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所以我说过我是尼特族侦探吧?最困难的就是找出墓见坂史郎的手机号码,其他资料都是信手拈来。」
我吓了一跳,她真的偷查通联记录吗?
「原来你真的是骇客……」
「我不是骇客。骇客(hacker)原本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对着搞大型恶作剧的人的尊称,你说的应该是会盗取资料的黑客(cracker)。我跟黑客也不一样,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尼特族侦探,别说废话,赶快把注意力放在画面上。」
爱丽丝抓住我的脸,把我转回电脑萤幕前。
最后一个视窗显示的人我绝不会看错,是阿俊。和彩夏一样的眼睛,和彩夏相同的轮廓,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明明早就知道……我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你确定了……吗?」
结果我还是问了。爱丽丝用温柔的声音回答我:
「还不确定,我所看到的世界也只是网路上无限的小视窗中有限的风景。阿俊偶然问在专门讨论毒品的网站上遇到墓见坂,进而成了可以互借手机的朋友。也许阿俊只是透过墓见坂直接拿到anl·fix,并没有参与贩卖或是制造。我不能否认这方面的可能性。」
爱丽丝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念剧本,让人觉得非常空虚。
「阿俊的行为有好几个地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而且那天难得来拉面店露脸,应该不是特地来跟彩夏要钱的才对。」
「……咦?」
「阿俊问过你吧?第四代有没有来我的事务所。然后还说要问的事情就只有这件了吧?」
「啊……」
我想起来了,阿俊的确是这么说过。那时候我不懂阿俊为什么要问,可是现在知道阿俊背后所隐藏的一切,我就明白了。
「他是来侦察……爱丽丝跟第四代是否开始调查毒品的事了吗?」
「这也是一种推测,还不是真相。可是这个假设会产生矛盾,听好了,如果阿俊已经对我起了戒心,为什么还要让你看anl·fix?」
我安静了下来。
的确很奇怪,如果觉得爱丽丝也许已经开始调查毒品了,应该就不会不小心在我面前露出嗑药后神志不清的样子。
墓见坂那时候的确说过终着找到阿俊了之类的话,所以那是阿俊自己随意的行为罗?
我不懂。
如果听到anl·fix的人不是我而是反应更灵敏的人,应该会马上连想到第四代或是爱丽丝正在调查这件事,而不至着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告诉我……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阿俊要——
我不懂。
「你不懂,我也不懂,所以……」
爱丽丝轻轻地举起我的手,放到滑鼠上,画面中的指标在震动。
「我跟你一样,你想靠资料跟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确认真实,我也为了确认真实,要找出阿俊本人。」
合成六张图片然后将它们拼成一张图,一共花了两小时。爱丽丝蹲在我身边,一直盯着画面上修图的作业。平常她总是一刻也不停地讲话,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安静下来,害我好紧张。我努力不要看爱丽丝的方向,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萤幕上。脖子好酸,我第一次发现对方不讲话的时候反而更令人在意。
「爱丽丝,我做好罗。」
「嗯嗯……嗯。」
原来是睡着了,难怪她这么安静。
「动作真慢,害我都睡着了。哼,做得还可以。」
一句慰劳的话也没有,算了。爱丽丝推开我,启动邮件系统将压缩后的档案寄了出去,接着从乱七八糟的电脑架后面拉出电话。
「……第四代吗?嗯,是我。图片修好了,我已经寄过去了……嗯?那是压缩档啦!压缩过了。咦?只要点两下滑鼠左键就好啦,印a4大小就好了吧?不不不,你电脑里应该有小画家吧?没有吗?啊啊,对喔,你的电脑是少校捡来改装过的,好歹也下载个免费的绘图软体吧?什么?听不懂?好歹有个懂的人……」
讲电话的时候,爱丽丝的声音有时候吓人的低,有时候又像生气般高昂。讲到最后,爱丽丝大叫:「我受够了!算了!我叫鸣海马上过去,你给我等着!」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咦?等一下……关我什么事?
「所以就是这样……」
爱丽丝看了看我坚决地说。所以就是怎样?
