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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g8一卷全(bug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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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陨落的夜空,编织着的小小梦想,还有那“温柔的谎言”这是最强最恶的goodbye·y·friends!

bug29呼唤梦想降临之声

附虫者,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物呢?

自从和某个少女相识,离别之后,心里就开始落下了这个疑问。

“午安!”

在煞风景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位毫无生气的病弱少女。

花城摩理。

那个少女,最初只不过是众多同班同学中的一人才对。

看了一眼前来探病的少女——一之黑亚梨子,摩理脸上流露出的惊讶表情至今难忘。

“请问……”

摩理好像陷入了困惑之中。

——你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她当时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句话。

“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

回想起来,这个稀里糊涂的开场可能正是,所有一切的开端。

还是霍尔斯圣城学院中等部的一年级学生的亚梨子,和刚入学就因为病弱而一次也没来过学校的同班同学,花城摩理。

对永远是身体比脑子先动的亚梨子来说,和深思熟虑且脑筋灵活的摩理对话既新鲜又好玩。只有身体结实是唯一优势的亚梨子,不论什么事,只要是为了这位不能离开病床半步的好友,她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办到。

摩理,应该也是把亚梨子作为自己的好友来看待。关于这件事,现在的亚梨子心里已毫无疑虑。

但是摩理她——却这样因病匆匆离开了人世。

亚梨子和摩理这两位少女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因此才会变得如此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摩理曾经是个附虫者。

一只名叫银色福尔摩蝶的“虫”,寄生到了亚梨子身上——由此她明白了花城摩理曾经是个附虫者。

“虫”。

那是种附身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蚕食他们的梦想和希望的东西。

把摩理这种怀着梦想的少年们变成附虫者的祸首是被称为“原始的三只”的团体。据说事实上除了把摩理变成附虫者的“第三只”以外,还有分别被称为“暴食”和“浸父”的超越常理的存在。

摩理为何,不向亚梨子坦白自己是附虫者的这件事呢?

摩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虫”托付给亚梨子呢?

为了知道这一理由,亚梨子开始寻找起这群被称为附虫者的人。

想要活下去——

为了要实现这样理所当然的梦想,摩理曾经竭力挣扎过却无人知晓。

失去主人的微不足道的梦想开始独步前行,并且将越来越多人的梦想卷入其中。

亚梨子和摩理。

从两人邂逅的那刻起就开始的旅途,在摩理已经逝去的现今却仍在继续。

亚梨子,是这样想的——

1

“是大海耶!”

一身连衣裙的一之黑亚梨子,站在隔开白沙滩和道路的护栏上把身体伸了出去。

“大海啊!”

t恤外加牛仔裤,头上扣着一顶无沿帽,西园寺惠那也不服输地跳上了护栏。

“大海呢!”

条纹状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无袖连衣裙,一身稀奇的嘻哈风格服饰的九条多贺子,一边留心着裙子一边攀上了护栏。

“——嘛,是大海啦!”

双手提的是行李,背上背的也是行李,脚边放着的还是行李。四人份的行李全被推给了一个人——额头上淌着汗水的药屋大助,朝着盛夏的艳阳抬头望去。

“大海!”

三位少女一起欢呼起来,三人兴奋地对着平稳摇弋着浪花的大海踢起了沙子。

霍尔斯圣城学院中等部现今,正经历着暑假。

迎来作为中学生最后的一个夏天,亚梨子她们为了某个目的来到了位于郊外的避暑胜地。面前是弯婉流长的海滨和艳阳照射下的波光粼粼的海面。而沿着海岸驰走的海滨公路背后紧挨着就是广阔的防风林。然而在遥远的另一头,在白沙滩的尽头的某个海角上,一座纯白的塔——坐落在那里的天文台举目可见。

大海和太阳,防风林和天文台。

亚梨子她们来到这片很常见的地形的最大目的,只有一个。

“你们难道是为了海而不是为了流星群才来的吗……”

把大助的无奈叹息丢在路边,亚梨子她们三个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一股脑跳进起起落落的浪花中。

一直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才回过神来,三人换好了泳衣马上开始了第二回合。

“大海哦!”

“大海呢!”

“大海啊!”

“大海大海的,我都听出老茧了。”

和叉腿站在沙滩上的三位少女正相反,大助很不情愿地嘀咕起来。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换上了一身泳衣。

“来啦,快点把太阳伞插起来啦,大助!保护我们远离可恨的紫外线!”

亚梨子抬头向毒辣的艳阳望去,眼镜因为强烈的光线眯成了一条缝。她穿着带有饰边的比基尼和印着水珠花纹的短裙,胸前系着一条短短的丝带。

“药屋同学!如何呀,这身泳衣?呐,怎么样嘛?喂喂,只顾着把红彤彤的脸别过去怎么能看清楚呢,好好朝这边看——呀!不要突然看过来嘛!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说!”

穿着大胆的超低腰泳装的西园寺惠那,对着不是害羞的料却还是满脸通红的大助来了下殴肋重拳。“你,你倒是说我该怎么办?呃……”少年边说边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我说,大助先生。这个防晒霜,好像不是我带来的那个……我如果不用法国进口的那个的话,皮肤就会变得很干的。可不可以麻烦你去一次旅馆帮我拿过来?”

在同级生中也显得特别成熟的九条多贺子所穿的泳衣,是花朵图案的连衣裙式。她正用指尖大大咧咧地点着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发抖的大助。

“一、一点也不开心!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享受到乐趣!没天理啊!”

大助抬起沾满砂砾的脸嚷嚷起来。平时就很不起眼的他,这次还是毫无悬念地穿来了一件四角泳裤。而贴在面颊上的创可贴可以说是唯一彰显出他的个性的地方。

把双手遮在胸前的惠那,好像在远处的沙滩上看到了什么。

“咦?这附近一带不是被我们包下来了吗……但是那里好像有人在耶。你看,亚梨子。”

亚梨子朝着那边望去,确实能看见两个人影。“嗯”她应了一声,面颊却绷了起来。

“诶,诶诶……的确有人在呢。其中一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另一个人则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还没有睡醒呢。”

“有漂亮金发的人正在做沙城堡——好像不是哦。看那个形状该不会是一部叫肉食战队的特摄片中的角色吧。很难想象那是由业余人士做出来的呢。”

“啊,没睡醒的人一个踉跄,把沙雕人偶弄坏了。”

“金发的人好像生气了呢。哇,好厉害。把没睡醒的人扔到海里去了……那个,好像没有浮起来耶,不会有事吧?”

“话说回来,那头金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对对,有点像不同班的御岳安娜丽泽同学——”

“你、你看错了吧!一定是休养设施的作业人员啦!”

“就是啊!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多没礼貌啊,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亚梨子和大助,慌慌张张地挡在惠那和多贺子朝那边望去的视线上。大助小声地对亚梨子埋怨到。

“喂,亚梨子……”

“我有什么办法嘛!因为他们说什么都想要来游泳啊!”

他们俩一边傻笑着蒙混过关,一边在暗地里咬着耳朵。而身后的身影正是穿着泳衣的“霞王”——御岳安娜丽泽和总算浮出海面的夜森宁子。

“哦,是吗?”惠那虽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能够独占视线中的这一切所带来的兴奋显然更占据了她的内心。惠那如同要把这整片海原都揽入怀抱一般伸展开了自己的双臂,眼睛里闪耀着光辉。

“话又说回来,真不愧是赤濑川财团的会长呢。居然如此爽快地把这么完美的地方借给我们!七那小姐她如果能和我们一起来就好了的说!”

让亚梨子他们有机会寻访此地的人,是一名叫赤濑川七那的少女。七那是占据着旗下拥有着数量众多的企业的赤濑川集团,通称赤濑川财团的会长之位的人物。在某个聚会上和惠那相见如故,据说现在仍然保持着好友的关系。

这一带周边过去被国家买下来作为公务员的疗养地,据说配备了包括西日式旅馆,和其他关联设施在内的所有修养设施。但是似乎由于苦于经营赤字而被拿出来拍卖,最后由赤濑川财团所拍得。

这次听说惠那正在为这个夏天最大的活动寻找场地,七那于是就向她提供了这个场所。而且尽管还处于改建工程中,她仍然准备了尽量不干扰到她们,只在最低限度上支持其生活起居的工作人员,从这点来看,她的所作所为的确称得上极为大方。

多贺子笑嘻嘻地把双手合在一起,亚梨子和大助也露出了微笑。

“只是为了看一场流星群竟然能独占这么美妙的场地,真的是很奢华的事呢。”

“嗯,对哦。”

“如果只供我们几个人用,这个地方还真是大过头了呢。”

亚梨子她们前往这里的最大理由。

那就是,仙英座流星群。

流星群有如其名,就是流星连续发生的一种现象。而虽然仙英座流星群是广为人知的可以定期观测到的一种天体现象,但是根据预测,今年的活动将是观测史上最大级别的,因此在街头巷尾成为了大家关注的话题。

仙英座流星群的最大期,也就是说能观测到最多流星的高峰时刻就在今晚。虽然亚梨子他们所居住的赤牧市也能够看见,但是空气清澈而且几乎没有遮蔽物的地方绝对是最好的观测地点。

“好戏在晚上!但是现在也不能错过哦,我们一秒都不可以浪费!突击~!”

“遵命!”

“呀~,泳装被拉掉了!怎么办呀,药屋同学!”

“哼,我就知道你会搞这一套!但是都还没有下水你也太性急了吧,西园寺——喂,哇!还真的被抢走了!怎么这样啦!”

耀眼的阳光,和下面被烤得直冒热气的沙滩。

四个人在平稳的波浪间嬉戏的泳装身影,透过热气的折射慵懒地扭动着。

比赛游泳、打沙滩排球、驱赶妄图接近保温箱的野猫,即“霞王”一伙、吃过午饭以后继续跳回大海的怀抱。

就像为了补回以前四人没能凑在一起玩的份,大家都拼命嬉闹着。

太阳开始落山,亚梨子向惠那和多贺子说了声口渴,于是从海里跑回了岸上。

回到太阳伞下面,发现已经有个脸上盖着毛巾,横躺着的先客。

“惠那在叫你哦,大助。”

“……如果你能帮我制止一下那家伙的性骚扰,我倒是可以考虑去一下。”

在毛巾的下面,少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是和在惠那和多贺子面前所扮演的“普通的”少年时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的声音。

“其实你心里很开心的吧。”

“……”

“啊啦,居然不否认呢。”

“我只是不知道该采取什么反应罢了。”

亚梨子一边用赌气的语气说,一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了大助的身边。顺手从保温箱里拿了瓶碳酸饮料,拉开封盖就直接往嘴上靠。多贺子看见了一定会数落“居然拿着罐子直接喝,很没有教养哦。”

“哼哼,果然还是不会觉得讨厌嘛——”

正准备笑起来的亚梨子,手腕上突然觉得没了力气。

“——”

“——”

视界变得模糊起来。好像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抽走一样,意识一片混浊。饮料罐从无力的手腕中,掉了出来。

掉出来的罐子落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沙地上,其中的饮料洒了一地——说时迟那时快,其实罐子在快要掉下来的瞬间,就由从一旁伸出来的手给接住了。

“亚梨子。”

尽管脸上盖着一条毛巾,却仍然轻而易举地接住了罐子的大助开口问道。

被少年的喊声把意识拉了回来,亚梨子一下子回过神来。

“没事吧?”

“……诶,没事哦。”

亚梨子摇了摇显露着笑容的脸,一手接过大助还过来的饮料罐。

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身体的力量,在以前很少发生。但是最近不仅仅是身体,好像连意识都有要消失的状况。而这些症状出现的间隔,也一天天不断地在缩短。大助当然也清楚她现在的情况。

“我才不能一不小心就睡过去呢。还有很多很多等着我去玩呢。”

她微笑着抬头向天空望去,然而一个银色的光辉却飞入了她的视线中。

在夕阳的反射下,有一只福尔摩蝶在空中飞舞。

现在它是死去的挚友,花城摩理托付给亚梨子的“虫”。寄主的“虫”居然会寄生到其他人身上,这种案例过去似乎从来没发现过。

“你也一样哦,大助?”

她对着横躺在砂粒上的少年说道,而他并没有回应。

药屋大助,并不只是单纯的同班同学。他是为了监视亚梨子,才时时伴随她左右。他也是一名附虫者,是从一个叫做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政府机关派来的战斗员。

“主人在问你的话的时候,一定要有点回应哦。你在听吗,大助?”

“已经,足够开心了。”

“那就给我摆出点高兴的样子啊!亚梨子手刀!”

“啊痛!真是的,有够烦耶!”

大助一手掀开盖在脸上的毛巾。薄薄一层毛巾下隐藏着的,是一副有点害羞的表情。死要面子的他,似乎不太想别人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亚梨子露出了笑容。

“什么嘛,其实不是自己在暗爽嘛。还在那里脸红,真是一点都不诚实呢。”

“所以说我刚才就已经缴械投降了啊!——话又说回来了,不够诚实的,其实是你吧。”

“什么嘛?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有乐在其中吗?创造出这种状况的始作俑者,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天真烂漫。真是的……虽然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但是我实在是跟不上你的突发奇想啊。”

亚梨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大助的脸。马上像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亚梨子今后打算去做的所有一切,全都是由她独自一人考虑,计划出来的东西。

但是这些事,已经被完全忘记了。

对自己来说如同已离世的摩理一般重要的好友们,和她们一起度过的时光真的好快乐,以至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在这个和朋友们嬉戏的空间里,还存在着“虫”和附虫者;而自己又被暴露在如此这般的状况之中——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的亚梨子脑中已化为了多余。

“那些事情,对现在来说都无所谓吧。”

“哈?怎么可能都无所谓——”

正准备提出抗议的大助,在看见亚梨子的表情之后停下了话语。正在注视着那两位在浪尖嬉戏的同班同学的亚梨子,现在到底露出的是一幅什么表情呢?

“……”

九条多贺子,不小心摔倒了。原本就缺乏运动能力的她,体力差不多也快到达极限了吧。身为在资产家子嗣大量就读的霍尔斯学院中,并不少见的大家闺秀,为了让家人允许这次小旅行据说也费了不少功夫。大助之所以会出现在亚梨子面前,多贺子多少也有点联系。因为多贺子的青梅竹马变成附虫者而被特环派去收拾残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助本人。

“别说你是心里害怕得很,表面还在硬撑着哦。”

大助冷冷地吐出这句话。但是他这种越是刻意隐瞒越是掩盖不了的担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让人感受得到了呢?

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是那样了。虽然被附虫者们当作恶魔来惧怕,但是亚梨子却知道他内心确确实实存在着的那份温柔。

“我一点,都不害怕哦。”

摩理之外头一回遇见的附虫者是他,现在打心底感受到自己的幸运。大助虽然嘴上说这都是为了任务,但事实上他所做的没有一件事不是在拯救着亚梨子的身心。正因为有了他在后面支持——正因为他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帮助着自己,所以就算跌倒了还是能一次次地重新振作起来。

除了大助之外,还和许许多多其他的附虫者相遇了。

每次和附虫者的邂逅,都会运命般的和他们发生战斗。而就连现在正在远处推推搡搡的夜森宁子和“霞王”,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的她们,都是亚梨子当仁不让的朋友们。

不仅仅是她们而已。

时而战斗,时而互相伤害,时而让人感到恐惧的他们——附虫者绝不是敌人。虽然可以一度互为敌手,但绝对能再次联起手来。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嘛。”

附虫者无时无刻不在和某种事物战斗着。

所以就算亚梨子现在,以自己的意识投身于战斗之中,也绝非孤身奋战。

但是,就算如此——

根本不可能发生,一生都不该遇见的,被他人的“虫”寄身的这种命运,被其所束缚着的身体的消耗,身心渐渐被剥离而去的这种状态实在是——

被已经不在人世的摩理的福尔摩蝶所寄生,对于亚梨子的存在自身都会发生改变的可能性也——

而“虫”这种来历不明的存在又——

还有那今后就必须要面对的,敌人的强大——

“一点都……不害怕——”

光是想起来,就足够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是,那种恐怖也——很快就会消失。

“——”

紧紧抓着沙子,在不断颤抖的亚梨子的手,被一种温暖的触感所包围。比起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砂粒,一张充满温暖的手掌,紧紧地裹住了她的手。

“现在就别再逞强啦,笨蛋亚梨子。”

大助开口了。虽然用的依然是平时那种冷冷的语调,但是他的表情和声音,却洋溢着一种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的小小的温柔。

“我才没有在逞强呢。”

对于少许埋入沙中的少年所握过来的手,亚梨子握了回去。在沙砾中连在一起的两人的手,两位在海边玩耍的少女并不能看见。

“看吧。——已经,不害怕了。”

经常被人说成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亚梨子,其实内心充满了恐惧。

对死的恐惧,对身边的人的死也——像摩理因病去世那时一样,会感受到难以形容的恐惧。

不但害怕面对难题,也惧怕着随之而来的失败。

但是亚梨子有很多的同伴。

有着此刻,让亚梨子的恐惧烟消云散的,温柔手掌的温暖。

正因为如此——亚梨子已经,无所畏惧了。

“我,并没有做错吧?”

亚梨子再次抬起了脸。

占据视线的尽头的是,正对着多贺子露出别致笑容的同班同学。

西园寺惠那。

以好友多贺子为契机而开始转动的,围绕着亚梨子和附虫者的一个个问题,终于开始波及到另一名好友身上。

正因为如此,亚梨子做出了决断。

“打从一开始就从没有过什么正确答案。”

大助说道。

“但是——你硬是让正确答案靠了过来。现在已经再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了。”

“……”

“不要在啰哩啰嗦了。我的任务,还有和花城摩理的约定,再加上那个可能几年前就早已订下的约定也……一切的一切都来做个了断吧。”

感觉到与自己相连的那只手无形中增加了几分力度,亚梨子目不转睛地端详起大助的脸庞。

“怎,怎么啦。”

“喂,大助。”

面对亚梨子向他投来的认真的目光,大助不知所措起来。面颊也稍微有点泛红。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亚梨子和大助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亚梨子终于下定决心首先开了口。

“大助其实,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她用无奈的表情这么说道。

大助的面颊这下染了个通红。慌慌张张地放开和亚梨子牵着的手,上半身坐了起来。

“什——”

“勾引惠那就不用说了,还悄悄地和摩理订下了什么约定……不仅如此还染指香鱼游和爱理衣。再怎么说也太没有节操了吧?如果再继续对我的朋友出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哦。”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又没那个……不如说我才该觉得很困扰呢!看了就明白了吧!不对,是一定要给我明白啊!”

“正选是谁啊!快点给我老实交代!”

“什么啊,正选副选的!那种事——”

怎么可能嘛——

话刚要出口,大助的口中突然没了下文。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把视线从亚梨子脸上移开。

“什么嘛?”

