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黄昏(1/2)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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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被子从蠕抖着身体皱起脸的杏本诗歌的肩膀上滑落。
在缓缓睁开的眼硷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大概是因为入睡前一直都在哭,而且在睡着的时候也无意识地哭了起来的缘故吧。
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四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昨天的早晨,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自己被不明來历名为<暴食>的女性变成了附虫者,发生暴走一一后来被名叫<郭公>的少年杀死了<虫>。
诗歌的梦想即将被<虫>啃食焙尽,差点就要丧命了。
所以她才把自己的梦想,寄托给跟自己拥有同样梦想的,名为<郭公>的附虫者者。
然后到了现在一一
诗歌回忆起自己的梦想,回到了自己土生土长的樱架市。尽管遭到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追捕,但也得到了名为立花利菜的少女的收留。
“……利菜?”
诗歌轻声说道。她发现铺在床旁边的被子下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十二月的夜晚,非常寒冷。
诗歌披起盖在桩子上的对襟毛衣,从床上走了下来。
“呼……”她吐了一口白气,向着房门走去。
“啊——你果然也没有察觉到吗一一我们还真是一一”
从走廊上传来了人声,那是利菜的声音。
诗歌呵呵笑了起来。
昨天也是这样。诗歌醒来之后,也发现利菜正在打电话。
从睡房走出来后,就看见利菜坐在走廊上把手机合上的身影。
少女的存在感和美貌,就算没有照明光也会显得无比耀眼。
“利菜。”
名为立华利菜的少女,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物。
身为对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反抗组织<虫羽>的首领,可是为人却极其坦率,而且很温柔,这位跟诗歌有着相同梦想的附生者少女,虽然才刚刚相识,但是已经成了一个无可替代的存在。
利菜瞥了诗歌一眼,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因为我想起了忘记拿回来的东西,要去拿的话也太花时间,太远了……所以就想了个办法让它自己走回来。”
“忘记的东西……自己走回来?”
“因为那个是就算怎么推怎么拉也不会动的东西嘛……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诗歌摇了摇头,左在利菜的身边,利菜仿佛有所顾虑似的的露出了微笑。
“昨天你在男朋友面前帮了我,是不是觉得有点后悔?”
诗歌还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对诗歌说想成为朋友的少年一一药屋大助,跟他一起去游乐场玩,已经是昨天的事了,诗歌她们在那里偶然碰到正在跟特环战斗的利菜,诗歌为了帮助她,而被大助知道了自己是附虫者的事情。
大助曾经说过他害怕附虫者,所以他一定是对诗歌感到恐惧了吧。
不过即使这样,诗歌也不觉得后悔。因为自己帮上了利菜的忙,当然是不会后悔。
但是——如果说一点也不悲伤的话,那也是骗人的。
“诗歌,你真温柔呢。”
诗歌又一次摇了摇头。
温柔的应该是利菜才对,要不是利菜不求回报地帮助了自己的话诗歌恐怕旱就被特环逼进绝路了吧。对,就像四年前一样。
倾慕着利菜、把她称呼为瓢虫的<虫羽>,也是一样的。像他们和诗歌这样,因为她的坚强和温柔而得到救赎的人,一定多得数不胜数吧。
“没问题的,我一定会给你想办法!”
利菜坚强地笑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开朗,诗歌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也开始一点点温暖起来。
“利菜你……”
“嗯?”
“利菜你。是怎么样变成附虫者的呢?”
映照在诗歌的眼眸中的少女,稍微绷紧了脸。
利菜在成为附虫者的时候伤害了亲生父亲,这件事诗歌也曾经听说过,那时候的她一直在哭,现在又让她想起来的话,也的确太残酷了。所以,诗歌马上就低下了脸。
“……对不起。”
利菜马上笑了起来。
“为什么诗歌你先道歉了嘛,明明因为男朋友的事感到很失落,是我硬是问出了诗歌你就是<冬萤>那件事的吧?而且连被<郭公>变成缺陷者的事也……”
“……”
“这次就轮到我啦。”
为什么利菜她能如此坚强呢一一
看着面露开朗笑容的少女,诗歌不禁在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诗歌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使得她这么强大的,背负着<虫羽>的众多附虫者的命运,面对特环这个强大的敌人,在忍受着对自己的<虫>怀抱的恐惧感的同时,利菜也依然能面露微笑。
如果能知道她强大的理由所在。那么自己可能也会变得更坚强。对,就像近在眼前的这个名为立花利菜菜的少女一样一一
“我的话,嗯……开端是什么,现在我也不是怎么明白呢。感觉的确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无论是哪件事都好像没什么特别。”
利菜一边以困惑的表情说着,一边用手指把头发拨到耳背上。
就连这种小动作都充满了魅力的少女,深深地吸引了诗歌的视线。
“那时候遇到的三个附虫者……虽然这么说好像不怎么好听,
但也只是普通的附虫者而已啦。跟<虫羽>里面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三个附虫者?”
“嗯,我当时应该是帮助了他们。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我就不知不觉中成了附虫者啦。”
“……”
“呜,你别那么死死盯着我嘛,我会跟你说的一一与其把事情搅浑在一起,倒不如一个个说出来更好吧?而且虽然说是帮助了他们,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是怎么样帮助他们的呢?”
“离家出走。”
看到诗歌一脸不解的样子,利菜仿佛恨好笑似的用手指在她鼻子上轻戳了一下。
“虽然没有什么开端……嗯,说不定那次离家出走,就是我梦想的开端了。”
在黎明前昏暗的走廊上,少女讲述起过去发生的住事。
那时过去利菜所经历的一一如同陈旧的褪色照片一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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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住宅街的中心,仿佛堆砌积术一样建起来的三层住宅。
位于这座住宅三楼的某个角落的房间,是一个把立花利菜关在里面的鸟笼。
狭窄的房间里并没有电视、有的只是最低限度的家具,从小学高年级开始,要问房间里有什么像女孩子的东西。恐怕就只有放在床铺上的小熊毛布玩具了。母亲在生日那天送给她的那个玩具,与其说是为了利菜,倒不如说是迎合母亲自身的爱好而买的东西吧。
时钟的指针不断走动的声音,回响在宁静的房间里。
利菜对学习用的书桌,在摊开的学习笔记本上画起了风景画。
忽然一一
楼下传来了“咚”的一声。
“……”
握着铅笔的手,在无意识中加大了力度。耳边传来父亲“——我不是说过了吗”的怒骂声,还有母亲“一一对不起……”的纤细声音。
紧张和一丝恐惧一一还有确切鲜明的怒火,令利菜的脸扭曲了起来。
这个混蛋父亲一一
利菜在心中暗骂道。对还是小孩子的利菜来说,那是她最低限度的反抗。
不,能阻止那个父亲无理的行动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吧。大人们个个都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就算对方是警察,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您又在画画了吗?我出的题目,您已经全部解答了吗?”
从旁边伸处来一只手,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抢了过去。
在狭窄的房间里。利菜并不是一人独处,在她的背后,仿佛监工一样站着一位瘦削的女性。
那是利菜的家庭教师三岛万。据说她是从附近一所开学率最高的高校中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大学生,虽然是个跟眼镜很相配的美女,然而那尖锐得仿佛可以刺痛人似的发型,还有过于锐利的目光,却从她的身上夺走了“美貌”这个词汇。
“……”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利菜支着腮帮这么想道。
她侧着脸,从唯一的窗户中看向外面。
所谓的小学生,不是应该更开放、更自由一点才对吗?怎么一个个都要把什么东西塞进我这小小的身体里面呢。
窗户外面,展开着一幅跟利菜在笔记本上所画的完全一样的光景。
利菜非常喜欢从那里看到的景色。
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段,一到了夕阳西斜的时分,又大又红的夕阳就会照耀整个接到。那无比鲜艳的橙色。就仿佛在温柔地洗涤着企图要把利菜的心变得浑浊不堪的黑色感情一样。
被晚霞染红的赤牧市住宅街。
远远望去像一根小刺一样的那个地方。是月前还处于施工中的、名叫赤牧skypia的展望台。时利菜来说。那个建筑物只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对象,但即使是那样的东西,夕阳也会将其变成一个单纯的影子。
“全部问题都答对了!”
三岛突然大声叫道。
“呜——。”
被家庭教师盯了一眼利菜不禁绷紧了脸。
虽然马上摆出了防御姿态,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
“您实在学得太好了!请您抚摸我的头吧!”
年纪比利菜大了不知多少岁的女性,竟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她把脑袋靠着坐在椅子上的利菜菜大腿上,仿佛等待着什么似一动不动。
“来!请快点!”
“……”
真是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一一
利菜一边雏着眉头,一边随手摸了摸三岛的脑袋。
“啊啊。利菜小姐……您实在太完美了。”
俯視着面露陶醉神色的三岛,利菜不禁叹了口气。
虽说年纪尚幼,但到了小学高年级的话,利菜也开始理解了关于自己的各种事情。
不知为什么一一自己似乎具有某种魅力。
虽说这个要自己抚摸她脑袋的女性是个异常的例子,但利菜的确是经常受到别人的依靠和信赖。小学的同学自不用说,就连某些教师都会找她商量解决一些正经问题,而且那还是一些不知道该不该让小孩子听到的露骨性的问题。
“无沦是率领着妖精猎鹿的女神,还是在海底经过漫长岁月洗涤的艺术,在您的面前都应该会感到羞愧吧。”
“……”
再重申一遍,三岛万虽然是一个特殊例子,总之自己就是有一种受人喜欢的特质。
其中的理由和原因,就连自己也不怎么清楚。
不过,说不定一一
“唉……”
利菜一边抚摸着三岛的脑袋,一边跳望着窗外的街景。
从比周围住宅更高的位置俯视的街景。每天都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那不仅仅是指建起了新的建筑物、或者树叶逐渐改变颜色之类的变化。
来往穿梭于街道上的人们,也一直在发生着变化。改变服装,改变发型,不断成长,不断更替。
最近的利菜,非常喜欢观察某个公圆。
从几天前开始,那里就出现了在这个时代相当罕见的街头卖艺者。从那穿着工作服的身体和涂着白胭脂粉的脸庞看来,应该还是个少女。她以木偶般的动作跳着舞蹈,有时又站在圆球上做杂技,有时又抛抛彩球什么的。因为那个地方正好面对着幼儿园,所以在父母带领下的孩子们一边拍手一边看得出神的样子,实在有一种温暖人心的感觉。
“……”
今天到底有没有出现别的变化呢?利菜荚把视线从公园转向了远方。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呆站在巷子里的人影。在风中摇曳的树木,一击归家途中的行人……在被这一切所填满的街道上,唯独只有那个人,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一直愣站在那里。
因为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我说,三岛。”
“是的,利菜小姐。”
“今天你也去给那个卖艺者送点吃的去吧,我总觉得她好像肚子空空的。”
“我拒绝,为什么我要去送吃的东西给那卑贱的卖艺者。”
“还有另外一个,在第三街那里有一个男人……到底怎么了呢?你去问他一声吧。”
“我才不干,为什么我要去同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有什么关系嘛,真小气,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摸头了哦。”
“……”
“好啦,快去吧!你也知道啦?我是不能从这里出去的嘛!”
