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请你喝饮料就算扯平了吧?」
「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廉价喔?」
「鸣海,我特地帮你买大杯的喔。」
「那还真是感谢你!」
我从炼次哥手中夺走纸杯。正要咬住吸管的瞬间,炼次哥忽然冒了一句话:
「鸣海五年前也住在这附近吗?」
「……没有。因为父亲经常调职。虽然不记得是在哪儿,但应该不是东京。」
「所以说根本没机会遇到你嘛。」
「遇到……什么?」
「如果那时能遇到像鸣海这种人,说不定我也不用逃离东京了……」
炼次哥喃喃自语着。「……说不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回到这里。」
说真的,这个人戴着太阳眼镜时看起来比较脆弱。
「其实当初是根本不想回来了。算了……反正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我就当成是一笔勾消好了。」
炼次哥拿起纸杯、露出牙齿,却寂寞地笑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抛弃了东京,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再次回来呢?
是什么滋味的酸雨,让深藏在防风型墨镜下的双眸中累积了如此多的伤痛?
「……你在这边真的没半个朋友吗?」
虽然知道是个很残忍的问题,但还是得确认。
「嗯。没啦,酒肉朋友倒是一大堆,只是没有真正的好友。每个都是没钱、没工作、没得依靠的尼特族。」
「就是因为你老是说什么试做朋友之类的话。l
「也许喔。」
炼次哥的笑声听起来就像空转的脚踏车前轮。
「……所以说,并不需要试着做朋友之类的。那个……因为我在打工所以不见得随时都有空,不过现在是暑假,没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找我。」
「你要借我钱吗?」
「并不是!只是如果想去哪里逛的话可以陪你!」
炼次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我想,这大概就是这个人原本的笑容吧?
「废话。我还得拿回t恤耶。如果打麻将缺一脚,就算半夜也会把你叫出来的。」
「不了,那样我会很困扰。」
「不只是试着当朋友,不是吗?是真的吧?」
对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害得我吞了一口气后点头回应。
我忽然想到,他以前是否遭受背叛过呢?如果不是这样,应该不至于如此疑神疑鬼才对。只不过……为什么他不像以前的我一样,窝在自己的世界里呢?因为他是个连这点都办不到、寂寞到不行的人吗?
「那么,鸣海……」.
炼次哥将被大量水滴包覆的白色纸杯贴近我的脸。
「……怎么了?」
「像这样。把鸣海的手,这样……从这边穿过来。」
我呆呆地依着炼次哥的指示,两只拿着杯子的手勾在一起。
「然后就把它给喝下去。」
当我俩同时用嘴巴触碰吸管时,两人的手就宛如一条锁炼状的环。
我知道这个仪式——也确实曾以这种方式和人结拜过。
「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就类似这样啦。原本应该还要有中间人和见证人等一大堆的,就请北极熊当中间人好了。因为动物才不会撒谎。」
炼次哥话一说完就把整杯可乐给干了。
「我啊,应该打从心底——不相信朋友这种东西。」
炼次哥的声音和碳酸的气泡一同消逝在我俩之间的空气中。
「所以才……结拜兄弟,是吗?」
「原来你懂喔?」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这是电影「宾汉」里出现过的仪式——虽然也不是说原创自电影,只是男子汉之间表达友谊时举杯的一种方式。没错,也就是说——
不能因此就断定他和第四代有关。
只不过……
「会失去朋友,我知道都是自己的错比较多。」
炼次哥边将纸杯捏扁边说。
「个性本来就很别扭、很容易动手,讲话也很冲。以前在东京的时候有个超麻吉的家伙,只是后来一想到跟这家伙大概也会因为某件小事就打架闹绝交,心里就觉得很难过。所以啊,该怎么说?才会想要至少留个形式。」
我注视着手中一边吐着碳酸气泡,一边变得不冰的硬质饮料杯。
「想说不管能再活多少年,大概也交不到比这家伙更重要的朋友了。所以才觉得干脆来结拜算了。」
「结果和那个人——」喉咙忽然干干的。「发生……例么事了?」
「哈哈哈!结果就跟不好预感的一样,打架闹绝交了。然后顺便也跟结拜兄弟这种白痴的义气游戏说再见。我啊,大概就注定是这种命运了吧?」
我打从心底觉得,还好炼次哥还戴着太阳眼镜。如果看见累积在他眼中的绝望,我大概会受不了而逃离现场吧?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却必须把这家伙整得乱七八糟才行,还得特地回到东京。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我……每次都……」
