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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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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走到花丸拉面店的路上,我推着脚踏车走在彩夏身边,心中充满说不出是罪恶感还是不自然的奇妙感觉。在彩夏身边观察她透明的笑容,我还是找不到答案,只能一直拖延。

抵达花丸拉面店时,我的手机响了。看到手机的液晶荧幕让我吃了一惊,是第四代打来的电话。所以我又把手机塞回口袋。

“……你不接没关系吗?”

正要从后门走进厨房的彩夏偏着头问我。

“啊,没关系,只是简讯而已。”

彩夏露出不太同意的表情走进厨房,我则坐在旧轮胎上感受手机在大腿边震动。好像活蝎子在我口袋里蠢蠢欲动。就算接起电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假装没听到了。

我该怎么办?虽然对方说过会给我一点时间。

正当车站前的大楼阴影即将遮避冬目的夕阳时,阿哲学长和宏哥连袂来到拉面店。

“我们稍微跟警察提了一下大岛的事,不过还不清楚接下来的走向。”

“大岛现在在哪里?小忍和小瞳都很担心他喔!”

宏哥现在的任务是由听从大岛指示而进行援交的女孩口中挖掘情报,看来大岛吃软饭的程度不输宏哥的样子。

“已经转移到一般医院的样子,不过你可别告诉那些女生。我好不容易才瞒过那些警察援交

跟仙人跳的事。”

“我知道啦!就由我来填补八个女高中生空虚的心灵吧!”

“别忘了工作,而且明老板也听得见。”

“啊哈哈,没关系啦。她刚刚在厨房里准备冰沙,不可能听得——”

“宏仔,我听得一清二楚的。”明老板打开后门,探出头来。宏哥吓得差点从铺在啤酒箱上的坐垫跌下来。“你说八个女高中生怎样?”

明老板揍了只能苦笑而无法回答的宏哥之后,就又回到厨房了。

“我就不填补她们身体的空虚了,免得对不起明老板……”

因为宏哥又多说了一句话,结果明老板又打开后门在宏哥背上踹了一脚。

“学长跟宏哥要点什么呢?”这次换成身着黑色围裙的彩夏探出头来。

“天气冷了,就来份味噌拉面吧。”

“啊——我也是。”

“好——!一到冬天,味噌拉面就卖得很好!藤岛也要吃吗?”

“啊,不、不用了,我肚子不饿。”

我摇摇头就看到彩夏笑着点头,走回厨房。阿哲学长和宏哥同时望向关上的后门,又同时转过来看我。

“……你们都知道了吗?……我跟第四代的事。”

我自己都觉得这种问法很讨厌。阿哲学长马上就点头了,宏哥则是犹豫该如何表达之后默默地点头。我俯视了自己的两脚之间。

就算开口问阿哲学长和宏哥该怎么办也无济于事。和厉害的他们比起来,欠缺调查能力的我现在就已经无事可做,因此非得面对问题不可。

正当两人大口吸味噌拉面时,我灵机一动,站了起来。

“我去一趟阿俊那里。”

阿哲学长把碗公放在木头柜台上,皱着眉头看我。

“你不是昨天才去过吗?”

“嗯,可是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我偷瞄了一下后门。现在的切菜声不太整齐,表示不是明老板而是彩夏在工作。应该不用担心会被她听到,但我还是放低了音量。

“阿俊收过从温室中采收的罂粟花吧,所以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栽培的情报。”

宏哥和阿哲学长互望了一眼。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宏哥回答道。

“我跟你一起去,谁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会发作。”阿哲学长轻声说道。但是我摇摇头。

“我一个人去就好,这样阿俊也比较好说话。”

“是喔。”

如果可以从他日中挖掘出其他制造毒品的路径,就不用把彩夏卷入事件中了。如果能保护彩夏,就算要我揍阿俊我也不在乎。

“我们是听爱丽丝的。”