三岛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她摆出一副毫无干劲的样子,正准备走出房间。
“啊,等一下!”
“您是要大发慈悲吗?我可以不去了吗?”
“再追加一个人!”
“啊啊,神啊……”
利菜走近窗户,探出了身子。
旅行卖艺的少女,还有茫然呆立的人影一一
跟这两者都相隔很远的地方,利菜发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身影。仿佛要躲过他人耳目似的,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在电线杆和巷子之间不断移动。从那娇小的身躯來看,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年纪看起来就跟利菜差不多。
难道是在玩捉迷藏?还是说有什么不想碰见的人呢?
不对。
“那个孩子,你也去帮一帮吧。”
利菜受到他人倾慕的真正理由。
“那孩子一定也是遇到了困扰的问题”
利菜一一她可以看出什么人正在寻求着救赎。
看到在心中发出悲鸣的人们,自己的胸口就会发痛。
就好像听到了不可舵听到的悲鸣一样。
就好像在跟利菜的心发生共鸣一样。
利菜能够看出寻求救赎的人一一
“你听好了哦,是卖艺者、男人……还有那个孩子。知道没有?”
在被夕阳染红的街道上,如同一个正三角形似的各自分散的三个人。
那都是在利菜怀抱着某个梦想的时候,偶然路过了这个城市的异邦人。
同时一一
也是利菜菜第一次遇到的、名为附虫者的存在。
101利菜part1
利菜所就读的小学,是一所同时兼营幼儿园的私立学校。
那是附近比较少见的制服指定学校,学生都必須穿着衬衫、拉链裙和黑袜子。虽然地点稍微有点偏远,不过那所学校因为出现过众多入学到同在赤枚市内的名校一一霍露斯圣城学园的毕业生,所以在市内非常有名气。
走下了接送的私家车的利菜,马上就被众多的笑脸迎了上来。
“早上好,利菜。”
“早呀,利菜。”
“那个那个,昨天你有看电视吗?”
“你知道上次我说的那个怎么样了吗?”
利菜走进校门,穿过了前庭。进入校舍后,就踏上了一条古典风格的走廊。
在走向自己教室的期间,利菜周围的人解救一个接一个地多了起来。
有的是同班同学,其中也有其他斑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些不同学年的学生回头向利菜打招呼。
“呦,早上好~早哦早哦~”
利菜以轻松的口吻问候着每一个人。因为在学校的期间并没有
父亲的严厉目光,没有家应教师在后面监視,所以也没必要维持优雅高贵的姿态。
路过身边的班主任女教师,以满面的笑容向她问候道:
“早上好,立花同学。”
周围明明还有其他的学生在,这样子单单指名向利菜问候不是有点那个吗?尽管心里想着这些事,利菜还是以笑容回以“早上好”的问候。
因为教育的而陷入了神经过敏状态的她,曾经找上作为学年中心任务的利菜谈过心。自那后,她都一直对利菜有所依赖,在利菜毕业之后,她打算怎么办呢?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跟同学们一起走进教室之后,耳边却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女生和男生分站在两边,正在互相争持不下。“为什么要骗人?”
“我都说不知道了吧!”一一双方的语气都充满了火药味。
“我说,你们怎么啦?”
利菜一发话,女生们都同时绕到了利菜的背后,看到她们先把利菜拉拢了过去,男生们都胆怯了起来。
“昨天那家伙完全没有理会我们耶!他绝对就是在车站那里嘛!”
“你可别信她们说啊,立花,这家伙昨天明明一直跟我们在学校踢足球嘛。”
仔细一问,原来是女生们在街上看到了同班的男生,于是向他打招呼,可是结果却被无视了。
“可能是弄错人了吧?”
利菜不解地同遭。周围马上又传出“就是啊!”“不是,就是他本人!”的争执声,看来就算利菜站在哪一方,他们也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原来如此,既然不可能在街上的人出现在街上,那就是说~”
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在利菜的身上。
“一一是这个吧?”
利菜在胸口前垂着双手晃动了几下。同班同学们都顿时煞白了脸。
“好可怕好可怕。我已经不想再说鬼怪之类的话题了耶~”
利菜一边这么说一边走开,女生们就马上发出悲鸣抱成一团,男生们也面露畏怯神色就此解散了。
利菜走近了独自愣着的那个话题中的男生,轻轻把食指竖在嘴唇边,向他说了句“是骗人的啦”。虽然不知道幽灵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只要这么一说,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了。真相大概只是弄错了人而已吧。
看到男生抚着胸口放下心来的样子,利菜就把书包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她在喧嚣的教室内东张西望了一下。
“怎么,那家伙又……”
“怎么了利菜?”
“我要去把逃亡犯抓回来是也!”
背对着一脸惊讶的同学们,利菜奔出了教室。
离早上的班会课还剩一点时间。
在所有人都走向自己教室的走廊上,只有利菜一个人逆向而行。
她冲上楼梯來到屋项,打开门走了出去。踩在铺转的地面上,凝视着坐在没有花的花坛旁边的男生。
“……?”
那时一个在黑衬衣上披着一件棉织背心的男生。利菜菜把拳头递到少年的面前。
啪的一声,利菜弹出来的食指一下子就把男生叼在嘴里的香烟大飞了。
“早晨班会,就要开始了哦。”
“我翘课。”
男生一边踩着落在地上的香烟,一边干脆地回答道,他的名字叫城谷怜司,水利菜班上的同学,也是从幼儿园到现在经常被分到同一班的,跟跟利菜特别有缘的少年。
利菜做到怜司的身边,抱着膝盖。
“我又找到有困难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下子找到三个!”
“反正都是跟你没关系的家伙吧?放着別管就行了。”
“怎么可能不管嘛,帮助有困难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反正我就是不正常的人啦。”
“你怎么老是说反正反正的!怜司你是无所谓的啦,因为是不良分子嘛。”
“那算什么啊。”
城谷怜司虽然是不良分子,但成绩却跟利菜同样优秀。也跟利菜有着同等程度的运动天赋,但是跟他人沟通的能力,却完全相反。
相对于跟谁都会发生联系的利菜荚,眼前这个男生却绝对不会对他人产生兴趣。
父母的期待、家庭教师的偏爱、从其他人投来的充稿羡慕和好意的目光——
几乎要沉溺在视线海洋中的利菜,偶尔会来到他的身边转换一下心情。明明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行了,可是对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利菜来说,来到怜司的身边会让她感到相当轻松。
不管怎样疲累,也无法一人独处。
无法变得孤独。
这一点的确是有自己的特色一一这样的想法,是在利菜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产生的。
“要我帮忙吗?”
“不,没问题。”
看到他以完全没兴趣的表情这么一问,利菜马上就拒绝了。
早晨班会开始的预备铃声响起了。
“糟糕!要迟到了!”
利菜立刻站起身子,拉着怜司的手臂让他也站了起来。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拿全勤奖的,要是一旦迟到的话就太糟了。万一班主任因为担心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而跟家里联络的话,毫无疑问就会惹怒父亲。而他发怒的矛头,也一定会对准母亲——
利菜咬着嘴唇薯,奔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要翘课了吗?”
“我听不见!来,快点!”
来到入口的位置,利菜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不行。在早晨的这个时间带,二楼的楼间走廊还处在封锁的状态。要到旁边的教学楼去的话,就只有下到一楼再走过去。那样的话一一就赶不上了。
“捷径!”
“啊?喂,你打算去哪里一一”
利菜放开拉着怜司的手,背对着出入口奔了起来,攀上了供水塔的水泵小屋旁架起的梯子。
刚爬到小屋的屋顶,利菜就马上向着屋顶的边缘跑去。
“喂……喂喂!等一下,笨蛋!你要干什么啊?”
看到怜司罕见地发出了慌张的声音,利菜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她甩动着长长的头发,动员起全身的弹跳力,向着围栏外跳了下去。
“利一一”
怜司的声音随着掠过耳边的风声被抹消了。
就好像在说“快回去”似的,猛风正用力把利菜的全身往回推,但是利菜的身体却从正面抵抗着风力,从数十米的空中向着地面落去。平衡感觉和声音都全部消失,一种舒适的下落感紧紧包裹着利菜。
沉浸在摆脱重力枷锁的解放感之中,利菜露出了笑容。
仿佛可以就这样子飞到哪个遥远的地方去一样。
对——从家庭和学校这两个牢笼中解放出来。
如果是无论对任何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利菜的话,那么即使是自己,也一定能——
有朝一日一一
当怜司奔到围栏边的时候,利菜的双脚已经踏在坚硬的物体上。她骨碌碌地在那坚硬的东西上滚动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的利菜。正位于屋顶和地面的中间地点一一也就是楼间走廊的顶部。
“……呼哈。”
从一瞬间的幻想中被拉回到现实,利菜向着楼间走廊顶部的前方——教学楼的三楼窗户看去。
从短暂的解放感中回到现实,利菜不禁苦笑。
不管跳得再怎么高,不管想要飞到哪里去一一结果,利菜也只是在鸟笼中挣扎而已。
“怜司!你也快点!”
