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午饭后,爱德格把雷温叫到自己的房间。波尔拿来的弗朗西斯的信上有让他十分在意的地方。
他没有在众人的面前说出口,是想要先确认清楚。
弗朗西斯在求救。但不能把莉迪雅带去伦敦。
明明她已经对不能去救弗朗西斯身怀有愧,要是知道那封信里传达弗朗西斯的讯息,她可能会更痛苦。
爱德格并不记得他和弗朗西斯建立了怎样的关系。他给人有些轻挑的印象,所以爱德格还以为他是那种常见的依附于英国贵族的外国人。说极端点,就是冲着援助而来的人。而自己是他在伦敦社交界里找到出手大方的贵妇人的垫脚石。本以为他是这种随便的朋友。
但听过雷温的描述,爱德格改变了想法。他对自己宣誓了忠诚。爱德格觉得自己不会半开玩笑地接受这种宣誓。
弗朗西斯的信乍一看十分没出息。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无条件地听从敌人,实在太对不起莉迪雅了。但如果,那只是表象的话。
他并不是一味地在等救援。也不是轻挑的跟班。而是在向爱德格尽忠。可以这样理解吧。
“您找我吗,爱德格大人。”
雷温出现了,他顶着一如既往的扑克脸站在门边。
“雷温,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打算先听听你的意见。”
爱德格招手,雷温走到他的身边。爱德格把有问题的信摊在桌上。
“弗朗西斯写来的这封信,只有前半,有好多拼错的地方。他真的很不擅长英语吗?”
“不,他的英语和英国人相比也不逊色。”
爱德格点头。
“那么,这就是故意的了。把错掉的单词正确拼写,拿出来后就会变成这样。”
爱德格拿出写在别的纸上的文字。
“burghfield, 玛丽(ary) ·c,帕克尔(parker)。”
雷温读了出来。
“您认为这是什么讯息吗?”
“只能这么想不是吗?”
“burghfield是地名吧。在雷丁的附近。剩下的好像是人名,玛丽可是个常用的名字,帕克尔也是。”
“是的。只凭这点情报,就到那个小镇去不知道能得到什么。”
“虽然离这里不远,但也有陷阱的可能性。”
不怎么信任弗朗西斯的雷温大概认为,万一上了当,可能反过来被敌人找到己方的藏身处。
“当然,对这件事要小心谨慎。如果是组织的陷阱,那就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察觉到了。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就算这是弗朗西斯的秘密讯息,也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行动。”
爱德格盯着忠诚的仆从的眼睛。那是暗黑色的,被光照到会渗出些许绿色的不可思议的眼睛。他大概也和非人之物有密切联系吧。
“你做得到吗?”
“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
“我命令你。”
自己好几次都这样命令过雷温。恐怕让他做过很多危险的事。这是想空想吗,还是记忆的残片的呢。
双亲的死,离开席鲁温福特用假名生活的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就要联系起来了一样,但一旦联系起来会一发不可收拾,爱德格努力避开思考这件事。
“我立刻出发。”
“啊啊,拜托你了。”
莉迪雅听雷温说过,雅美和格鲁比尝试过营救弗朗西斯。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伦敦的他们两人的消息了。
“绯月”也没能找到弗朗西斯,而现在,威胁函来了。在组织暗中活动的伦敦,雅美还平安无事吗?
不管怎样,格鲁比应该不会被提兰轻易抓住吧。但愿雅美和格鲁比在一起。
“现在我虽然能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但弗朗西斯和大家却都很不容易吧。”
饭后,莉迪雅和罗塔、凯莉三人聚在别院莉迪雅的客厅,开始了全女生的桌游,但莉迪雅总是不能完全沉浸在游戏里。她叹了口气。
“要说不容易,你们也一样哦。你们不也在为了大家战斗着嘛。”
“就是啊。”
凯莉强烈同意罗塔的话。
“而且,你们不在的话,没人能和那个组织战斗。你只要作为伯爵家的主人挺起胸膛就好了。头头就是这样的角色。”
莉迪雅虽然心里明白。但和习惯这个立场的爱德格不同,莉迪雅待在安全的地方就会坐立难安。
想去伦敦,帮力所能及的忙。但就像罗塔说的那样,莉迪雅也明白他们现在平安无事是很重要的。
“到莉迪雅大人了。”
被催促着,莉迪雅拿起骰子。
也许罗塔到这里来,也是想着能帮莉迪雅散散心吧。
“对了,克鲁顿教授有话要我传给你。”
投出骰子,让人偶走相应的步数。上面虽然写着“休息一次”,但莉迪雅的意识全转向了罗塔的话。
“诶,父亲大人的传话?”