阿哲学长说出口之后,宏哥也表情僵硬地点头。

“也就是说要怎么办都看你了。”

宏哥说话好像在喃喃自语。

“我们是尼特族啊,这种时候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听过这句悲哀的话。他们是一群无依无靠的人。坐在船上,握着船橹,却不知道该划向何处。

所以决定方向的就是唯一不是尼特族的我。

“……我先去阿俊那里一趟。”

我从大楼之间中拉出脚踏车,跨上坐垫。

阿俊的脸色比前一天好多了。桌上排了好几瓶碳酸饮料的空宝特瓶。只是拉开窗帘,就看得出来他的脸颊完全是凹陷的。

“……你没怎么吃饭啊?”

“没食欲。”阿俊捏扁一瓶宝特瓶。

“怎么好像爱丽丝一样。”

我不想讲得太严肃,所以故意开阿俊玩笑。他哼了一声,把宝特瓶丢进垃圾桶。垃圾桶里已经塞满了垃圾,所以像毛毛虫般的宝特瓶残骸凄凉地在我脚边滚动。

“你平常都在干嘛?都在看电视吗?”

我环视乱七八糟的房间。

“我大都在睡觉。”阿俊把腿抬到椅子上回答道:“然后就是乱逛网站、打电动,偶尔去便利商店。”

“看来你比爱丽丝稍微健康一点。”

阿俊虽然没笑,但是仿佛太阳刺眼般眯起眼睛,刻意咳了好几声。总之能说得上话又没叫我滚出去,我就放心了。

“这不是‘lb gr&039;吗?”

我捡起掉落在附近的游戏软体包装,正好是我和少校去年夏天迷上的棒球游戏家用版。

“你有在游乐场玩这个游戏吗?最近的主流是短季赛,不过广岛实在太强了,所以前几名都是广岛的选手。”

“我只有玩线上游戏,原来你也有在玩喔?”

我们一时之间因为棒球游戏而聊开了。我在“lb”的世界还算满有名的制服图片分享人,连阿俊都知道我的笔名和看过我的设计。当他知道那就是我时,吓了一大跳。

“如果是简单的徽章,我现在就可以画给你。”

“真的吗?我最近老是输个不停,都没有点数了,也买不起徽章。你可以现在帮我画吗?”

我借了阿俊的电脑帮他画了类似苹果公司商标的徽章,他看了之后终于露出笑容。接下来我们也都在谈游戏的话题。我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老是这样耗下去,但是又不想破坏仿佛是平衡娃娃竖立在泡沫上的脆弱对话,所以就配合阿俊的兴趣继续聊下去。

可是总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改天再跟之前那样一起去游乐场吧。‘lb 2 ax’马上就要出了喔。会继承第一代的资料。”

当我这么一说,阿俊的表情就消失了。啊,已经到极限了。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郁。

“对不起。”

干嘛道歉呢?白痴啊!这样一来对话就拉不回去了啊!

“……结果你今天是要来问什么?”

阿俊阴沉地问道,一直凝视距离我三十公分前方的空虚。我移开视线,踌躇了一会。

“你还有事情想问吧?……是要问fix的事吧?”

“没有……”

正当我要说出口时,又沉默了下来。现在否定是要怎样?事情不是就这样吗?我是为了找到解决事件的线索,并不是为了跟阿俊开心聊天而来的。昨天明明还那么冷淡,为什么今天就能装出笑容接近他呢?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今天比昨天的目的更明确,因为我决定用骗的用哄的都要挖出线索。

“……对,我是要来问fix的事。”

我已经无法正视阿俊的脸,所以是对着自己的膝盖吐出这几个字。

“你曾经从温室的后门去跟彩夏拿东西吧,当时都没有接触栽培的部分吗?”

一时之间沉默无声,我心中涌现一股不可思议的厌恶感。扭动身子想甩落那份厌恶感,却听到从鼻子发出的声响、咳嗽声和椅子的叽叽声。

“我什么也没做,我告诉过你我只是卖药的吧。”

“可是你看过好几次温室里面栽培的罂粟花吧!”

