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第霜流番外(完)(1/2)
成为新任的灵蛇主后, 枕霜流多了一些相对的自由。
在继任的当天,他隔着千重的白玉长阶,五体投地的匍匐在玄武座下,甚至不能抬眼看到高高在上的玄武主一片衣角。
这种分明而森严的等级感让枕霜流甚至有点恍惚。
理智上他隐约明白对方是自己灭门的仇人,然而由于地位和距离都实在相隔太远,他在感情上只能体味到某种虚幻的不真实。
蜉蝣撼树之时, 决计看不清参天大树的全貌;盲人摸象的那一刻, 也不能在脑海中组装出大象的形状。
如今的枕霜流和玄武主有天堑之隔。他甚至连对方的容貌都辨不分明, 于是那仇恨也就只在幻想中成型, 找不到现实对应的凭依, 像盲人印象中的大象一样,是个缺头少尾的怪物。
而他自己,则是十余年来生于斯长于斯, 冷血无情,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某个杂交种。
如果不是却沧江, 或许枕霜流此时不但无名无姓,甚至一无所知地投入这怪诞诡奇的熔炉之中,无知无觉地化作被对方汲取的一块血肉。
但就是有了却沧江也只是让枕霜流徒添担忧。
即使在外界, 玄武主的神秘与强大也举世共睹。而沧江他不过是个胆色和天赋都很优越的年轻人。
两者实力之差,何止天地之堑。成为灵蛇主后, 枕霜流固然有了相对的自由,却也因为这特殊的身份, 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而却沧江仿佛替代了他, 接过了这一份属于枕霜流的仇恨。
他本不必这样的。
深恩负尽, 死生师友。
老灵蛇主如同诅咒般的八字判词又一次浮现在枕霜流的脑海,时时在他出神之时,如一圈缝着细密咒文的紧箍一般环在他的思绪里。
枕霜流不想再拖累却沧江了。
第一次,在两人的相处中,是枕霜流把握了交谈的节奏。他一改往日的沉默和顺从,锋芒毕露地要赶却沧江走。
他看却沧江的眼神,和第一次与却沧江在树上交手时一样不客气。
那时,枕霜流刚刚从濒临死亡的境地里挣脱,他不想死。
而现在,枕霜流步步踩在死亡的边缘上,他却生死无惧。
他只是不想沧江死。
却沧江一眼就看透了枕霜流是要做什么。
他总是那么聪明,也总是有办法。枕霜流甚至要掏出匕首来佯作要杀他,可却沧江只用一句话就让枕霜流偃旗息鼓,无可奈何。
他含笑却认真地说“霜流,我若今日走,明天就是我去刺杀玄武的时刻。”
“”
枕霜流硬邦邦道“不许。”
“你不想让我现在就去吗”却沧江朝枕霜流摊开自己的手掌,他温和地说,“那你要帮帮我,再等等我,然后我们一起”
他就那样温柔地向上打开自己的掌心,耐心地等待着,仿佛愿意把这份守卫维持到地老天荒。
最终,却沧江没能等到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他的手掌上。
他等来了一滴透明的雨水,温热的,又有点咸涩。
有时候计划再好,也是做不得数的。
比如说,两人谁都没有料到,玄武从一开始就知道却沧江的存在。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对却沧江视若无睹。然而又在某一天枕霜流和却沧江二人,一明一暗,同时在场的时刻,毫不犹豫地将这件事揭穿。
极难得地,他在和枕霜流说话时脸上微微带笑,然而那不做遮拦的杀意却如千根寒针一般,惊醒了枝头栖息的一只黄雀。
黄雀拍拍翅膀,振翅远飞,而枕霜流却僵立当场,被这杀意震慑得不能动弹。
他此时半跪于地,就算何等艰难地转动眼珠向上,也只能看清玄武的胸口。
玄武那一串听起来心情愉悦的轻笑声,落在枕霜流耳中,不过如同催命符罢了。
枕霜流艰难地一字一停道“放他走。”
那个“他”字代指的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然而玄武并不分给他半个眼神。
顶着从空气中现身的却沧江防备目光,玄武悠然笑道“你竟然现在还不离开他,也是一件奇事。”
却沧江拔刀直对玄武,顶着如针的细密杀气依旧巍然不惧,只朗声笑道“心留人留,何奇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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