「平坂帮的人连电脑的基本常识都不懂,真是糟糕。就算是神来教诲笨蛋也会觉得很无奈,所以你去比较快。」
「呃,不,等一下……」
「这也是助手的工作,赶快给我去。」
不给我任何反驳的余地,我被赶出侦探事务所。
「没想到有一天会要你帮忙……」
第四代苦着一张脸说。乎坂帮内侧的房间里有简单的床、小厨房、冰箱,房间深处则是办公桌和简陋的电脑。像是被萤幕的光芒吸引一般,由第四代领头,所有小弟整齐地排在我身边,而我缩着身子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
「壮大哥,大家已经开始在底下集合了。」
打开门进房的小弟如此报告。
「喂!赶快弄好!」
高个子的小弟越过我的肩膀盯着萤幕这么说,还敲敲我的脑袋。是之前见过的保镖其中之一,个子高得像电线杆。
「现在正在下载档案。」
我一边心想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一边连上提供免费软体的大企业网站,下载了最简单的影像处理软体。少校似乎只灌了最基本的应用程式,硬碟里几乎都是空的,只有邮件软体有被用过的迹象。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精通电脑,现在却深刻体会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打开我处理过的图片,周围的人马上发出一阵惊叹。不需要那么惊讶吧?调整解析度转成a4大小然后列印。在身着印着代徽黑色t恤的男子们屏息守护之下,彩色印表机缓慢地吐出印了六张人像照的纸。
「喔喔!」
「好厉害!」
「奇迹!」
「太厉害了,厉害到我都看不懂在干嘛。」
「喔喔,再印个五张……不,麻烦您再印五张。」
一共六张图列印完成之后,刚刚催促我的电线杆男现在则是眼眸湿润地抓住我的肩膀。
「对不起!不亏是大姊的助手!我错看大哥您了!」
「大哥辛苦了!」
「辛苦您了!」
不不不,别这样对待我。第四代苦着脸把六张纸从我手里拿了过去,发给大家说:「别要笨了,拿去便利商店,每张印个两百份。」
「遵命!我这就去磨练男子气概!」
「遵命!」
平坂帮事务所所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已经聚集了相当人数。最多只停得下二十台车的阴暗空间里现在挤满了人,在黑暗中交互低语。运动外套和大衣的下摆交互摩擦,棒球帽和针织帽挤得密密麻麻的。大家都只是没事就在中心街道晃荡的普通年轻人而已。一百人……两百人……不,人数应该更多?冬日黄昏的寒冷完全被赶出停车场。里面全部都是男人,所以散发出异样的气氛。演唱会开始前的会场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大哥,请往这里走。」
一个黑色t恤男拉住站在入口不知所措的我的袖子,带我往右手边深处走。别着代徽的家伙像是啦啦队一样站成一列。不过,我只是来牵脚踏车的。我现在开始认真地后悔,早知道就停在外面了。
「平坂帮有这么多人吗?」
黑色t恤男似乎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不,真正入帮的只有二十几个人,可是这一带的小团体都听壮大哥的话,没有工作的家伙也都归壮大哥管,只要叫一声大家都会来。」
我叹了口气,环视蠢动的人群。人散发的热气让我头痛。正当我挺直背脊、四处张望,心想:「找到脚踏车就赶快逃回家!」的时候,吵杂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第四代身上。第四代背对外面青白色的灯光,从停车场入口的斜坡走了进来。深红色的外套因为气压所产生的风而被卷起,可以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等待第四代开口,脚踏车的事情也一瞬间从我脑中消失了。
「有人在这一带乱丢垃圾。」
第四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是长了翅膀的粉红色垃圾。警察一直到最近有人被捅了才开始动了起来,因为这种药只出现在这条街上,而且也不是组织性的贩卖。制造贩卖的人跟我们一样都只是小鬼。」
两百个男人同时点头,形成了一股波浪。