“你那边才是,有什么进展啦。”

“唉?”

“多贺子的真命天子是她的青梅竹马,而惠那这会好像缠上了我。——你就没有什么搞头吗?”

亚梨子皱了皱眉头。看似开玩笑的台词,却和少年那有点认真的口气十分不搭调。由于低着头,再加上刘海的干扰,亚梨子看不到大助当时的表情。

“你至少也还算是个女孩子吧?”

“至少也算?你在指哪个方面……如果是说身体的某个部分的话我发誓一定当场活埋了你。”

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亚梨子一边带动起思绪。

不用大助多说,亚梨子当然也还是一名普通的女中学生。不可能不对恋爱感兴趣,也曾经对异性有过感觉。

那样的她,此刻因为和大助并排坐在沙滩上而遐想联翩——这种状况并不难想象。

“现在,真的很开心呢。”

大助把脸抬了起来。

“身边有着一堆朋友,为了朋友而烦恼,得到他们的帮助——一想到今后也能交上更多更多的朋友,心里就忍不住蹦蹦直跳呢。”

有着花城摩理这样的挚友。

交到了西园寺惠那和九条多贺子这样要好的朋友,还有药屋大助这样的坚强后盾在身边。就算不在此处,亚梨子也能感应到其他成为朋友的附虫者们的存在。

“当然,大助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哦。”

亚梨子笑着说到,而大助忽然露出一副呆呆地表情。

“什么嘛。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坚持说自己是为了任务才留在这里的吗?”

大助又低下了头。他好像在考虑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张开了嘴。

“朋友吗……对啦对啦,是这么回事吧。”

“你又来这一套,每次都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敷衍我!不爽的话,说成搭档之类的也可以嘛!那样的听起来好像蛮厉害的耶。”

“随便哪个都行啦。”

大助草草应了一句,又躺回了沙滩上。亚梨子又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把拳头举了起来,但是看到再次抬起头来的少年的表情,她一下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选择哪个,我都会成为你想要的那位。”

大助好像有喜事似的露出了笑容。

亚梨子把拳头放了下来,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这样……终于肯变成我顺从的奴隶了嘛。”

“不是只有两个选项吗……喂……”

大助半张着眼睛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用微笑的表情注视着他的亚梨子。

“喂,大助——关于那个叫‘冬萤’的孩子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亚梨子的这个问题好像问了大助个措手不及。他忽然间满脸的诧异。

“嗯,看你这副样子,果然是个女孩子啊。是怎样的人呢?”

“……”

每次说出这个偶然间听到的关键字“冬萤”,他必定会陷入沉默,露出一副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似的表情。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果然还是不能说给我听吗?”

大助战斗时所显露出来的觉悟和望不着边的强大。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冬萤”这个关键字,亚梨子早就知道了这点。

“跟你,没有关系。”

大助在沙滩上打了个哈欠,把目光投向远方。

“和谁都,没有关系。不用说你,就连花城摩理,福尔摩蝶也一样……为什么现在还——”

“对大助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对吧?”

“……”

“那么就跟我有关系哦。”

亚梨子笑着端详着大助的侧脸。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嘛。”

两人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起起落落的浪花此刻格外地清晰,惠那和多贺子嬉戏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大助搔着头,好像很是为难。

但是,最后终于——

“我再说一次,真的是和福尔摩蝶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

亚梨子露出了微笑。

那是他初次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出任务的时候。

独自面对一个把这个国家逼入绝境的巨大危机的,一位少年的故事。

也许那时的一切都像他说的一样,和跟亚梨子和摩理的邂逅,以及之后牵出的有关福尔摩蝶的事件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但是——

亚梨子终于从中得知了,这位重要的同伴为何如此强大的理由。

2

被染成橙色的夕阳落到了水平线之下,而月亮从东边升了起来。

闪耀着绚丽光辉的大海与闇夜化为一体,一边拍打着浪花一边反射着月光。夜晚的空气中,包含着比白天还多的水汽和更浓厚的大海的气息。

深夜的海边,传来了几个踩踏砂砾的声音。

“根本没必要带手电筒来呢。光靠月光就很足够了。”

“今晚是个晴天真是太好了呢。看来等一下可以看到不少的星星呢。”

“药屋同学,拿着这么多行李好可怜哦……那里面都有些什么呀?”

“哈,哈……四人份的手电筒夜宵点心外加备用的衣服和相机,不知为什么还有枕头之类的东西……觉得我可怜的话,至少负责一下自己的行李吧——啊啊,全都把脸别过去了,所以你们的意思很明确了呢。哈哈,我已经无所谓了。”

身上随便套着一件t恤的亚梨子,惠那,多贺子,还有扛着好几个大背包的大助,正走在万籁俱寂的海滨上。

沿着海滨一直延伸过去的走道上虽然架设着路灯,但似乎因为没有通电,所以一盏灯都没有亮。因为各种疗养设施都位于防风林的那一头,所有人工发出来的光源只有遥遥可见的天文台而已。

坐落于海岬上的天文台,似乎是这一带还是公家设施的时候建造的。由于某个大学有在使用,所以它不仅具备了作为观测所的机能,而且供研究员留宿用的生活设备也非常齐备。由于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所以亚梨子她们决定要在那里过夜。

“加油加油,大助。天文台就在眼前了哦!”

“你这句话,一个小时已经好像就已经说过了吧,一之黑同学……”

“实在对不起,大助同学。我从来没有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

“今天白天我就好几次看到九条同学拿过不少更重的东西呢……”

“这样可不行呢……嗯,我做好觉悟了。请尽情地辱骂我吧,药屋同学!”

“谁会让你计谋得逞啊,绝不败在西园寺的性骚扰之下——这是我仅存的抵抗了……”

以亚梨子为首,霍尔斯圣城学园中等部的同级生四人组在浪涛间踱步。

大声喧闹,其间搀杂着笑声,随着交谈告一段落而到来的令人心怡的沉默,一切都发生在阵阵涛声温柔的笼罩下。

在她们的头顶上,漫天的繁星向远方拓展开来。闪烁的群星与此起彼伏的大海相比毫不逊色,在空中展现了一幅闪耀着光辉的浩瀚星海。

欢快地在夜空中相聚的群星们,过会儿想必就要变换自己的形态了吧。

此刻正闪耀着光辉的星星们是。

此刻把光辉遮蔽起来的星星们也是。

全都在那一个瞬间燃烧自己的生命,一边绽放出未曾有过的光芒一边倾泻向地面。

眼看着耀眼的流星,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当那个瞬间来临,眼看着它们的光辉时自己在——亚梨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愿望。

想要拥有不输给把生命献给转瞬间的光辉的星星们的,高洁的精神。

“——啊呀!受不了了!”

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前进势头,被大助的悲鸣中断了。

“只要没人来分摊一点行李,我就决不再往前走一步了啊!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前进的话,就从我的尸体踩过去吧!”

摆出一副不干就拉倒的态度,少年朝天躺倒在沙滩上。不知是不是真的累了,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的少年的口气,回复到了平时的他。

亚梨子把手叉在腰间,叹了口气说。

“真是的,这么任性。——没办法,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差不多快到流星雨开始的时间了呢。啊,大助同学,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板凳从包包里拿出来呢?每人一个。”

“不用那种野兽般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个膝枕也不会逃走啦,尽管放心吧,药屋。呼,你这个性急的家伙~”

“我是在叫你自己来扛行李啦!是我吗?任性的孩子是指我吗?——唔哇,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准备起凳子来了!快回复正常啊,我的身体!”

“真是的……已经可以了,这样就好。”

看着正以腹部勾拳猛k自己那不争气的身体的大助,亚梨子又大叹一口气。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顺势就朝天躺了下去。

被海风吹拂而过的沙地,使背后传来一阵冷飕飕的感触。但是白天所积蓄下来的太阳的温暖随后就渗透而出,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张舒适的床。

看到随意横躺在沙滩上的亚梨子,惠那露出了笑容。也跟着声势十足地躺倒在她旁边。

身为大家闺秀的多贺子则似乎感受到了些许抵抗,在煞有其事的做出一番觉悟之后学着亚梨子她们一起躺了去。

大助把正准备从包里拿出来的椅子又收了回去。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肩膀放松下来,不紧不慢地像其他三名少女一样把背靠上了沙滩。

“……”

之前的吵闹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谁都没想要开口。

就算什么都不说也都明白。

大家,都被那充满着视界的浩瀚星海给深深吸引住了。

仰天躺在地上的亚梨子的视界中,星,星,星——之处以外再无他物。

此刻,所看到的。

此刻,所感受的。

此四人所能共同体会到的,是无法形容的喜悦。

亚梨子既不知道有什么话语能传达这无尽的喜悦,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一定,已经传达到了——

“好漂亮啊……”

对于亚梨子的喃喃细语,回应的是三人叹息般的赞同。

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亚梨子打心底这么觉得。

现在的这段时光,在这里和自己最重要的她们一起度过绝对不是个错误——

“喂,惠那……”

到底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静静地等待着群星坠落的瞬间的这四人之间,亚梨子的轻声细语荡漾开来。

“让你等到现在,真对不起呢——”

从自己口中冒出来的话只言片语,并不是自己刻意要说出口的。

忽然传出的沙砾摩擦的声音,是惠那转头向亚梨子望去所发出的声响吧。

“我和大助长久以来一直在进行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真的?”

惠那的声音很低沉。但能听出由于事情过于突然让她有点讶异。

亚梨子也转过头去,对着躺在一边的惠那点了点头。

“嗯。”

惠那的表情终于动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的笑容。

“真的?没骗我吧?”

亚梨子再一次点了点头。

“那么,以后还会再一起玩吧?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在一起——”

“嗯,没错哦。”

表示同意的声音,马上从旁边传了过来。

躺在两边的惠那和多贺子簇拥着亚梨子,而大助则躺在她头顶的上方。

“虽说现在才来说有些迟了……可能的确是有些晚了,但是我也真的很快乐。”

少年的声音非常稳重——而且这样真诚的口吻就连亚梨子都从没有听到过。

“药屋同学——”

“我不太擅长说心里话,也没有被谁亲切的对待过……更不是会亲切待人的那类人——但是你们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我,我真的很高兴。”

“不是‘像’,我们就是朋友哦。”

听亚梨子这么一说,大助似乎小声地笑了出来。本人看起来虽然有点腼腆,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揭露出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声。

“一直像这样——永远呆在这里,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惠那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一直,会在这里哦。”

少年纯粹的声音被吸收进了夜空之中,忽然间小小的变化发生了。

“我也想,和在这里的各位在一起啊。”

微弱的光芒。

但是确确实实的,最初的一枚。

光的丝带,划过了充满着群星的夜空。

“真的……吗?”

地面上也,开始发生起变化。

“我——”

惠那的嗓音沙哑了,好像为了压抑住内心中高涨的感情而不断颤抖着。

3

西园寺惠那“我要成为那样,和我想像中一样……”为什么她再也不会像这样梦见自己未来的面貌呢?

惠那觉得,自己小时候还是憧憬过卡通中的魔法少女,也幻想过那种像偶像歌手那样绚丽多彩的职业的。

但是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身处的环境让她受到了比普通人多太多的眷顾。

事业有成的双亲得以让惠那在名门中被抚养长大,而聪明伶俐的自己又能轻松地应付掉大部分学习。

既理解了魔法少女这种存在只会出现在卡通里,而歌唱也开始渐渐地比偶像歌手更为出色的时候,惠那终于发觉到自己比起他人是多了那么点点天生的才能。

到了那时,双亲已经不再分神在意惠那的事。可能是觉得就算不为她操心,她一个人也能应付掉所有事情吧。

最亲的姐姐们,也开始不怎么宠着惠那了。以在精英路线上每日精进的她们来看,惠那只不过是个令人眼红的对象。尽管如此,但天性温柔的她们,还是通过和妹妹保持一点点距离,勉勉强强地以此来保持着和妹妹之间的关系。

在社交上尽管惠那有着数量众多的友人,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交往过的男生们面对这位既不惹人怜爱又所向披靡的女生在感受自己的相形见绌之后,自然而然地对她敬而远之。

女生朋友们也一样。惠那所拥有的才能和社交性,样貌以及财产等等此类无一不让她们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所以增加的全是那些只会对她毕恭毕敬的友人。

她也曾经尝试过和大伙打成一片。体育课的时候摔得灰头土脸,考试的成绩一塌糊涂,或者是在男生的面前装花痴。现在想起来净是些令人汗颜的事——而事实上,敏感地感受到违和感的朋友们,反而与惠那渐行渐远。

那到底叫我怎么做?

干脆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去完成一些谁都难以做到的事情让他们见识见识?

或者打倒邪恶的敌人,去拯救世界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么?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那样的敌人,如果是惠那的话就有可能做到。而且对于使用勇者之剑自己比谁都有自信,如果大功告成的话所有人就都会对她赞美有加吧。

但是对惠那来说,这种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那是比成为魔法少女或成为偶像歌手更加困难的梦想,去实现它对于惠那来说也没有任何魅力可言。

惠那如果到现在还在说这种事情的话,兄弟姐妹和友人们会取笑她吗?

但是,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自己拥有打倒魔王的实力。

就算拥有人人羡慕的千百种才能。

惠那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一样是个成天想着和朋友们疯在一块的寂寞小鬼,一样是个很讨厌像“虫”这种来历不明的怪物的胆小女生。

尽管如此,只不过是比别人稍微机灵了点的她,已经没有人来关心。

没有人来相信。

如果只是让惠那陷入孤独的话,那把人人羡慕的勇者之剑还不如不要——

这般害怕寂寞的惠那,在成为中等部二年级生之后和一之黑亚梨子相遇了。

——我就免了。

对于这位新的同级生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那么美妙。断然拒绝惠那邀请的少女,好像在厌恶着什么似的,毫无热情。

但是亚梨子,改变了。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心酸的事,但即使如此还是决定咬紧牙关向前迈进吧。在与重返往日开朗的一之黑亚梨子不断交往的过程中,惠那出生以来头一回明白了憧憬和尊敬这两种感情。

亚梨子的生活方式,实在是太直截了当了。因为这个原因她一定也受过伤害,遇到过挫折吧。但是她拥有着即使如此还是能再次振作起来的坚强。所以她对由于太过优秀而惯于直接屈服他人的惠那所采取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改变。

和名叫九条多贺子的同级生相遇的这件事,也成为了惠那人生中的一大财产。和这位稳重大方毫不为世物所动的少女的相遇,让惠那头一回对这个充满铜臭味的霍尔斯圣城学园发生了改观。看似柔弱实则拥有强韧内心的她即使长大成人,惠那也想让多贺子保持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像获得水的滋润的鱼一般,惠那和她的两位友人成天玩闹在一起。

在卡拉ok惠那毫无悬念的唱出满分时,多贺子仍旧享受着自己那三十分的歌曲,而充满干劲的亚梨子则负责将麦克风唱坏。

在游戏中心里每当惠那抓到大票的玩偶时,多贺子还是会花上三十分钟不慌不忙地操作着机器,而一个都没抓到的亚梨子则因猛踹机箱而被店员追着骂。

随后三人就会在一起,满嘴填满那整整叠了五层的冰激凌。

没有保留——没有掩饰,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的玩乐时光。

自己所渴望的东西,终于要到手的时候——她和药屋大助相遇了。

这位从中闯入属于自己和亚梨子她们的乐园的少年,惠那最初还一度把他当成敌人。不断调侃揭露他的缺点,有时还会为了把他赶走而故意找他的茬。

惠那早已察觉他有自己的隐情。——话说回来,刚见面时他蹩脚的优等生演出,难道本人真的有打算蒙住别人吗?拼命演好自己那出拙戏的他实在是有趣,看着手忙脚乱的他也越来越令她乐在其中。

——放心吧,西园寺。

在那天的那场约会游戏,商场被附虫者们占领时的事情。自己还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事态就已经解决了,大助紧抱着呆若木鸡的惠那,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自己发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药屋大助这个人,对惠那来说已经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存在。他平日的身影说到底不过是场戏——不,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慌张,愤怒,欢笑,他的演技开始变得太过于完美,甚至让人开始认为戏中的大助一定比隐藏起来的那个他,更加接近其本来的样貌。

所以,对于喜欢上只存在戏中的“药屋大助”的这件事,惠那并不后悔。而因为玩笑开过头导致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真心,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于是幸福的时光里,添加了一份叫恋爱的笑料。

“我——”

在深夜的沙滩上仰望的夜空中,最初的流星落了下来。

因泪水而愈见模糊的视界中,又划过了一颗新的闪光。

又,一颗。

又,一颗。

漫天的流星,不断增加着他们的数量。

仙英座流星群——拉开了序幕。

“我也……”

泪腺终于溃堤,惠那躺在沙滩上用双手遮掩着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

数量不断增加的流星雨。

拖着放射状尾巴的,靓丽的星星们。

这份光景虽然美得能够让人忘记呼吸,但是——惠那得到的却是比这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我也——”

一之黑亚梨子回来了。

九条多贺子,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

还有药屋大助和她订下的约定——永远不离开这里。

“一直——”

无论是对魔法少女的憧憬;成为偶像歌手的儿时梦想。

还是拯救世界的任务。

所有这些,都让给其他人去做吧。

因为那些事情,就算不是惠那也一定有人会实现的。

而对现在的惠那来说,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群在奇迹般的几率下才得以相识的挚友们,现在就围绕在她的身边。

“我也一直想让,我们四人永远在一起!”

无论拥有什么样的才能,最终还是一个普通女孩的少女。

那样胆小又害怕孤单的惠那,内心深处最想实现的梦想,是一个犹如她自己一般微不足道——

却又无可替代,至关重要的梦想。

“——”

群星们正纷纷倾泻而下,夜空却改变了颜色。

并不是惠那眼中饱含的泪水,让自己产生的错觉。

宛如一滴颜料掉落到水面上一样。

漫天的星空,一瞬间染成了一片鲜艳的紫色。

闪闪发光的群星,一闪而过的流星群,全都没有发生改变。

只是被夜的漆黑所侵蚀的天空的一面。如今全被闪耀着光辉的紫色填满了。

混杂在流星中倾泻下来的紫色的什么,渐渐在空中凝聚成了一点。

“……唉……?”

紫色的光芒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形状——一个女人的形状。

带着圆形太阳眼镜的女人漂浮在空中,而身披着的鲜红色大衣则任其随风飘荡——

“现身了啊——‘暴食’。”

听到身边发出的冷静的声音,惠那的意识被拉了回来。

“药屋……同学……?”

不知何事,大助已经站了起来。还以为装满了行李的背包中,被他拿出一件漆黑的长大衣,煞有气势地披在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惠那。”

少年那带有一丝寂寞的笑容,转瞬间就隐没于穿戴在头上的,充满机械气息的护目镜之下。跟在披风和护目镜之后拿出来的一把大型自动手枪,被立刻解除了安全装置。

大助的声音,变得像陌生人一样低沉。

“好朋友游戏——就到此结束了。”

惠那的表情凝结了。

“大助!”