转头看向屋顶,只见怜司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他的这副表情也是很少见。
“开什么玩笑,你想死吗?”
“你的话一定能行吧!来,快跳吧!”
利菜以毫不犹豫的笑容,向着自幼相识的伙伴伸出手来。
一瞬间——怜司被利菜菜的笑容深深吸引住了。
“……哼,懒得陪你疯。”
回过神后,他就一边这么说一边离开了围栏。
利菜依然面露笑客地伫立在原地。
于是,下一瞬间一一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供水塔小屋向着空中跃起。
经过一段滞空时间后,人影落在了利菜的眼前一一也就是走廊顶部的平台上,利菜以双手接住了骨碌碌滚过来的城谷怜司。
“装什么酷嘛,反正你也很想跳是不是?”
“……哈!”
怜司坐了起來,露出了同样相当罕见的笑意。利菜又拉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也无所谓,不过教学楼的窗户一一没有打开啊。”
“骗人……要让人打开才行!喂!那个!”
利菜一边沿着走靠的屋顶跑过去,一边向窗户里面的同学挥手叫道。
放学时间。
走出校门之后,黑色的高级车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等侯着利菜。
“拜拜,明天见。”
利菜向同学们轻轻挥了挥手,然后坐到了车上,在后面的座位坐下,司机就机械性地说了一句“欢迎您回来,小姐”。
“……”
除了自家和学校之外,利菜就没有其他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了。她默默地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车子也静静地开动了。
掠过窗外的景色,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魅力,谈笑的情侣、边走边吃东西的同龄男生和女生,悠闲地带着宠物散步的老夫妇。
虽然随处可见,但却是利菜从没尝试过的一一幸福的光景。
在车内的闭塞感中觉得难以呼吸的利菜,稍微打开了一点车窗。清爽的微风稍微吹散了她内心的阴郁感情。
“要拒绝的话,你就明白点拒绝好了!还说什么没有被邀请的谎话……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说啊!”
“我、我真的没有接到那样的邀请,也没有拿到招待状……而且我昨天出差去了很远的地方耶!”
在十字路口停下车的时候,一对看样子似乎是公司职员的男女正在争吵。因为声音很大。周围的行人都回头看着他们。
说起来,在学校也发生了类似的争执。难道现在流行弄错人吗?
随着车子再次开出,利菜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那时一个身材高姚的少年。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衬衣和裤子,可是头上却放着一顶小小的礼帽作为装饰。那近似于爆炸头发型的头,根本不可能戴下那么小的帽子。
那正只昨天利菜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到的三人之中的一人,少年跟昨天一样,在人来人注的人行道上独自一人愣站着一动不动,他的存在感非常稀薄,没有任何路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一个个都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啊……”
虽然利菜想要向他发话,可是她所乘坐的车很快就从少年的身边驶过了。
司机问她“怎么了?”可是利菜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关于他的事,就等会儿去问问三岛吧。
当车子来到家附近的时候,利菜向司机说道:
“啊,你在那里停一停,一会儿就行了。”
司机当作没听见,利菜周围的大人。都只会听父亲说的话。
“快停下!”
利菜竖起柳眉,以凌厉的口吻叫道。
司机仿佛吃了一惊似的踩下了刹车的脚踏。也许是因为从倒后镜看到利菜那跟父亲一模一样的凌厉眼神。所以吓了一跳吧。
利菜“哼”的一声撅起了嘴巴。虽然明知道司机之后肯定会向父亲告状,但她无论如何也想在那里看一看某样东西。父亲那区区的一巴掌,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承受下来。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在自家附近的公园前面。
把车窗完全打开之后,耳边马上响起了音乐盒传来的声音。
在公园的秋千前面,有一堆人正围在那里。人群大多数是带着年有孩子的父母,但是其中也有一些类似电视局的采访记者的人。
摄影师也在人群中央进行着拍摄。
在观众们的里面,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奇特人影。身穿条纹衬衣双手戴着大大的白手套,头发的末端向上翘起,脸上涂着白色的胭脂粉,从嘴角到下巴画上了两条对称的黑线一一那简直就像是把玩具木偶直接放大一样的人物。
不知何时开始在公园里安营扎寨的这个人物,似乎是个少见的杂技演员。本来在周围观看的都是附近的孩子们,现在看来消息终于传到了电视局那里了,在秋千上放了好几十音乐盒的箱子,从其中打开的一个音乐盒中正传出轻快的音乐。
抛彩球和气球杂技都让孩子们发出了欢呼声,到了倒立在一个大球上的时候,气氛更是达到了最高点,看样子虽然还是个年轻的少女,但是手脚相当纤长,无论做哪个杂技都像模像样。
音乐盒的音色发生了变化。
看来在最后还加入了类似戏曲的东西。那是利菜非常喜欢的哑剧一一不,是舞蹈。
伴随着那诡异的音乐声,诡异的傀儡木偶以生硬的动作跳起舞来。全身的关节都扭来扭去,就像一个扯线木偶一样以不自然的动作跳起舞来。
“孩子们都是我的粮食一一我要一个不剩地全部吃掉一一发出啪咕啪咕的声音,从脑袋开始咬下去一一来吧。再过来这边一点一一”
利菜吃了一惊。平时因为只是远远从窗户上看去,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木偶”的声音。那木偶一边随着音乐直的音乐跳着舞一边唱起了歌,她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突然凑近了孩子们。以仿佛发出“嘎哒嘎哒”的声音的嘴巴动作笑了起来。
孩子们都吓得快哭出来了,可是木偶的脑袋却突然垂了下来一一似乎是装成脑袋掉下来的样子。看到那拼命用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放回原处的滑稽动作,快哭出来的孩手们都同时发出了笑声。
以扯线木偶被拉了回去似的动作返回原地的那个“木偶”忽然抬起了头。
正好田利菜对上了视线。
“……?”
那木偶一瞬间眯起了眼精。并非针对别人,她正是看着利菜,第一次像人类那样笑了起来,面对那邪恶的笑意,利菜的脊背瞬间掠过一阵寒气。
“走吧。”
把视线从木偶少女身上挪开,利菜向司机说道。车子继续向前开去。
“……我回来了”
回到自己家后,利菜穿过了大门,来到了客厅。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啪!”的清脆声音,利菜的肩膀顿时抽搐了一下。
身穿高级西装的父亲,和倒在地板上的母亲,都同时向自己这边看来。父亲一一立花械树是个身材魁梧的人。虽说头发日经有点花柏,但却有着压倒周围的凌厉气势和威压感,他是掌管赤牧市市政的要员之一,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可以对抗他的权力和行动。在拥有恶性领袖气质的他周围,那些坑驻卑鄙的同伴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
倒在地上上捂着脸颊的是利菜的母亲一一立花红叶,虽然是个身材纤细的美人。但是身体很虚弱,跟父亲的印像完全相反。
身为暴发户想得到名家血脉的械树,和为了复兴没落家族而被显出的、几乎可以说是活供品的红叶一一利菜正好是缠承了他们两人各自的长处。
“……”
利菜看见倒在地上的母亲,缓缓拾起了头,瞪视着身材远高于自己的父亲。
“怎么了,那副眼神。面对父亲竟然一一”
“请、请别这样。不要对利菜一一”
父亲想要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母亲则拼命劝阻着他。
利菜以阴暗的眼眸继续凝视着父亲。
这已经是她熟悉的光景了。毫无理由地诉诸暴力的父亲,还有默默承受这一切的母亲。
政因为太过熟悉一一最近已经开始沒有感觉了。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就好像在远处跳望着这个场面似的,她只是以冰冷的心注视着这一幕光景而已。
只是,一股阴暗的、漆黑的冲动,正一点点地在内心积聚起来。
沙拉沙拉……就像沙漏一样,残留在利菜心中的某种东西。正在慢慢地减少——
父亲“哼!”的一声甩开了母亲,然后就这样离开了客厅。
“我已经没事了。对不起,利菜。”
母亲以颤抖的手臂抱紧了利菜,利菜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机械性地回抱着她。
虽然利菜很喜欢温柔的母亲,可是她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道歉。
为了家庭而跟父亲结婚,之后一直没有离婚坚持到现在的人正是母亲。如果她是为这件事而道歉的话一一那就等于对生下利菜这件事也进行了否定……
“没事的,妈妈。”
利菜也有自己能够到的事,她能够挽救可怜的母亲。
可以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看到利菜的笑容,母亲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仿佛得到救赎一般,
紧紧抱住了利菜。
现在还没有事。
因为利菜的沙漏一一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的沙子。
“——欢迎回来,利菜小姐。”
回到自己房间后,只见家庭教师三岛万马上转过头来说道。
“三岛……你可不可以別抱着我的衣服在这里等我啊?”
看见那抱着自己要更换的衣服、露出一脸陶醉表情的大学生,利菜几乎要出现心理阴影了。
这真是有点不对劲啊……利菜绷紧了脸,把衣服抢了回来。
“因为我很寂寞,所以就顺便把您的衣服弄暖和了。来,请快点称赞我吧。”
“呜哇,怎么弄得这样暖……好恶心……”
“谢谢您。”
就连反驳一句“我没有在称赞你”也觉得愚蠢,利菜只是一言不发地换上了便服。当然,在换衣服的期间,三岛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三岛。你好像总是在家里等我,到底你有没有好好去学校读书的啊?”
“我已经找到作为自己人生目的的无暇之美,大学什么的又有何意义呢?跨越千里旅途的旅行者的智慧、越过荆棘之谷的冒险者的勇气,还有经历百年苦行的高僧之德一一我明明已经获得了远胜于这三者的无价之宝了啊。”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你的家人和朋友,不也会担心你吗?”