「这件事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因为毒瘾犯了而口吐白沫的人、被嗑了药后神志不清的药头所刺伤的人,都是我们的伙伴。警察不等死了四、五个人大概是不会行动的,那时候就太迟了。谁可以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呢?」
回应第四代的问话,好几种回答交织在一起。仿佛特快列车通过似的噪音在黑暗中响起,两百个人一起举手怒吼。就算在吵杂之中,第四代的声音还是凛然嘹亮。
「对,只有我们。如果交给警察的话,那些笨小鬼就可以再放肆一个月左右,关进安全的监狱或是少年监狱,三年之后就会被放出来。」
可以听到阵阵「开什么玩笑!」「宰了他们!」的怒吼。我打了个冷颤,超过两百匹凶暴的野兽因为第四代一声令下,同时被放出街头。
「都拿到照片了吗?刊在上面的家伙还不确定跟毒品有没有关系,所以找到了也绝不准轻举妄动。逼供是平坂帮的工作,不要连你们都冒被逮捕的风险。光找人也可以,影印照片发给大家也可以。找到卖药的家伙,就算没有刊在这张纸上也要抓过来。事情全部结束之后,由平坂帮来收拾。」
第四代看了看我——不,是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黑衣男子们。
「好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对这条街出手。」
两百多名人潮流出去之后,我倒在空旷的停车场里休息了一阵子。水泥地上映着留下来的平坂帮成员的长长影子。地板跟墙壁上好像都还残留着方才的野兽怒吼。
「大哥,这是您的脚踏车吗?」
成员中的一人把我的淑女脚踏车从停车场深处牵了过来,我虚弱地点点头。
「谢谢你帮忙,其他事情我们自己来处理就好。你不要再多管闲事,已经没有事情需要拜托你了。」
第四代朝我的背影说道,接着就要离去。
「喂!」
我站了起来叫住第四代,转过身的狼眼瞪着我。
「如果……你们找到阿俊……打算怎么办?」
「天知道,运气好的话应该不用送去坟场,送到医院就算了吧?」
这是在开玩笑吧?阿俊跟第四代不是也认识吗?可是我说不出口。
「你以为我认识阿俊就会对他手下留情吗?」
第四代看透了我的想法。
「我的手下被捅了一刀,而且阿俊的妹妹也是被他害死的,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吧?这样你还能原谅他吗?」
这句话深深穿透我的心脏。
彩夏,是被阿俊害死的?
「你怎么想不千我的事,但是找到的人要怎么处置是我们的自由,也是我们的责任。」
其他的平坂帮成员也一起认真地点点头。
第四代和其他成员走出停车场之后,我一个人紧抓脚踏车的把手勉强站立。
彩夏是被害死的。
彩夏……是被阿俊害死的。
第二天,我拿着爱丽丝给我的anl·fix资料去学校。
午休时间,我在教职员办公室找到刚下课的小百合老师。
「你怎么啦?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想跟我一起吃午餐吗?不好意思,我得准备下午的课喔。」
小百合老师还是跟平常一样,不知道在兴奋什么。真是多管闲事,少罗唆。
「我不是要找老师吃午餐,是有事情想请教老师。」
「什么事呢?」
「老师之前看过温室里的植物吧?就是第二学期中的时候。」
「是啊,我进去温室好几次过。」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那是从anl·fix资料里剪贴出的花朵照片。递出照片之后,老师歪着头看了一会,然后「哦~」了一声点点头。
「之前开了很多这种花,都是水耕栽培的,地板上还放了一堆箱子……花的颜色好像比照片更蓝一点。」
「……我想那大概是突变种。」
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游泳池底浮出的气泡。原来之前种在那里的花的颜色偏蓝啊……就算是一脸什么都知道的爱丽丝,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吧?我怀着绝望的心情,想起在温室空调中摇曳的蓝紫色花朵。
彩夏所栽培的花朵。
「这是什么花?」
「学名好像是papaverbracteatuldl。」
「呜哇,念起来会吃螺丝的名字,虽然花很漂亮。」
既然是突变又已经栽培成功,就表示那是新的品种,应该重新取别的名字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离开教职员办公室。一群女生手拿从福利社买来的战利品,高兴地谈笑并和我擦肩而过。
墓见坂会给那种花取什么名字呢?