亚梨子接住了由少年扔过来的银色短棒。她一边挥舞短棒让它变长,一边责备起大助。

“没有你这样说话的吧!”

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今后到底将要发生些什么。

一时间无法对这一切状况作出反应,惠那原地坐起身来,就这样再也做不出下一个动作。在一旁的多贺子也和她一样,一副吃惊的样子向着周围四处张望。

伴随着轰隆巨响,惠那的头上飞过一道格外巨大的流星。

不对。——那是一团称之为流星又言过其实的,巨大的火球。

烈焰的集合,坠落在亚梨子和大助的身边。业火四溅,四周的沙尘都随之飞扬起来。靠向岸边的浪花瞬间蒸发于滚滚的热浪之中,从中出现了一名双手插在胸前的长身少年。

“哈哈。我都等不及了。”

就像刚宣称自己是帝王一般威风凛凛的少年伫立在那里,抬头用熊熊燃烧着的双眸望向漂浮在夜空中的女性。

桀骜不驯而毫不做作的发型,面颊上描绘着的文身,全身上下迸发出的爆裂火焰的这位少年,宛如从烈焰中诞生的魔人。

周围忽然间响起一片脚踏沙地的声响。

惠那反射性的,向身后望去。

“……!”

还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在那一刻停止跳动。

到刚才为止还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就在此时,还有更多的人正准备从防风林里鱼贯而出。

跳过护栏,金发的少女从沙滩上走了过来。这位身披着一件雪白的大衣,头颈上挂着一副同样洁白的护目镜的少女,惠那这次总算是没有看错。

“我按照你吩咐把‘c’撇在一边了,‘郭公’。如果要在这个舞台上战斗的话,那个小鬼的确只是个拖油瓶呢。”

是御岳安娜丽泽。与她在学校中表现出来的文雅气质很难联想在一块的好战笑容,早已被戴在头上的护目镜隐藏了起来。

“来吧,你们两位这边请。”

边说边拉起惠那和多贺子手腕的这个人,是和安涅丽泽披着同样的披风的女性。——当她察觉到这个人物是自己所喜爱的独立乐队主唱——夜森宁子时,脑子里越发混乱了。

大海,掀了起来。

巨大的波浪被推了起来,无视着重力向夜空飞溅而去。

大量的海水不断膨胀,逐渐形成了笼罩住周围一整片区域的圆顶。于夜空中倾泻而下的流星们发出的光芒也因透明的水幕而变得有些扭曲变形。

“喵。包围网就包在我身上。不会再让她逃掉的啦。”

又有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物隐藏气息从背后悄悄靠了过来。

后来听到名字就有印象了。这位面颊上贴着星形贴纸的少女,是一名叫狗狸坂香鱼游的另一个学校的学生。

很自然的,这里也有惠那不认识的人物。

“恋爱的战士,伊砂姬子!作为教官的弟子代表前来觐见!”

这个可爱声音来自于一个女孩子,身披的白色风衣有着比别人更可爱的设计。再配上装在背后的蝙蝠翅膀状饰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只小恶魔。

“啊咦~。居然连我都叫上了却没看到梅和小遥香,他们终于被你抛弃了吗,harukiyo?”

说话的少女胸中抱着一本装订精美的书,嘴边浮现着扭曲的笑容。说完随即用食指推了推错位的眼镜。

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对不起吓到你了,惠那。”

亚梨子回头对着已陷入混乱的惠那。

“虽然我不能马上跟你说明演变成这样的理由——”

嘴边还残留着温柔的笑意的亚梨子,抬起头望向漂浮在空中的女性。银色的福尔摩蝶也落向她的肩头。

“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以一之黑亚梨子为首,大助还有炎之魔人,御岳安娜丽泽以及其他的少男少女们形成了一个守护惠那的屏障。

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的惠那也慢慢地抬起头来,向着头顶望去——身体冷不防打了个颤。

亚梨子他们现在正准备迎击的,谜一样的人影。

在圆形墨镜中飘忽不定的虹色瞳孔中显出的,唯独只有惠那一人。

“我说——”

女人那涂着鲜红色胭脂的嘴唇,轻轻地动了起来。

“来吧,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吧?”

坠星的夜空,和女人妖艳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4

数周之前。

在国家公园的了望台之上,成功汇集到大助,harukiyo,利菜这些最强附虫者之时,亚梨子提出了某个计划。

他们如果齐心协力的话,一定会顺利的——

她是,这么确信的。

“打倒‘暴食’——你在开玩笑?”

刚听到这个计划就皱紧眉头的,是利菜。

这位能够指挥巨大瓢虫的少女,就算秀发上沾着沙尘污垢依旧那么清新脱俗。

“我的朋友被‘暴食’盯上了。我说的没错吧,七那?”

亚梨子回头望去,手持形似希腊字母“j”的拐杖的少女——赤濑川七那眯起一边的眼睛。

“呀哈。如果是指西园寺惠那的事,那是没错啦。”

“提不起兴趣啊。”

把像燃烧着的火焰一般自然散开的头发往后一拨,harukiyo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非得,乖乖听话去帮你的老相好的忙?对我有什么好处么啊?”

“如果不想帮忙的话,只要你在那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哦,harukiyo。”

“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想要做什么由自己决定。但是我想你一定会领会到的——”

亚梨子向着harukiyo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

“你到底,还是一个附虫者呢。”

harukiyo面上的轻薄笑容消失了。单边的眉毛微微上扬,他说到。

“我所到之处都会被‘灾难’笼罩。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烧光了,我可不管哦?”

“这里的几位中,你认为哪个会这么简单地被你的火焰吞没?”

harukiyo瞄了一眼旁边的大助和利菜。

“——哈。哼哼。”

炎之魔人漏出几声含糊不清的笑声,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喂,是这样的吧?”

亚梨子面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年,向大助这么问道。

“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比在这里的几位更强大的附虫者了。你呢?”

身披着漆黑的长风衣,用护目镜掩盖着表情的少年刚想开口——什么都没说出来,又回复了沉默。

他们绝对不可能联手。

过去大助,曾这么说过。

但是现如今,这个不可能也许即将要实现了。

正是花城摩理的福尔摩蝶,努力地想去实现它。

让这群即使在附虫者中也是最顶尖的强者们走到一起,让不善于表达的他们拉近到面对面的距离。

即使只是像这样同处一个空间,就已经近似于奇迹了。

正因为如此——

一直都坚信着,一定会发生更大的奇迹。

“不可能。”

终于开口的大助,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就算知道惠那被盯上了,‘暴食’会何时,何地去吞噬那家伙的梦想我们一无所知,难道要我们所有人天天警戒在惠那身边吗?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事件,‘暴食’出现在街道的话——”

大助止住了话语,向着四周望去。

就在刚刚还是有个了望台的地方,现在已经化为一整片的荒野。山的表面被削去,树木相继烧毁,裸露在外的岩土随处堆积着。

在场的附虫者仅仅激斗了数分钟就成了这个惨状。他们如果准备在都市里使出全力的话,根本无法想象会造成何等的损害。

“别说拯救惠那了,只会是毁掉一个城镇。”

“我从七那那听说了,惠那的梦想……”

想和最心爱的朋友们,永远在一起——

据说惠那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话。

“我试着想了想……那个梦想没有形成一个确切的形态的原因——可能反而是出在我和大助身上吧?”

“……?”

“是这样的啦,‘暴食’盯上了惠那的梦,却迟迟没有下手。——话虽如此,但如果她总有一天会来吞噬她的梦的话,那么可能只好干脆由我们去引发那个时机的到来。”

一时无法理解亚梨子话中意义的大助,把视线移向了七那。

“问你哦,七那。可不可以准备一个没有人的场所?最好是越宽阔越好。”

“只要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的话,你要什么我就能准备什么,我的一之黑家下任当家大人。”

一边转着自己的拐杖,七那一边说出耐人寻味的一番话。亚梨子冷静地做出回应。

“你不是想见‘暴食’吗?”

“但是你们几个,现在是在讨论要怎么打倒它吧。”

“那你只消把宝押在我们会失败的那一方就好了嘛。我说得没错吧?”

七那耸了耸肩。

“可你一点没有打算失败的意思。——全写在脸上了呢?”

“那还用说吗?”

亚梨子摊开双手,笑着说道。

“根本没有什么对手,能赢得了我们几个的!”

光是有大助一人在自己身边,就不知道让自己增添了多大的信心。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的他,无论亚梨子处于什么窘境都会赶来拉她一把。

而和这样的少年有着同等力量的附虫者,harukiyo和利菜现在,就在此地。

对现在的亚梨子他们来说,到底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实现的呢?

被亚梨子的话语所牵动,harukiyo的嘴形也缓和了下来。而大助是一如既往地木头脸,利菜则摆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提出异议。

这就是——回答。

“就算可能可以打倒‘暴食’,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我们都还一无所知啊?我们,还有现存所有的附虫者会有什么结局……”

一边说着,利菜的眼神也发生了改变。

“那边的变态倒也算了,但我一点都没有和特环的混蛋联手的意思哦。”

大助把护目镜对准了利菜。

“那是我的台词才对。这家伙的天真,除了能当拖油瓶以外什么都不是。”

把大眼瞪小眼的利菜和大助强行拉到一块的是harukiyo。他随随便便地搭住了两人的肩膀。在没有使用“虫”的状况下,年长的少年腕力似乎更胜一筹,以至于大助和利菜都没法挣脱。

“又~在撒娇了不是,两位小朋友?这事不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嘛。尽量多让我高兴高兴吧。大爷会尽忠职守地,一五一十地观赏到最后哦?话说回来你眼红吗,‘郭公’?利菜她好像对我比对你更有爱耶。”

“少碰我,变态。你不过是这世上我第二讨厌的人而已。”

“这改变不了你是追捕对象这一事实。如果想在一旁参观的话,最好小心别被流弹划伤了。”

亚梨子跳进这群互相瞪眼的附虫者之中,一把抓起了大助和利菜的手。

四人很自然的围成了一个圈。

“到那个时候——摩理也会加入我们的。”

亚梨子的话语,让其他三人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现在我们能像这样在这里聚在一块,也是多亏了摩理呀。”

被一只福尔摩蝶吸引而来的,数量众多的附虫者们。

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定有着什么含义。

拯救惠那,打倒“暴食”。

还有——

“如果是我们的话,当然什么都可以做到。”

摩理的梦的延续也,一定能找到的——

亚梨子在那时,确实这么预感到的。

5

在紫色鳞粉的镶嵌下映映生辉的夜空中,闪耀群星应接不暇地划过天际。

在呈放射状倾泻而出的流星群的映衬下,以女人的形态孕育出附虫者的存在——“暴食”漂浮在夜空中。

“亚梨子!”

一边抵抗着想把她带离战场的夜森宁子,惠那一边呼喊着。

亚梨子紧咬了一下嘴唇。

惠那一定,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吧。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四人组,现在本应陶醉于最美妙的时刻才对。

然而本应只属于她们的空间,下一个瞬间就化为了战场。

为了今天这个日子,一直都做着准备。而七那向他们推荐的这个场所,也全按照了亚梨子的剧本。

虽说是为了拯救惠那,但以结果来说还是等同于欺骗了她。

但是就算如此,只要是为了守护挚友——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可是。

“大助……”

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好朋友游戏,就到此结束了。

不该是,这样的吧。

他的那句“永远呆在这里”,绝对应该是出于他自己的本心。大助既然把惠那作为朋友,之所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也必定是为了保护她吧。

“不要把眼睛从‘暴食’身上移开。只要稍有大意,惠那就会有危险哦。”

但是亚梨子的眼光没有离开早已拉开架势的大助。

“——我不能帮惠那实现,她的梦想。”

那一瞬间,大助好像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今晚,无论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我还是不能够在这里停下脚步。”

亚梨子的胸口猛然一紧。

对啊,他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其中的理由,亚梨子才刚刚在白天的沙滩上从他口中听说了。

过去经由自己的手而变为缺陷者的,附虫者少女——他会一边等待她回来,一边继续战斗。

“可是,大助你……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大助其实也想,一直在这——”

“我现在的心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惠那她所承受的要比我多更多。”

大助握着手枪的手,注入了更多的力量。

“不能实现那家伙的梦想,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这里保护她了。”

大助抬头直直盯着“暴食”,用压得不能再低的嗓音说到。但是他的侧脸,在亚梨子眼里充满了苦闷。

“笨蛋大助!”

harukiyo盘腿坐在地上,拉开嗓门就喊。

“接下来,按照约定就让我在特等席上观赏到最后一刻吧!如果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会加入某一方哦!”

用几近厚颜无耻的态度擅自决定自己在最前线冷眼旁观的立场,炎之魔人回头向亚梨子望去。

“到目前为止,我可丝毫没打算加入你这边呐。而到现在还没瞧见某个人的出现,可以说你已经辜负了我的期待。如果想让我活动活动筋骨的话,最好别再让我太失望了哦?”

被他那燃烧着的瞳孔死死盯着,亚梨子什么也回应不了。

正如harukiyo所说。

本应出现在这里的重要人物,至今还不见踪影。

“利菜——是不会来的。”

取而代之的是,是朝亚梨子这边走过来的长发少年。

“在来这里之前,突然收到有附虫者的孩子被特环追捕的情报。利菜赶去帮助那个孩子了。——从她那里,有话要我代给你。”

原本所属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对利菜的理想产生共鸣而背叛组织的少年,“阿木”说到:

“我还是无法不顾近在眼前的附虫者。——对不起。”

亚梨子紧闭着双唇。

得知了最强附虫者中重要的一角将不会出现,如果说内心没有一丝沮丧和焦急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这实在也是利菜的作风。

如果对于任何一位附虫者见死不救,利菜可能就丢掉了属于自己的强韧吧。

其他的事情和阻碍毫无关系,只要有附虫者出现在眼前就尽全力去拯救。

正因为她这样的作风,众多的附虫者才会被她所吸引,向她的身边靠拢。

不顾扭曲她的存在意义,也要把利菜拉到这里来。这种事谁都不能做。

亚梨子露出笑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所以——我们代替她来了。”

从道路和防风林里陆陆续续出现的附虫者集团,好像就是利菜的同伴们。

“利菜直到最后还在迟疑。”

“阿木”把眼光从亚梨子转向她身边的大助。注视着过去战友的他,从侧脸看起来似乎也有着些许迷惘。

“说实话,我想——什么是正确的,我已经越来越搞不明白了。背叛‘郭公’离开特环,和利菜一起创造附虫者的生存之处——这本应是无可厚非的。和你的战斗也是,当时的我认为这些都是正确的选择……”

大助瞥了“阿木”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视线马上又回到了“暴食”那里。

被过去的战友所无视,少年露出了些许苦笑。

“可是现在,‘郭公’和你站在了一起,利菜也打算赶来这里。——‘怎么现在才’你可能会这么想……但是我还是想得到确认。‘郭公’和利菜,会把力量借给你的理由。”

亚梨子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这场战斗,得不到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协助。按大助的话来说,特环这个组织对于和“暴食”的战斗极为消极。对于胜算不明的战斗所有部门是不会投入战斗员。

正因为如此以“阿木”为首的附虫者的到来确实让她安心不少。

而且,更令她高兴的是——这么多的附虫者,今天都汇集到了这里。

“谢谢你们。”

亚梨子微笑起来。

摩理把梦托付给亚梨子,而亚梨子则企盼着大助他们这些强大的附虫者的联手。

而现在,不单单是强大的附虫者们,数量众多的附虫者都在此聚集。

联系在了一起。

一小只福尔摩蝶所吸引来的众人的思绪。

所有的思绪都真真切切地联系在一起,所构成的“环”就算现在也在不断扩大——

“——”

亚梨子望着因紫色鳞粉而变得绚丽多彩的天空,一边架起了银色的长棒。

背对着流星群,飘浮在空中的“暴食”对上亚梨子的目光,红艳的双唇动了起来。

“一群教不会的小孩子呢,真的是——。”

在那虹色瞳孔的注视下,亚梨子忽然觉得背上一凉。

流光溢彩的夜空,裂成了两半。

不,不对——

星空中出现的是,拥有着一望无际的庞大身躯的凤蝶。它缓缓地张开巨大的羽翼,紫色的鳞粉就像雪崩一般四散开来。

“要妨碍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我的朋友的梦想,决不会交给你的。”

伫立在亚梨子肩头上的福尔摩蝶,绽放出耀眼的银光。

福尔摩蝶的身躯像炸开一样,扭曲幻化成无数的触手和长棒化为一体。它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柄闪耀着银光的长枪,而福尔摩蝶的迅猛势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摩理——”

触手从银色的长枪上伸了出来。它将亚梨子的身体缠绕起来,最终化为银色的符纹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亚梨子全身。

银色的符纹不但越过单手单脚,还爬上头颈一直侵蚀到了单眼。

通过和福尔摩蝶的同化,力量渐渐涌向了全身。与此同时亚梨子的意识好像被连拉带扯,让别的什么给驱逐出了自己的身体。

“——你呼唤了我呢。”

脸上有一半浮现着银色符纹的亚梨子,她的嘴巴自说自话地动了起来。

“亚梨子。”

不属于自己的,静静流淌地声音。

那正是福尔摩蝶,如假包换的真正宿主——已经过世的花城摩理的声音。

和以前的同化完全不同,“虫”用暴力般的支配力袭向亚梨子。

符纹所放射出来的银色光辉,把笼罩在夜空中的紫色鳞粉弹得四散而去。伴随着福尔摩蝶的符纹对身体的进一步侵蚀,光芒也越发强烈,以至于周围的空气也微微颤动起来。风沙以亚梨子为中心飞扬而起,海面上也一并带起了阵阵微波。

“摩理——”

亚梨子咬紧牙关,终于回复了自我。虽然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但是她仍然紧紧盯着漂浮在空中的“暴食”。

“亚梨子——”

强行将意识占为己有的摩理,用亚梨子的嘴露出微笑。

被银光笼罩的少女将长枪高高扬起,枪尖直指“暴食”。

不断被“虫”侵蚀殆尽的亚梨子,和为谋求梦之延续而再临于世的摩理。

“向彼此,亮出自己的答案吧——”

在这坠星之夜,二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6

紫色的闪耀和银色的光辉所在的海岸线的深处,就是那座天文台。

半球状封闭式的屋顶呈关闭状,设置在其中的望远镜一动不动地潜伏着。本来该迎接流星群最大期的今天,它却无法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

在屋顶的最顶部,一个少年很轻松地坐在那里。

穿着衬衫的少年嘴里含着的一根烟,被他一口气吸成了一只烟屁股。

既不抬头观赏群星坠落的夜空。

对于天空中漂浮着的人还有其它种种景象也毫不惊讶。

他缓缓地低下头往沙滩上看去——

一圈雪白的烟雾从嘴里冒了出来。

bug30勿忘梦之眠

附虫者到底是,什么呢?