“那种东西,跟利菜小姐比起来,郑只能算是躺在路边的小石头而已。”
“家人和朋友都是要好好珍惜才行的喔。”
利菜把躺在床上的毛布玩具熊扔向三岛。
“完全没有半点这类想法的您,也同样非常美丽。”
三岛把接住的毛布玩具熊放到了窗台上,
“可是如果您这么命令我的话,那我以后就好好珍惜吧。”
“……”
自己并不是没有那么想过,只是不太明白而已。
除了像暴君一样的父亲。还有默默承受的母亲之外,利菜就不认识别的家人了。难道那真的是必須珍惜的东西吗?
而且,利菜一一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有的只是依靠自己的同学,还有可以称之为孽缘的自幼相识的伙伴。如果要问应该珍惜谁的话,脑海中想起來的是他们这个整体,并不会首先浮现出某个人的面容。
“对了,比起这个,昨天你有没有好好去帮助那些人?”
“啊……虽然我不太情愿,但我还是照您吩咐做了。所以您不必担心。”
“结果怎么样了?”
“那肮脏的卖艺者,连谢谢也不说,只是一直在那里跳舞,那高个子的少年,我最后没能找到他,到处部找不到类似的人物,也没有逗留在街道上的痕迹。”
“……?那不可能。因为我在今天放学回来的路上才见过他嘛。”
“真不愧是利菜小姐,可是我去到您所说的地方,也没有见到任何人。虽然我循着特征在周围寻找了一下,但无论到哪里找也见不到。既然我无法找到他,也就是说当时他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吧……咦?怎么今天好像总是发生这样的事——”
“您所说的第三个男孩子,已经被某个地方保护了,似乎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利菜小姐在意的理由。”
刚想坐到书桌前的利菜突然口过头来,她狠狠地盯着三岛:
“你这个说法,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吧?”
“不,完全没有。”
“要是你不老实说的话,我就不再给你摸头了哦。”
“……那个小孩子的事,就请您忘记吧。那是绝对不能扯上关系的存在。”
面对死不改口的三岛,利菜以眼神加以责备。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家庭教师仿佛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她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说道:
“那个男孩子一一是个附虫者。”
102利菜part2
<虫>——
数年前出现在这个国来的超常存在,就被冠以这样的称呼。
姿态类似昆虫的那种存在,会依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
通过啃食宿主的梦想和希望来获得成长。被<虫>附身的人们一一也就是附虫者,都注定背负着悲惨的命运一一要么就被別人杀死<虫>尔成为丧失感情的行尸走肉,要么就是梦想被<虫>啃食殆尽而死亡。
有这样的传闻。
但是在民间的目击证言和遭遇体验却有增无减,特別是最近,还听说在名为樱架市的地方出现了附虫者的大进军。
尽管在这样的状况下,政府却还是没有承认<虫>的存在。听说为了隐瞒<虫>的存在,他们还特意设立了秘密组织来进行情报操作。
利菜并不是受不了昆虫的那一类人。所以听了有关<虫>的传闻,就算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她也只是想像成那种又小又可爱的东西。
在实际上一一亲眼目睹了<虫>这种东西之前。
“嘿哟。”
利菜从自己的窗户探出了身子,她站在自家墙壁上的一点点突起位置上,一边让长发飘拂在夜风中,一边沿着墙壁爬了下去。
“哇,好、好危、好危险一一”
尽管差点失去了平衡,但她还是勉强到达了排放雨水的金属管那里。
赤牧市的夜景,无论是哪个地方都充满了灯光。
在如宝石般闪烁着光辉的景色中。最显眼的却是白天里只是一根小刺的那座建筑物。
在绿色灯光照耀下的那个建筑物一一是名为赤牧skypia的展望台,以半透明玻璃包裹起来的那座塔的最高层,据说是被设计成空中庭园的样子。
“好像……是行李多了一点吧,哟……”
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在当盗贼,或者是间谍一样。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衬衣和短裤、还有之前预先私藏起来的运动鞋,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准备非常周全。
沿着金属管落到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庭院,包括监视摄像头在内的警备系绕的死角,也早就一一确认完毕了。
“一一好。”
逃脱鸟笼的路线,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摸索了。
但是就算从那里进出去,她也不可能真正逃离父亲的手掌心。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觉得非常空虚,所以逃脱计划也只是停留在妄想的阶段。
利菜逃离了自家的区域之后。就在深夜的住宅街上奔了起来。今天是带着某个目的而采取的逃脱行动,只要一旦实现那个目的,她就打算上回去。
“咦?”
在路过幼儿园旁边的公园时,利菜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在无人的公园正中央,伫立着一个人影。在不断闪烁的电灯之下,那个人影以不自然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怎么这么晚还在……”
利菜无意识地踏进了公园,虽然目的地在別的地方,但她却像是被吸引了似的,一步步地走近那奇特的人影。
仿佛察觉到在深夜里闯进来的唯一观众似的,音乐盒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影以仿佛传出“嘎吱、嘎吱”声音的僵硬动作。慢慢走近了利菜。
那人正式街头卖艺的少女。她以跟早上完全一样的姿态。一步步地向利菜走近。
“孩子们是我的粮食一一我要一个不剩地全部吃掉一一发出啪咕啪咕的声音,从脑袋开始咬下去一一来吧,再过来这边一点——”
音乐盒的悲伤韵律,沙哑的歌声,诡异的动作。
利菜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马上站住了脚步。当那个逼近眼前的木偶少女俯视着她,把嘴巴大大张开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被吃掉。
尽管虽盯着自己不动的木偶少女的眼神感到畏怯,但利菜还是鼓起勇气发话道:
“已、已经这么晚了,你还在等待着客人吗?”
木偶少女马上停下了动作,上下挪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点头。
“难道你不觉得郁闷吗?一直这样子,难道不觉得累?”
木偶少女缓缓地左右移动了一下脑袋。似乎在表示否定。
看来她会好好回答別人的提问,利菜的恐惧感稍散减退了一点,继续提问道:
“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睡觉呢?有没有弄坏身体?肚子不饿吗?”
“一一没事。”
木偶少女张开嘴巴说道。那就像是懂得腹语术的木偶一样。
“洛卡,会吃孩子的。”
“洛卡?那是木偶姐姐的名字吗?你、你说吃孩子……?”
“啪咕啪咕,从脑袋开始咬孩子。”
“骗、骗人吧,你应该吃下了三岛给你买来的东西。对不对?”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咦?”
洛卡“嘎哒嘎哒”地掘动着嘴巴笑了起来,然后转过了身。他以生硬的动作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举起了一只手,指向某个地方。
那里是利菜的房间。
“你认识我吗?”
“你,是最好吃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会吃掉你。”
“要是吃掉我的话一一洛卡你就会得救吗?”
“……”
那并不是演技,洛卡浮现出了具有人类气质的困惑表情——利菜的眼睛并没有放过这个瞬间。
“因为就算让三岛拿多少东西你吃,你也还是一脸饥饿的样子啊。”
“……”
“你一直都显露出想向人求助的表情。”
音乐盒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利菜转身背对着一动不动的洛卡,说道:
“我总有一天会帮助你的,现在你就稍微等一下吧。”
今晚的目的,是要去找某个人,把茫然呆立的洛卡留在昏暗的公园里,利菜再次在住宅街上跑了起来。
正当她喘着粗气在路上跑的时候。却又遇上了一个稀客。
那就是在头顶上放着一项小小的礼帽作为装饰的少年。穿着整齐干净的衬衣和裤子的高挑身躯,就好像站在舞台上的魔木师一样。
跟那优雅的面客和气氛完全相反是,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机械式护目镜,跟他的打扮毫不相称。
“……晚上好”
利菜在少年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茫然着注视着天空站在那里的少年,俯视着利菜菜,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请你现在立刻转过身,回家里去吧。”
少年以丝毫不会破坏夜幕静寂的平稳声音说道。
“在深夜里散步是很危险的,向不认识的人搭话。更是不应该。
在被装成木偶的怪物一口咬住脑袋吃掉之前,你就赶快回去吧,如果是迷路了的话,就让我来牵着你的手送你回家好了。”
“因为我有要去的地方,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去。”
“是这样吗?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看别的地方,直接前往那里吧。”
“你是谁呢?你也是迷路了吗?”
少年一侧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他微笑着侧起了头。
“为什么你认为我迷路了?”
“你不是从前几天前开始就在街上走来走去吗?而且一一”
把自己认为他迷路的理由说出来后,少年似乎露到非常吃惊。
利菜在那之后也跟少年说了一会儿话。
正如利菜对他感兴趣那样,他似乎也同样对利菜很感兴趣。在街灯照耀下的住宅街上,身高相差悬殊的两人互相有说有笑。
那位有着不可思议的气氛的少年,自称叫做<帽子屋>。
“晚安,<帽子屋>先生。”
“嗯,再见”
跟轻轻向自己挥手的<帽子屋>道別后,利菜才终于奔向真正的目的地。
她一路奔跑,周围的景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高级住宅区进入了低矮平房林立的小巷,最后来到一个建有大量木制骨架房屋的区域。随着离开赤牧市中心街越来越远,街灯的数量也显著减少了。
“听说就是在这附近……是那个吧?”
在低洼居住区的偏僻角落,她找到了一座大型建筑物。在那暴露着泥土地面、如箱子般的长方形建筑物里,并没有住何灯光。大概是堆放加工木材的仓库吧,在那稍微打开的门扉旁边,可以看到由于暑露在风雨中而变成乌黑色的方材。
利菜菜一边注意着周围状况,一边踏入了区域内部。一走进那不管怎么看都是废墟的仓库内部,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平静的呼吸声。
“晚上好。怎么样?还好吗?”
一缕月光照射在蜷缩于角落里的人影。
那是一个跟利菜年龄相若的男孩子,他用双手抱着膝盖,默默地抬头注视着突然走进来的闯入者,他的衣着非常肮脏。周围散乱地放着一些便利店的塑料袋。
“我叫立花利菜,不是有人把你收留到这里來了吗?那个人就叫三岛万,是我的家庭教师。“
“……”
“你的名字是什么呢?是从哪里来的?”