因为那些花,结果彩夏——
我下意识地把剪下来的照片紧紧地捏烂了。
放学后,我去了花丸拉面店。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只见阿哲学长、少校和宏哥围着汽油桶不知道在干嘛,可以听到霹哩啪啦的声音和冉冉上升的黑烟。
「你们在干嘛?」
「在烤火啊,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流浪汉,这是事先演练。」
阿哲学长一边把手罩在汽油桶上一边说道,汽油桶里有报纸、被拆掉的椅子和桌脚正熊熊燃烧着。
少校说:「接下来只要学会怎么拼装纸箱屋,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变成流浪汉了。」真是令人讨厌的事先演练,还莫名地有真实感。
「你们在店门口做这种事会被明老板骂喔!」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没客人来,烧东西也是因为帮忙整理店面。今天是一月十五号,正好是道祖神(注:设置在路边、地区境界的土地神)的祭典。」
原来如此,仔细一看汽油桶里有松叶、虾子的模型、草绳等新年的装饰品。
「就是因为有你们在,客人才不来的。」
明老板的吐槽声从厨房里传来,还说要连我们都一起烧了。现在才傍晚五点,等到日落西山,再晚一点就会有客人来了吧?
「藤岛中将,有什么东西想烧就一起丢进来吧!」就说别叫我中将了。
「我把去年交往过的女生的大头贴都烧掉了,觉得心情很舒畅。」
「我把没中奖的马票都烧掉了,可恶的中央赛马协会给我记住,今年我一定会翻本的。」
「我本来要把学生证烧掉的,结果被他们俩阻止了。」
别烧学生证啊,少校。你在学校里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了吗?
我盯着烧得霹哩啪啦的摇曳火光瞧了一会儿,从包包里拿出一叠纸放了进去。写满化学式与文字的影印纸三两下就消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那是毒品的……」
宏哥似乎察觉到了。
「那是爱丽丝给你的吧?烧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事情已经结束了。」
「你查到什么了吗?」
我暧昧地点点头,被突如其来的疲倦侵袭而蹲了下来。汽油桶的表面传来些许的温度,让寒冷更加清晰。
我们默默地围绕着汽油桶烤火,直到夕阳缓缓落下。店里传来客人向明老板点菜的声音,柴火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仿佛被渐渐黯淡的空气所吸收了一般。
「我终着明白了,你跟爱丽丝很像。」
阿哲学长喃喃自语地说。我吓了一跳,拾起头。
「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什么事都不说,把自己逼到一个极限结果反而看不到其他人,什么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才莫名地合。」
哪裏像?哪里合?我自己一点也不觉得。
「不过爱丽丝很能干,这点跟藤岛中将就不一样。」
「少校,这么说就太直接了。」
阿哲学长笑了,但是我没笑,事实的确如此。
「差不多该拿到里面去了。」
宏哥这么说道,客人也三三两两地来了。
汽油桶暂时无法移动就先放着,我们往厨房后门的方向移动。阿哲学长说要请我们所有人吃拉面,好像是因为最近赌马跟柏青哥都输钱,为了改运所以请客。我点了中华凉面大蒜加满。明老板本来走出来似乎要抱怨什么,结果看到我就回到厨房照做了。真是直觉敏锐的人。
「这种天气,亏你想吃这种东西……」
阿哲学长望着我膝盖上的盘子,吐了吐舌头。
「……少校,你还记得点这道菜那天吗?」
因为我的问题,少校和宏哥面面相觑。
「少校从学校带回资料,我、彩夏和宏哥一起吃冰淇淋,然后爱丽丝打电话过来……」
我回想起那天——彩夏还健健康康地在厨房跟客席间奔波的样子。
「我和宏哥拿东西去给第四代,回来之后彩夏就先走了。大概就是从那天起,彩夏才开始变得怪怪的……」
我明明特别注意绝不可以这么做,结果还是忍不住稍微瞄了宏哥一眼。
「彩夏看了放在这里的anl·fix资料,发现自己在学校温室栽培的花朵就是毒品的原料。」
「是……我的错吗?」
宏哥呻吟了起来,我微笑地摇摇头。应该笑得还可以吧?