炼次哥所说一字一句落在被阳光晒到热翻的柏油上,像烤焦了一样。他摇了摇头,并把它给吞了回去。
「抱歉让你陪我玩游戏啊。谢啦!」
「……不、不会。」
「在酒杯干涸之前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不久之后鸣海大概也不会再想靠近我了吧?」
「怎么会!」
该、该说些什么才好吧?可是到底要说什么呢?明明才刚喝完可乐,我的嘴巴却干到不行。正当我试着努力挤出一句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是闹铃在响。糟了,已经快到和人约定的时间了。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炼次哥聊。他果真是和平阪帮有关的人吗?记得当他在原宿的livehoe被那群戴环男找麻烦的时候,我曾听到平阪帮怎样怎样之类的话,果然并不是错觉。
「你还有其他的约会喔?」
炼次哥边将捏扁的纸杯精准地投进几公尺以外的垃圾桶边询问。
「咦?啊,不……是的,现在必须到livehoe去,那个……一
「livehoe?」
炼次哥一脸严肃地靠了过来。我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但还是硬挤出livehoe的名字,这时炼次哥的眉尾立刻竖了起来。
「最好不要去那儿。」
「……咦?」
「不要去就对了。今天千万不要去那里。」
「为……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要去。」
炼次哥说的话彷佛刺入我的心里,即使在他离开之后,我的肋骨内侧依旧残留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觉。
走出动物园、沿着不忍池旁的步道往下走时,脑中一直回想炼次哥。虽然他说了那些话,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赴约,因此我依旧朝着预定前往的livehoe方向前进。
心里面感觉不是很舒坦。明明就有好些方式可以确认炼次哥和平阪帮的关连,最简单的就是拿起手机打给第四代直接问他,但我却做不到。
倘若我置之不理,对方大不了只是个在炎炎夏日偶然认识的奇怪年长友人。
而且放着不管恐怕才是对双方最好的处理方式。
因此我任凭有如海藻般纠缠的诸多疑问在舌头上翻转,吐不出来吞不进去,就这样直直踏进阿美横町(注:上野美国街)的人群中,穿过铁路走到了御徙町方向。
也因为如此,我一直没察觉有警笛声在响。
刺眼的亮红警示灯从我视野的右半边急速奔驰而过,是消防车。一抬起头就看见我正要前往的大楼前冒出一阵黑烟。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立刻从口袋将事先打印好的地图拿了出来、再度确认。
是livehoe所在的大楼没错。我加快脚步前进,然而左右侧并排的商店里冒出围观的群众,堵住狭小的通道害我寸步难行。我设法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到达大楼前,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冒出阵阵浓烟,只看见几个年轻男女边咳嗽边从里面爬了出来。
「请退后!退后!」
「喂!里面现在停电喔!」
「先让受伤的人通过!」
听见不知是消防人员还是救护人员喊叫的声音,而我却紧盯着埋在大楼入口处侧边的广告广告牌。我确信这里的地下一楼就是目的地的livehoe,接着发现貌似工作人员、身穿着红色开襟儭衫的一群人蹲坐在柏油路上,我赶紧跑了过去。
「请、请问……我是昨天来电的藤岛,就是和你们约时间开会的!」
一名将长发束成马尾的男子以万分憔悴的眼神抬起头看我。
「……开会?这位先生,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看也知道。」
「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晓得。」「突然就停电了——」「好像是厨房里的人打翻了什么。」
「是配电箱遭人破坏!」一名也像是工作人员的男子从浓烟中冲了出来,满脸泪水和黑炭地对着消防队员大声喊叫。配电箱被破坏?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场小火,所以没关系了!」「火已经熄灭了。」
「还有好几人被困在电梯里耶!麻烦优先抢救那边吧!」
空气中交错着无数悲痛的惨叫,我的脑海里却回荡着炼次哥的声音——
「不要去就对了,今天千万不要去那里。」