“虽然没有写在之前的信上,但教授其实被马齐鲁家的帕特里克叫到不列颠斯群岛去了。”
马齐鲁家是莉迪雅亡母的本家氏族。代表那个氏族的妖精博士帕特里克致力于完成马齐鲁家葬送王子的悲愿,认为为此杀掉爱德格都在所不惜。
他为了葬送王子,一定要让流传在氏族里的预言成真,想让莉迪雅嫁给自称预言者的达内尔,但达内尔生死不明后,听罗塔说,他已经回不列颠斯群岛去了。
达内尔并没有死,不知道帕特里克知不知道这事。但到底为什么要把莉迪雅的父亲叫去呢?而且,父亲为什么会答应帕特里克的要求呢?
“帕特里克先生为什么要叫父亲?”
“不知道。教授只是要你不要担心。”
“但他现在不还把爱德格当敌人么?”
“虽然他的确憎恨着王子,但也许会重新理解预言的内容。靠近妖精国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极光。”
“看到了极光……”
“不是传说极光妖精是和马齐鲁家的先祖有联系的吗?帕特里克又是妖精博士,也许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回国以后,他乖乖地回氏族的岛屿去了。”
“但是,我以前被帕特里克欺骗,在马齐鲁家有不好的回忆。父亲应该对此还记忆犹新呢。”
罗塔晃动交到自己手上的骰子,烦恼了一会儿。
“莉迪雅,我想着这和你有关,就告诉你吧,其实帕特里克拿着你母亲写的信。”
听到这个,莉迪雅更惊讶了。
“母亲的?……那是母亲婚后写的吗?”
“我这么认为。因为署名是欧罗拉·克鲁顿。去妖精国的路上,在内特的船里,我捡到了那封信。因为收信人的名字我不认识,所以我先把它收了起来。帕特里克发现了,要我还给他,但我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给他的信,不是吗?毕竟是莉迪雅的母亲写的信,我也变得谨慎了。我们还为此吵过架。”
“是……吗”
凯莉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小声嘟囔着。那时,在莉迪雅不知道的船里,发生了好多事。
“最后,知道是帕特里克的了么?信上的名字,是他的本名?”
“我就是这么相信了,才还给他的。”
“……是怎样的信?”
又想了一会儿,罗塔说:
“至少,欧罗拉是信赖他的。我不能说更多了。嘛,有必要的话,帕特里克会自己告诉你的吧。”
罗塔既然这样说,就不能打听到更多了。她非常重情重义,对面对面打交道的对手非常诚实。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我稍微安心点了。”
听到莉迪雅这么说,罗塔也安心下来,露出了小小的酒窝。
母亲认识帕特里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母亲和他都是妖精博士。在同一个氏族里,总有见面的机会的。
但是,婚后和马齐鲁家断绝关系的母亲,为什么会和马齐鲁家的妖精博士取得联络呢?
莉迪雅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父亲也许也是从帕特里克那儿听说了母亲的事,才答应去不列颠斯的。
“帕特里克也是妖精博士。应该也对青骑士伯爵家怀有敬意的吧。就算能靠近妖精国,他最终也没能一探它的真容,但你们不但上了岸,还保护了那个岛。他现在应该也不会认为杀掉爱德格就能了事。”
就算到了妖精国,他们也没有得到决定性的救赎。但他们周围的局势正在渐渐改变。爱德格失去了记忆,现在他和莉迪雅都远离了青骑士伯爵这个名字,但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正在渐渐接近新的青骑士伯爵。
就好像他们正在培育继承伯爵家的新的孩子一样。
莉迪雅将手轻轻地搭到肚子上。
“罗塔小姐,您甩出六了。”
“好样的,我追过凯莉了。”
将意识拨回游戏,罗塔看着她将要走到的格子。
“诶,这是什么?”
格子上写着“交代喜欢的人的首字母”。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但必须遵守格子上写的话。
“我,跳过。”
“这可不行,罗塔。”
“我来替你猜猜怎么样?”
凯莉这么一说,罗塔少见地慌了起来。
“诶,凯莉,你知道的吗?”
“是的。看你们两人待在一起就明白了。你们在内特先生的船里非常信赖彼此。……”
“啊拉,是在船里的人吗?”
