列的文字之中,并没有潦草的地方。
一个字一个字,怀有着如同要倾泻出来的感情不断重复着的单词。
这家伙只有通过反复书写这四个字,才能够暂时找到逃避的地方。
除此之外倾吐诅咒的方法,那家伙并不知道。
“……呼。”
还有一多半的内容没有看。
我。
已经没有了继续与这本日记对峙的力气。
“——————”
尽量不去注意内容地翻着书页。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停住了手。
“……普通的文章……?”
最后一页上,是一篇简短的文章。
纯白的纸张上,用银色的铅笔书写的文字。
所以,变成人偶就好了。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停止搏动。
血管一根一根变成胶管。
血液如同蒸汽一般逝去。
心脏也好什么也好,都化作徒具形态的工艺品。
看吧,所以说痛楚,已经
没有了。
“——————”
……合上日记本,放回保险柜里。
远野槙久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个放在保险柜里,我并不知道。
只是,这。
毫无疑问是由于畏惧书写在这个日记中的孩子的怨念,而将其封印在保险柜之中。
……天已经黑了。
暗淡下来的庭院。
眼前是黑暗的,幕布一样延伸开来的树林。
回忆起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幢宅邸之前所做过的,久远的梦。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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