在病房的床上孤独度日的花城摩理,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活着——

名为疾病的死神常伴左右的摩理,会抱着这种梦想是再自然不过了。

得到了梦想,而又成为了附虫者。

把摩理变成附虫者的是一个被称为“第三只”的存在。

有着人类外表的它,对摩理讲述了“虫”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虫”。

是一种附身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蚕食他们的梦想和希望的怪物。

把怀抱着梦想的人们变成附虫者的是一个,被称为“原始的三只”的群体。除了把摩理变成附虫者的“第三只”之外,据说还有被称为“暴食”,“浸父”的存在。

而对摩理来说,变成附虫者这件事并不是什么不幸。

不如说她是幸运的。之所以变成了附虫者才得以让摩理在病房之外的世界自由翱翔,说不定连寿命都得到了延长。虽然曾身为“第三只”的青年一直对把她变成附虫者的事感到愧疚,但是摩理却没有恨过他。

要怨恨的——只有自己的命运而已。

对于拥有对生的渴望的摩理来说,她的身体允许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午安!”

处于自暴自弃边缘的摩理身边,一位少女出现了。

一之黑亚梨子。

怨恨着这个毫无道理的世界,和已经犯下了众多罪恶的自己成鲜明对比,亚梨子是那么的纯洁而又耀眼。并非出于同情而是把她作为一个朋友来对待的亚梨子,一下子就成为对自己来说不可缺少的存在。

亚梨子一定也,把摩理当作自己的挚友。

在两人之间,“虫”和附虫者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正因为摩理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亚梨子面前才绝口不提这些事情。

如果说“虫”改变了摩理的世界的话——

那么亚梨子则是,改变了摩理的本身。

1

深夜的海岸线上,闪耀之雨倾泻而下。

漫天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向着地面描绘着光的轨迹。

仙英座流星群。

坠星之夜,少女颂歌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摩理——”

双足屹立在沙滩之上,一之黑亚梨子仰望着天空。双手紧握着闪耀着光芒的银棒的亚梨子,左半身也同样浮现起闪烁着银光的符纹。

亚梨子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编织出了他人的嗓音。

“亚梨子——”

借助挚友的身体,紧紧拽住那曾经一度失去生命的少女——即是花城摩理。

一副身体里寄宿着两个人格的少女所紧握着的银棒前端,闪耀着光芒的羽翼振翅一挥。伸展开的翼片以螺旋的方式缠绕在一起,越拧越细,最后化为了一柄不断撒播着银色鳞粉的锐利枪尖。

“我们来亮出各自的答案吧——”

亚梨子和摩理,二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有如注册商标一般的马尾辫被向上刮起,暴风般的鳞粉把海岸上的沙子都掀了起来。

架着由福尔摩蝶变化而成的枪的亚梨子身边,有着值得信赖的伙伴们。

隶属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最强附虫者,“郭公”即药屋大助。这位比谁都更让亚梨子放心的搭档,此刻也身披漆黑的长风衣,手握大型自动式手枪,站在她的身旁。

而浮现出毫不畏惧的笑容,在沙滩上盘腿而坐的是炎之魔人,harukiyo。在他的身边,胸前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的少女——“司书”也坐镇此地。

落落大方的面容深处隐藏着高涨的斗志,金发的少女“霞王”亦身在其中。还有伊砂姬子,这个为了恋情而克服了试炼的蝙蝠翅膀少女也前来参战。而人群中还出现了拥有着透视过去的能力,自称为占卜师的狗狸坂香鱼游的身影。

操纵爆击的历战的战斗员“阿木”,亚梨子并不知道这位将轰炸操控自如的战士的真名是什么。而他所率领的是,多达数十人的分离型附虫者们。

还有——

“亚梨子!”

“亚梨子同学——”

退到沿岸道路边上的西园寺惠那和九条多贺子,依然处于惊魂未定状态。

两人都就读于霍尔斯圣城学园中等部,是亚梨子最重要的朋友。为了在中学生最后的暑假中观察流星群,于是来到了这个拥有疗养所和天文台的地方。

这两位挚友,并不是附虫者。

虽说她们身处于既是附虫者亦是摇滚歌手的夜森宁子保护之下,但是二人尚未理解所发生的一切,思维似乎陷入了混乱之中。

亚梨子身体上浮现出来的银色符纹,开始朝着右半身侵蚀过去。

“来吧,亚梨子——”

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摩理的声音这么说到。

“你的答案,说给我听吧。”

抬头仰望群星陨落的夜空。

数量几乎破百的附虫者们,和她一起盯着同一样事物。

“是要拒绝我吗?还是——”

漂浮在空中的是,用深红的长风衣把身体包裹住的丽人。

不对——

是受到西园寺惠那描绘出来的梦想引诱而现身,非人的超常存在。

是吞噬少年少女们的梦想,让附虫者诞生的“原始的三只”中的其中之一。

是一只背上背负着遮天蔽月般巨大的凤蝶,以女性的姿态漂浮在空中的怪物。

亚梨子她们把她称为——“暴食”。

“接受我——来让我看看自己梦的延续?”

“能不能,也说给我听听呀?”

抹了口红般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暴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也很有兴趣啊。——对于福尔摩蝶的亡灵,你到底要如何回应呢。”

“暴食”的头发朝着一边随风飘动着。细长的手臂抬成了一条水平线。

夜空中漂浮着的巨大凤蝶所倾泻下来的鳞粉,在“暴食”的指尖形成了一个漩涡。以此为开端,一个又一个鳞粉漩涡开始不断地增殖起来。

星空,被光芒四射的漩涡们填满了。

“因为,亡灵小姐她——没有和我战斗的理由嘛。”

海岸线被无数的咆哮所淹没。

由“暴食”孕育出来的漩涡迸散开来,化作了一只只轮廓飘忽不明的“虫”。

不单单是“暴食”的周围。整个夜空中孕育出来的“虫”的数量——可能已达数百只之多。这支由形状和大小各不相同的紫色的“虫”所组成的军队,覆盖住了整个海岸线。

“……!”

亚梨子咬紧了牙关。握着枪柄的手腕,不由自主地增加了几分力道。

早已明白了。

就算带上了百人的同伴,在对于“暴食”时,这些根本不可能构成数量上的优势。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暴食”的能力是——

“为什么——会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虫”啊!”

惊愕的声音出自于“阿木”。

他是分离型的附虫者,操控的是拥有爆炸能力的叶蝗。而和它有着几乎相同外貌的紫色的“虫”现在正漂浮在半空中。

“哼哼……”

在自己所孕育出来的军势的重重保护下,“暴食”眯起了她虹色的眼睛。

“不光是我的‘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熟的‘虫’——”

大助开口了。

“能复制并操控由自己孕生出来的分离型的‘虫’。——这就是“暴食”的能力。”

“你说——什么……?”

“阿木”那搀杂着动摇和战栗的声音,很快在同伴间传染开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分离型的附虫者——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因为“暴食”而变成附虫者的人们。

“暴食”能够操控所有,由她变成附虫者的人的能力——

以前有过和“暴食”战斗的经验的亚梨子,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

这件事大助和“霞王”也是心知肚明,而以harukiyo与“司书”毫不动摇的架势来看,他们可能也早已知情。虽然宁子,香鱼游,姬子她们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但是身为特殊型附虫者的她们并没有被削弱战意。

但是——

“阿木”和他的同伴们之间的动摇十分巨大。作为指挥官的“阿木”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在压倒性的战力差面前逐渐失去了统治力。

亚梨子,用力地咬了下嘴唇。

如果是“阿木”他们真正的领袖,同时又是最强附虫者之一的利菜的话,亚梨子相信她在绝望性的事实下一定也会勇于面对。

但是代替利菜的是“阿木”和他的大量同伴的到来。虽然是个令人雀跃的误算,但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风险。如果在场的人越多,那么混乱扩散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各位!请冷静——”

亚梨子本想在陷入恐慌之前,出声来稳定大家的情绪,但——

“——亚梨子!”

脸上浮现的符纹,向右半身侵蚀而去。

随着亚梨子的意识渐行渐远,摩理的人格控制了她的身体。

“你的答案,会告诉我的吧?”

运用亚梨子的嘴,摩理向她问道。

“来,快点告诉我吧——”

她知道亚梨子保护惠那是不想看到她成为附虫者。

但是,那是否就意味着——

亚梨子对于附虫者这种存在,采取了否定的态度呢?

同样身为附虫者的摩理,在亚梨子看来也是不应该存在的存在吗?

“——摩理!”

银色的符纹,被逼回了左半身。

“我知道,但是——”

摩理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这次换亚梨子的人格,重新夺回了身体。

“我要先从摩理的答案开始听起。”

由福尔摩蝶变化而成的银色符纹,在亚梨子的身体里展开了争夺战。

“我的答案,要先听?”

“嗯,对哦。摩理现在,到底想怎么做?”

“这,这个——”

“到现在为止,我跟各种各样的人问过摩理的事情。既有人说你是令人恐惧的‘猎人’,又有人说你是为了掠夺我的身体而留下了福尔摩蝶。还有人对你是否真的存在表示怀疑。只有大助没有下过任何结论,一直在一边关注着我们,其实——”

亚梨子露出了微笑。

“我,一直——想像这样和摩理聊聊天。因为,明明已经约定好‘明天见’了,而摩理你——”

——那么,明天见。

这么约定后的隔天,摩理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经历了一年以上的岁月——

亚梨子终于,和挚友再次重逢了。

“谢谢你,摩理。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好像终于,和摩理见到面了。”

“!”

“所以我想让摩理用自己的嘴,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如果是摩理讲的,我一定信得过。”

“你,你是想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在选择自己的答案吧!”

“我不会,那么做的。”

亚梨子用很平稳的声音说到。

不,连她们是否在用声音交谈,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亚梨子和摩理的会话,只在两人间进行着。其他的谁都无法阻碍,在没有任何他人的世界里,两位少女面对着面,指尖缠绕在一起——

“我不会,那么做的。”

亚梨子重复道。

“——”

摩理,并没有回应。

亚梨子不是那种猜拳会慢出的人。这件事身为挚友的摩理,比谁都更为清楚。

“我——我的回答是——”

摩理的声音,渐行渐远。

亚梨子缓缓地把眼睑张了开来。看来不知何时,自己的眼镜好像紧紧地闭了起来。

“等着你哦……摩理。”

摩理好像在迟疑着。

刚决定要表白什么的时候又会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这是摩理的老毛病。而这种时候,亚梨子会一直等待到挚友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所以亚梨子会等。

她会耐心地等待挚友最终得出的答案,就像过去所做的一样。

因为这是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快回想起来,大家!”

亚梨子张大了嘴,竭尽全力地嘶喊着。

“到现在为止,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的回忆!”

凛凛然的声音,响彻着这片化为战场的海岸线。

“到现在为止,到底受到了多少伤害!”

包括大助在内的附虫者们的视线,全聚集在亚梨子身上。

“附虫者们无论谁都在战斗着吧?为此而遭受痛苦的经历,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到别人——不断眼看着和自己一样的附虫者在不断倒下吧?一边惧怕着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自从变成了附虫者,就一直是如此吧?”

她将发出银色光辉的长枪插在沙滩上,向这夜空望去。

“我,不是附虫者!”

在紫色的“虫”群的保护下,“暴食”可好奇地朝着下界俯瞰下去。

“所以本来——我根本不想战斗。”

同伴的附虫者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因为,很害怕啊!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马上从这里地方逃走!我才不想经历痛苦的遭遇,更加不想死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是不折不扣的真心话。

如果在场的只有亚梨子一人的话,她早就逃走了。

“但是其实,大家都是一样吧?明明都害怕的很,明明都想逃走,明明不想互相伤害,只因为是附虫者才无奈地让自己接受这一结果吧?这和不是附虫者的我,不是没什么区别吗?”

亚梨子哑着嗓子叫喊到。

“我们不是想要战斗!——我们是想要胜利!”

“虽然很害怕,虽然很想逃走,不想互相伤害——那你们还有想要的东西吗!还有想实现的东西吗!”

亚梨子对准了“暴食”举起了自己的枪。

“‘暴食’既强大,又可怕!然而就算成功打倒了她,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一无所知——但就算如此,要赢!要一直赢下去!这样的话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

亚梨子的叫喊,不断地在海岸线上回响。

“我们想要实现的梦想,一定——会在我们勇敢战斗之后出现的!”

动摇从在场的附虫者身上消失了。

但是,离他们自己迈开步伐还差一口气。

面向战斗的,最初的一步。

最适合去跨出这一步的人物,现在就在亚梨子的身边,脸上带着微笑。

“是这样吧?”

身披着漆黑长风衣的少年,药屋大助不发一语。

只是像以往一样——默默地向前走了一步。

一次次拯救了亚梨子的可靠背影,站到了附虫者们的最前面。

“在你们之中,有人称呼我为恶魔么?”

大助低沉的声音,一下子让附虫者们回复了肃静。

“有人惧怕我么?有人怨恨我,憎恶我么?”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恶魔,“郭公”。

他所打倒,并让其成为缺陷者的附虫者的数量无人能及,所以没有人不惧怕他。包围着沙滩的死寂,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好。”

大助身体里浮现出来的绿色符纹,绽放出炫目的光芒。

“仅限今日,我会来和你们一齐战斗。”

抬头朝‘暴食’望去,大助这么说道。

“而那些想象到我会吃亏的家伙,就给我从这里消失吧。”

到目前为止只顾着纷争,战斗,互相憎恨的附虫者们。

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忽然一致起来。

被并非附虫者的亚梨子召集而来,而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助又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想要从现场逃脱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霞王’!‘姬子’!‘阿木’!自己都明白吧!你们几个,每人至少得给我打倒一百只!”

“区区一百只根本不够看啊!”

“是!”

回应大助的是,“霞王”和姬子勇猛的声音。

“真的,能打倒‘暴食’吗6?打倒之后——又该怎么办?”

“阿木”在亚梨子的身边喃喃自语。

“不知道。但是,至少——”

亚梨子露出了微笑。

“第二天开始,将不会再有附虫者诞生了。——至少,分离型的附虫者是这样。”

“这样啊……也是呢。”

“阿木”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你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唉?”

“‘猎人’和‘郭公’,还有利菜和——”

少年向后转过身去,harukiyo很无趣得甩了甩手。炎之魔人,好像还完全没有想要动的样子。

“因为你把这么多如此强大的附虫者们,聚集到了一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认为你只是一个运气不好被‘猎人’的亡灵牵扯进来的人罢了。”

“……”

“阿木”的话语,既不包含着对亚梨子的肯定也没有否定。

明明不是附虫者,却使用者附虫者的力量——

那样的自己,到底能做到些什么?

到底做到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中,这个答案就将揭晓。

“上啊!”

大助把枪口对准了“暴食”。

爆发出齐声呐喊的附虫者们。

“果然,还是要来妨碍呢?”

嗤之以鼻的“暴食”。

在马路边呆立着的惠那和多贺子。

亚梨子也正准备架起手中的长枪——。

“——亚梨子”

亚梨子身体上浮现出来的符纹,像炸开了似的侵蚀起来。

亚梨子瞪大了眼睛。

“摩——理——”

“我得出——答案了。”

银色的符纹,转瞬间就渗透向亚梨子身体的每个角落。

意识正迅速被掠夺而去的亚梨子的视界之中——。

大助的炮击,揭开了决战的序幕。

2

“——又在读画册了吗?”

在谁都不会来访的病房的床上,摩理合上了画册。画册的封面上写着“魔法之药”的标题。

抬起头来,“医生”就出现在眼前。还很年轻的青年,即使穿着一身白大褂,身上不涉世事的气息仍然盖过了本有的威严。然而这也是理所应当,因为当时的他还并不是正式的医生,而只是一名小小的见习医师。

“……”

未与亚梨子相遇之前的摩理,比起身上的顽疾,挥之不去的孤独似乎更让她煎熬。

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的景致,是她永远的动作。面对着每天一尘不变的景色,怎样才能露出欢笑,怎样才能惊异不已,摩理不得而知。

“医生”也默默地帮花瓶换水。虽然主治医生另有他人,但是对于他的第一位病患摩理,他总是会在忙碌的见习之间抽空来到她的身边。

摩理则认为,“医生”并不适合医生这个职业。

因为他——太过于温柔了。

对于不过是一名病患的摩理注入了感情,因而导致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己对她所做过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歉疚。——甚至都无法憎恨那位让自己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他就是这种青年。

“你说樱花苗更好?不行不行,盆栽的‘扎根’的寓意很不吉利哦。亚里亚总是在奇怪的方面不谙世事呢。”

明明没有说话对象,“医生”却在窃窃私语着。看到摩理回过身来,他“啊”的一下遮住了嘴。

“惨了,又讲出声音来了。就因为这件事,同期的家伙们老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真是的,太伤脑筋了啦。”

“亚里亚·瓦利,还在“医生”的身体里吗?”

“医生”本是个平凡的见习医生。普普通通地呱呱坠地,经历学生生活,从医学部毕业。既有户籍,身边也有家人。

但是同时,他也是——“原始的三只”之一的“第三只”。

非人的存在。是孕育出同化型的附虫者,被指定成原虫的怪物。

以上的事情,都是他讲给摩理听的。

亚里亚瓦利是,被称为“第三只”的原虫的它,的真正的名字。

“既然把我变成了附虫者,你不是应该已经不在了吗?”

“听到人家说了吗?亚里亚。你这个大骗子。”

除了太过于温柔这点之外,要数“医生”其他的奇怪之处的话,就是这种有些出世超脱叙事方式。

准确的说,并不是他自身就是“第三只”。

而是“第三只”这个别样的存在,处在他的身体里。

“‘这样的特殊状况,我也是头一回碰到!别让我说好几遍啦!’它这么说哦。”

“医生”对亚梨子这么说到。他似乎帮他体内的存在传达了它的台词。

“……”

头一回撞见怪物,就被它当作居身之所的青年。这样的他,和摩理同样的——不,说不定比她更为不幸。

虽然如此,而他却坦然地微笑着。

“‘第三只’只要把某人变成了附虫者,就会离开宿主,在寻找到其他容器之前就此进入沉睡。”

“而且,原来的宿主——会失去有关由自己变成附虫者的人类的一切记忆”

“我们两个人,都给完完全全地骗了。被这只存在于我体内,和我如出一辙的欺诈师。”

“第三只”即亚里亚·瓦利没有被称为人格的东西。所以据说每次寄宿在他人体内的时候,都会复制那个人类的性格,由此来设法和宿主进行交流。

是一个和其他两位的“原始的三只”——“暴食”和“浸父”完全不同的,超级麻烦的系统啦——亚里亚他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

“唔哈,好猛烈的抗议啊,亚里亚。因为就算我塞住耳朵也能听到,所以拜托你嘴下留情哦。”

“之所以是特殊情况……是因为我生病的缘故?”