莉迪雅明知故问地逼近罗塔。能冷静分析别人恋情的罗塔,一碰到自己的事就慌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所以说,又不是这么香艳的事,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能冷静下来,他是很重要的人。”
“啊,是波尔先生。是要出门吗?”
莉迪雅一在窗外看到波尔的身影,罗塔就着急地站了起来,跑到窗边。
波尔正在围墙对面走着。听到罗塔叫自己,他转过身对她挥了挥手。罗塔也冲波尔挥手,好像这样就满足了一样,她眯起了眼睛。
“是要在这附近写生吧。他真是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像呼吸一样去画画。”
看到波尔,罗塔冷静了下来。然后,她无意识地主张了她有多了解波尔。
看着这样的罗塔,莉迪雅也想去见爱德格了。
“那么说,象棋下完了咯。”
波尔被爱德格邀请下象棋。失去记忆以前的爱德格也经常和波尔下棋。
“我们的游戏也完了。到爱德格那儿去吧,莉迪雅。”
察觉到了的罗塔这么说道。
“还没结束哦。”
罗塔还没有交代“喜欢的人”的首字母。
“平局,怎么样?喂,莉迪雅,反正爱德格马上就会冲着你搅进来的。没有比他加进这个游戏里,更没劲的了。”
“嗯,就是的。”
凯莉立刻同意了。
以恋爱为题的桌游,因为能让参加者说出秘密,窥探对方心理而非常热门,但知心知底的女孩子们玩还好,爱德格那样的加进来的确会很麻烦。
这么思考着,莉迪雅又想起爱德格现在应该没有玩这种无聊游戏的心情。
他应该和波尔聊过席鲁温福特的事了。他到底从波尔那儿听到了什么,怎么接受的这些消息呢?
午饭时莉迪雅也很在意这个。但在大家面前,爱德格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他心里到底怎么样呢?
“那,我稍微去看看他。”
凯莉没说要跟去,是因为失忆了的爱德格在最近变得值得信任一些了。她大概是考虑到他们本来就是夫妇,偶尔两人独处也是可以的吧。
莉迪娅穿过中庭,进入主屋。明明听汤姆斯金说爱德格在书房里,但那里没人。到底到哪儿去了呢。挂着外套的安乐椅上还有他刚坐过的体温。
也许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透进来的光让窗边十分明亮,外面一片悠闲的田园风光。室内虽然朴素,但都是用上流阶级使用的材料装饰的。但别院却是庶民化的,和莉迪娅在苏格兰的家有些相似。
喜欢这种感觉,提出把别院作为自己房间的是莉迪娅。爱德格虽然磨磨唧唧答应了,但他和莉迪娅约定,要她随便使用主屋。遵守约定,莉迪娅在喜欢的时候也会进出主屋。
一但靠得太近,好像会忘记他们要以朋友身份相处似的。因为不算直接碰他,莉迪娅悄悄把手搭在了他的外套上。
这时,连接着小阳台的玻璃门动了。从阳台进到室内的是爱德格。
“莉迪娅,你来了啊。”
莉迪娅急忙把手从外套上拿开,点了点头。
“好高兴啊,你肯来见我。”
“……我很少来找你吗?”
“不算偶然情况,就没有了吧。啊,但我不记得的以前,你有经常来找我吗?”
“怎,怎么样呢。”
毫不客气地靠过来的爱德格在莉迪娅的面前张开手。上面有一只红色的瓢虫。
“是幸运的dybird(瓢虫)哦。我在阳台找到的。”
“啊,好可爱。”
看着这样的莉迪娅,爱德格微笑了。
“幸福立刻就来了呢。”
但,今天对爱德格来说并不是个好天吧。
瓢虫爬上爱德格的手指,挥动翅膀飞了起来。从明亮的窗边,飞向了绿意盎然的室外。追着它的轨迹,莉迪娅探出窗子,爱德格从背后抱住了她。
“……爱德格。”
温柔地小心翼翼抱着莉迪娅腰部的手,只要莉迪娅想逃,就能松开吧。他就这么慎重地抱着莉迪娅,脸颊蹭上她的头发。
“稍微,让我这样待一会儿吧。”
“你听到,不开心的事了?从波尔先生哪儿。”
“没有不开心哦。我预想到了。我的双亲,都去世了。”
爱德格不得不两次接受双亲的死亡。为了稍微安慰下他,莉迪娅放松下来,任他抱着。
“不可能不难过的。”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难过。”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想这样说,却又不可以,莉迪娅只是把手覆上他的手。
轻轻放在肚子上的他的手,并不知道那里有着他们的孩子。但只是现在,莉迪娅能想象他们三人相互联系着。爱德格正触碰着两人重要的孩子。
“呐爱德格,之后肯定会发生很多好事的。”
“你肯嫁给我了?”