这种事——怎么可能?该不会是……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我抱着装有布偶的袋子蹲坐在路旁。穿着银色消防衣的人影不断从我眼前经过,甚至还被踩到脚或踹到,但我脑海中盘旋不去的依然是炼次哥说的话、野狼般的笑容、正常人的笑容以及两人交杯喝尽的可乐味道。不只是被消防人员怒骂的感觉、痛觉、诡异的气氛,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无法感觉到了。
忽然传来紧急煞车的声音以及吹到脸上的排气管热气,我才回过神来。当我抬起头来时,整个视野都被带有光泽的蓝色给埋没。感觉有印象——是我很熟悉的车。接着驾驶座的门开启,冲出一个身穿米白色外套和西装裤的身影。
「鸣海小弟!还好还好,一下就找到你了!」
「……宏……哥?一
为什么宏哥会在这里呢?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自己正窝在距离火警大楼有点距离、位于路旁的铁卷门前。我到底恍神多久了?尽管围观的群众都已消失无踪,但大楼的路口处却被胶带封锁,看得见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现场。
「没受伤吧?鸣海小弟刚才也在里面吗?」
「没、没有。我抵达的时候就已经——」
后座的门边颤抖边开启,令我惊讶得哑口无言。只见艾丽斯穿着睡衣,连鞋子都没穿,只穿着长筒过膝白袜,正努力地用那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将车门推开,准备走下道路来。
「等、等一下!」
我急急忙忙跳起来,并跑到车门旁边将艾丽斯给推回车内。
「为、为什么艾丽斯会跑来这里。」
「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陷在车座椅上的艾丽斯以湿透的双眸看着我,并用拳头顶住我胸口。
「我看到火警的新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你不仅不接电话,还让我看到gps讯号在现场完全停止不动,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啊……」我把手放进口袋中。原来有通来电——但我完全没发觉任何振动。
「你这种人、你这种人!原以为你会被烧得焦黑,看能否藉此让你脑袋瓜像奶油一样融化、好让你的思想能更圆滑些,结果你竟然只是在路旁抱着膝盖坐着练习当流浪汉,实在是令人无言到不知该如何说你是!!」
理应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艾丽斯却对着我连珠炮似的一连串怒骂,而且还边骂边掉眼泪,搞得
我就像脑袋快要喷出火来般陷入混乱,只好将艾丽斯推进后座里,自己也边坐进车内边将车门给锁上。如果被人瞧见或是听见不太好。宏哥也回到了驾驶座,并系上了安全带。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什么事把我叫到『花丸拉面店』结果艾丽斯竟然就穿得像现在这样跑到拉面店前面。」
「宏仔!笨蛋!不要再多嘴了!」
艾丽斯一边飙泪一边用拳头捶打驾驶座椅背。我则是怀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尼特族侦探。
她明明是一个只要走出户外就会感到呼吸不顺的病态茧居族。
「那、那个……对不起。真的让你担心了。」
「你要我说几遍!?对于担心你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是绝对不允许在我的人生中存在的!」
艾丽斯用双手不停地拍打我的大腿。
「我、我操心的是……呜呜……是你原本应该买回来的水豚布偶而已!」
「是……是喔……」
若是一直担心像我这么愚笨的助手,不管有几颗心脏都不够吧?光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抱歉。
「那个……布偶倒是没事啦。我有记得去买,它也安然无恙。」
当艾丽斯看见我从袋子里取出的咖啡色三层块状物后,突然怒发冲冠、暴跳如雷。
「这是水豚先生!不是水豚,你这没用的人!虽然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连满月和波罗面包都分不清楚,没想到竟然严重至此!」
「呃?咦?什么啊?这只不就是水豚吗?」
「完全不一样!这只根本是根据完全不懂水豚之人的随意涂鸦制造出来的卡通商品!我想要的是鼻头过度方正、长得跟真的一样那只!」
艾丽斯忿怒到满脸通红,在座位上跳来跳去;我则是无言到说不出话来。什么跟什么嘛!买哪一只还不都差不多?宏哥则是露出苦笑:「差不多要开车了喔,帮艾丽斯系上安全带吧。」由于车子突然加速,身体被推往座椅上,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心悸得还满严重的。
「先不管水豚先生了,你赶快报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火警的原因是什么?该不会又是那群号称平阪帮的家伙们盯上livehoe干的?」
「啊……一.