“你去问彩夏!”

“我就是不能问彩夏才来问你啊!”

我忍不住大吼起来。克制自己坐下之后垂下头。

“不好意思,对你大声嚷嚷。”

阿俊把口水吐在卫生纸上,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你应该明白我不想让彩夏想起那段事吧。”

“我知道,那家伙过得很顺遂。花丸拉面店的人也都很喜欢她。”

阿俊的声音渐渐变弱又吞吞吐吐。

“像我这种家伙,什么、什么也做不到,又变成……这副德性。”

不是变成这副德性吧,是你自己嗑药把自己搞成这样吧。我克制住脱口而出的冲动,努力地压抑问道:

“只要是关于温室的情报,你若是有想到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什么也没有。……你想得到的情报,我一样也不知道。我只是把彩夏每次写好的报告交给墓见坂,还有摘下青色的罂粟花给他而已。”

“报告?里面写了什么?”我又站了起来。

“我只有稍微瞄了一下,什么也看不懂。反正我又不懂植物学,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吧。”

我闭上嘴,再度回到座位。

“喂,你懂了吧?我在墓见坂的组织里只是底下的小喽啰,什么重要的任务都轮不到我头上。哈哈,所以他们连最后剩下来的药也都不太给我吃。结果现在落得保护观察,还活了下来。居然还活了下来,可恶,别开玩笑了。为什么,为什么……”

阿俊把脸埋在膝盖上,不断用不成言语的声音吐向房间的地板。

走出公寓之后,我才发现手机里有第四代的来电通知。听了他说等一下会去花丸拉面店的留言,我蹲在脚踏车旁苦恼了起来。因为一股寒气阵阵涌上,所以我拉紧牛角扣大衣的前襟。苦思之后我所采取的行动,事后想起来真是差劲透顶:我只是把阿俊的事情用简讯跟爱丽丝报告之后就回家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晚餐没有你的份喔。”

我一打开家门就听到姊姊冷淡的迎接,不过我最近惨到常常在十二点之后才回家,所以也不能抱怨。

我靠着厨房的流理台吃拉面,打从心底深深后悔。为什么我逃走了呢?我逃了是想怎样呢?就算不断把事情延后,状况也不会好转啊!

我一直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应该不会有人再打电话来了吧!难道没有人代替我做抉择,让事情继续进行下去吗?就只有这种时候,沉默僵硬了客厅的空气。爱丽丝和阿哲学长他们都要我自己做决定,可是我现在却什么也没选择,他们当然也不知道要跟我说什么。

我把吃完的泡面碗压扁之后丢进垃圾桶里,趴在沙发上。疲倦、阿俊无神的双眼和第四代冷酷的声音一齐包围了我。

我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在二年四班的教室遇到彩夏时﹒她的表情明显不对劲。

“藤岛,早安。”

光是彩夏跟我打招呼,我的背脊就感受到一阵突兀。

“……早。”

我很明白这份不自然的开朗,以前也曾经看过她歪着身体朝我微笑的姿势。我心想:喂!住手。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因为迟钝而没发现吧?

“你昨天来过店里一趟又跑回去了,对吧?”

“啊,嗯,对啊。”

“大家都很担心你喔。”

“担心?……为什么?”

“因为啊……”

彩夏话说到一半,上课钟就响了。教室里充斥着拉开椅子的声音,也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勉强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上课的时候,彩夏的眼神也流露出一副有话想对我说的样子,可是那天都是选修课和体育课,所以直到放学我们都没有机会交谈。

“藤岛,藤岛。”彩夏叫住我。“今天我不用去照顾温室,一起走去花丸拉面店吧!”

