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1/2)
窦步仁是在打坐之中忽然回神, 才发现森冷刀锋已经幽幽贴近他的后颈的。
他打了个寒战, 下意识地要探出神识去看身后那人的模样, 却被人用一根手指搭在肩上,轻轻松松地生生把神识按了回去。
那根手指恍若随意地在他肩头一敲,动作不重,仔细品味可能还带了点嫌弃之意。但倘若它带来的伤害真如他的举止一般轻巧就好了。
这轻飘飘地一碰, 实际只有看着轻松。作为事主的窦步仁能轻松地感觉到, 一股极其强大的神魂之力顺着那根手指贯入自己神机之中。
虽然这逆流而出的不速之客只拿他的神识在自己的神识上轻轻一碰, 然而对方的神识如刀似剑,一触之下已经疼痛如绞。他多年辛苦练成的神识根基, 甚至未曾照面就已经被毁去大半。
窦步仁止不住地打着哆嗦,一半是因为惧怕, 另一半是由于疼痛和心痛。他颤声和身后那不知名的闯入者说着好话:“晚生见过前辈,前辈远道来此来此,不知有什么是晚生能为您做的?”
身后那人持刀的手很稳,即使听了他这话冷笑两声, 那刀锋依旧维持在原处, 不曾因为开口发笑而使刀身出现半分震颤。
他又讥又讽地说道:“罢了,被你叫一声前辈,也不知道多少缺德事就因此扣到我头上, 我实在是怕折寿。”
这是个男子的口音,听语气和声音, 年纪竟似还很轻一般。
窦步仁原本还服帖地像只鹌鹑, 然而一听出对方的年纪, 暗暗估量了这人的修为,他心中只觉又妒又恨。而在嫉恨之中,他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一股喜意。
年轻好啊,年轻就缺乏阅历,容易朝令夕改,主意左右摇摆不定。虽然要他费些口舌,但从年轻人手里保下命来的可能性可是比年长者要多多了。
当然,年轻人难免盛气凌人又自命清高,因此他就不能以利入手,非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可——
“您若不喜欢晚辈这么叫,晚辈就不叫了。”窦步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涩:“不知道晚辈能帮上您点什么?”
他语气听起来像是只落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又蔫又皱,心里的算盘早就拨得啪啪作响。
他思忖着,倘若来人是和他有旧仇——虽然不知道是哪桩旧仇,毕竟他结仇的缺德事做得多了去了——那就尽量往身边人身上泼泼脏水;要是看不惯销魂界的这个环境,那他就诉尽苦衷,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拖出来,若是……
他的若是被身后之人的言语打断了。
他身后那个年轻人开了口,声音不轻不重,然而字句之间都冷冰冰的,音节中几乎能撞下碎冰茬子来:“多谢。我来此是要朝你要点东西。”
窦步仁下意识便攥紧了手,强笑道:“只要晚辈有……”
“你有。”年轻人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说:“第一个要的,是你的身份。”
……看来是为了销魂界的事来的,他只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恰好赶上了这档子事。
窦步仁心里暗叹自己点背,恨得简直咬牙,嘴里却还规规矩矩诚惶诚恐地巴结道:“是,是,晚辈愿意给。”
那年轻人却一点不为所动,冷冷道:“第二个朝你要的,就是你这颗项上人头。”
“!!!”
那股一直被窦步仁隐隐压在心底的凉意,终于在这一刻直冲天灵,猛地从头皮蔓延至脚后跟。他再顾不得那把压在后颈的锐利刀锋,向前扑滚就要反身弹起,做困兽最后一击。
然而这反击落在别人眼里却只成了一场滑稽戏。那年轻人冷哼一声,也不挥刀追击,只在窦步仁扑倒翻身之际一脚踏上他的背心。窦步仁被他一脚踩得几乎吐血,他艰难地转过脸来,只看到一张英俊而陌生的青年面孔。
“在你入定之时,我本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你的。”那青年人垂着眼打量着他,神情漠然无波:“但我把你叫醒,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
“你们这一批最先被引渡入销魂界的‘客人’,就是多年来抢掠炉鼎用以供给销魂界享乐的牵线牙人,是不是?”
青年人,也就是洛九江,他眯起眼睛,每一寸目光之中都流露出不加遮掩的憎恶:“你此时才死,已是晚了。”
在临死前一刻,窦步仁脑中一片空白。他仍不能相信自己会为了这样的理由死去——为销魂界做这件事的修士岂止千百个,怎么偏偏就是他?他不甘地喊道:“是谁买你杀我?我命作价几何?”
“你的性命,一文不值。”洛九江言辞冰冷,刀锋却比语言再冰冷百倍。只见一腔颈血滚烫着喷溅而出,窦步仁死前一刻所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他自己肥胖臃肿的身体。
洛九江松手,把刀钉在窦步仁的尸身上。他弯腰拾起此人腰间的储物袋,伸手进去摸索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那是一块披香宫的印信牌子,还有一张灿银面具,相同的款式,他这几天来已经收集了七八副。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一张阳刻的“猎场帖”。
就是这个,他终于找到了。
将面具和帖子收进自己怀中,洛九江却并未急着离开。他皱眉看着地上已经冰冷的尸身,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地所作所为,不由稍稍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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