我被自己的声音给噎到。
说得也是。有这个可能。记得有听到人说配电箱遭到破坏……
这时,原先在我脑海的模糊影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金属臭味,逐渐形成一个具体影像。
炼次哥曾提到我和第四代正负责宣传的那个乐团,也曾对livehoe的名字显露出奇怪的反应。也就是说——
我们会在上野再度相逢并不是巧合。
炙热的阳光、残留在嘴唇上的可乐味道,以及两人双手交错时触碰到炼次哥的手腕温度逐渐从记忆中苏醒,然而我却感到一股寒意而直发抖。我想这不光是因为车上冷气太强的关系。
我实在不想相信。但是……所有的推论都吻合。
手机响起——就在我的口袋中。
「……喂?」
『你现在人在上野是吧?有遇到火警吗?损害严不严重?』
电话另一头的第四代以超乎我预料的平淡口吻询问。
「没有,我抵达现场时早就已经……火势好像没有很严重的样子。听说有停电,配电箱好像也坏了。」
我吞了一口气。应该要告知炼次哥的事情才对,可是该如何启齿呢?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况且也没有实际看见是谁下手的。
不管怎样一定得想办法说出来,正当我打算开口时,第四代却先说话了。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一
『我在问你有没有看到破坏配电箱后落跑那家伙的样子!』
「没、没有。就连是谁破坏的都不知道……」
『那就好了。你今后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第四代的声音就像是从满布焦油的海底,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浮出的小气泡般深沉又混浊。
「……咦?」
『叫你只要负责广告宣传就好!我已经抓到干走那些t恤的家伙们的狐狸尾巴了。你跟艾丽斯别再插手这件事了。』
「抓到了?到底是谁——做那种事?」
脑海里再度浮现挑染过的头发和防风型墨镜。
『干你什么事!』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
电话挂断了。我呆看着手掌上沉默的手机好一阵子,视线接着游移在充满冷气的车内。
直到和艾丽斯四目相对时才终于停下来。
我就像要捏碎手机般将它阖了起来。
「上次犯案的人……听说找到了。第四代叫我们不要再插手了。」
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呢?案发至今才经过两天而已。
「我昨天制作的通缉令,已经散布在整个山手线沿线了。况且对方还是个团体。只要平阪帮动员全部人力马上就找得到。至于你,打算要怎么做?」
该怎么做?难不成就如第四代所说的,不理会那些惨叫和警铃声,继续我的宣传工作?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想和第四代直接谈谈。宏哥,很抱歉,在回『花丸拉面店』前的车站附近,可不可以先放我下车?」
宏哥直视着挡风玻璃并点头回应。
「干脆我就送你到他们事务所吧。」
「这个……但是得赶快送艾丽斯回去才行。」
患有重度「开放场所恐惧症」的尼特族侦探,无法长时间待在事务所以外的地方。然而,艾丽斯却以吃奶的力气抱到水豚布偶变形,在宏哥的颈部附近以僵硬的口吻轻轻说了一句:
「我也要去。」
我吓了一大跳直盯着艾丽斯看,结果却被她瞪了回来。
「就算你独自前去,马上就会被第四代赶回来。必须动用所有狡辩之能,使他能接受让我们得到信息的正当性。」
「在电话中——」
「光是鸣海小弟自己去,可能会被第四代打死。所以她应该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吧。」
「并没有不放心!宏仔,请你闭上嘴巴!」
宏哥并未正面响应,只是以急踩油门装作听不到。
「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插手这件事?」
第四代坐在平阪帮事务所正面底端的办公桌椅,一脸不悦。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一件中国风龙纹刺绣外套,这也代表他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大姊,大哥,二哥,辛苦各位了!」「辛苦了!」
房间左右两侧排满了平阪帮的帮众,当我、艾丽斯以及宏哥走进去时,大伙儿一同以低沉的声音低头迎接我们。虽然每次都是如此,但实在很希望他们别这样。还好今天大家至少都穿着衣服。由于制服在事件落幕前被下令禁止穿着,所有的人都穿着不同的私人衣物。
「为什么连艾丽斯也来了?而且还穿着睡衣。」
第四代隔着办公桌,怒瞪着艾丽斯瘦小的身躯。
「我是一名侦探,而且接受了委托。没有比这件事更强烈的事实。」
虽然口气依旧超级自以为是,然而艾丽斯却左手抱着布偶、右手抓紧我的衣袖,躲在我身后抖个不停。看来她在外面停留太久了。
「谁管你那些狗屁理由。我只拜托你帮忙分析照片,这事不早就完成了?多亏你抓到了一只小喽啰。钱我下礼拜一起汇给你,所以赶快滚回你的冷冻库去吧。」
艾丽斯的小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因为皮肤实在太白了以致于看不清楚,但其实她早就脸色发白了。
已经抓到一只小喽啰了。也就是说,这么快就逮到打着平阪帮名号为非作歹的那帮人其中一个了吗?看来我太小看第四代的行动力了。
「委托……已经都结束的意思吗?」
「结束了。剩下都是自己帮派内的纷争,我们自己会处理。」
内部纷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有义务确认所给予的信息是否正确,确认结果是否有避免让无辜人士受到伤害。」
「根本不成理由。确定是监视器拍到的家伙,我也亲自确认过。」