“亚里亚是这么看的。在成为同化型附虫者的瞬间,那个人类的身体将被重新塑造一次。所以把原本就不处于普通状态的人类变成附虫者,就有可能会产生种种的差错吧。——反正都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为何就没有连你的病一起治好呢。”

虽然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医生”的侧脸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我对你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

那是青年头一回哭倒在已经变成附虫者的摩理跟前,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做人不能那么贪心啦。如果当初你没有把我变成附虫者的话,我的心脏早就在那次的发作中停止了。”

“……”

“你不会想说——比起现在变成附虫者,还不如当初那样死去更好吧?”

“我,已经不会再说什么了。”

青年笑了。

“所以,到时候只要你来决定就好了。到底是要宽恕我——还是,要降罪于我。”

觉悟,早就已经做好了——

就是这样的口气。

“我体内亚里亚的力量,也弱了很多。如果不这样慢慢消失,那么无非就是用剩下来的力量再去诞生其他的附虫者。如果你要复仇的话,最好还是要抓紧一点吧。”

摆好花瓶,青年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到。

“如果对上了你,亚里亚不过是颗小沙粒而已。不光是亚里亚,迪欧不在话下,说不定连艾尔都可以赢哦。”

“浸父”和“暴食”。

对于其他“原始的三只”,当时的摩理并没有兴趣。当然这还是青年说漏嘴把“不死”的附虫者讲出来之前的事了。

对,就在此时。

摩理,不由得想到了。

“——真令人羡慕啊。”

“你说什么?”

“亚里亚,喝下了天使之药吧。”

随着样貌的改变。

随着时光的流逝。

“第三只”能永远地活下去。

对于被不治之症这一枷锁所束缚住的摩理来说,那正是她无二的梦想。

“——我也能,办得到吗?”

一时间,“医生”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摩理绝对无法忘记。

他好像感到无比的吃惊。

但是和他表情中所蕴含着的无尽忧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只福尔摩蝶成了我梦的轮廓对吧?——是另一个我对吧?”

摩理一伸出手,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福尔摩蝶闪耀着银光从天而降。

“那么,如果把我的全部都托付给这只蝴蝶——舍弃这副身体,不知道可不可以在他人的身体里继续活下去呢?对,就像亚里亚一样。”

按亚里亚的话来说,摩理在附虫者之中也是极为特别的。碰上使出全力的她,据说谁都无法战胜。

那样的自己,说不定可以——。

“那可能也是一种办法吧。如果真能办到的话,你去试试也无妨。——可是啊,在别人的体内活下去,我觉得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哦,摩理。”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摩理完全理解不了青年话语中的含义。

“记住我吧,摩理。”

事情发生在摩理刚刚成为附虫者不久的时候。

之后的摩理,得知了不死的附虫者这一存在——于是她怀着几近嫉妒的心态,开始了日夜搜寻着他的生活。

“虽然今后可能也会遇到不少艰难苦楚,但是请你绝不要迷失了自己最最重要的东西。”

在持续狩猎着潜伏在赤牧市中的附虫者的过程中,她逐渐成为了那个人人惧怕的“猎人”。

“亚里亚只不过是一个,走过了这一历程,早就已经消失的存在。但是你不一样。你还真真切切地活在这里啊。”

接着是——和一之黑亚梨子的相遇。

会记住名叫花城摩理的少女曾经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的挚友。

“你和亚里亚不一样。并不是什么本就该消逝的存在,也不是别人的拷贝。花城摩理这个人类,正好好地活在这里啊。”

“医生”用过去从未有过的激动语调说道。

“你要保持着自我,今后也要继续活下去。”

他一定,已经不在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离开去了别的地方——像自己所说过的一样忘却了摩理,正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吧。

而亚里亚也像事先就设置好的程序一样,可能又得到了其他的人格,把自己的宿命托付给身体。或者也可能失去了力量,早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摩理于是就这样,被推入了死这个完全的孤独之中。

“我,想活下去——”

右手拿着的是,天使之药。

左手放着的是,恶魔之药。

两只手上抓住两瓶魔法之药的摩理她——

还是未能理解,那天“医生”所讲的那句话的含义。

所以——。

“就算,变成了亚梨子——”

为了得到曾经失去的肉体,摩理终于决定了自己的选择。

3

撒播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与郭公虫同化了的手枪喷射着烈焰。

大助脚边的沙滩也因为炮击反冲而震飞了起来,靠近岸边的水面也呈放射状四溅开来。

“真是学不乖呢,小‘郭公’。”

嗤笑着的“暴食”的圆形太阳眼镜反射着划满夜空的光芒。

数量超越数百只的紫色的“虫”军团,向着大助激射而出的子弹一齐倾泻出自己的炮火。火呀,电击等等,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把大助的子弹打了下来。

但是就在此时,大助的身影已从地面上消失了。全身上下冒出绿色符纹的少年不断跳跃,一边用拳头把挡路的“虫”击成粉碎,一边在“虫”与“虫”之间辗转腾挪向前突进。

“——唔哦哦哦哦哦!”

大助狂吼起来。终于接近到目标的他,对着“暴食”砸下了自己那放射出绿色光辉的拳头。

但是就在拳头要命中目标的瞬间,紫色的“虫”群们插入了两人之间。

像陨石坠落一样的冲击,让无数只“虫”在一击之下碎得尸骨无存。

“——切”

对着“暴食”的攻击被阻止于寸前,大助落回了沙滩。

“哼哼……等我用完了晚餐再慢慢跟你们几个玩。”

“暴食”的虹色瞳孔,向着地面上看去。她的视线前端出现的是——

“!”

西园寺惠那。这位和九条多贺子一起被宁子保护着的少女,肩膀猛地打了个寒战。

吞噬惠那的梦想是“暴食”的目的。如果让其得逞的话惠那将会成为附虫者,而“暴食”也会离开这个地方吧。对于这些为了守护惠那,进而打倒“暴食”而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来说,这就意味着完全的败北。

埋没了整片夜空的大片“虫”群们,朝着惠那降了下来。

“别把我看扁了,杂鱼们!”

大地震开始降临于沙滩之上。

沙滩上四处飞溅的白沙,海面上蒸腾而起的水汽。再加上——转瞬间就被撕得粉碎的紫色“虫”群。

“接近我“霞王”大人的混蛋,不管是敌是友统统都得死!”

身披着白色长风衣的金发少女“霞王”大声吼叫着。覆盖着全身的云雾中闪烁着她那蔚蓝色的双眸,而由云雾所形成的无数利爪,把迫近而来的“虫”群们一一砍翻在地。

“御岳……安娜丽泽同学?”

在惠那的身边,多贺子不禁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到目前为止,她应该一直只把作为监视者而潜伏在霍尔斯圣城学园的“霞王”,当成普通的同级生吧。

“虽然实在难以接受我会被使唤去防守,但是这次我会乖乖忍耐的~”

“霞王”转头对着惠那她们,亮出一脸极为标致的笑容。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姐姐我的能力用来贯彻防守还是更胜一筹!谁也别想碰你们哪怕是半根寒毛!——噢啦!!”

随着一声大吼,猛刺而出的爪之一闪,让紫色的“虫”们瞬间消失无踪。而云雾作为防护屏壁的作用也发挥了效果,“虫”群们汹涌而至的攻势纷纷被挡了下来。

“支援交给我!我来减少敌人的数量吧!”

蝙蝠翅膀的少女,伊砂姬子叫到。少女把竖起了食指,大拇指,小指的右手用棒球选手的姿势高高举起,接着脚边就像喷水池一样喷出了绿色的烟雾。呈螺旋状卷起的烟雾,变化成了趴在姬子身体上的绿色马陆。

“呀!”

姬子的右手朝地面挥了下去。

没有实体的马陆在空中疾走,躯体分裂开来。多达数十只的小马陆,像散弹一样击中了对方的“虫”群。

这些由“暴食”变出来的“虫”群,爆发出悲鸣般的咆哮。被马陆困住的“虫”失去了控制,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呀!呀!呀!”

姬子每次左右手的轮番挥动,都会向天空中释放出大量的马陆。“暴食”变出来的“虫”群间开始产生混乱。

这只部队单方面的进军不仅受到了阻碍,而且更多的追击正朝它们袭来。

混杂在流星群中倾斜而下的细小黑影,一齐引起了大爆炸。雨滴般的轰炸,让敌方的“虫”一个个化为乌有。

是“阿木”。拥有轰炸能力的叶蝗在他的号令下,和其他友方的附虫者们一起投入到反击之中。无论在空中还是地面上,和“暴食”用鳞粉打造出来的“虫”群们之间的厮杀开始了。

“‘宁宁’!惠那她们就交给“霞王”,你快去进行伤员的治疗!”

“我知道了……”

听到大助的指示,站在惠那和多贺子身边的宁子点了点头。

“‘kororo’!——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嘎嘎。包在我身上。在这里有一大堆作为媒质的水,我一定会好好地发挥发挥自己的能力啦。库库。”

面颊上贴着星形贴纸的狗狸坂香鱼游,一边双手举在胸前一边笑着说到。她所维持着的一个覆盖住整片海岸的圆顶形水膜,是为了防止“暴食”逃离此地而设置的。

大助朝她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视线。

“——亚梨子!”

“霞王”和姬子,香鱼游,宁子,惠那,多贺子,“阿木”以及其同伴,还有harukiyo和“司书”——在场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但是她纹丝不动。

他们寻求着的少女——一之黑亚梨子,并不在这里。

“……”

站在这里的是,花城摩理。

全身都浮现着银色符纹的摩理,手持长枪一动不动地直立在那里。

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知道摩理这个存在。

“我是——”

亚梨子啊——

如此说来,谁都不会怀疑她就是一之黑亚梨子吧。

花城摩理的存在虽然会消失不见,但却可以从死亡的恐怖中逃脱出来——。

此时此刻摩理于此地自称为亚梨子,埋葬了少女——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人格。

这就是,摩理所选择的答案。

从死的命运中逃脱,实现自己活下去的梦想的唯一方法——

“——不”

大助将视线回到了“暴食”身上。

“看来还是摩理啊。”

摩理张大了眼。

“为什么,你会知——”

“亚梨子说过,让你先亮出自己的答案。你快点清清楚楚地讲出来啊。”

大助说罢就举起了手枪。

“在你们把那个互相给出答案的事折腾完之前——我豁出老命也会帮你们撑下去。”

伴随着枪声的轰鸣,燃烧的弹丸一口气把几只“虫”轰得粉身碎骨。

“你这个混家伙,别事到如今去冒充个亚梨子,就想要蒙混过关了吧!”

肩膀忽然嗖得一阵冷颤,摩理于是转过身去。

“花城摩理!”

一边应付着接踵而来的袭击,“霞王”一边骂道。

摩理失去了话语。

“花城摩理小姐……!”

正忙着用能力治疗着负伤者的宁子,也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摩理的脸庞。

“拥有决定性力量的附虫者如果只有小郭郭一人的话,形势对我们不利呀。该怎么办啊,花城摩理小姐?嘎嘎”

“我们要在花城摩理小姐说出答案之前不停战斗,多少减少些敌人的数量!”

“‘猎人’!”

投身于殊死战斗之中的人们,都呼喊着摩理的名字。

他们,本来应该都不认识摩理。

她的存在,根本从来没有人知晓才对——。

“一下交了好多朋友呢,亡灵小姐?”

就连在一边悠然嗤笑着的“暴食”也正看着摩理。

“花城……摩理?”

“莫非是,亚梨子同学提到过的……那位朋友?”

惠那和多贺子也,喊出了摩理的名字。

摩理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激烈的跳动对生前的摩理来说,是发作的前兆。伴随着胸中鼓动的不断增强,过去早已舍弃的恐惧又一次复苏了。

没错,是恐惧。

事到如今,摩理的周围,许许多多令她无法理解的事态才开始出现——

“为什么——”

大助再次尝试挑战“暴食”,结果还是被半途杀出的“虫”群的利爪给弹了回去。就算鲜血从额头上流淌而下,他也毫不在乎地落回地面。

保护着惠那和多贺子的“霞王”,也不禁哼了几声。由于受到了压倒性数量的远距离攻击,她身上的云雾正逐渐消退。

“为什么……”

把全部的能力集中在攻击上的姬子,光是用躲避横行于沙滩之上的“虫”的攻击就已经难以招架。背后的蝙蝠翅膀已经少掉了一片,但是手脚上早已伤痕累累的她仍然在用马陆做着反击。

香鱼游,宁子,“阿木”也陷入了苦战。同伴的附虫者们一旦受伤,就会受到宁子的治疗。

“为什么,要呼唤我的名字……”

怒吼和“虫”的咆哮此起彼伏的战场中,响起了摩理的叫喊声。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

他们正用一种坚信着什么似的表情,面对着“暴食”。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叫我的……”

他们应该是由亚梨子聚集而来的。

他们所寻求的应该是亚梨子才对。

所以——摩理要成为亚梨子。

对,正准备交出答案的此时此刻,他们却相信着摩理的存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我是……”

一之黑亚梨子啊!

她正准备呐喊,却发现自己没了声音。

只要成了亚梨子,今后就能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

一直都。

不会受到病痛的困扰。

就像现在的亚梨子一样——被许许多多的人包围着,过着充满欢笑的生活。

“我是——”

但是——这样的话,“花城摩理”又会怎么样?

失去了亚梨子这个证人,知道活着时的摩理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没有人来。

没有人知道。

囚禁在名为孤独的牢房之中,自己不老不死的样子在脑海中浮现,摩理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是——”

就算如此自己本来还是会感到庆幸。

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摩理从一开始就是孤独的。

这样孤独的少女就算消失不见,谁也都不会察觉。

所以摩理本来明明是这么想的:那样的名字根本就可以好不痛心地舍弃掉——

“喂,花城摩理。”

在嘈杂交错的破坏声响中,一个浓缩了无尽存在感的低沉声音,正清清楚楚地喊着摩理的名字。

“你不会是,现在才想赖掉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吧?”

是harukiyo。

“别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啊。”

这位面颊上贴着火焰样式的文身贴纸的男人,好像到现在还没有要动的打算。胆敢向他袭来的“虫”群们,都叫无形的热浪化为了炭灰。

“是你叫来的吧。包括我在内,这里在场的所有人。”

在那双燃烧的双眸的凝视下,摩理倒吸一口凉气。

“你可别矢口否认哦?别说是亚梨子召集来的哦?——是你花城摩理!是你的福尔摩蝶!是因为你无法割舍的梦想!把我们召唤到了这里!现在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你那些麻烦事的陪衬吧!休想趁乱冒充成亚梨子,来逃避这一切啊!”

harukiyo的愤怒化为焚风,喷向摩理的全身。炙热得几乎要让皮肤烧焦的烈风,把摩理的马尾辫刮得上下舞动。

“——”

摩理吐不出半个字,一动不动久久站在原地。她抬头朝着这场在降星的夜空下展开的激战望去。

这就是。

这场卷入了如此数量众多的附虫者,极有可能决定“虫”的命运的决战。

难道真的只是摩理追逐自己梦之延续的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吗?

“还是说现在的你,就是和亚梨子互相给出答案而得出的最后结果?”

炎之魔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包围在他四周的“虫”群们就被一个不留地焚烧殆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给我报上名来。”

摩理屏住了呼吸。

“把你的名字,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听。”

在没有任何人寻访的病房中走完一生的少女,花城摩理。

没有在任何人的记忆里留下痕迹的孤独少女,花城摩理。

对于那样寂寞的名字,自己应该毫无留念才对。

可是——

“——”

喉咙像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看到陷入沉寂的摩理,大助背过身去。护目镜中浮现出的光点在夜空中描绘出一条残影,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暴食”。

“——噢噢噢噢!”

漆黑的长风衣,高高地一跃而起。

大助踩着飞在空中的“虫”群跳跃前行,以“暴食”为目标笔直地突了进去。他的脸颊和手腕上,都沾满了血迹。但是自己只要稍一退缩,紫色“虫”群们的攻势就将变得无法抵挡。正因为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次都没有接受过宁子的治疗。

“快去支援“郭公”!”

姬子舍弃了防御。虽然肩膀被袭来的敌人撕裂,但是她放出来的马陆,仍然让挡在大助前进路线上的“虫”群失去了战斗能力。

“冲啊,‘郭公’!”

“阿木”的轰炸,把想要向大助袭来的“虫”一一驱逐。而其他友方的附虫者们,也开始为大助清除他前进路线上的敌人。

大助和“暴食”之间的距离,越缩越小了。

这次一定,会到达“暴食”的跟前——

正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哼哼”

从露出妖艳笑容的“暴食”的周围开始,紫色的“虫”群忽然消失了。

“什……?”

地上的附虫者们纷纷动摇起来。

“暴食”变出的“虫”,像退潮般一个接一个没了踪影——。

“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小‘郭公’?我应该已经教训过你一次了哦?”

紫色的“虫”群们一个不剩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紫色的鳞粉在“暴食”的面前收缩。随后鳞粉凝固起来,一只巨大的“虫”出现了。

半球状的躯壳上点着7个斑点,那只“虫”是——。

“阿木”冒出了嘶哑的声音。

“那,那只“虫”是——利菜的——”

由“暴食”创造出来的巨大七星瓢虫,声势惊人地展开了翅膀。

“当”——伴随着一声激昂的响声,海岸线上的空气急速地凝缩了起来。

大助大叫了一声。

““kororo”!”

“嘎嘎!明白!”

香鱼游把双手叠在胸前,好像在搓弄着什么圆形物体。

覆盖着整片海岸线的水之圆顶,收缩了范围。水膜被不断压缩,最后形成了包围着“暴食”和七星瓢虫的水笼。

“哼哼——”

“暴食”脸上依然带着一副妖艳的笑容。

七星瓢虫,扇动起它那巨大的翅膀。

光芒,迸裂开来。

无形的冲击波,把香鱼游创造出来的水膜弹到了九霄云外。

映衬在视界中的海面炸开了锅。沙滩被高高卷起,压倒性的毁灭奔流朝着地上的所有人席卷而来。

“唔!”

从摩理的长枪中瞬间喷射出来的鳞粉,抵消掉了冲击。

“呃……!”

“霞王”则将自己的云雾膨胀起来。她用爪子把宁子拉了回去,让她和惠那多贺子一起在自己的保护下抵御住冲击波的袭来。

“!——”

“唔——”

而“霞王”的爪子无法触及到的另外两人,姬子和香鱼游就被无情地卷走了。她们被吞没在汹汹袭来的沙暴和巨浪之中,双双没了踪影。

“唔啊!”