利菜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男孩子不禁蜷缩起身子,他!利菜的目光,表现出明墨的敌意,拼命想要往后退。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从房间的窗户发现了你,看见你好像有困难,所以我就想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别过来。”
“我都说什么都不会做了嘛,为什么你要那么害怕?”
被逼到墙边的男孩子站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一一是附虫者吧,是真的吗?”
附虫者一一
在听了这个词的男孩子肩膀上,爬上来一条百足。刚看到它以迅速的动作绕到背后,仓库就顿时被“轰隆”地震动了起来。
从男孩子的背后,出现了一对闪闪发光的复眼。随着“唰啦唰啦”的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在分成无数肢节的身躯上,数不清的虫脚正在不断蠢动。头部长着触角,正嘎吱嘎吱地摩擦着锐利的牙齿,发出诡异的声音。
“这、这就是‘虫’……?”
抬头看着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倍的怪物,利菜不由得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从三岛口中听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利菜也并设有对<虫>这种存在感到恐惧。因为她贯彻着“反正就是像小昆虫一样的东西吧”这种观念并没有发生改变。
“别、别靠近我……!”
仿佛跟以颤抖的声音说着话的少年统一步调似的,百足也向利菜发出了威吓的警告。晃动着足有十米以上的躯体的节肢动物。在仓库内发出了利牙的摩擦声。
“呜——”
只不过是昆虫而已一一那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完全不是那么可爱的东西。
是怪物。
面对着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异形存在,双脚开始发软了。
“你、你也是附虫者吧?你是追赶我而来的吧?一定是叫什么特环的那帮家伙的同伙!”
男孩子的反应,跟从三岛口中听说的一模一样。
在三岛把他找到的时候,他好像也一直感到很害怕。三岛说过,她把仓库的位置、以及已经把食物和钱都放在那里的事全部告诉男孩子之后,就回来了。
利菜咬着嘴唇,向颤抖的双脚注入力量。
“特环?那种东西,我并不知道。”
她慢慢走向被百足守护着的男孩子身边。
“而且,我根本不是什么附虫者啊。”
“我不是叫你别过来了吗!”
百足的巨大身体逼近了利菜,它以那长大的身躯横扫过来,利菜顿时被撞开,向旁边飞了出去。
“呜……!”
肩膀一下子撞到墙壁上,身体摔到了地面上。感受到仿佛全身骨头都龟裂了似的沉重冲击,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受到撞击的腰部、以及撞在墙上的肩膀和额头恃来一阵剧痛,利菜紧紧抓住了地上的沙粒。嘴巴里的血腥味也扩散了开来。
“你一一这一一个一一”
利菜只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隐隐作痛的头上。
一一不要对利菜……!
在气歪了脸的利菜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抱着父亲双脚哀求的身影。
利菜很讨厌痛楚,对她来说,痛楚就是被父亲殴打的记忆,同时也会让她想起不断承受着暴打的母亲的身影。
“我不是说过我不是附虫者了吗!”
利菜怒骂了一声,然后又继续向着男孩子走去,大概是碰伤头吧,她只觉得从太阳穴到喉咙附近,传來一种温暖的血液触感。
“别、別过来这边!”
“你害怕一个不是附虫者的普通女孩子吗?你这个胆小鬼!”
百足再次向着利菜抬起了头。
“能下手的话你就试试看吧!如果你想当杀人犯的话!”
男孩子扭曲着脸,百足的动作也突然停止了。
从僵直的百足身边走了过去,利菜一口气来到了男孩子的身边。一走近他跟前,她就扇了男孩子一个耳光。
“呜……!”
“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就滚直接用嘴巴说出来啊!”
她继而抓起了男孩的胸口,把他撞到墙壁上。
“想揍人的话,就用你自己的手来揍!竟然用<虫>什么的,你这个卑鄙小人!”
“呜……呜……”
“別过来这边?别走近?骗人!你明明就不是那么想的!你来到了三岛指定的场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呜呜一一”
“实际上,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你用自己的嘴巴好好说出来嘛!”
男孩手用手捂着被扇了耳光的脸颊,表情马上就扭曲了。
“救——”
从注视着利菜的男孩子眼中,溢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救救我……”
“——好。”
利菜点了点头,她放开抓着男孩子的手,露出微笑。
“就让我来救你吧。”
她展现出发自心底的毫无虚假的笑容,也的确怀着这样的打算。
命运这个词的含义,她并不知道。
不过利菜应该是有着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吧。
就算模仿着人偶的动作,就算光是呆站在街角。或者一一即使被人以畏怯的眼神说出別过來之类的话。
她还是能看出出渴望获得救赎的人,还是会跟那样的人们相遇。
既然看得出来,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她天生就有着这样的性格,而且也觉得自己有做到这种事的才能。
至今为止的利菜,都一直在做着自己能做到的事。
一定——到死为止,她也会坚持那样做吧。
因为怀着那样的想法。所以利菜并没有任何犹豫。
“——”
从看着利菜的笑容入了迷的男孩子眼眸中一一
滑落了一缕清泪。
利菜和男孩子,两人肩并肩地抱着膝盖坐在地面上。
“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
“……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我、我知道了啦!”
利菜第一次遇到的附虫者男孩,自称名叫日比野一房。他说自己正被专门为了捕获附虫者而设立的、名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政府机关追捕。
“不可原谅,竟然光因为别人是附虫者就要抓起来什么的……”
鼓起脸颊的利菜,额头上贴着一大块纱布。被一房的百足弄伤的伤口非常浅,用三岛顺便买回来的救急用具进行处理也已经足够了。
“那些家伙们……也是附虫者啊。”
“咦?”
“他们一定已经来到了附近……这次我一定会被干掉的。”
一房把下巴埋在了双膝之间,以灰暗的眼神注视着前方。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一定是遇到了很过分的对待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而无法入睡,他的眼睛附近已经出现了一大片黑眼圈。
“……”
利菜默默地注视着疲惫到极点的一房的侧脸。
对逼近身边的恐惧感到畏怯,在黑暗中颤抖的男孩子。
那是被难以抗拒的巨大力量彻底打垮、连逃跑的勇气也丧失了的姿态。
“已经完了啊……要帮助我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一一也对呢。”
利菜干脆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
就连一房的<虫>也无法应付过来的利菜,根本不可能打倒追赶他的敌人。
利菜在仓库中迈出了步子,然后又转过身来。
“……”
一房抬头注视着利菜。
他大概是以为利菜想要违背救自己的约定,从这里逃出去吧。
注视着她的男孩手的双眸,就好像骸骨的眼窝一样阴暗无比。
对,利菜是要逃出去。
本来地基打算来这里跟一房谈谈话,然后就马上回去的。但是她改变了主意,
说不定一一自己至今没能做到的事,如果是两人一起的话,就可以实现。
为了让他鼓起勇气,自己也必须在这个瞬间鼓起勇气。
“我们逃吧,一房!”
面对蜷缩着身体的男孩子,利菜仿佛在提出邀请似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一房瞪大了双眼。
“我们一直逃下去,直到从后面追来的来伙们放弃为止!”
“不、不过,我已经……”
“如果两人一起的话,又怎么样?”
面对皱着眉头的一房,利菜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我跟你一起逃吧。”
一房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于是,利菜忍不住走回到男孩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说:
“我们两人一起的话。一定可以逃到任何地方的!”
从仓库的门扉外,射进了一缕耀眼的朝阳光芒。
利菜背对着纯白色斜光的手,让出神地注视着她笑容的附虫者战了起来。
103利菜part3
由于一房所躲藏的仓库位于郊外,所以从赤牧市逃脱出来实在非常轻松。
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利菜和一房尽量避免引人注目,专门挑选小路来走,在利菜的
背包上,塞进了三岛留在仓库里的食枓和救急用具。两人轮流背着包袱,一路向前走。
走了好几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条小河。
两个小雪生的长长影子,一直延伸到岸边的河堤上。偶尔也会跟散步中的老人和放学回家的学生擦身而过。
“幸亏我特意多带了点钱出来,真是太还了,我们暂时也不需要为食物担心啦。”
虽然已经走了大半天时间,可是利菜还是那么有活力。她精神奕奕地摆动着手脚,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
“……”
另一方面,日比野一房则感到满心不安。他经常提心吊胆地顾虑着周围的状况,每当身旁走过一个人,他都会颤抖着低下脸。
“今晚我们到哪儿睡好呢?要是到小餐馆的话,恐怕会被通报警察接受辅导呢。“
“……”
“一房你在来到赤牧市之前,都在什么样的地方睡觉呢?”
“……我……没有怎么睡过。”
一房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在到这里之前的路上,他已经基本上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听说他的父母是隶属于派遣团的医生。在跟随父母辗转于海外的发展中暖家和贫困地区的期间,他就开始产生希望能帮助他们的想法。
希望挽救国外的贫苦人民和孩子们一一
每次回到这个富饶的国家,他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后就成了他的梦想。
他说自己就是这样成为附虫者的。
“那么今晚就要好好睡才行啦。我们只要轮流放风的话,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呢!“
“……”
一房说过,自己是因为附身的百足闹出骚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所以就开始被莫名其妙的人追踪。
一一我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因为你的<虫>不安定,所以必须进行排除。
出现在一房面前的人物,说过这么一句话。
虽然是逃了出来。可是每次被发现都听到对方说出同样的台词并遭到袭击。在重复这个过程的期间。他的身心也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要是下雨的话也太麻烦了,还是要找个有屋顶的地方。到那儿去好呢?”
河堤的那一边,鲜红色的夕阳就要下山了。
直到昨天为止,利菜都是从房间的小窗手看着这一幕风景,画成了图画。
她并没有向任何人学习过绘画。就算说想学,父亲也不会容许她去学跟帝王学无关的艺术知识吧。
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迎来日落时分,真的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那把无边无际的天空染成了红色的夕阳,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我说,你觉得哪儿更好?”
“……”
现在,没有了利菜的赤牧市,到底变成怎样了呢?
在自己无故缺席的学校里,班主任的教师可能会恨慌张吧。缺少了作为班上中心人物的利菜,同学们到底会兴致勃勃地聊些什么话题呢?