我一直吞吞吐吐的,结果还是沉默地点头了。

“他们最近感情真好。” “好像稳定了。”

“接下来就是藤岛再主动一点了。” “可是那家伙好像有恋童癖。” “我听说他是同性恋。”

我因为听不下去同学的胡言乱语,正想转过身去的时候,让彩夏给拉住了。

“喂!藤岛,为什么你老是不带书包啊?”

一走出校门﹒彩夏劈头就一脸奇怪地问我。

“不是老是,偶尔我也会带书包去学校。”我一边推脚踏车一边回答。“只是如果睡过头,我就会直接出门。反正教科书我都放在学校。”

“不预习复习,可是会留级的!”

彩夏刻意皱起眉头责备道。但是下一秒她又马上绽开笑容,拍拍我肩膀。

“如果真的留级了,你要怎么办?”

“嗯,我会休学吧。”

我一方面猜疑彩夏有事想说为什么不直说,一方面又因为她没有直指核心而松了一口气。

“休学去当尼特族吗?还是像宏哥一样去当小白脸?如果你真敢这样做,我就要叫明老板好好骂你一顿。”

“为什么我要去当小白脸啊?我当然没办法当小白脸啊!”我噘起嘴来。“算了,反正休学了也没地方可以去。”

“你不继续当侦探助手吗?”

“那称不上工作啦!一点也不稳定。不过爱丽丝好像赚很多的样子。”

“可是,可是,大家最近好像拜托你做很多事。”

彩夏的声调和笑容模样产生了微弱的变化。

“你已经是厉害的侦探助手了吧,如果还当上尼特族就真的是十全十美了。”

我在心中回答道:“我一点也不厉害喔。”就连昨天我也在逃避第四代,明明这件事就只有我能做决定,我却逃走了。每次都这样。我老是在重要的时候,暴露自己的弱点。爱丽丝的世界可不是靠欺骗就可以混过去的。

“所以,我不会再干扰你了。”

“……什么干扰?”

“我不会再跟你说那些很危险要你住手之类的话了,不过我希望事情能赶快解决,所以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让我忙喔,好吗?”

我停下脚步,走在前方的彩夏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

“藤岛?”

“帮忙?为什么?为什么彩夏要帮我忙?”

我开始耳鸣,所有声音都离我而去。

“就昨天大家都集合啦,第四代也有来。他问了我好多事,像是以前栽培罂粟花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哪些花店——”

我抓住彩夏的双手,都没注意脚踏车倒在人行道上。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的彩夏脸蛋僵硬,瞪大了双眼。

“第四代?他居然……以前、以前的事吗?可是、可是你……”

“好、好痛,藤岛。”

彩夏扭着身子从我的手中挣脱,帮我扶起脚踏车。她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因为……我一直在温室作业,渐渐地想起了一些事。所以问我也没关系啦!”

想起来了。彩夏慢慢想起那段日子的回忆。可是她想起了多少?

“当他们告诉我有哥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哈哈哈,原来我有哥哥啊。”

我从彩夏手上接过脚踏车,跨上坐垫。

“藤岛,你怎么了?”

我无视于背后传来的声音,朝花丸拉面店相反的方向冲去。寒冷的冬风中,脚踏板就像夯过的雪般沉重。

第四代在平坂帮的事务所。当我拉开铁门冲进接待室时,围绕在工作桌边的壮汉一同转过头来向我鞠躬。

“大哥,您辛苦了!”“辛苦了!”

身着黑色t恤的壮汉就像一座树林,第四代则坐在树林的深处。他的瞪视让我无法动弹。

可是他马上撇开视线,继续对手下壮汉下令。

“所有人手上都有照片,这是墓见坂,这是千贺泽,这些人是虎须党成员。给我彻底地调查,不要直接突袭花店!”

“是!”“让我们去磨练男子气概!”

帮众退开桌子一步,偷瞄了我一眼。我咽了一口口水,下定决心走向第四代。

“你来干什么?”

“你问了彩夏什么?”

“她没告诉你吗?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吗?”

“我不是跟你说和彩夏无关吗?”