“阿木”轻盈地飞上天际,仍然被冲击狠狠地甩在间隔公路和沙滩的防浪堤之上。而他的同伴们虽然也纷纷采取了防御措施,但是大多数的人还是因无法抵御于强烈的冲击波而弹飞了出去。

harukiyo也采取了防御态势。红莲之炎的猛烈喷发,让“司书”和自己一并免受冲击的伤害。

冲击波掠过整个海岸线,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因余波而卷起的砂土和海水,化作了豪雨在沙滩上倾泻下来。

附虫者们的呻吟声包围着海岸——

“唔哦哦哦哦哦!”

大助的咆哮,响彻在整个降星的夜空中。

他一定结结实实地吃下了一击来自七星瓢虫的冲击波吧。在空中以颠覆的状态摆出举枪架势的大助,已经变得满身疮痍。长风衣被撕得稀烂,连护目镜上也出现了许多裂痕。

但是——他终于把“暴食”,锁定在了射程范围之内。

大助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用香鱼游的能力把冲击波完全抵挡下来吧。为了让自己能有反击的余地,稍许减弱其威力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炮击声,震荡着整条海岸。

划过海面,擦着七星瓢虫边缘,包裹着业火的弹丸命中了“暴食”。

缠绕着深红色长风衣的女性的上半身,在巨大轰鸣声中——变得支离破碎。

“噢噢噢噢!”

大助仍然没有放缓攻击的步伐。

已经失去了上半身的“暴食”,再次被一发发的弹丸给击穿。那些穿透了“暴食”残体的弹丸打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水柱。

“——哈!哈!”

来不及做缓冲动作而坠落于浅滩上的大助,声势惊人地站了起来。他顾不得发丝上滴下来的海水,赶紧抬头朝夜空中看去。

在大助视线的前端。

就在数秒前还漂浮着“暴食”的区域——现在空无一物。

被静寂包围的海岸上,“暴食”的残骸落入海中所发出的“扑通扑通”的声响格外入耳。

打破沉默的是,“霞王”的欢呼声。

“——好嘞!”

但是只有大助,harukiyo,还有摩理三人,沉默不语。他们凝视着落入海中的“暴食”的残骸。

“——光是这样,是不行的。”

摩理悄悄地冒出一句话。

宛如在回应这句话一样——

不断落入海中的“暴食”的残骸忽然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

大助的脸扭曲了。“暴食”的残骸膨胀起来,而海面上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大量紫色的物体。

聚集在夜空中的一点,在那边令人作呕地蠢蠢蠕动的它们是——大拇指般大小的“虫”的大群。这群数量达到成百,上千,乃至数万的,覆盖着甲壳的水熊虫密密麻麻地聚拢在一起,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腰部,胸部,双腕,接着是颈部乃至肉部,就像快进的画面一样,水熊虫变化成了一个女人的形状。直到长发和圆形太阳眼镜的再生为止,花了不到数秒的时间。

“——我早就跟你们讲过了吧,妨碍我的用餐是多么徒劳。”

竖起的食指上停着一只水熊虫,“暴食”妖艳地笑了起来。

“这样还是——不行吗?”

大助的叹息声略带嘶哑。

只要“不死”的附虫者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无法打倒“暴食”——。

即使深知这一事实,大助他们还是想在那一缕的希望上赌一把吧。一时间误以为已经获胜的“霞王”她们,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打击。

“我说你们呀,也该收手了吧?”

犹如在夜空中遨游的“暴食”面前,又开始聚集起紫色的鳞粉。

鳞粉慢慢地形成着一个七星瓢虫的形状——

“唔……!”

大助向着四周望去。

还能站起来的同伴,算上自己也只剩小小一撮。香鱼游和姬子两人也,半个身子埋在沙子里失去了意识。

如果在这种状况下,再挨上一轮七星瓢虫的攻击的话——

在这条让人嗅出全灭二字的海岸线上,响起一串清澈的声音。

“harukiyo。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往前跨出一步的是,“司书”。她抱着书在沙滩上走了起来,背后的三股辫子轻轻摇摆着。

“没有问题。——你所收集到的数据库,本大爷会豁出一生一世来守护。”

“很好。这是值得我使出全力的,世界最强的保管场所。”

“司书”,打开了书册。在四周无风的情况下,书页还是哗啦哗啦地翻动着。

“一会儿见,‘司书’。”

“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把她关住而已。请不要期待能对她造成丝毫伤害。呢嘻”

歪着嘴笑着回答的“司书”背后,空气无形中扭曲了起来。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物体。是一座雕刻着天使与恶魔浮雕的气氛庄严的大门。

而飘在空中的“暴食”背后也,出现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大门。

这两扇门,一齐声势浩大地打了开来。

“让我来带你游一游我的司书室。‘暴食’。”

从司书背后的门里,飞出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椅子。司书款款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另一边,从“暴食”身后那座大门中飞出来的是——一只身形庞大的怪物。一只像幻想小说中登场的那种长着尖牙利角的巨人,用他那粗壮的手腕死死抱住了“暴食”。

“来一场我俩单独的读书会,您意下如何呀?——呢嘻”

“暴食”没有做任何抵抗。她好像很愉快似的眯起了那双虹色的眼睛。

“司书”坐在椅子上,而“暴食”则被怪物抱住,两人一齐被拉进了各自的大门之中。

随着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在大门的深处,整个大门也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切。我都已经说过别做多余的事了。”

因敌影消失而回复平静的沙滩上,harukiyo的低沉嗓音响了起来。

“看是要趁现在赶紧回复,还是要重整态势,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就算是‘司书’,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暴食”一消失,用紫色鳞粉创造出来的七星瓢虫也马上就烟消云散。

经历了劫后余生的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头一个动起来的是,大助。

“——‘宁宁’没有事吧!”

“那是当然!——喂,别傻站在那里,赶快给他们回复去啊!”

疲劳不堪的“霞王”单膝跪地,朝着身后望去。她不愧为身经百战的战士,所以才会把拥有再生能力的宁子作为最优先保护的对象吧。

夜森宁子一下子缓了过来。马上开始高声歌唱的少女的身后,浮起一只拥有再生能力的蝈蝈。

大助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大声喊道。

“不用顾忌之后的事!总之全力的去治疗!哪怕是抓住那一分一秒,也要尽可能多治一个人!”

沙滩上的附虫者们的伤势,渐渐地好转了起来。姬子和香鱼游也回复了意识,嘴里冒出一两声小小的呻吟。

“只要身体能动了,就赶快准备成临战态势!我们可不知道‘暴食’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什,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啊——”

在“霞王”保护之下的惠那和多贺子都相安无事。多贺子好像因意识到了什么而陷入沉默,但是惠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乖乖地呆在这里。”

大助发话了。

惠那的肩膀打了个冷颤。看到她那副惊魂未定的小脸,大助改变了声调。

“如果离得远了,可能就保护不到西园寺了。呆在我们身边会比较好。”

“是药屋同学——吗?真的……?”

“如果西园寺不想变成你最讨厌的附虫者的话——请按照我的话去做吧。”

大助,略显无奈地顿了一顿。但是很快就把长风衣一掀,背过身去。

“harukiyo!”

漆黑的恶魔,重新面向炎之魔人。

“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准备挪动一下你的屁股吗?”

“少对我指手画脚,‘郭公’。把我叫到这里来的,并不是你。”

harukiyo显露出愤怒的神色,目不转筋地盯着摩理。

“是你叫来的,把本大爷。”

摩理再次到吸一口冷气。

“如果是花城摩理的话,和‘暴食’的战斗跟我连个屁关系都没有。‘暴食’说的没错,对花城摩理来说这样的战斗根本毫无意义吧?不过我可要从你那收点关于这一箩筐麻烦事的出面费。”

“……”

“但是,如果是一之黑亚梨子的话——”

harukiyo露出一脸坏笑。

“索性栽在那家伙的那张口若悬河的嘴上,陪着她一起胡闹一番也没啥不好的。”

在流星倾斜而下的夜空中,飞出一道湛蓝的光芒。

“!”

地上的附虫者们,都朝着星空望去。

空中,那座巨大的门再次现身。破门而出的青色射线在空中乱舞,一团紫色的疙瘩一下子从被破坏的门中飞了出来。

那是一群把人类眼睛镶嵌在昆虫的复眼中的,怪异的物体。他们在空中飞舞着,从眼睛的部分发射出炫目的射线。

率领着无数的“眼”,从门的深处现身的是——“暴食”。

站在沙滩上的附虫者们的情绪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从宁子歌唱开始,都没过几分钟。倒在地上的附虫者们,还有半数尚出于昏迷的状态。

但是——

从大门中飞出来的不光只有“眼”。几只巨人忽然显现出上半身,紧紧地缠住了“暴食”。

“真是烦人呢——”

“暴食”轻蔑地笑了起来。

沙滩上,出现了另一座大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的身影显现出来。

“这样会困扰到正在休息的各位。还请跟我回到房间里去哦——”

再次现身的“司书”已经没了眼镜,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左肩也伤得皮开肉绽,胳膊下边的手腕无力地耷拉在半空中。三条辫子全都松了开来,长长的秀发因为沾上了血迹而贴附在身体上。

“呢嘻——”

“司书”留下了惨烈的笑容,再次被吸入了大门的另一头。

“暴食”也跟着,在巨人的纠缠下被拉进了门的内部。在夜空中漂浮着的“眼”,也变回了紫色的鳞粉。

“暴食”被解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事实吧。“宁宁”的歌声再次增加了强度,而姬子和香鱼游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摩理!”

大助和harukiyo,朝着这边看过来。

摩理还是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的——”

深知自己的表情正在崩溃。她紧咬着嘴唇。

“亚梨子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可是——”

就在摩理的喉咙深处,要发出呜咽的声音的时候。

大助的表情变了。

“快点离开那里,摩理!”

“!”

摩理的脚边,像间歇泉一样喷射出黑色的物体。来不及避开这次突然的袭击,她在受到冲击的同时被裹了起来。

“唔唔……!”

摩理的身体,被一种没有固定形态的物体捉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缠了起来。

“怎么会,难道……‘暴食’应该不在这里啊!”

姬子的叫声,也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惊愕。

绑着摩理的黑色物体的真面目是——黑色的水熊虫群。是和“暴食”在再生自己身体的时候所用到的,一模一样的“虫”。

捆绑着摩理的水熊虫,再次增殖起来。它们正形成一波海啸准备淹没整个沙滩上的附虫者。

“终于给我现身了啊——”

海岸线上,掀起一片热浪。

“‘不死’那混蛋!”

harukiyo怒吼着,全身冒出的业火冲天而起。犹如高层大楼一般的火柱拔地而起,化作了左右利齿长度不对称的炎之大王虎甲虫。

遮天蔽月的水熊虫群,被浑身业火的大王虎甲虫逼了回去。就算躯壳被烤得焦黑仍紧咬着不放的水熊虫们,和就算被虫群紧咬还是一心一意地灼烧着水熊虫的大王虎甲虫。两者在空中斗得你死我活。

“居然擅自率领特环的局员和‘暴食’进行战斗呀。”

被绑起来的摩理身边,水熊虫群堆了起来。它们变换着形态,最后成了一个少年的样子。

左右镜片颜色各不相同的太阳眼镜,位于太阳穴上的三条小辫。一身与10多岁外表不太搭调的黑色套装。

这不是“暴食”所操控的复制体。

他是水熊虫的真正宿主,亦是过去摩理不断寻找的,“不死”的附虫者——

“这可是重大的违反纪律哦,‘郭公’。”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本部长,一玫皇嵩歪着裂开的嘴,嗤笑道。

大助压低身体,摆好了架势。

“我违反了纪律——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马上退下的话,我会网开一面的。”

“真是体贴啊。一个身为本部长的人,会容许有人违反纪律吗?”

“这是特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号指定啊。”

“你说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倍感讶异的大助,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摩理。

“花城摩理。我应该已经把天使之药,和恶魔之药——在两者之间选择的机会赐予你了哦。”

夜空中“司书”的大门又出现了。

从支离破碎的门中,湛蓝的射线,火炎,雷击等等,各种各样的冲击在四处肆虐,隔着大门传过来的巨大破坏声和怪物的咆哮,让地上的附虫者心神不宁。

司书虽然还能把“暴食”困在异空间里,但也已接近极限——

“但是你在临死之时,把恶魔之药给抛弃了。”

一玫的瞳孔绽放出光芒。他那异于常人的目光穿透了摩理。

摩理的表情扭曲起来。

——不可以被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给骗了。

说出这句话的“不死”的附虫者,果然是一玫皇嵩。由于当时他那种像换了个人似的沉稳口气,让她一直以来都心存疑虑。

“通过福尔摩蝶重回人间的你的手中,已经只剩天使之药。——而且我已经给予了充裕的时间,让你把它喝下去。”

“唔……”

水熊虫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强。光是为了不让长枪脱手就已经竭尽全力。“你挣脱不了的。现在这个犹豫不决的你,只不过是梦的残渣而已。为了拿回身前的力量——只有把她的肉体完全夺取过来。”

大助向前跨出了一步。一玫转过身来,用他那非人的双眼盯着大助。

“不要轻举妄动,‘郭公’。如果你说什么都要反叛的话,等一下我会一点不剩地把你给吃掉的,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你说反叛?特环的本分,应该是附虫者的逮捕。——那么消灭‘暴食’这个成为他们源头的存在,才是最优先的任务吧!”

“给你们的命令是抓住他们,但是——”

一玫嗤笑道。

“消灭附虫者这种存在——我可不记得有下达过这种命令啊。”

“!”

大助,“霞王”他们这些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阿木”和他的同伴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不明白我说的话的意思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火种一号局员‘郭公’。以及,harukiyo——只要你们还算个一号指定。”

“……”

大助向harukiyo看去。炎之魔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之情,唾骂道;

“叫本大爷也心存感激地接受什么一号指定的称号么。光荣光荣。这让我从今天开始期待起可燃垃圾回收日的到来呢。”

“被称为一号指定的资格,你也有份。——花城摩理。”

爬过摩理的手腕,水熊虫群绕上了银色的长枪。它们缠住了散布着鳞粉的枪尖。

“过去让你盼望得到的,应该是新的生命。至少不是去打倒‘暴食’。“

倾盆而下的,仙英座流星群。

从漂浮在夜空中的巨扉中夺门而出的,巨响和冲击。

在一道道绽放于夜空中的光之洪流之下——

“现在的你,到底期盼着什么?”

“不死”的附虫者,一玫皇嵩的质问,刺穿了摩理的心脏。

4

如果是摩理的话,就可以打倒“暴食”——

“医生”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我就可以打倒‘暴食’?”

“只是亚里亚它这么说哦。说你说不定可以打败他呢。”

只有着“医生”和摩理两个人的,一如既往的病房。

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的时候,摩理经常会缠着“医生”要他讲关于附虫者的故事。

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这个煞风景的病房中,一次又一次的提问和回答——

那份光景,就好像在进行一堂小小的授课。

“你是那么的强大,所以才拥有做到这一点的能力。”

“我的,能力……”

“通过‘原始的三只’而诞生,但却能打倒这些可以说是自己亲生父母的附虫者……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没准本来就不该出现,永远。”

“……”

“在这个不断孕育出“虫”的连锁现象中诞生的,小小的故障(bug)——正因为是故障,有可能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吧。像你这样的附虫者的诞生,还有亚里亚迟迟不能陷入沉睡的现象也……”

拥有故障(bug)的“虫”。

与罹患不治之症的摩理最为相配的,讽刺的“虫”。但是——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去打倒“暴食”?”

对于全心全力去把握现在的摩理来说,“虫”和附虫者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先不说摩理是不是把这段话当作听之则已的催眠故事,摩理自身完全没有要去干涉那种血腥世界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是——我的使命吗?”

“我可不会这么说哦。”

“骗人。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我是想叫你小心一点。”

“医生”的口气还是那么温柔,还是那种几乎快令人垂头丧气的安闲。

“‘暴食’还不知道你的力量。不过是些小小的故障的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平稳地生活下去吧。但是,如果我们自身引起了些什么的话——可能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故障会四处扩散,裂痕会不断扩大,对于这个已经把附虫者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的世界,说不定会带来致命性的影响。”

“……”

“如果发展成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会出现想要纠正错误的人们吧。他们为了修正故障,就会和另外一群想要保护这个能让“虫”继续存在下去的世界的人们发生战斗吧。——如果你不想那样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使用你的能力比较好。”

“……只有我能打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暴食”具有特别的力量?”

“‘暴食’它有——‘不死’的力量。”

那番话,是不小心才脱口而出的吧。说不定亚里亚已经下过了封口令。一副“这下惨了”的表情,“医生”遮着嘴巴的动作至今还记忆犹新。

“‘不死……?”

不出所料,摩理把身体探了出去。

“那是指,不会死的意思?”

“不,精确的说并非如此但——嗯——”

“喂,告诉我。’暴食‘能使用自己孕育出来的附虫者的能力吧?那也就是说,附虫者中有人拥有’不死‘的能力吧?”

时刻惧怕着死亡的摩理,不可能会听漏“不死”这两个字。

“啊,哎呀,差不多该到出诊的时间——”

“等一下!不可以,先把话说完!”

当时那个拼命的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脸红。

但同时,也会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这么说来——回忆中带上了一丝苦笑。

和“医生”互相之间的角力,这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5

回顾以往就能知道。

对摩理来说“不死”比“暴食”——不会死的肉体对她更为重要。

而自己今天,却身处于和“暴食”的决战之地,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答案——应该已经切实明了了才对。

“你应该清楚吧,花城摩理?你的回答,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玫皇嵩所控制的水熊虫,已经布满了由福尔摩蝶变化而成的银色长枪。

“如果是拥有一号指定的资格的花城摩理的话,我就放你一马。但如果是一之黑家的姑娘的话——我绝不饶恕。明明不是附虫者却和’虫‘搭上关系的这段因缘,就由我在这里断绝。”

如果摩理不把亚梨子的存在在这里消除的话,那么亚梨子肯定会想要打倒“暴食”吧,而一玫肯定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

摩理的脸扭曲起来。

“我——”

亚梨子的身体被挟持作为人质,让同伴的附虫者们动弹不得。

只有一人。

只有大助,看着摩理对她说。

“你可以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摩理。”

——我们会,把真正的花城摩理找出来的。

握着摩理的食指,对她说出这番话的少年,把目光集中在摩理一个人身上。

“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亚梨子都一定会,接受你的选择的。”

“……”

摩理的眼镜睁得大大的。

不会用猜拳慢出——

亚梨子自己是这么说的,而摩理也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但是。

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呢?

这位叫一之黑亚梨子的少女,为了自己是绝不会使用卑鄙的手段的吧。对于向来喜欢直来直去,讨厌拐弯抹角和走近路的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如果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人的话。

如果那是挚友选择的答案的话,那又会如何呢?