父亲又怎么样呢?也许像他那样的人也会发生动摇,对失踪的独生女感到担心,至于溺爱着利菜的三岛。说不定还会对人生感到绝望吧。
还是稍微让他们担心一下的好。
一直想要把利菜困在鸟笺中的做法,是错误的。
“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该先买回今晚的晚饭呢。要吃什么呢?去便利店吗?”
“……喂?”
“什么‘喂’嘛!我名宇叫利菜耶!”
“你快回去吧。”
唯一担心的,是母亲的事。
虽然心想父亲可能会担心一一但是仔细一想,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个该死的老头子,一定会对利菜的擅自行动气得发狂吧。
而这种怒气的矛头,毫无疑问会指向母亲。
但是在她的心底一一也的确很希望母亲能重新考虑一下。
光是为了家庭而一直留在那种最差劲的男人身边,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趁着这个机会,母亲最好还是跟那种男人分开更好。
母亲太温柔了。
对她的温柔感到莫种莫名的焦躁感,难道是因为父亲的血统关系吗?
一旦这么想,她就会有一种当场把自己全身的血都抽干的冲动。
可是就算那么做也是毫无意义的一一利菜把染成鲜红色的夕阳跟自己的血重叠在一起,抑制着内心的冲动。
“什么嘛,说什么回去的。”
利菜转过身,用手叉在腰上说道。
“反正都是不可能逃掉的……而且,你明明不是附虫者……”
一房以浮现出黑眼圈的眼睛。射视着反射出夕阳红光的河面。
一一不可能逃掉。
这句话,紧紧地勒住了利菜的心胸。
也许的确是那样,不过那是只限于利菜的情况,对一房来说,那并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又是这个?一一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不可逃得掉?”
“因为我已经好几次被找到了……可能很快就会又被……”
“你每次被找到,后来不也是逃掉了吗?既然这样,那说不定有一天可以真的逃掉吧?”
“下次可能会被杀掉……如果跟我在一起的话,就连你也……”
利菜走近了嘀嘀咕咕地说着的一房,用食指戳着少年那脏兮兮的额头。
“至今为止,你有没有认真地逃跑过?”
“咦……”
“我是真的真的、怀着必死的决心。绝~~对~~要逃给你看~~!”
看到利菜向着红色的天空大喊起来,一房不禁慌了手脚:
“笨蛋!你、你这样大声叫喊的话一一”
“一一你有没有真的拼了命去逃,拼命到可以挺起胸膛这么大叫出来的地步?”
利菜把脸凑近他问道。一房仿佛大吃一惊似的红起了脸,挪开了视线。
“你看,果然就没有认真地逃过吧!所以这次,就一定要认真地逃,如果一个人害怕的话,那就跟我一起,要真的真的非常认真地逃跑!”
“认真地逃……”
“对!我们要一直逃下去,逃到追来的家伙也感到没辙的地步!”
面对举起拳头作出宣言的利菜,一房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你是笨蛋吧。”
“我不是笨蛋,是认真的!,
利菜微微一笑,转身沿着岸边的河堤走了起来。
附虫者少年的气息,一直停留在那里设有动。但是没过多久。就听到背后传来他也小跑着追赶自己的脚步声。
“……哈哈。”
那是第一次听到的、日比野一房的笑声。
“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都说了不是笨蛋了嘛,在学校的成绩我可是第一名的耶!”
利菜和一房在连渐变得昏暗的河堤上迈步前行。
不管要去哪里。
不管是任何地方。
在不知通住何方的道路上,继续迈步前行。
每向前踏出一步,利菜的心就会痞到一阵激动。
说不定——说不定真的……
如果就这样逃下去的话,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从那挟窄的鸟笼中逃脱出来。
除了那个局促的、经常听到讨厌声音的家之外,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别的容身之所一一
“啊,我有个好主意,只要乘上一房的<虫>,不就可以轻易逃掉了吗?”
“要是那么做的话,不就一下子被发现了吗?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意义吧,笨蛋。”
那是充满了孩子气的逃跑之行。
但是沿着河边走路的离家出走的少女和附虫者男孩。却彼此露出笑容。
在小小的心胸中,怀抱着确实的希望。
逃出赤牧市后迎来的第一个夜晚,是在一个充满尘埃和铁锈味道的小屋里度过的。
那是建造在坷堤上的一个小小的水泵小屋。被开裂的钢膀混凝土包围起来的小屋内部,就只有利菜房间那么大的空间。
附近似乎有很多农耕地,可以看到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一座水泵小屋。
第二天,两人也找到了同样的小屋,悄悄钻进里面睡觉。
“早上好,一房。”
到了早上,利菜就摇醒了附虫者的少年。
皱着脸“嗯……”的呻吟了一声的一房,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
色。因为睡在深夜里也发出刺耳噪音的水泵旁边,所以根本无法消除疲累。
“来,快起来啦。今天也要努力逃跑哦!”
虽然努力挤出开朗的笑容,但是利菜的身体也同样非常沉重。
在同班同学之中,她也算是比较有体力的人了。但是一整天都拼命赶路的逃避生活,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两人虽然一直沿着河岸走,但也并不单纯是这样,他们到便利店买来食材,在镇里找到一个落后的旧式澡堂洗了个澡,还到洋服连锁店里买来了更换的衣服,
“对了,利菜。早上你到哪儿去了?”
“咦?”
“因为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不在小屋里……”
“那、那种事,你就別问了嘛。当然是去方便了。”
“啊,啊啊,对不起。”
一边说着无关重要的话题,一边走出水泵小屋,又在河堤上走了起来。
一房的精神状态也基本上安定下来了,昨天也跟利菜菜说了许多话,也讲起了之前就读的学校里发生的事。
但是到了今天,他的话比昨天还要少。
利菜也同样是如此。虽然装成精神饱满的样子,但是自己也知道那只是故意大声说话而已。
只是三天——
仅仅是这样的一段路程,就从两个孩子身上夺走了大部分的气力的体力。
尤其是一房的疲劳非常严重。大概是困为来到赤牧市之前也消耗了相当的体力吧,虽说到了夜里能睡着。但是从利菜眼里看来,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不过即使如此,利菜和一房还是在继续赶路。
可怕的敌人就要追赶来了,如果不逃的话,两人就不可能获救。
“……”
利菜回头一看,只见一房也开始喘气了,就连抬起头也觉得相当艰难。
但是,绝对不会说出懦弱的话。
“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的。”
一房马上抬起头,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必须要逃得更远……这次我要认真地去逃啊。”
利菜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欢喜,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是一个人,真的太好了。
不仅仅是一房,就算自己也一样,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家出走吧。
她打算再过一会儿,就把自己家的事情告诉他,直到昨天为止他光是顾虑着自己的事就已经恨勉强了,不过现在的话,也许他已经有余力可以听听自己离家出走的理由。
“说得好!帅呆了哦,一房!”
“我、我根本就不帅……那是因为利菜在一起……”
“咦?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是吗?那样的话一一那就去那边吧!到了那里我们就暂时休息!”
利菜所指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水闸。
那大概是为了配合农耕的时期,保证向田野供水的设施吧,在泥土裸露在外的河堤上,只有水闸附近的地方被修整过,铺装上了水泥,水闸本身大概有十米高,可以看见上面搭着金属制的梯子和装有开关水匣的转盘。
利菜和一房走下了凹凸不平的斜坡,来到了水闸前面。
“一房,要喝水吗?”
利菜放下行李,回头向一房说道。
附虫者的男孩子,正一脸苍白地呆愣在那里。
“……?怎么了?”
“啊——啊——”
一房凝视着某个方位,双脚正慢慢地向后退。
“是那个家伙……”
利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时皱起了眉头。
在利菜他们刚才走过的路上,有一个人影正向这边慢慢走近。
因为他就像散步一样迈着自然轻松的步伐,所以两人不知不觉就放松警惕。
那是头上放着一顶小小的礼帽作为装饰的少年。先不说他的脚步,他身上的整齐干净的衬衣和领带,就已经完全跟这种河边风景不协调了。
“你是……?”
“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一一”
一房的呻吟声和轰隆声重叠在一起,接着产生的冲击让利菜的头发飘起,刮起了一阵猛风。
“什么……”
利菜顿时说不出话來。
在两人所站地方的旁边,地面突然空出了一个大洞。水泥地被挤碎,化作齑粉的沙粒散落在周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出現在眼前的少年做了些什么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茫然呆立的利菜,和因恐惧而扭曲着脸的一房——
“我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因为你的<虫>不安定,所以必须进行排除。”
浮现出沉稳散笑的<帽子屋>,深深地行了一礼。
104利菜part4
对于啃食人类梦想的<虫>这种存在,政府一直想将其隐藏起来。
为了隐藏超脱常识的<虫>而设立的机关,就是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针对通常兵器难以应付的附虫者,是为了指挥受过训练的附虫者去执行捕捉任务的组织。
现在,利菜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成员的少年。
那就是举止温和优雅的、名叫<帽子屋>的少年。
“呜呜一一啊啊一一”
一房顿时煞白了脸,全身变得僵硬起來。
“毕竟我也玩置了这种追逐游戏,就让我们尽快做个了断吧。”
从微笑着的少年头顶上,礼帽状的装饰品突然飞了起来。那光滑的表面就像生物一样蠢动起来,出现了一条裂缝,从裂躺中出现的。是无数只小复眼。与此同时,从下部的空洞中,还长出了无数锐利的獠牙。
“那边的小姐,初次见面,我是火种六号局员<帽子屋>。我一直都在等侯着他落单的时机……可是您好像总是没有要离开他的迹象。所以就只有一同排除了,因为我不能留下目击者的活口。”
异形的帽子就像橡皮筋一样伸长,变得比原来更大了。它张开大嘴,仿佛要咬下去似的把獠牙刺在少年的脸上。
从旁人看來,那就好像把黑色礼帽深深盖到了嘴边位置一样。代替了主动遮挡视野的少年的双眼,从帽子表面上浮现出的无数复眼同时盯住了利菜他们。
‘“呜啊啊啊啊!”