「那是该由我判断的事。」
第四代略显不耐烦。
「我们已经把抓到的家伙丢进二楼仓库,只不过也把他痛扁到足够让你看了贫血晕倒十次都还有剩的程度了。你该不会即使这样还想叫他会客吧?」
「所以我才把助手一起带来,不是吗?鸣海的眼力,是我唯一信任的一点。」只信任眼力喔?原来是这样,不过说得也是啦。「我将委任鸣海判断画面和实际人物是否一致。」
「一个接一个烂理由……」
第四代以那彷佛快要扑上来的凶狠眼神……}要是瞪着我看。而我只能转头视而不见。
最后第四代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并用下巴指使我跟着他走。而艾丽斯则说什么「顺便将那名男子的供词录音回来」就将ic录音机硬塞到我手上。什么「确认容貌是否一致」啊?一听就知道是在狡辩。
只不过,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这几乎已经成形的事实……以及第四代为何要将此事当作内部纷争处理,非得排除我们不可的理由。
宏哥为了陪伴艾丽斯而留下,我和第四代则随同电线杆和石头男两名保镖一同走下二楼。
一打开铁门的瞬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低沉呻吟。
「他有吐出什么新消息吗?」
第门代快速横越了木板间,对着位在库房门旁的两人询问。
「他说连藏身处跟电话号码都不晓得。」
左边的帮众耸了耸肩。电线杆弯下他那超过两公尺高的身躯进入库房,第四代紧接在后。我突然想到那次anl﹒fix事件时,被平阪帮给逮到那个药头的下场,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我打开艾丽斯交给我的收音麦克风电源,声音将会以无线传输的方式传送到三楼事务所,并进行录音。
库房地面上横躺着一名被黑色塑料袋捆成一团的男子。我心里边感到毛毛的边踏入房内,男子终于抬起头来。
虽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伤痕,然而还是看得出被揍得很凄惨。男子的眼尾和嘴角都因为痛苦而扭曲,混着血的口水早干燥凝固在嘴边。大概是因为打脸会没办法说话,所以就集中攻击腹部才会这样吧。我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害怕到呆站在库房门口。
「……就跟你们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
男子发出就像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每次都是对方主动打过来,而且那个人没有手机。」
「当面见过对吧?」电线杆用充满流氓味的口气询问。男子横躺在地上,颤抖着回答:
「在我们聚集的店里见过几次……就、就在池袋。」
「壮大哥,该怎么处理?看来就算吊起来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石头男在第四代耳边请示。
「要不要把他装进袋子丢到深山里?」
「拜、拜托不要啦!」
被捆绑住的男子就像毛虫一样扭动,还到处喷口水。
「壮大哥、听、听说若是跟你比画,赢了就会放了我不是吗?逼是平阪大哥说的,不是这样
的规矩吗?拜托你啦!」
平阪——这两个字硬是钻进了我的耳朵,然后就像蜘蛛幼虫一样大量增殖。
第四代瞇起眼睛,一步步接近那名男子。
「……是吗?原来那家伙连这么无聊的事情都没忘记啊?」
野狼小声地答复,看着已经被吓到不行的对手。
正当我想要插嘴的时候,第四代转头瞪着我说:
「园艺社的,你出去一下,我们要做审判。这很无聊,别让艾丽斯听到。」
平阪帮的审判。
没错,当结拜时第四代曾告诉过我——有关创立帮派的两名男子。
身为帮主、目前依旧统领一群目无法纪家伙们的雏村壮一郎,还有另一名——订下许多帮规,在帮派广告牌上留下名字后消失无踪的男子。
石头男闭上嘴,推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到出口。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看到电线杆帮那名男子解开束缚并将他拖到木板间去。接着石头男的巨大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我就被推到了楼梯口。就在重重的铁门即将关上的剎那,我听见了第四代的拳头发出的声响。
第四代大约在两分钟后走了出来,边擦拭沾在手指上的鲜血边看了我一眼。接着他靠在楼梯扶手上,大叹了一口气。电线杆和石头男都只是直直站在铁门两侧。
「不好意思没先跟你说。」
第四代轻声对我说,而我则有意识地眨了几下眼睛。
「……说什么?」
「就是干走t恤的家伙。其实我早就知道大概是谁了。」
第四代坐到扶手旁并将手探进口袋,接着拿出一把钥匙。上面的标签写着「2f仓库」
「还有一个家伙拥有这东西。就是他干的好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东西。」
第四代的右手浮现一条条的青筋,标签马上就被撕下,接着是钥匙被手指给折弯掉。相较于那恐怖的握力,第四代脸上虚无飘渺的表情更是令人害怕。
「壮大哥,我还是不敢相信,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电线杆往前一步,却被野狼的凶恶眼神直瞪到不敢动半步。
「这绝不是误会。顶着那种怪姓,最近才刚回东京就有理由来找我们的碴,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
第四代将已经不堪使用的钥匙摔在地板上后转身离去,背后的升龙和降龙的图案代替他直瞪着我。
「——是炼次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