“好狡猾哦,亚梨子……从刚才开始,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自从把答案托付给摩理,亚梨子就一次都没有来夺回自我。

“直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责备过我——”

如果换别人的话,应该早就怀恨在心了。被讨厌,被憎恨,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摩理的任性,把自己的福尔摩蝶托付给亚梨子所致。

而亚梨子却一次,都没有责备过摩理。

“一直,都在等待我的答案呢——”

还说什么,互相亮出彼此的答案,啊。

就像这位让摩理自满的挚友,过去在那个病房里所做的一样。

每当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就会变得欲言又止的摩理的话语,她一直在耐心等待。

一直在等待着。

等待着从摩理自己的口中,听到她的回答。

而摩理如果终于把自己的话语吐露出来的话,那么无论那将是什么样的答复她都——

“比起我这样的人,果然还是亚梨子奇怪得多啊……”

就算被所有人报以嗤之以鼻的讥笑。

她也打算对摩理点点头。

到了最后的最后,为了摩理她正准备选择猜拳不出——

“如果你选择代替亚梨子的话,那就好。按照约定,我会见证到最后的。”

和摩理一样的同化型附虫者,药屋大助这么说道。

“然后——在打倒你之前,无论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死死追赶你的。”

除了“医生”和亚梨子以外,头一个发觉到摩理的存在的人。只有他一次都没有,怀疑过摩理的存在。

一次又一次的拯救亚梨子,另一方面,也偷偷地拉了摩理一把。

那样的他,如果会在自己身后死死地追赶的话——

“那真,不错呢。”

持续到永远的,追逐游戏的人生。

这样也不坏——

她打内心里这么想。

“——”

许许多多的附虫者正注视着紧咬嘴唇的摩理。

“霞王”,正看着摩理。如何对待这个暴走族少女曾让她大伤脑筋。

姬子,正看着摩理。曾经的爱哭鬼如今已经变得可靠起来,这肯定是托了恋爱的福吧,像极了她的风格。

宁子正看着摩理。老摆着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的她的歌声,是自己的最爱。

香鱼游看着摩理。自说自话地把自己看作竞争对手的她,每次碰面的时候都会冒出几句不怀好意的话语,但是却并不讨厌。

惠那和多贺子看着摩理。她们是她重要的同学,也是不可替代的好朋友。多亏了二人在身边,每天的校园生活是这么快乐。

“阿木”和同伴们看着摩理。他们虽然已经和作为“郭公”的大助做出了诀别,但是她还是从心底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再次联手。

最后。

harukiyo,在看着摩理。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到,那熊熊燃烧的双眸中隐藏着的期待,和刚刚相遇时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不起——”

这些和他们一起产生的回忆,全部都来自于——一位叫一之黑亚梨子的少女。

绝对不是——摩理的东西。

“真的……对……不起……”

但是——

摩理也,伴在身边。

和亚梨子一起,化为福尔摩蝶的样子,一直伴随在左右。

咬紧牙关,摩理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嗓音。

“……谢……”

这位叫花城摩理的少女,是孤独的。

真的是——这样嘛?

不对。

其实,她并不孤独。

曾经孤身一人的花城摩理,在生命即将枯竭之际,已经变得不再孤独。

一位叫一之黑亚梨子的少女,把摩理从孤独的牢狱中解放了出来。

摩理,早就已经不再孤独。

“——谢”

而今天,多亏了亚梨子,出现了这么些呼喊着摩理的名字的人们。

他们一定——会永远,把摩理牢记在心。

摩理张大嘴,喊了出来。

“谢谢!”

在摩理的呼唤中集结。

顺着寂寞的摩理和她的任性。

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经活在世上的那个花城摩理,自己也无法肯定。说不定和亚里亚?瓦利一样,仅仅是一个作为备份的人格而已。

但是,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摩理终于,回想了起来。

“谢谢!”

摩理的眼睛里,泪花夺眶而出。

在生命之火就要熄灭的时候,在民宅的屋顶上俯视着挚友的,那个时候。

对自己的生命,并没有留恋。

因为只要亚梨子在她的身边,自己就不是孤独的。

只是——抱有了一丝任性的愿望。

又描绘下了一个,新的梦想。

——明天,再见哦。

想要和亚梨子一起生活的,那个明天。

只是想遵守和挚友的约定,只是想和朋友一起活过一天。

“谢谢你——亚梨子……”

如此微不足道的摩理的梦之延续就——

在许多人们簇拥下所产生的幸福把花城摩理,这个寂寞的附虫者填满了。

花城摩理。

孤身一人的时候被忽略不计的名字,现在是多么的令人爱惜。

谁还会舍得,把它抛弃。

已经不再孤独的少女花城摩理,确确实实活在这个世界上。

从大助开始,位于沙滩上的所有的人们,摩理向他们露出了微笑。

“亚梨子,拜托你们了哦。”

当时,互相交换的决定。

——明天,再见哦。

只要再有那么一天,和亚梨子一起生活的明天。

摩理的这么一个愿望——

已经,实现了。

“——那就是,回答么。”

低沉的声音,在沙滩上回响。

爆发出开天辟地般的巨大声响,在夜空中漂浮着的巨大门扉,完全被破坏了。

碎片四散而出的巨门内侧出现的是——“暴食”。

“永别了,花城摩理的亡灵。”

大助和harukiyo,同时踏地而起。

但是比他们俩的动作更为迅速——水熊虫死死咬上了银色的长枪。

“——”

身在此处的他们,会永远记住关于花城摩理的点点滴滴。

从孤独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摩理。

伴随着因噬咬而遭到毁坏的福尔摩蝶之枪,这次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真正的死——

她以笑容,接受了它。

6

因病而卧床不起的派翠西亚的身边,一位魔法使现身了。

魔法使,这么说道。

我这里有“从天使那里得来的药”和“从恶魔那里得来的药”。喝下天使之药的话,会失去最重要的人,但你的病将会痊愈,并且能够永远地活下去。而喝下恶魔之药的话,你将会就这样死去吧。但是你最重要的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给予你慰藉。来吧,你会选择喝哪种?

派翠西亚这么说道。

我想要恶魔之药。

魔法使听从了派翠西亚的愿望。

派翠西亚,在自己最重要的人们的注目下进入了永不复苏的沉睡之中。

但是派翠西亚并不孤单。因为她最重要的人们永远都关怀着长眠在小丘之上的她——

令人心情舒畅的微风,拂过面颊。

一如既往的病房。

一如既往的病床之上。

摩理一张开眼睑,穿着白衣的青年在床边伫立着。

“医生”,好像又来看望她了。他这时正把窗户打开,让室内停滞的空气流通起来。熟悉的背影中带着一点点不可靠的气息,那亦是他惯有的风格,于是松了一口气。

枕边是,那本喜欢的画册。

刚碰了碰那本题为“魔法之药”的书,青年就转过身来。

“没关系。直到你入睡,我都会陪在身边的哦。”

摩理露出了微笑。

今天也使用了作为附虫者的力量,在外面的世界四处奔走。

还和好友亚梨子,聊了好多好多。

伴随着幸福的感觉,她再次闭上双眼。

摩理马上被睡意所包围,她在梦的入口处犹豫不决起来。

那边出现的是,一个摩理熟知的女孩子。

派翠西亚站在那里。

她微笑着把手伸了出来,而摩理也以笑容握住了她的手。

“晚安,摩理……”

听着温柔的“医生”的嗓音——

在幸福之中选择了恶魔之药的,名叫花城摩理的女孩子——

和派翠西亚一起,跃入了梦的深处。

bug31祈梦生辉

看着那片在光芒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摩理!”

一之黑亚梨子伸出手臂想要叫住刚刚逝去的挚友。头上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死命追赶而剧烈晃动着,但就是追不上摩理的背影。

由于自己孤单一人被撇下的事实太过于恐怖,太过于悲伤,亚梨子的瞳孔里开始渗出泪水。

“等等我,求你了……!”

花城摩理,停下了脚步。长发飘飘的身影转了回来。——她的脸庞没有丝毫地改变,就和躺在病房的床铺上翻着那本画册时的她一样端庄美丽。

“摩理——”

看着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的挚友,喉咙忽然打了结。想要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找出,答案了吗?

找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呢?

从今往后,也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吧?

两个人还会一起,去寻觅梦的延续吧?

“——谢谢你,亚梨子。”

亚梨子睁大了眼镜。

摩理脸上浮现出的微笑,是那么的爽朗。

“如果亚梨子——还有其他人能把我留在心里的话,我也就不再害怕了。”

“唉……?”

“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

目光呆滞的亚梨子把目光移回到摩理脸上,摩理则稍稍歪了歪脑袋。

“我的梦想,能托付给你吗?”

是那天,摩理在病房里说出的话。

回想起来,那就是一切的开端。

摩理的生命。

梦想。

迷惘。

短短的一句问话,汇集了摩理心中的所有想法。

亚梨子什么都没能答出来。当时的她完全理解不了摩理这句话的意义。

而命运却——已经扭曲变形。

本该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摩理寄宿在自己的‘虫’摩尔福蝶的身上,又让亚梨子继承了下来。

到现在,才想起来。

亚梨子在,那一刻。

是不是因为没能回答上摩理的提问,所有的一切才变得扭曲起来的呢——

“我……”

即使到了现在,亚梨子还是回答不出来。

因为怕自己说出了口,摩理就会消失不见。

因为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最重要的挚友。

无穷无尽的寂寞和不安,把亚梨子的嘴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

摩理微微露出了一点为难的表情。

“亚梨子已经——不会有事了吧?”

“——唉?”

看着诧异的亚梨子,摩理噗嗤一声露出了微笑。过去每当亚梨子因考试考砸而嘟囔着嘴的时候,记得她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曾经多少次,当亚梨子心情转阴时,把头枕在躺在病床上的摩理的双膝上时,她所露出的那种表情。

每当此时,摩理都会这么说到。

“亚梨子的话,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用她那温柔的声音。

稍稍有那么点羡慕的声音。

每当听到这句话,亚梨子就在想。

连着摩理的份一起,加油吧——

代替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摩理,亚梨子要尽自己可能的去做。

每次就会因此而又充满干劲。

“摩理……?”

摩理带着微笑,回过身去。身后的秀发随跟着轻巧的步伐微微跳动,伴随着主人渐行渐远。

“摩理!等等……!”

不断涌现出来的不安让对此无计可施的亚梨子只能一味地追赶着摩理。此时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让她再也无法接近越来越难以辨认的摩理。

摩理,就这么走了。

从亚梨子的身边,永远地消失了。

“不要离开我——”

不会有事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自己最心爱的挚友从身边消失,亚梨子怎么可能会没事——

“摩理……!”

亚梨子伸长了臂膀苦苦哀求着,但是另一头的摩理渐渐向着光芒远去。

她的背影越发显得渺小起来——

随后就在炫目光辉的包围中,砰然消失了。

1

夜空中倾泻而下的光芒之雨,是仙英座流星雨。

大群的附虫者们,一个个矗立在弧形的海滩之上。

身披着一件长风衣,将面容隐藏在硕大的护目镜之中,他就是被称为漆黑的恶魔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郭公”——药屋大助。

全身包围在红莲的业火之中,留着一头烈红烈红的冲冠怒发,他就是炎之魔人harukiyo。

除了被并称为最强的附虫者的这两位之外,“霞王”,夜森宁子,狗狸坂香鱼游,伊砂姬子,以及——“阿木”和他多达数十人的同伴们聚在一块,同仇敌忾。

这个国家的附虫者中,最为能征善战的战士们都在这里汇聚一堂。可以打包票地说,没有什么对手他们战胜不了的。

但是偏偏就——

“——哼哼。”

在破坏掉出现在夜空中的巨大门扉之后,一个女人的轮廓漂浮在空中。那双在圆形太阳眼镜深处闪烁的虹色瞳仁,那缕随着微风轻轻飘荡的长发,总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瞧见了身披羽衣的天女。但是挂在妩媚脸庞上的,却是格格不入的凌虐笑容,她悠然自得地俯瞰着地上的附虫者们,而与此同时,麾下丑陋的“眼睛”们正四处并射出震天裂地般的青白色射线。

有人之形,而非人的东西。

孕育出附虫者的原虫指定,“原始的三只”之一的——

“暴食”,张开了艳红的嘴唇。

“又有一位稀客到场……简直像聚会的会场一样呢。”

“如果说这是场聚会的话,那么余兴节目也该结束了。”

黑压压占据了整片海面的水熊虫群们簇拥而起,逐渐组成了一个人类的上半身。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本部长,一玫皇嵩重新戴上了他那副左右镜片颜色不同的墨镜,“啵”得一下吐出一股白气。他用与自己青涩嗓音毫不搭调的成熟口吻说道;

“赶快把主食给吃了——早早结束这场聚会吧。”

“啊啦,难道说你会帮我一把吗?”

在天空中漂浮的“暴食”和,在海中漂浮的“不死”之附虫者。——异样的怪物们的双眸,向着呆立于地上的附虫者们后方望去。

“——”

坐在防浪堤之下手牵着手的两位少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西园寺惠那和,九条多贺子。两位都就读于霍尔斯圣城学园的中等部,是亚梨子的同年级同学。而惠那所怀有的梦想,把“暴食”引诱到了这里。

保护惠那。

还有——打倒“暴食”。

以大助及harukiyo为首的数量众多的附虫者们全都因这个目的而集结。

而在其中充当传话筒的,不是别人——

“亚梨子!”

大助大喊道。

“你是亚梨子吧!振作一点啊!”

在同伴们视线的注目下,她——一之黑亚梨子,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

亚梨子漠然地睁开了眼睛,身边横倒着一柄银色的枪。

用挚友遗留下来的“虫”,银色摩尔福蝶变化而成的枪——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枪尖也因为水熊虫的疯狂噬咬而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枪柄上曾经让人感受到的那种无穷力量也已荡然无存,它正逐渐退化回一根仅仅以无机质组成的普通棍子。

“亚梨子!”

大助的呼喊声,传达不到亚梨子的耳朵里。她用指尖碰了碰银枪,光辉忽然间化为点点碎片,消融于虚无的空间之中。

亚梨子用颤巍巍的手,一把握住了银枪。

以前那柄光是被触碰到就会粗暴地妄图夺取亚梨子的身体的长枪,现在却显露不出任何的反应。被破坏的枪尖只是徒然地挥发着光芒的残渣,而亚梨子的身体完全不会浮现出银色的符纹。

摩尔福蝶——正逐渐死去。

她忽然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现实。

“摩理她——”

亚梨子那写满苦闷的脸庞,向大助望了回去。

大助和同伴的附虫者们,还有“暴食”和一玫皇嵩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亚梨子的身上。

“摩理她——不在这里啊——”

花城摩理的存在,到处都感觉不到。

今天之前,她都一直寸步不离地伴在身边。

摩尔福蝶常常在不远处飞舞,从中总能感受到来自摩理的关怀。

但是今天已经——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察觉到了沙滩上同伴们,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一玫皇嵩“啵”得一下哈出一口气,他开裂的嘴巴浮现出嘲笑。

“即使花城摩理的人格已经消失了,力量的残渣还是残留下来了么。——就这么想苟活在这个世上吗,多么令人厌恶的‘虫’。”

“混蛋——你少跟我开玩笑哦。”

发出低沉的喃喃自语声的是,harukiyo。他那双燃烧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亚梨子。

“花城摩理不是得出答案了么!她不是以自己的意识,笑着离去的么!但是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会这么惊愕啊!”

“不是的!”

亚梨子抬起了脸,不假思索地叫道。

“怎么可能,是这样啊!因为摩理不会丢下我,自己一个人消失不见的啊!”

“亚梨子……你,不会是——”

看着亚梨子张皇失措的样子,大助赫然愣住了。他从嘶哑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

“期盼着摩理,来夺取你的身体吧……”

他的这句话语,冻结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亚梨子自己,也哑然失声。伴随着揪心的疼痛,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经大助这么一说,终于发觉了。

虽然没有刻意地,许下这个愿望。

但是在亚梨子与摩理要亮出各自的答案之前,她就无意识地期盼着唯一的答案。

“因为,只要这么做的话——”

亚梨子的嘴,自己动了起来。里头所发出来的僵硬声音,让亚梨子都难以相信是出自于自己口中。

“从今以后……不就能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了嘛——”

是了。

亚梨子在内心深处,许下了这个愿望。

——明天见哦。

明明已经约定好,而摩理却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摩理,并没有忘记和她的约定。

好朋友——变成了摩尔福蝶的样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所以从今往后,两个人要一起生活下去。

如果摩理代替了亚梨子的话,摩尔福蝶的力量应该就会完全复活。这样的话,有了大助和harukiyo,再加上摩理这样强大的附虫者。打倒“暴食”就没有不可能。

不但救了惠那,打倒了“暴食”,而且——

和摩理一起,两人间充满欢笑的日子就会来临。

对谁来说都是幸福的未来。

哪怕,那是让死者再次复苏的,极度扭曲的命运。

就算亚梨子的人格因摩理而消失,只有肉体残留在这世上也一样。

因为那个未来里,有大家。

有亚梨子和,亚梨子最重要的人们。

那里没有悲伤的——【离别】。

“那不是对谁来说,都不会有离别吗——”

摩理,不在了。

这位挚友本该化为摩尔福蝶回到自己身边,而现在却到处都寻不到她的身影。

这样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搞错了?还是说贸然去触碰对方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这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既然已经牵扯到了如此多的人们。现在再想有什么改变根本是天方夜谭。

可是为什么,偏偏到了今天……

所做的一切到底正确与否,明明都已经不去关心了。

可是为什么本来已经扭曲变形的命运,到了今天才又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貌——

“——库哈。”

被死寂笼罩起来的海岸上,传出了一玫皇嵩的一声嗤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从地狱深处传出来的高声狂笑,讥讽着所有站在沙滩上的附虫者们。

“亚梨子——”

“你,你这家伙——”

别说是大助和harukiyo了,就连“霞王”她们都挤不出半句话来。

在场的这些附虫者们,互相之间轻则小有摩擦,重则互为敌人。而把这样的群体招呼到一起的人,居然自己濒临崩溃。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全都丧失了行动的理由。

“摩理……”

呼唤着正逐渐失去力量的银枪,亚梨子的声音空洞地在沙滩之上回响。

“摩理……!”

“可笑之极,何等得失态!这副凄惨的模样再适合你不过了啊,一之黑家的小姐!哈哈哈哈哈!”

摩理没有给予一点反应。这只会让一玫皇嵩嘲笑得更加兴起。

附虫者们呆立着的沙滩上,一道被破坏地满面疮痍的门扉出现了。缓缓开启的大门中,出现了一位坐在奇幻风格的木椅上的少女。

harukiyo咬紧了牙关。

“‘司书’!”