一房发出悲鸣声,转身逃了出去。
“我不是说过追逐游戏已经结束了吗。”
少年那位于帽沿下的嘴角正浮现出笑意。他在脚边捻起几块小
石头,仿佛在玩耍似的,把它们抛到空中又用手揍住,少年的手……
从皮肤下面浮现出无数黑影一一类似线形动物的线虫,从指尖转移到小石头之上。
“我不会让你逃的。”
少年把受到黑色线虫传染的小石头,向着逃跑的一房前面扔了过去。
大爆炸的光景顿时填满了利菜和一房的整个视野。小石头落下的地面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一个深深凹陷的巨沟。
用帽子藏起了嘴巴以上部分的怪人,正慢慢向她们走来。
“你们也该差不多放弃了吧?这样真的太丢人了啊。”
“呜啊……啊啊啊啊一一”
“一房!”
利菜拉着一房的手,奔跑了起来,径直向着水闸冲去。
小石头马上飞来,在奔跑着的利菜她们身边引发爆炸。
“哇啊!啊啊!已、已经不行了……逃不悼了啊……!”
“笨蛋!已经逃到这里了,你还打算放弃吗?决放出<虫>吧!”
“呜、呜呜——”
“这样下去的话,我和你两个都会被杀掉的!来,快点!”
从发出自暴自弃的叫声的一房胸膀上,落下了一条小百足。百足的身体就像气球一般在瞬间膨账起来,让一房和利菜都乘到它的背上。
乘载着两个孩子的巨大百足,以迅速灵活的动作穿过了爆炸。
可是因为无法避开周围卷起的爆凤和水泥碎片,利菜和一房的身上都被划出了好几道裂伤。
“呜哇!呜……”
“你听我说,一房!如果逃不掉的活,就只有战斗了!”
“战、战斗?那、那种事一一”
肯定是无法做到的!
正当一房想要这么说的时摸,利菜马上用双手从两侧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脸颊。
面对一房的惊讶表情,利菜以坚强的眼神注视着他说:
“你要跟睁睁地被干掉吗?还是说你虽然有勇气向根本不是附虫者的柔弱女孩子发威,但却不敢去面对强大的附虫者?因为你的梦想而诞生的这条百足一一是不是只能做那种事的软弱东西?”
“……!”
“你的梦想,并不是为了在这种地方迎来终点而诞生的吧?”
<帽子屋>绕到了互相注视的两人面前。
“如果不在这里迎来终点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把脸藏在帽子下的少年,用单手用力一拍地面。皮肤下面的黑色线虫马上飞出來,传染到水泥地的表面上。
瞬间,眼前的地面迅速膨胀一一引发了一次大爆炸。
利菜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可是预料中的冲击却没有出现。
为了守护一房和利菜,目大百足把身体盘卷了起来,它以坚硬的体壳弹开了水泥碎片,使爆炸的威力分散到周围。
“一房……!”
“我不要一一”
一房咬紧了牙关,为了躲开从头上袭來的小石头。百足再次乘载着利菜她们移动了起来。
“我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被干掉……!”
看到一房的表情那么拼命,利菜不禁露出微笑。
“不、不过,找不知道该怎么样眼这样的家伙战斗……”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战术,首先就到那边的水闸去一一”
“嗯,嗯……咦?那、那种事,不行的!利菜菜你明明不是附虫者啊……!”
“没有关系!”
利菜堅强地向着踌躇的一房笑着说道。
“要认真战斗的话,跟是不是附虫者什么的根本就没关系吧!还是说一一你不相信我?”
“……”
“我一直相信着一房你的哦!”
一房咬紧了嘴唇。他点了点头,把视线投向水闸。
“我当然相信了啊!”
百足一面躲避着爆炸的烈风,一边开始加速。它挪动着数不清
的虫脚,向着<帽子屋>的反方向一一横跨河岸两边的水闸滑行而去。
“还打算逃跑吗?”
<帽子屋>以无奈的神色叹了口气,向着百足追了上去。
承受着爆炸烈风的冲击,百足终于到达了水闸,它带着紧抓在背上的两个孩子,沿着垂直的墙壁爬了上去。
克服重力爬到到顶端的百足,把上面的围栏推倒,一下子窜到了屋顶上。
旧型水匣的屋顶,由于长年累月经历风吹雨打,已经变得腐朽不堪了。百足刚才撞倒的围栏已经沾满铁锈,脚下的地面也长满了青苔。设置有电盘和水量计的通道,也只有能让两个大人并肩定过的宽度。
沿着梯子爬上来的<帽子屋>,遭到了百足的袭击。
“打算在这里埋伏发动偷袭吗,还真是个孩子气的想法呢。”
面对即将把自己的脑袋咬碎的百足一一<帽子屋>却若无其事地轻轻甩了一下手,他似乎是使用了什么能力。就像被橡皮筋弹了一下似的,百足的巨大身体马上被撞开。
但是——
“就是现在,利菜!”
以一房的声音为信号,利菜从藏身的电盘后面扑了出来向着把意识集中在百足身上的<帽子屋>的双脚撞去。
“什么——!”
<帽子屋>愕然的声音。被烈风掩盖了过去。
利菜没有丝毫犹豫,连同<帽子屋>一起跃到了空中。
越过被百足破坏的围栏,利菜和<帽子屋>同时向着地面落去。
“——”
迎面吹来的猛风,以及把身体托付于重力的解放感。
身在空中的利菜,回想起几天前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感觉。在跟那个自幼相识的伙伴一起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也感觉;到跟现在完全一样的无声快感。
那时候,她曾经这么想过。
只要甩开一切缠身的东西,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一一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只要一直向着无边无际的远方飞去的话一一
总有一天,一定会一一
“……!”
沉醒在落下快感中的利菜荚,身体突然在空中停了下来。
原来百足正用它的身体卷起了利菜,紧抓着水闸的墙壁、仿佛搭桥似的弯起了粗长身躯的百足,在危险关头搂住了她往下掉的身体。
“呜啊啊啊!”
另一方面,<帽子屋>刚掉进了河里,由于水闸没有打开,被限制了水流的河面裸露出以水泥加固的河底。
利菜和一房都同时皱起了脸一一<帽子屋>以猛烈的势头坠落到河底了。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派来的刺客。就这样一动不动了。他的身体顺着浅浅的水流,在河底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干、干掉了……?”
利菜重新回到屋顶后。一房正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愣站在那里。他的视线,正注视着滚落到小河的千流、慢慢向着下流飘去的<帽子屋>。
“真、真的……是我们……赢了吗……?”
“就是啊!干掉了!”
利菜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一房似乎也总算安心了。
“哈,哈哈!太好了!赢了啊一一!”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嗯……嗯!”
两人沉浸在伟大胜利的喜悦中,在水闸屋顶上兴高采烈地激动了好一会儿。
在笑累了之后,两人就背对背地坐了下来,在微风吹拂下沉醉于舒适的胜利余韵之中。
“——不知为什么,我还不敢相信呢。竟然能战胜那么可怕的家伙……”
“以后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敌人,都一定可以战性!因为我们很强嘛!”
“……嗯。”
“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啊,以后慢慢长大……成为大人的话就会变得越来越强。”
“嗯……嗯。”
利菜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兴奋声音,同时俯视着地面。
胸口就像被勒紧了似的隐隐作痛。
“你已经——可以一个人逃下去了吧?”
在被爆炸弄得一塌糊涂的地面上,可以看到有几辆车驶了过来。
“咦?……怎、怎么了,那些车子?又是特环吗!”
“不,好像是来接我走的。”
利菜咬住了下唇。
不管要去哪里。
不管是任何地方,都要一直逃下去。
说出这句话的利菜的心境,并没有半分虚假。
但是——她同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在这个国家里,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从父亲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警察自不用说,只要是国来机关的话,就连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也一定在他的影响力范围内一一这一点她也早就预料到了。
不,比起那样的事,利菜还有另外一个无法逃脱的理由。
那就是母亲的存在。
“我要回家了。”
利菜站了起来,拍了拍腰上沾满的沙尘。一房也同样站了起来,注视着利菜。他仿佛想说什么似的,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有人在等我,我不能扔下那个人不管。”
不能把母亲扔下不管一一这一点。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在利菜不在家的这几天里,但愿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跟父亲诀别吧。
看到脸上露出开朗笑容的利菜,一房似乎有点依依不舍地咬住了嘴唇,但是,他马上又以坚定了决心的表情。抬起头笑道:
“谢谢你,利菜……因为有利菜你在身边,我……”
“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不过你要加油哦!绝对不能输!”
“……嗯!”
因利菜而得救的附虫者男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利菜坐上车,耳边传来了车门关上的声音。
承载着她的高级车,静静地远离了刚才所在的水闸。
“……”
转头向水闸看去,只见一个男甚于正在屋顶上目送着自己离开。为了不节外生枝。利菜就预先叮嘱他暂时先躲在那里。
在告别的时候,日比野一房露出了笑容一一当时那满怀惊恐的表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样子,利菜又挽救了一个人。
这一次是附虫者。
而且一一还一次挽救了“两个人”。
内心充满了达成感和满足感。
获得了自由的他们,以后也一定可以继续逃下去吧。
不管要去哪里。
不管是任何地方。
这一点让利菜感到无比高兴。
“老爷他日经中断工作,回到家里了。”
即使听到司机的这句话,利菜也依然面露微笑。
自己已经挽救了一房他们,那种事根本就无足轻重。
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到那狂怒不已的父亲身边,利菜就不禁握紧了拳头。
自己是在做好了一切觉悟才离家出走的。
明明是这样,利菜的心却不断往下沉,逐渐被染成一片乌黑。
“……”
利菜带着面具般的微笑,再次回到了鸟笼中。
200ahatter
耸立在赤牧市街道中的展望台,据说名字叫做赤牧skypia。
以前经常会经过这前面,然后有一天。施工终于结束了,开始进行种类繁复的灯饰安装工作,听说是为开场之前的活动作准备。跟那些作业员聊了一下,在开场之前的数日间,每天都会用不同颜色的照明打扮这座展望台。
虽然是随波逐流来到这里的,但是<帽子屋>还是很喜欢赤牧市这个地方。
这在国内也算是屈指可散的大都市,一切应有尽有,丰富多彩。塞满了人或者建筑物的街道,每天都富于变化。一向引人注目的他要想融入其中的话,这里应该算是一个很适合的环境。
就算当作纯粹是兴趣的散步,这里也不会让人厌倦。
他漫无目的地驻足在赤牧车站前横跨大十字路口的通道上。
“喂一一!”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个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女孩子正挥着手。
“不是要在学校踢足球的吗?”