“我也告诉过你,我会给你时间抉择。”

第四代站了起来,我可以感受到身后的黑色t恤男吵吵嚷嚷地退到墙边。

“你又不接电话,二十四小时之后去花丸拉面店也没遇到你。这种情况下,我可不管你想怎么做。”

我紧紧咬住下唇,近乎要流出血来。的确,是我自己先逃走的。

“冷静下来,不过就是恢复记忆而已。更重要的是fix。”

顿时,我的视线一片鲜红。我用力地敲击工作桌,但是当事人却纹风不动,反而是两旁的石头男和电线杆吓得跳了起来。

“……你没看过那时候的彩夏,所以才说得出这种话。”

从喉咙透出的声音阴郁到连我自己都害怕。

“是啊,我这个人可没体贴到连不知道的事情都一并考虑进去,你现在才跑来是要抱怨什么。”

我——我是来做什么的呢?我抵在桌上的拳头僵硬了。如果我只是为了发泄愤怒而来,简直就跟小鬼没两样。我不是为了泄愤而来,是为了彩夏,是为了彩夏的事。我是来这里告诉第四代我能为彩夏所做的事。

可是我就是无法讲不出口。此时传来打开铁门的声响,撞击了我畏缩的背脊。

“啊——”黑色t恤帮众发出低呼。

“大姊!”

“大姊!宏二哥!你们辛苦了。”

“辛苦了!”

我瞪大双眼,站起身来转过头。无论是身着斗篷的爱丽丝走近我,还是她摇曳的黑发,都让我觉得仿佛在作梦一般。就连她走到我身边,紧抓着我的大衣下摆,我都还是觉得她的体温好远,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就算我看到宏哥靠在平坂帮入口,明白是宏哥开车载她来,我心中某个角落还是不能理解爱丽丝身处此地的事实。

为什么——爱丽丝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这白痴,是彩夏打电话通知我。”

紧贴着我的爱丽丝小声说道,然后望向第四代。

“你又是来干嘛的?来把你养的猫领回去吗?”

第四代换了个姿势,开始毒舌。

“我只是来看我的助手怎么抉择。”

爱丽丝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她抬头看了看我,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鸣海,你不用担心,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反正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失败。因为神已经在关于我们那真的笔记本上如是注明。但就算如此,一切还是由你决定。”

这是什么鬼话。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为什么我们非要被逼到绝境不可呢?

因为——爱丽丝接下来的发言,渗入我过度激动的心灵。

“因为这是你的事件。这是你当初没有解决完毕的事件,对吧?所以要由你来决定。”

我的事件。

为了完结十六岁冬天时所发生的事件,我必须抉择。无论我的抉择是多么地愚蠢。

我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干燥的喉咙刺痛不已。然后我从正面凝视第四代,承受他如刀刃般锋利的视线,等待疼痛传遍心脏之后说出我的决定。

“如果你要把彩夏卷入这次的事件中,你之后就是我的敌人。”

我可以听到电线杆还是谁吞了一口口水。第四代回应道:

“不要说什么无聊的假设,我的质询还没结束,当然会把她卷入事件中。”

“我明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啊?冰冷的愤怒冲走这份情感。

“我把结拜的酒杯还给你。”

“大哥!”“大哥!这!”

竖立在第四代左右的电线杆和石头男铁青着脸冲过来盯着我的脸看。就在此时,第四代往桌上敲下他的铁拳。木头发出致命的龟裂声,打断事务所中的一切声响。

“闭嘴。”

第四代望向爱丽丝。

“好吧,反正酌酒人也在。”第四代的视线又回到我身上。“从此刻起你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了,马上消失吧!”

“壮老大,您冷静点!”

电线杆说话的瞬间,第四代的拳头已经敲上他厚实的胸膛,把他打到事务所的墙上。挂在墙上的画也因此掉落,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缩起身子。

“事情还没结束。”

爱丽丝静静地说道。

“委托我的任务要怎么办?”