“——”

涅嘻,一声。

看着少女脸上微微浮现的笑容,仿佛就能听见她平常的怪笑。没过多久,少女戴着的眼镜向下一滑,身子往旁边一歪,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从那以后——“司书”就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过。这位把战友们从毁灭的绝境中拯救出来的少女,身体周围的地面渐渐被鲜血染红开来。

把“司书”身上发生的惨状一一看在眼里,亚梨子终于无力地瘫软在地。虽然宁子在第一时间赶到“司书”身边发动了自己的再生能力,但是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还是没有再次站立起来。

“看这样子,如果再使用利菜酱的‘虫’的话,就会把美味的梦想给弄坏了呢?”

“暴食”的周围,强烈地刮起一阵紫色的鳞粉。鳞粉们相继聚集起来幻化成形,各种大小不一的“虫”,又一次遮蔽了整片夜空,虽说在“司书”的成功拖延下各人都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回复,但是大助他们消耗殆尽的事实早就被看穿了吧。

“差不多该收场了吧。趁我还没有把下巴笑脱臼之前。”

一玫皇嵩边说边抚摸着自己开裂的嘴唇,而他的身体里不断分裂出无数的水熊虫。不断增殖的黑“虫”大军,向着沙滩压阵而来。

“亚梨子!”

把手枪重新架好的大助大声叫到。

亚梨子还是无法站立起来。

“真不爽——”

像火山爆发一般,熊熊业火向着夜空迸发。操控着大王虎甲虫的harukiyo,用几乎要带有杀意的眼神盯着亚梨子。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么?这可不比过去花城摩理让我失望透顶的那次啊……这可是我此生之中,期待落空榜名正言顺的头把交椅啦!”

一玫皇嵩嗤笑道。

“哼,我已经早就提醒过你了。这帮家伙都是些半吊子。你居然还恋恋不舍地报以期待,愚蠢的人啊!”

“我也早就说过了——我对你也是讨厌得要死!你以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前,我会放过这个把你烤焦的好机会么么,‘不死’的混蛋!”

漂浮在夜空中的“暴食”与面对着她的大助,还有一玫皇嵩和与之对峙的harukiyo。

然而在这个战斗即将再次打响的瞬间,一之黑亚梨子她——

“……摩理……”

瘫坐在那片土地上,动弹不得。

2

降星的夜空中,忽然间被云层覆盖着。

不对。看起来好似黑云遮月的它们,其实是一只只细小的“虫”的群体。遮蔽整片海面的黑压压的山头上伫立着一玫皇嵩,从他身上不断涌出的水熊虫群扩散至天际,像巨人之手一样环抱住了整片沙滩。

因为被庞大的数量震慑而不断后退的人群中央,飞出了一颗颗红莲之火球。

“很碍眼啊,你这个混蛋!”

漫天的沙尘之中,海面被劈成了两半,包裹着火焰的harukiyo像弹丸一样朝着一玫袭来。大王虎甲虫高声咆哮起来,看不见的热浪瞬间将水熊虫的黑云蒸发殆尽,满天星辰的夜空又被夺了回来。

harukiyo一拳贯穿了一玫的胸膛。这一拳所带来的冲击和热浪让一玫身后的整片大海炸开了锅。

“总是挑人最火大的时候,分毫不差地冲进来插一脚!就这么想当别人的出气筒么!哈啊?”

“丑陋的是你,世果埜春祈代。”

一玫皇嵩的身体像散沙一样土崩瓦解。水熊虫群在海面上迅速移动,迂回到了harukiyo的背后。

“退下,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呆在你的身边的人最后都有些什么样的下场——没忘记吧。来自炽热地狱的居民啊,想模仿人类玩交朋友的游戏么?”

水熊虫集结起来,又变化成了一玫的上半身。harukiyo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

“——杀了你这混蛋。”

“这句话我都已经听得不厌其烦了。”

harukiyo好像已经决定和一玫皇嵩战个天翻地覆。他瞧都不瞧“暴食”一眼,只顾用业火迎击那些无穷无尽地涌现出来的水熊虫。不知是不是由于一股无形的热浪支撑着他的身体,少年的双足踏在海面之上,而沸腾的海水和火焰像位于火山喷射口一样从脚底下肆无忌惮地喷溅开来。

“……摩理……”

“——切。”

亚梨子目光呆滞,仍旧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大助瞥了她一眼,随即马上把头扭回眼前的一玫皇嵩。

“为什么特环的局长,要保护‘暴食’!‘原始的三只’难道不是特环的敌人吗?”

他一边叫喊,一边用拳头把袭击过来的‘虫’一个接一个打得稀烂。

一玫,“啵”得哈出一口白烟。

“别搞错了,‘郭公’。我并不是在保护‘暴食’。”

伴随着harukiyo的一次次嘶吼,一根根冲破天际的火柱从四分五裂的海面上横空出世,而一玫的那些数量庞大的水熊虫群也一次又一次被吞没在烈焰之中。这光景远远超越了附虫者之间的战斗的范畴,除了【天变地异】以外,已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了。

“世界,早已接受了附虫者这一存在。附虫者的存在开始变得理所当然,这一事实已无法撼动。既然已经无法撼动——那么就应该向前迈进吧?”

“你……你说向前?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能无法理解吧。也没有必要去理解。你只要继续做好你的一号指定就行了。但是如果无法接受这个存在着附虫者的世界——做出无谓挣扎想要改变世界,或者想要妨碍我们向前迈进的脚步的话——”

harukiyo像烙铁一样通红的手掌,从正上方把一玫的身体拍了个灰飞烟灭。但是马上在别的地方,水熊虫们蜂拥而起,再次生成了一个一玫的身体。

“作为特环的敌人,我会把你们一个不留的统统歼灭。”

一玫用开裂的嘴嗤笑道,而他的身影则由于大幅的上下摇动而变得不真实起来。

“!”

亚梨子手抓着沙地,赶忙回身一看。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霞王”的绝叫,被冲击声和大地发出的巨响遮盖掉了。漂浮在夜空中的“眼”,瞄准保护着惠那的“霞王”一齐激射出炽热的射线。

“眼”——是一种用神经一样的红色血丝把分解成一块块的昆虫复眼缝合在一起,而在最中央镶嵌着一只人类的眼睛的物体。从它的瞳孔中放射出来的射线,威力强大到能把“司书”用来隔离“暴食”的巨扉轻易破坏。

“唔……!给我滚下来,你们这帮混蛋……!”

而且包围着“霞王”的“眼”的数量,远远不止一个。多达数十只的“眼”一齐放射出来的青白色射线,被黑色的浓雾挡了下来。虽然想要反击,但是对于漂浮在空中的“眼”,“霞王”的攻击也只是徒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雾被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霞王’!”

大助见状马上准备举枪射击,然而却被金发少女用她蔚蓝色的瞳孔狠狠地瞪了一眼。

“别管我这里!就算打倒了一只两只,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也一样,‘宁宁’!少来管本小姐!替其他那些弱得要死的家伙们积攒点力量吧!”

“但,但是……!”

虽然和惠那多贺子她们一起处于黑雾的保护下,但夜森宁子犹豫了。她之所以会如此左右为难也是情有可原。虽然“霞王”还硬着嘴皮子死撑,但是力量上的急速消耗是显而易见的。

大助把自己表情复杂的脸硬是转回了海边。

“别到前面来,姬子!你也给我退到“霞王”那边去!”

背上长着一对小蝙蝠翅膀的伊砂姬子,在敌人对沙滩的猛烈攻击中左突右闪。她无视了大助的命令,对着夜空不断释放出自己的马陆。

大助砸了砸嘴,正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

仙英座流星群,在夜空中发生了分裂。拖着长尾巴的光带忽然改变了行进方向,照着沙滩就猛砸下来。

从四处传来的巨大爆炸声中得知,这并不是群星的碎片。如同由固态汽油弹引发的地毯式轰炸,朝着沙滩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掀起一阵阵爆炸狂潮。

“!”

亚梨子之所以能免于爆炸的直接命中,除了幸运还是幸运。但她还是没有逃过爆炸所带来的强烈风压,亚梨子被烈风掀翻在沙滩之上,那根已经面目全非的银枪也从手中滑落。

“我,我的能力被……”

看着一阵又一阵向同伴袭来的轰炸之雨,“阿木”不甘心地咬紧牙关。在夜空中作威作福的,是“暴食”所创造出来的一群赤杨金花虫。拥有着轰炸能力的它们,本来应该是“阿木”的“虫”。

“呀!”

毫无防御能力的姬子也受到了轰炸的波及。她单薄的身体,就像脱了线的人偶一样在地上翻滚。

“姬子!”

“——我没事!”

姬子制止了正想冲过来的大助。她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又开始制造马陆。——但是从她的额头上流下了鲜血,右腕也无力地耷拉在手臂上。

“能够为‘郭公’造出一条出路的,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了!”

“……”

“所以‘郭公’,再来一次……!”

“还在发什么呆,‘郭公’!赶快再去一次——”

“霞王”也叫了起来。但是她抬头往天上看去,表情就不由严峻起来。

“再一次——”

姬子和,其他的附虫者们也是一样。紧咬这嘴唇,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哼哼——”

背对着身后的流星雨,“暴食”眯起了她虹色的眼睛。

harukiyo和一玫皇嵩正在一对一地单挑,“霞王”,“阿木”以及其他友方的附虫者们则完全陷入了被动防御。毫无攻击能力的香鱼游已经束手无策的现在,除了由姬子去破坏“虫”的包围网,让大助对“暴食”进行直接攻击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击途径了。

站在沙滩上的所有附虫者,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再一次,“霞王”她们这么说道。

就算大助的攻击再一次,将“暴食”打得粉身碎骨——而在那之后,又能怎样呢?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暴食”使用水熊虫能力再次复苏的情景已经映入了脑海之中——

“唔……”

大助之所以迟迟不迈开脚步冲到“暴食”跟前,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他有这个意图的话,同伴们一定会为他开辟出一条通道吧。用尽他们自己最后的力量。

但是,那条通道的尽头——没有希望。

有的只是“暴食”嘲笑着俯瞰身下那些精疲力竭的附虫者们的身影。

“!”

一只“虫”突然向亚梨子袭来。她下意识地抓起了银色的枪柄。

“可恶……!”

摩尔福蝶之枪朝着露出尖牙利齿的“虫”扫了过去。

“呃——?”

从枪体中喷出的鳞粉,只是在“虫”的躯壳上留下一条小小的划痕。

“亚梨子!”

大助回过身去正准备举起手枪,已经来不及。

“摩,摩理——”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敌人,还是大声呼喊的大助,在亚梨子的视界中已经不复存在。面对逐渐丧失光辉的银枪,亚梨子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凝视着它。

眼看着“虫”的血盆大口就要把呆立在原地的亚梨子的头颅咬成碎片——的那一瞬间。

琉璃色的爆炸,把“虫”吞没了。

“——振作一点啊!”

是“阿木”。他赶到呆若木鸡的亚梨子跟前,呵斥道:

“是你把我们都叫过来的吧!而组织者的你怎么能一直这副样子啊!”

这谁都明白。

把大家聚集到这里的,是亚梨子。而现在恰恰是因为她自身迟迟没有采取行动,而导致大家的士气十分低落,这她也能理解。

可是。

亚梨子之所以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全是因为摩理在自己身边——

“不要……别走,摩理——”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的摩尔福蝶之枪,却在她的怀里一点一点失去着温暖。

“亚梨子!”

随手将向他袭来的“虫”掀翻在地,大助朝着亚梨子转过身去。

“摩理——已经不在了。”

“!”

亚梨子的肩膀猛地一颤。

“‘谢谢’。——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摩理的,笑容。

——亚梨子也……没问题的吧?

挚友微笑着说出来的话语在记忆中苏醒。

亚梨子,没问题吧?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摩理不在身边,亚梨子怎么可能没事。

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以为今后也能永远在一起的。

只要摩理在身边,亚梨子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而现在却——

“骗人——摩理她,不会消失的……”

亚梨子用含着泪珠的眼睛回望着大助。

“因为,连道别都没有说一声啊……那时也是,只说了明天见……所以,这次摩理也一定会……”

过去摩理因病去世的时候,也来的十分突然。当她往常一样去探病,而等待着的却是再也不会开口的挚友之时所感受到的感情,再次苏醒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感觉。

紧接着袭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不安。

明明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封印在内心的深处——

亚梨子却,将它回忆了起来。

“摩理会,再一次回到我身边的——”

过去就像理所当然的一样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就此消失的恐惧。

如今这一切记忆的复苏,把她封在原地动不得半步。

就像当时,凝立在病房里久久不能动弹一样——

“难,难不成,你——”

大助的身体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僵住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吗?”

“明天见哦”——

两人,是这么约定好的。

而摩理——遵守了约定。

“从摩理病死那时起,你就一直都这么想吗……?”

当初和大助刚刚认识的时候,对于自己坚信福尔摩碟是挚友所遗留下来的梦想这件事,亚梨子说她并没有确实的根据。

“那是当然的啦。因为——”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根据。

亚梨子自己,是明白的。

因为她感觉到了,摩理一直都伴在她的身边。

没错,就像亚梨子所希望的那样——

“从与摩理相遇那刻起,我们就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嘛……”

看着露出怯生生的笑容的亚梨子,大助的表情凝固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直到今天,她一直都待在我的身边呢。而现在——她不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就走掉的嘛。”

头一回遇见的,能挺起胸膛称呼为挚友的女孩子。

——午安!

——对不起。我,对同班同学的名字和长相都不太清楚……

重要的朋友。

正因为如此,摩理的因病离世,对亚梨子来说是头一回的“分别”。

不——并不是分别。

因为摩理寄宿在摩尔福蝶里,回到了她的身边。这点变化只不过让亚梨子,增添了那么一丝丝的寂寞。

“摩理……还会回到我身边的……”

没错。

和重要的人的分别,亚梨子根本就还从未经历过——。

大助死按住自己的头颅,发出颤抖的呻吟声。

“我,我一直都——全都误会了吗……?”

总是很冷静的他,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的动摇——亚梨子,并不明白。

“不对,不光是我……!所有牵扯上摩尔福蝶的家伙……无论是谁,从头到尾都是在自作多情……!我们居然都以为所有的原因全在花城摩理上——唔!”

大群的“虫”朝着愣在一边的大助发起了袭击。面对压倒性的数量差距,哪怕是“郭公”也仅仅只能求得自保。“霞王”和姬子,香鱼游和宁子,还有“阿木”以及数量众多的同伴们全都濒临着极限。就连harukiyo,面对再怎么灼烧还是不见数量减少的水熊虫好像也陷入了苦战。

沙滩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司书”映入了亚梨子的视界。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像她一样——

就会朝着亚梨子最为惧怕的,离别的道路不断前进——。

“逃——”

那是无意识间脱口而出的话语。

“逃走吧——”

对着埋头死斗的同伴们,亚梨子这么说道。

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话语。

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有谁受到伤害了。

重要的人们一个个地消失,会让她承受不了——。

“逃走吧!现在马上,逃离这里吧……!”

拼命地叫喊着。

“不要再打了……!赶快,逃离这里吧……!”

“啊拉,总算肯放弃了呢。”

夜空中漂浮着的“暴食”,用艳红的嘴唇勾勒出一道笑容。

“——虽然看起来,只有你一个人肯呢。”

“!”

亚梨子张大了眼睛。朝着沙滩四处张望。

同伴中没有一个人,有停下战斗的意思。受了伤,哪怕就快要倒下也还是咬紧牙关,对抗着眼前的敌人。

“都,都怎么了啊,大家!不赶快逃离这里的话……!”

难道是,过分专注于战斗而没有发觉吗?

难道自己的声音被战斗之声给扼杀,传达不到他们那里吗?

本来回应着亚梨子的呼唤而聚集而来的同伴们,现在不知为何,完全不理会亚梨子的声音。

“——亚梨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大助低沉的嗓音,狠狠地扎进了亚梨子的心脏。少年正漫不经心地将袭来的“虫”一一击碎,连头都不往这边回一下。

“想要,对惠那见死不救么?”

在“霞王”保护下的西园寺惠那,猛然朝大助望去。

亚梨子倒吸一口气。

“怎,怎么可能那么做嘛!带着惠那,大家一起逃走——”

“那我可就伤脑筋了哦。”

“暴食”用食指搭在下巴上,俏皮地把头歪在一边。

“那个孩子,如果不留给我的话……对吧?”

“……”

“我们大家互相间根本算不上什么同伴。这次只不过是让你给叫到了一起,平常的话,这里净是些碰面就直接开打的家伙。可是啊——”

大助看了亚梨子一眼,说道。

“我们,是附虫者啊。”

亚梨子再一次睁大了眼睛。

“成为附虫者,作为附虫者生存到现在,从今往后,有那么一天——可能还将作为附虫者死去。只有这点,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发了疯似地不断战斗的同伴们的身影,在亚梨子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虽然面对的是几近绝望的战斗,但却没有一个人丧失战意。

“眼睁睁看着眼前有附虫者诞生,你以为这样的我们能坐视不管吗?”

“……”

紧握着逐渐失去光辉的银枪,亚梨子发出了已然不成人声的呻吟。

是的。

亚梨子召集在一起的,是附虫者。

胸怀着唯一的梦,只为那个梦煎熬,受伤,战斗的人们,被亚梨子召集在了一起。

“哈!认错你了啊,一之黑亚梨子!”

一玫皇嵩把他那裂开的嘴张得更大,笑道。

“这就是附虫者!梦着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只会向着破灭前行的生物!满脑子只知道自我灭亡的,愚蠢的存在啊!正因为存在着这种东西的世界变得理所当然,才让我们除了大笑别无他法啊!所以只能继续向前更进一步了啊!”

“吵死人了,你这个臭小鬼!”

harukiyo那双烧得通红的手,一把将一玫的面孔捏碎。搓揉着焦黑粉末的harukiyo身后,浮现着嘲笑面容的一玫又一次再生了。

“你也一样,死女人!”

炎之魔人,朝亚梨子转过身去。

“亏我还乖乖上你花言巧语的当,我可是做了一番好梦啊!搞什么到现在才浇我一头冷水啊!”

“好——梦?”

“是啊。”

回答的是,“阿木”。

“只要打败了‘暴食’——只要能打倒‘原始的三只’,从明天开始……世界上可能就再也不会有附虫者诞生了。”

一边帮亚梨子抵挡迫近而来的敌人,少年笑了。就算同伴们接踵而至的受伤,打着毫无胜算的战斗——他还是露着纯真的笑容。

“简直就像,梦一样的世界对吧?”

亚梨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说过吗?就算你一个人不行,还有所有的附虫者呢。

大助。

利菜。

harukiyo。

还有——摩理。

最强的附虫者们集结在一起之时,亚梨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打心底是这么坚信的。

大家一起的话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让我们体会到这个梦想的,是你哦?”

“阿木”的话语,让亚梨子双膝一软。

脱力地双膝跪倒在沙滩上,凝视着眼前展开的光景。

“唔——噢噢噢噢噢!不是叫你别管本小姐吗,“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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