看来她们正在跟朋友说话。但是在<帽子屋>周围却没有人回答她们的问话。
“什么嘛,干吗无视人啊!”女孩子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依旧呆然地站着,默默地看着来往行人的脸。
“一直都只是随随便便地追踪一下,拖拖拉拉地继续着任务,在来到中央本部管辖的区域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犯了个大错……但是这里不错嘛,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呢……”
自言自语,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厌倦看观察人类的<帽子屋>,依旧漫无目的地离开了车站前。
“不过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懦弱的孩子,应该快要撑不住了吧,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走下天桥,融入正穿过人行道的行人之中。
在经过大厦玻璃窗时看了一眼映在上面的自己的身影,发现头上戴着的饰物歪了。整理了一下礼帽状的饰物,顺便拉了拉衬衣的襟领。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的方式都自觉十分成熟,这一点似乎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了。
喉咙有点干渴,,于是打算找一间附近的咖啡厅进去坐一坐。
“暂时还是放着他不管吧。但是如果让其他局员找到的话也实在麻烦啊。而且要是被中央本部的人发现的话,像他这种角色肯定不用几下就会被收拾掉,要是这样的话,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就不得不回到西中央支部去了啊……还真是叫人头疼。”
一边低声念叨着,一边找寻咖啡厅。
“要是干脆转到中央本部的话,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这个城市了呢。可是中央那边的感觉总有点火药味啊,真是让人难以选择,这方面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欢迎您回来,小姐!”
……看来自己进来这家店,有点挑错地方了。
不,或许是选中了也说不定。虽然店员是清一色的女孩子身上都穿着动漫任务的服装打扮,但毕竟算是一间咖啡厅。
“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一但跟别人交谈语气就会突得礼貌,这是他的习惯之一。
接着被领到座位上,接着还点了饮品。
“对了,中央本部……西中央支部……咦?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算了,反正没什么关系~”
看到店员那十分清凉的打扮,脸上就不禁露出笑容来。
虽然是不小心走了进来,但是这种兴趣他也并不讨厌,甚至还很情有独钟。经常被同伴们说“別看外貌和说话语气是这个样子,其实内力却是俗人一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点了那么一点东西,却在里面坐足了三个小时之后,他才一脸满足地结账离开。
“各位还真是可爱啊。”
“咦?谢、谢谢……”
听见他这么说,正在收款的店员表情顿时抽搐起来。
糟了,竟然不知不觉开声说话了。她会觉得惡心吗?一阵尴尬之下他连忙匆匆走出了店子。“您比我们可还要美丽得多啊……”刚才店中的店员不知对谁说了一句。
他决定再散一下步。
“糟糕,本来打算看的电影到昨天就下画了啊。真是失败。”
贴着电费院放映时间表的玻璃上,映出了自己那充满失望的脸庞。伸手拉了拉垂下了的头上有点歪的饰物,顺便整理了一下领带。
“没办法,那就挑别的电影吧,……不,还是先去书店看看杂志确认一下内容好了。现在最想看的已经看不了,要是再选一部糟糕的电影的话,那就真有够委屈自己的眼睛了。”
要是没有感兴趣的电影的话,那就去游戏机中心吧。
或者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也不错。借个车子来兜一下风吧。从来到赤牧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很在意的摩天轮还没有完工,这一点倒是比较遗憾。
“书店、书店……”
<帽子屋>的这种生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并不是来了赤牧市之后才开始的。
他最喜欢莫过于一个人找乐子。
不用在意任何人,不用受任何人摆布,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觉得能够这样做的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哟!”
沿着人行道走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不认识的男人向他搭话。
“你是不是打算回家?之后有空吗?”
他漠然地环视四周,只见周圍有好几个兜售人员在忙着。这里是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这方面的人比较多。他微微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赶路。”
“是、是吗。那……那个,这种东西,不知你有沒有兴趣?如果喜欢的话,这个……。“
“啊、我喜欢这个的,可以拿吗?”
“可、可以!明天夜里开始的说!”
“谢谢你。”
拿过来的,是一个自助餐合的入场券。这么幸运地拿到这种免费券心情变得太好,但是很快就发现原来要求要情侣一起出席,不禁顿时失望了。总是喜欢“一个人找乐子”的<帽子屋>,当然不可能找到搭档一起出席,伸进口袋中的手把入场券握成了一团。
这个城市真是太合自己心意了。
一个人玩也绝对不会闷。
只要能够准确掌握目标动向的话,他就能这样子一直自由自在地玩下去了。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他担心的话。那就只有一件一一这个城市里潜藏着“可怕的敌人”。
但是这种事情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本来赤牧市就是属于中央本部的管辖范围,隶属于西中央支部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理会这些问题。
“啊……刚才我想要干什么来着?”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西中央支部所属,火种六号局员<帽子屋>他本来的任务,是捕获新发现的附虫者一一并且在判断为危险的情况下进行歼灭行动。
现在他也在执行任务,追踪遇亡的附虫者来到了遥远的赤牧市。
“对了对了,要去书店,书店在哪里呢……”
目标的名字,叫做日比野一房。
一个被不安定的百足附身的小学男生。
201theothers
虽然<帽子屋>十分享受一个人的游玩时间,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自己的任务。
“……看来他暂时是乖乖待在那个仓库里了。”
他站在夜幕降临的住宅街上。
集中精神,确认身边没有<虫>存在的反应。
“真希望他能够一直这样子躲下去,这样的话我就能继续玩下去了。”
昨天晚上,他突然感觉到<虫>的反应之后立刻进行追踪,却发现作为监视目标的日比野一房正向一个女子放出了百足。
一一不、不要过来……!
一一真是丑陋,放心好了,我对附虫者什么的一点兴趣没有
女子冷冷地说完之后,把远离街心的一座仓库介绍给一房。从他们两人的对话看来,似乎是看到陷入困境的一房后故意来帮他的。一一但是要真是这样的话,女子的语气也未免太过缺乏热情了。
女于很快便离开,一房则是半信半疑地向着仓库走去。买到了食物和生活用品之后,就一直藏在更面没有出来了。
“救了那个百足附身孩子的女人……应该不用去管的把。无关的人对他表示善意。这从一开始就在我的预料范围内了。而且对于我来说反而想要好好感谢她呢。”
那个仓库平时不会有人去,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一房应该会尽量留在里面不出来吧。
他不会动手杀死这个目标,也不会放他走,只要能够掌握他的行踪就行了。
只要这样子继续下去的话,特別环境保全事务局就不会派他去执行新的任务,他就能够以追踪目标这个名义,继续逗留在同一城市里。
“现在应该还能在这个城市里玩上一阵子。真是幸福啊。”
只要能够自由自在地义个人玩要,他就很满足了。对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种组织,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忠诚心可言。
之前在樱架市那个叫做<冬萤>的怪物出现的时侯也是一样。
那个时候他也是像现在一样,故意拖延着一个无关要紧的任务。要是没有那样做的话,恐怕就会被召回到歼灭<冬萤>的统合大队中去——然后恐怕就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了,像自己这种人当然不可能赢得了那种被认定为异种一号只手可翻天的怪物。
现在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由于上次<冬萤>事件的后遗症,号指定得局员已经明显剧减。由于对新的附虫者的抑制开始变得有心无力得缘故,今后应该会进入义个过渡期一一也就是附虫者的大量产生时期吧。
而且从现在局员人手不足这种状况看来,日比野一房这种弱小得附虫者应该是不会被<帽子屋>以外的局员发现才对。
“另一件担心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动作啊。”
他唯一在意的“可怕敌人”,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他偶尔也会去观察一下状况,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兴风作浪的意思。希望中央本部能够尽早发现,收拾悼就好了。
“啊啊,要是特环能够干脆忘记我的存在就好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帽子屋>低声叹了一口气之后,发現一个女孩子正向着自己这边跑过来。
面容秀丽可人的少女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晚上好。”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请你现在立刻转过身,回家里去吧。”
看到少女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于是用一如既住的礼貌语气给予忠告。
“在深夜里漫步是很危险的,向不认识的人搭话,更是不应该。
在被装成木偶的怪物一口咬住脑袋吃掉之前,你就赶快回去吧,如果是迷路了的话,就让我桌牵着你的手送你回家好了。”
“因为我有要去的地方,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去。”
“是这样吗?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看別的地方,直接前住那里把。”
“你是谁呢?你也是迷路了吗?”
他猛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为什么你认为我迷路了?”
“你不是从几天前开始就在街上走来走去吗?”
糟了。
他身上有好几种能力,是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保密的。其中一个是感应<虫>的所在地,还有就是不被人发现自己存在得能力。要是这些能力被局里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受到更高的号指定,被分配到更棘手的任务中去吧。
为了不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存在,他频繁地使用着能力。
但是没想到却不起作用。眼前的这个女孩于似乎已经认得他了。
“而且一一你的表情似乎很希望有人来帮你。”
“……!”
<帽子屋>瞪大了眼睛。
比知道自己的脸被人认得的时候,还要惊讶好几倍。甚至觉得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惊讶,应该是因为一一她所说的话正中事实的关系吧。
自己很幸福一一
他一直用这种想法欺骗着自己。
“是吗,我的表情是这样子吗。”
这种过于突然的事态,让他差点想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简单就被人看穿的呢?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痛苦,就算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没有听见他心中的悲鸣。
两个人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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