他的手上加上了些许力道。
“你,讨厌我?”
喜欢。在心中的小声回答,说不定通过交叠的手的热度传给了他。
“虽然不讨厌,但不肯答应求婚?”
莉迪娅沉默的时候,爱德格一个接一个地问着问题。
“是身份之差吗?你认为你不能成为贵族?”
唔唔,为了待在他身边,不管什么都去做。不管当贵妇人有多难,只要是努力能成的,一定能做到。这么想着才和他结婚的。
“呐爱德格,我只是在你失忆的时候偶然在你附近罢了。但是,就算不是我……”
“你认为我会变心?”
“……嗯,会变的。”
只要知道怀孕的事就会变的。
用上力气,莉迪娅挣开了爱德格的拥抱。
“但是,你的心意,我很高兴哦。”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希望你把它当成理所应当来接受。”
爱德格用强硬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不会把你交给提兰的组织。请至少不要剥夺我当你骑士的使命。”
被那样直白地盯着,莉迪娅只能点头。
“嗯,谢谢。”
“所以说,不用道谢。”
因为他笑着对她,莉迪娅也放下心来笑了。
翌日上午,雷温到达了索特菲尔德。这是个没什么特色可言的小小城镇。原以为外人的面孔没准儿容易引人注目,却意外发现兼营住宿的小酒馆里挤满了来自伦敦近郊的人们。
再过不久,据说这里会举办猎犬的评比大赛。像雷温这样的贵族佣人,托辞以物色良犬为目标而前来此地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了吧。
“调查变得省事多了呐。”
在他脚边,尼可开了腔。它说看来会很有趣然后就跟来了。虽然可能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但对雷温来说,尼可愿意同行真是谢天谢地。
关于雷温不熟悉的妖精魔力,尼可多少能有点头绪的吧。尽管弗兰西斯不太可能布置什么魔法性质的机关,但若涉及提兰设计的陷阱这种可能性就大了。
“但是,明目张胆地直接找人询问依然不可取。”
“那先怎么做好?”
“到处逛逛。玛丽·c与帕克尔即便是指人名,若不是个可见的标记,就失去暗号的意义了。叫这个名字的店家、或是醒目的招牌,应该会有对应的某物存在。”
“原来如此,街道呀、纪念碑啊,这些也都调查下比较好呐。”
点了点头,雷温便迈开脚步。
在城镇中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也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然而,吊装招牌的店家极端稀少,安有路名标识的街道也为数不多。找不到像是线索的东西。
不知何时,尼可不见了踪影。肯定不是累了就是肚子饿了,赖在哪里不动了吧。
雷温在沿河的石垣上坐了下来。若非目之可及的事物的话那么又可能是什么,正当他拼命思考的时候,看见尼可用双腿直立着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走来。
“喂——,怎样了?”
一只手上还揣着用纸张卷覆的什么东西。在雷温的身旁随便一靠,它动作干脆利落地把那个包裹递了出来。
“要吃吗?”
一打开纸包,炸鱼炸薯条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请问是怎么回事?这个?”
“对面小酒馆里的一个奇怪家伙给的。年纪有一大把了,好像看得出来我是妖精。说什么这个送我所以别找他捣蛋。”
尼可拈起一撮薯条往嘴里塞。
“我又不像这附近的小妖精那样,喜欢对人类恶作剧。算啦,反正来者不拒嘛。”
乡野老者的话,也许还有不少人相信妖精的存在吧。
“承蒙款待。”
雷温把余热尚留的食物送入口中。一面吃着,一面感觉到纸包超乎常理的重量。还有些许金属物体相互碰触的声音传来。雷温目不转睛地辨别着纸包的内容物。
溷藏在金黄色的鱼和薯条下面,能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闪着光亮,取出来一看,叫人吃惊的是那竟是枚金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那个老爷爷连这个也给了吗?”
“不过,这可是一大笔钱哦。是位富翁模样的绅士吗?”
“没啊,像是个干活儿的。”
虽然先令和几尼也夹杂其中,但算下来恐怕也有十英镑左右。乡野劳动者的话,辛苦一整年能不能挣足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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