“当然是终止啊!你赶快计算到今天为止的调查费,跟我申请。”

爱丽丝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我明白了。那我调查出来的情报和资料都要还我。”

爱丽丝一一收拾散落在第四代桌上的墓见坂、千贺泽和虎须党的档案,还把dvd,r也拿起来一并塞给我。这些都是侦探事务所提供的情报。

“我已经全部印出来,发给大家了。”第四代眯起眼睛说道。

“我不在乎,凡事要有始有终。鸣海,走吧!”

我一走出事务所就听到后面传来冲下楼梯的剧烈脚步声。

“大哥!”“大哥,等一下!”

身着黑色t恤的帮众在马路上把我团团团住,我赶紧把害怕的爱丽丝推向宏哥的车子。

“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居然要退还结拜的酒杯!” “你跟壮老大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说道: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大哥了。第四代说我只是陌生人的时候觉得好像大雨打在脸上,现在则涌上了无法言喻的寂寞。

“对不起。”我向大家鞠躬。为什么要道歉呢?又不是需要道歉的事。而且我道歉是想怎样呢?自责的情绪一一涌现。

“大哥,不要说抱歉!”

“我们一起跟壮老大道歉吧!”

“我们愿意一起剃光头!”

“不是的。”

我继续低着头,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别再说了。”

我跑向停在路边的脚踏车时,和将要上车的爱丽丝一瞬间四目相对,然后把文件和整叠的dvd丢在脚踏车的篮子里,骑上脚踏车。

前往花丸拉面店的途中,我心中不停排列、反覆思考与第四代的对谈和问答。没有一句话有错。一直选择正确的道路总有一天后悔。这种事是很常见的。一阵一阵的疼痛感慢慢地在肋骨间发作。我很明白,这是穿透身体与心灵的沉痛丧失感。

成为那个人的结拜兄弟原来在我心中占了如此大的分量。一开始不过是为了藏匿玫欧所使出的诡计,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是我单方面地依赖他。每次都是他帮助我,我却从来没有回报过他。

然后我又自己把这份关系搞砸了。

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所以今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无法忍受的疼痛让我紧握手把,缓缓地滑下下坡。下坡的途中我无法挺起身子,结果整个人贴在篮子上,没什么空去理会偶尔擦身而过的路人那惊奇的眼光。

我骑到花丸拉面店的后门,正想把脚踏车往里推就遇到身着围裙的彩夏开门冲出来。

“藤岛!你、你怎么了?你去找第四代吗?”

“啊、啊……嗯……我没事。”

“什么你没事?”

“没问题,我和第四代已经达成协议了,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摇摇头,把脚踏车推进大楼之间的后面,结果彩夏冲来过来抓住脚踏车篮子想拦住我。

“我叫你等一下!你什么都不说,我哪会知道!”

因为我连为什么不能跟你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啊。我背对彩夏,强硬地想转动手把。结果导致轮胎打滑,把脚踏车摔在地上,从篮子飞了出来的文件和dvd就散落在地面上。

“啊,对、对不起。”

彩夏铁青着一张脸蹲下身去,捡起文件。虽然吓了一跳的我想把文件抢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捡起纸张的彩夏双手颤抖,眼睛也不自然地睁大。那张档案上印的是墓见坂和千贺泽辉彦——也就是anl·fix制造集团的成员。

“呜……呜,呃……”

彩夏口中流露奇妙的呻吟声,我从她手中抢回文件,用力揉住。

“你、你没事吧?”

彩夏弯起身子开始作呕。

照片里是过去曾经硬灌彩夏毒品的家伙。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明明知道要是让她想起来就会变成这样。

“喂!鸣海,你在干——”

明老板用力地打开后门,探出头来。她一发现彩夏背部痉挛地朝地面呕吐胃液,就冲去抚摸她的背部。明老板恶狠狠地瞪了我,大声吼道:“赶快把那个拿到别的地方!”