「把资料忘在店里不是宏哥的错,因为发现不能让彩夏看到的只有我而已。」
「可是,鸣海……」
「接下来就只是我的推测了。大概是在去年的夏天或秋天,彩夏接受了很久没回家的阿俊的请求,在学校温室里栽培花朵。而阿俊利用温室的后门,定期到学校采收果实。彩夏稍微知道墓见坂的身分,所以以为阿俊是帮忙大学的实验之类的……可是,那天她发现事情不是如此。」
我的话就在这里打住,之后就是一阵沉默。背后传来碗公碰撞的声音、吸面条的声音、点餐后冰淇淋的声音。
后来呢?我不明白。发现哥哥叫自己种毒品的彩夏做了什么呢?大概是跑去质问阿俊了吧?然后——
我不懂。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彩夏非得跳楼自杀不可呢?
爱丽丝说她知道理由。是爱丽丝掌握我所没有的拼图?还是我漏看了之间的关连呢?我不懂,为什么彩夏要跳楼自杀呢?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就定了呢?就算我再没用,也有……也有帮得上忙的……
「那么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我因为阿哲学长的发言而缓缓地拾起头来。
「确定阿俊是药头那边的人。」
我无力地点点头。
爱丽丝说阿俊有可能与毒品贩卖无关,但是不确定阿俊给我看anl·fix的理由之前,一切都说不准。
第四代也说登在通缉令上的人不见得是毒品的关系人。
真亏他们俩说得出这么温柔的谎言。
anl·fix。
长了粉红色羽翼的它,带走了彩夏。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嘴巴半开地盯着阿哲学长的脸瞧。学长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双眼简直就像看吃角子老虎机般不带情感。我忍不住移开视线,低下头来。
我——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因为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如果有可以尽力的事,更早之前就该做了。在彩夏跳楼之前,在阿俊消失之前。
现在我能为彩夏做的,就只有找出彩夏自杀的原因,找到应该知道真相的阿俊。
「那真的是为了彩夏吗?」
阿哲学长的话掉到我头上,我的背脊僵硬了。
为了彩夏?
没那回事,因为彩夏的心已经死了,只有身体留在那间病房,灵魂已经扩散消失在冬日的天空中了。
所以——
所以,我现在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抒解自己的心情,只是因为自己很心急而已。
「那也很好啊!」
阿哲学长这么说道。我拾起头来。
「之前我说过吧!我是不会特意帮助不主动求援的家伙的。」
「那么……」我一一看了阿哲学长、少校和宏哥,大家的脸不知为何都模模糊糊的。「只要我求助,你们就会帮我吗?」
「那是当然的啦!藤岛中将也是日本军啊!」
宏哥笑着说:「尼特族怎么可以不互相帮助呢?」
可是三个尼特族跟一个将来可能会变成尼特族的蠢高中生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办法吗?结合四双无力的手,又能做什么——
「一定会有法子的。」
阿哲学长说道。
我咬住嘴唇低头。这种时候,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还是没办法正视对方的眼睛说话的废人。
「请……帮……」
从我喉咙发出仿佛用线磨牙的声音。
「请帮帮我。」
我感觉到三个人站了起来。
抬头看见阿哲学长正在讲电话,微微可以听见爱丽丝的声音。
『我应该还没有叫你们出动。』
「我们直接接受鸣海的委托。」
『那么这次可没有报酬,要报酬就直接跟鸣海要,你们该明白他没有能力支付吧!』
「没关系,我会叫他不算之前我跟他赌骰子欠的债。」
「咦?等一下,这样得利的只有阿哲而已啊!」
宏哥插嘴说。
「我会请你们吃烤肉。」
「这样算不对吧?二十七万的债务只换来烤肉。」
「我想要的模型枪要八万七干块。」
「吵死了!那些东西不重要啦!」阿哲学长恼羞成怒。「你也是,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赶快站起来!」
我的手臂被抓住,阿哲学长用力地扯我起来。
无力地拾起脸庞,三个人的脸映入眼帘,让我吓了一跳。在微暗的拉面店门口前,为了注意并排的三个了而存在的双眼,为了读遍军事资料而存在的双眼,为了物色女生而存在的双眼,这时都意外地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