我因为膝盖打颤而一时无法起身,结果是被明老板打了一巴掌才终于站起来,仿佛逃走般冲上逃生梯。

侦探事务所的门还是锁着的,看来她们还没回来,大概是因为塞车吧。我蹲在洗衣机前的走廊,直到宏哥载爱丽丝回来之前都沉浸在无力感之中。

我坐在侦探事务所的床上,在冷气吹出的寒风下抱着膝盖。

爱丽丝回来之后就一语不发,一直敲击电脑键盘。宏哥从厨房拿回两杯温热的咖啡。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我之后问道:

“彩夏怎么了吗?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明老板也发了脾气。”

“……嗯,就发生了点事。”我含混地带过。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就喝了一口咖啡,可是咖啡的温热只传达到我的舌根。

我的确是为了彩夏作了最糟的选择。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每次都要把来对彩夏问话的平坂帮成员赶回去吗?如果是第四代本人来了,我该怎么办呢?有人能阻止他吗?要彩夏辞去花丸拉面店的打工吗?那又太扯了,我没有资格要求她这么做。我是想怎样?居然想打乱彩夏的生活。我低着头,两手压在额头上,听着爱丽丝敲打键盘的声音。

我到底干了什么事?这样有什么意义吗?我和第四代为敌,结果却伤害了彩夏又不想负起重担。这样一来不过是满足我的任性,事情根本不会有任何进展。我的选择究竟会带来什么结果呢?我什么也没有仔细考虑,只是任凭激情行动而已。结果还剥夺了爱丽丝寻求真相的理由,侦探如果无人委托不过就是无力的旁观者而已。

一阵响亮的声音搔动我沉没在泥沼中的内心表面。

我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一时还不能理解是什么声音﹒直到发现爱丽丝望向玄关才发现是门铃的声音。

宏哥一边说马上来,一边跑向玄关开门。门开了之后,眼前是把两手插在运动外套口袋的阿哲学长。

学长推开宏哥走进卧室,只瞄了我一眼就望向盖在黑发下的娇小背影。

他把塞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把某样物体丢到爱丽丝身边。

我倒吸了一口气。爱丽丝也发现那样物体而皱起眉头来。

“……这是什么?”

“帮我保管,不过不要问我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

那是用橡皮筋捆住的一万圆钞票……究竟有多少钱呢?看起来颇厚。

“我是尼特族侦探,也是死者的代言人,可不是银行。”

“所以说这是预先支付的调查委托款,如果留在我手头上又会拿去赌马。所以你帮我保管吧!”

我和爱丽丝一起望着阿哲学长,他脸上浮现单纯的淡淡微笑。

“这是我的请求,请把anl·fix完全消灭。”

爱丽丝捡起一捆捆的钞票,压在穿着睡衣的胸前。

“……学长……”

我的声音哽咽了。

“你在干嘛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阿哲学长对我龇牙咧嘴。“这不光是你的事,也不光是第四代的事,别太小看我了。”

“明明欠了一屁股债还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宏哥笑着说。

“你闭嘴啦。”

欠债……他为了筹调查费而欠债吗?

“哼,尼特侦探可让人小看了。这点小钱一下子就消失了。”

爱丽丝把钞票往我膝盖一丢。

“鸣海,赶快数一数。”

“……咦……啊、喔。”

“可是不委托平坂帮应该可以撑一阵子。好吧!就答应你吧!”

不拜托平坂帮?

我望向爱丽丝的脸庞,她则用一副受不了的眼神回应我。

“你怎么一脸蠢样。还搞不清楚我们该做什么吗?我们现在要不依赖平坂帮,找出anl·fix的残渣,把事情解决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爱丽丝的话终于慢慢地渗入我模糊的意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有这个任务。

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比第四代更早挖掘出真相。

我轻轻地举起钞票,这些钞票因为染满阿哲学长的情意和意志而非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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